喜欢我吗?这等级别的女生,一百个里面才有一个。因为同十分之一相比,她要更自信。
小葱用的是陈述句——晏老师,你喜欢我。这是千分之一的比例。
注意,我喜欢你是感叹。但你喜欢我却是陈述。很好理解啊,我喜欢你耶,少女情怀啊,如诗如歌啊,多么感叹,所以后面跟的是叹号。而你喜欢我,嗯,不过是一项事实罢了,不需要太强烈的色彩。所以后面是句号。
这句话,如果说得合适叫恃宠而骄,如果说得不合适,那就是自取其辱。“死不休”应该会认同这句话,但她的性格向来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遇到南墙则撞到死。
合适不合适呢?她镇定,或者说故作镇定地等待判决。
三秒,五秒,十秒。半分钟。
一分钟。三分钟……
奔腾的血液都快等凉了,等来一句万分之一比例的回话:
“俞小葱,你为什么喜欢我?”
可能是等待的时候太紧张大脑短路了,她想也没想张嘴就答了句,“因为你帅啊!”
晏重华笑抽了,俞小葱吓傻了。
脸上火烧火燎,她拔腿就要往外跑,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就这么点胆子啊?”
“你就这么点风度啊?”
她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
晏重华一愣,慢慢放开了她的手。她诧异抬头,耳中却低低传来一句,“对不起。”
他慢慢微笑,温柔的怜惜的,目光清澈神态庄重,“对不起。应该是我先说的。那我现在说好吗?”声音愈加低沉沙哑,呼吸热热地拂过少女敏感的耳垂,“我喜欢你!”
☆、初吻
小葱很久之后都想不明白那一刻她的眼泪是怎么下来的,但它就是下来了,还万涓成水越来越多越来越猛,最后终于在汇流成河之前她被晏重华拥进了怀里。低低的好听的男声在哄她:
“好了别哭了,嗯?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等那么久。”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不哭了。你知道,我怕吓着你。我其实直到刚才才真正确定……”他忽然轻笑,“确定我不会吓着你,只会急坏了你。”
小葱刚被他哄得有了点笑模样,又被这句话戳中了心口,立刻支着他的胸膛想要脱身,却被他圈得紧紧的一点都动不了。她扁扁嘴,心里又酸又甜还夹着一丝丝委屈。别扭了一会儿,她低声问,“那你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晏重华马上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也想不通啊!”小葱没绷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他松开她,退后一步,目光直直地探进她的眼底。
她微窘,找不出话来说只好把问题再重复一遍,“说啊,为什么喜欢我。你连公主都不喜欢怎么会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公主?你就是我的公主。”
小葱红晕上脸,这恭维也太俗气了吧。
他上前一步,再次拥住她,静静地不说话,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融汇。
起初的小委屈慢慢消失,小葱终于意识到了周遭强烈的男子气息。意识到自己此时依偎的胸膛是怎样的宽厚结实,背上腰间环绕的手臂是多么的坚硬有力。
那是与女性完全不同的,截然相反的存在。她窄的地方他宽,他硬的地方她软。多么奇妙。她在微微地发着抖,而他的身体安稳如山。
腰上的力道一分分加重,她开始轻微地挣扎。
“怎么了,嗯?”
他的语气词花样繁多:嗯,哦,嗳,咯……出口时无比地温柔魅惑,总能让人不自觉地沉迷。可是现在,眼下,此刻,那声性感的鼻音只让俞小葱莫名地慌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放开我呀!”
不说话还好,话一出口小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自己听了都觉得浑身的骨头要酥掉了。活生生的欲拒还迎啊这是。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推了重华一把,不料却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踉踉跄跄连退了三四步,她就势一个转身一溜烟儿逃得无影无踪。
冲进房间关门落锁,她才发觉自己的力气已经用得一点不剩了,心脏跳得像要破胸而出。连爬到床上的劲儿都被提前透支掉了,她索性把自己伸成个“大”字趴到了地板上。一个疑问渐渐在脑海中成型:最后那一下,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就挣开了呢?难道……难道他,真的酥掉了?
这一天的晚饭是盐焗鸡。
也就是盐焗鸡了,除此之外应该再也没有什么食物能把俞小葱同学从她打算终老其中的房间里叫出来了。
很多年前有个曾被改变成电视剧而且改编后收视率很高的小说叫《新乱世佳人》。情节和文笔也就那样吧,但里面有一章讲一个男人给怀孕的妻子在逃难的路上神奇地搞到了一只盐焗鸡。那一大段关于吃鸡的描写让小葱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把一只去毛的肥鸡扔进煮盐的锅里,听见鸡身上的油脂吱吱地欢叫,冒出一个又一个小油泡泡,然后闻到奇异的香味,朝上的一面慢慢变得焦黄……咬一口,咸味已入鸡体,鸡味却未失分毫……不过,这都不是最馋人的,最馋人的是最后那句:“焗了这一只鸡,那一大锅的盐就变了味,再也不能用了。”
真不能怪俞小葱同学看价签评好坏,人都有这个心理,总觉得什么东西要是特作孽特烧钱才能搞到,那肯定错不了。
嗯,还真是错不了。小葱吃得头也不抬,心里脸上那点儿害臊的小意思转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晏重华坐在她对面忍俊不禁,这孩子难道当真不知道形象二字怎生写法?
“好吃吗?”
“太好吃了……呃,你也吃点儿?”小葱讪讪地指着剩下的十分之一。不是我太能吃,这鸡真的挺小的。
晏重华抱着杯子喝茶,轻声说我看着你吃。英挺利落的脸部轮廓被水蒸气一蒸,柔和得有些失真。小葱嘴里含着鸡骨头傻乎乎地想真的他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通常一个男人若是同时占了英俊和文气这两个长处,那么多半也会派生出一个短处就是弱,让你怀疑看恐怖电影或路遇劫匪时还不等你尖叫他已经一声惊呼扎到你的怀里。可晏重华显然不是这种。他是斯文中见威武,优雅中见阳刚的男人。
而就是这个男人一小时之前跟她说我喜欢你。言犹在耳,小葱吐出骨头有些绝望地想要不帅哥你别喜欢我了,我怕哪天失恋了受不了啊。
活了25年,但晏重华觉得以前他见过的表情加起来也没有刚才一分钟内见到的丰富。这孩子一个人就能演一出《哈姆雷特》。
“你想什么呢?”
小葱闷闷地,“想你脑子坏掉了。”
他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刚说了喜欢我。”
晏重华面色一沉,“小姑娘,我郑重警告你,作为我的女朋友,你方才的话非常的不衬身份。”
小葱被“女朋友”一词惊住了,想也不想回了句,“谁是你女朋友?”
谁知他马上摆出回嗔作喜的架势,“对嘛,这才是女朋友的思维方式。”
“你……”
小葱心想对啊,他说的没错。这不就是最经典的情侣对话之一吗!类似的还有:
老婆你今天真漂亮!
谁是你老婆?
似嗔实喜。嘴上义正词严,脸上娇羞无限!
是这样啊,试问如果一个你很讨厌的人管你叫老婆,你会回一句谁是你老婆吗?肯定不会,你应该直接就拿嘴巴抽他了。可是,可问题在于,这段经典对话的收尾应该是,“你就是我老婆,你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一百遍!”这才像话呀!
可你……你……小葱你了半天啥也没你出来,最后把筷子一拍,吃饭!
最后喝点汤溜溜缝,把碗一推,她看都不看对面一眼,起身上楼。
晏重华看着她仪态万方地一步步把动能转化成重力势能,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几分。
一觉醒来面对的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晏重华问小葱,“要不要去旅游区看看?”
“旅游区?”
“对啊,不远,半小时车程。”
小葱赶紧说不用了,我对看人没兴趣。
晏重华说我还以为你特想去写着蜀南竹海的那个大牌子下照张相呢。
小葱仰面笑得特贤惠,“这么不衬身份的事我可不做。”
晏重华闷笑。
于是乎这一天天气晴好,两人在竹林里坐观云起。
昨天是三人成行,今天是两人成列。小葱觉得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晏重华正襟危坐了半分钟,然后捉住了小葱的手指。
小葱左右顾盼。
“别看了,没人。”
小葱迅速把手抽了回去:“没人就别牵了。”
晏重华愕然,“你这是什么逻辑?”
“没人看,牵了也白牵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昭告天下?”
“不用,昭告全班就行。”
晏重华弯了弯嘴角,“把你手机给我。”
小葱莫名其妙地摸出了自己的直板诺基亚。
他接过来就开始飞快地按键盘。
小葱奇怪地问,“你干嘛?”
“我觉得吧,不用昭告全班,只要告诉你同桌一个人就行了,明天保准全校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
俞小葱魂飞魄散地抢回手机,哆哆嗦嗦地查看已发送。谢天谢地还没发。
“你干什么呀?”她生气地问。
“小姑娘,虽然有人告诉过我,女孩子有出尔反尔的权利,可您这也太快了吧。”他一脸的委屈无辜。
“你……”小葱心想这才20个小时不到,我已经第二次被你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小姑娘,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泼辣掩饰害羞呢?”这句话被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立刻就让小葱的脸上盛开了一支桃花。
“我哪有……”她一扭头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眼观眼鼻观鼻!她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起跳,可下一秒钟就被人霸道地拽到了怀里。
女孩子都知道,就算是再再再心仪的人用强,我们都会反抗,那是本能。正是这本能的反抗让女孩儿们更美丽更诱人让男孩儿们更g情更怜惜让青春无比的美好!
但凡事都有例外。
此刻的俞小葱,就看见g情了,没看见怜惜。
她觉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讲评书的提到书生总是爱说“手无缚鸡之力”,小葱现在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不负责任。
但就算当场被勒断了腰她也不想再说一遍“放开我”了。那说什么呢?你弄疼我了?这句更惹人遐思啊。
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晏重华的吻已经落下来了。小葱吓得眼前一黑,初吻啊!初吻!
四唇相接的瞬间小葱听到他深深的叹息,接下来,狂风暴雨就变成了和风细雨。这是反抗的最佳时机,可小葱已经神志不清了,手里一朵不知什么时候摘下的红花被她攥成了春泥。
☆、西施舌
在生命的前二十四年里,晏重华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对待一个女子。
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女性。温柔的、淡漠的、故作温柔的、故作淡漠的,漂亮的不漂亮的,但他从未动心,更遑论动情。
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的青年男子,他当然幻想过,但他的幻想里从不包括像自己方才那样的粗鲁和贪婪。
他说小葱是他的公主,那不是恭维。她是豌豆公主。
这年头的女孩子,她们穿着娇嫩的颜色展示娇嫩的肌肤,可她们的人仍然是僵硬刻板的,她们所有的面部表情加在一起只有三种:悲、喜、不悲不喜。而他喜欢的,是善感的女子。
自从进了檀中,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很邪恶。他诧异为什么教过俞小葱的男教师没有统统爱上她!这个女孩子所有的娇嫩都最大化地体现在了课堂上。她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学生。上课时一眼不眨地看着你,你说出去的每句话都能在她专注的眼睛里找到回应。惊奇的,认同的,反对的,不屑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在《永遇乐》那堂课上含泪的笑,一往情深的样子。她有情,她很容易被美好的东西所打动。
日本有句很著名的和歌。仰望二月月圆时,宁愿花下做新鬼。这世上的美好甚至有诱人赴死的力量,但却鲜有人知道。晏重华相信除了在交欢的时刻,已经很少有人偶尔会冒出“就这样死了吧”的想法。但少数会的人,是真正幸福的。因为他看到的世界同别人一般无二,但感受到的却比旁人多出太多太多。那是成倍的人生。
她是豌豆公主。九十九层鸭绒垫子都不能阻挡她对一颗豌豆的感觉。这才是最娇嫩的身体,和心灵。
这个身体现在就在他怀里。
他一直以为这个时刻他会多么多么的温柔细致,可是没有。任谁得到了稀世之珍第一反应都会是上去咬一口。胳膊,手臂,手指,似乎都脱离了大脑的指挥,有了独立的意志。它们蠢蠢欲动,步步进逼,嚣张放肆。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流氓。她大概都快要被他捏死了。
小青,小青,他在心里唤她,强迫自己放松了力道。
滑滑的唇,精致的唇线,诱人的色泽。反复的吸吮,无休无止。
他试探着撬开齿关,在她幼软的舌尖轻轻碰了碰。这个动作让俞小葱瞬间回魂,想起了挣扎。
他立即退出,安抚地在她眉间轻吻。她睁开了眼睛,瞳仁中散发着初历情事的迷茫。
十秒钟,十秒钟过后,迷茫散去,俞小葱像安了弹簧一样从他身上弹出老远。他坐正了身子,平静地等待她说出一句最煞风景的话来驱散这美好的气氛。
“我妈说我要是上大学之前谈恋爱就打断我的腿。”
“可我怕现在说不谈,你会打断我的腿。”他回得非常之快。
“好了,别生气。”他忽然正经起来,按住就要暴跳的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说点正经的。你好像很爱吃昨天那个鸡?”
小葱瞪着眼睛看他,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吗?”他依旧正经。
“什么?”
“一种海鲜。”
“什么?”
“西施舌!”
俞小葱面无表情。
“滑嫩柔软,甘甜鲜香,销魂蚀骨……”他闭起了眼睛回味。
这个男人的无耻举世无双!
“晏老师,你几岁?”俞小葱咽下喉头一口鲜血镇定地问。
“二十四。”
“我还没过十七岁生日。”
“你的确很嫩,但你看,我并不老。”他笑得那么君子。
俞小葱忍着把鲜血喷到他身上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意思是,第一,你是老师我是学生;第二,你都上小学了我刚刚出生;第三,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帮帮忙,绅士一点。”
晏重华做严肃状:“绝对不能。哎你别冲动,你听我解释啊。如果我在你面前还能保持理智维持风度,那只能说明你魅力不够。哎,哪有学生打老师的……”
“我打你,说明你魅力很够。你没听说过吗,打是亲骂是爱实在想了拿脚踹……”
“你就这么想我啊?”
“对,我真想死你了!!!”
“你这是想死我还是想我死啊?”
……
作文课。
晏重华在黑板上写下标题:我的老师。
命题作文。
底下一片哀嚎。
他曲起两指敲敲讲桌:关于这个题目,我知道你们早就没啥g情了,基本上,我上学的时候,写这个的频率是两年一次平均。
“是啊那干嘛还要写呢?”
“求你了老师,换一个吧。”
晏重华摆摆手,“其实呢,如果做得了主的话,我是挺想让你们写“我的爱人”什么的。有话可说,你也愿意说不是!但你看,这是全年级的作文题,语文组组长亲自定的,我真是没办法!况且呢,我觉得,如果你真用心写了,这个题目也没那么糟。你得知道:重复,并且经得起重复,是一切经典的首要特征。好了,开始吧。”
哀嚎声换成了磕桌子的声音。晏重华平静地走下讲台,在过道上踱步。田怡跟小葱咬耳朵,“其实不对,这个题目也可以很有爱的。你猜猜,会有多少人写他?”她向正站在教室后面的晏重华一指。
小葱正色说,“最少也有一个,就是你同桌我。”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堂语文课。他拿着粉笔进门的那一刻,小葱都有点不敢看他。觉得怎么就那么假。这人真是我的吗?
不过五分钟后她那颗小心脏就雀跃了起来:你的老师是你的男友。那感觉就如同小时候闯进一家冰棍厂,然后发现厂长竟然是你叔叔——那就是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啊。再看看周围愁眉苦脸的众位同窗,俞小葱的优越感瞬间就飙升到了极限。太爽了!
她抬头找他,他正俯□跟一个男生小声说着什么。她似乎从未从这个角度观察过他,只觉那侧脸的轮廓如此鲜明,鼻梁挺直,额头到下巴的那条折线干净利落,潇洒地收煞在白色衬衫的领口。
唉,小葱叹了口气。你帅死算了!
于是,当两天后晏重华批到他刚刚上任的小女友的作文本时,他在标题下看到了嚣张跋扈的、有且仅有的五个大字:你帅死算了!
作文要求不少于2500字,俞小葱写了个零头。
尽管师道尊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藐视了,不得不说晏老师那颗高高在上早已宠辱不惊的虚荣心还是小小地膨胀了一下。他拿起红色的签字笔,给了个60分。他几乎能想到小葱拿到本子后的得意劲儿。真上道儿啊,一出手就把为人女友的特权用到了极致。
转天上课,晏重华带来了月考试卷,先宣布成绩,然后逐个讲解。讲到名句填空时他很平静地说,“这回的题真的不偏,我很荣幸全校唯一一个名句错误就出现在我们班。真的,真的挺荣幸的,我觉得这位同学在无意之中道破了天机——问世间情为何物,也不过一物降一物。比原句还好,真的!”
全班沉默了三秒之后爆发出一阵响遏行云的大笑。纷纷打探这是哪位神人。小葱捂着肚子哎呦了半天才发现晏老师正有意无意地向她看来,脸上一红,马上不笑了。
小气吧啦的,不就一篇作文嘛!
脸上是不笑了,可心里都开出花来了。
到了那天快下课的时候,小葱才发觉她心里开出的那个花叫昙花。
晏重华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了句,“我那总结,明天必须交了。”
还没等小葱反应过来他就掸了掸前襟的粉笔灰,极精神地拍了拍双手,“同学们,高三的日子很劳神啊。怎么样,我给大家推荐几道滋补的小菜?”
“好啊好啊,欢呼!”马上就是很给面子的群情耸动。
晏重华回到讲台上风度翩翩地站好。小葱就那样以魂不附体的状态看着他珍而重之地把那五道女士菜讲解给全班同学。(没错,是讲解)
他说百合润肺止咳,清心安神;他说红枣补气养血,号称百果之王;他说南瓜味甘性温,益肝护目……而最最重要的,他,他说以上菜肴具有一个巨大的共同特点——美容!
所以女士们,回家煲红枣汤吧,尽情地吃木瓜吧。它们能给你明眸皓齿臻首娥眉;令你肌肤似玉吐气如兰;助你春芳独占透骨生香……总之就是让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美出来!
这一大篇话堪称洋洋洒洒,底下全听傻了。他稳稳刹住话尾,面上带着微笑,黑眸粲粲扫过全班,到俞小葱那里微微一顿,随即一本正经地略开。
她低下头机械地按着太阳岤,心说我真是一厢情愿。真的猛士,别说吃大枣,估计就是太太口服液他都照喝。我闲没事儿跟他打什么赌啊我!可,好吧,就算你憋着要赢我,也不至于扯到透骨生香的地步啊,你真的确定你说的那不是《玉女心经》吗?
然而更让她郁闷的是同窗们的反应。十秒钟静默之后嗡嗡声由小变大——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是不是暗示我们下次考试的作文跟美容有关?
劳逸结合!不要只要学习忘了生活!眼泪哗哗地呀!
这是以身作则吗?告诫我们男同胞要有绅士风度骑士精神?可也没听说谁最近欺凌妇女啊?
俞小葱已经被雷得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答政治试卷啊?为毛都那么自主自动地往主旋律上靠啊?
☆、出事了
她恶狠狠地看向他,可他已经转过身去板书。
清晨的阳光穿过走廊的窗子,从正门射进来,独独厚爱地照亮了他的头颈。一头短发随着手臂的动作一颤一颤地,发梢处细细碎碎,闪闪摇摇。小葱入神地张望。她想到了一个词——晏郎。
中国的文字是很微妙的。郎嘛,是个男的都是。但想想看,除了周郎,你还能想到哪个郎呢?不知为什么,大家就认定称得起这个字的人,必得是鲜衣怒马的清俊少年。他得有锦心绣腹,风流才调,还得雄姿英发,气壮河山。
最重要的一点,他得招人喜欢!不光招女人喜欢,还得招男人喜欢(不要被罗贯中误导,历史上的周郎不那样儿)。他得是明媚爽朗温和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还得是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让人自愧弗如却不至于自惭形秽的。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一千五的总结,两千五的作文。小葱试图安慰自己说你其实还是赚了的,但忠实的大脑额叶还是不屈不挠地提醒她:这玩意儿比最没有g情的作文更加的没有g情,也就是说晏重华比最没有人性的语文组长更加的没有人性!
明天就要交,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工具——字数统计:她已经写了244个字了。明天上午还要迎接那活生生水灵灵的八百米跑!
小葱咬着钢笔帽恶狠狠地发誓这辈子都不要跟人打赌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借用大家小学时都用过的那个经典句式就是,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
今天还是个好日子。是八百米测验的日子。还是董糖同学艳冠群芳做公主的日子。
俞小葱跟田怡手拉着手挤在人群里沿着河走,田怡揉着跑废了的腿说,“你说我们干嘛这么给她面子,干嘛这么捧场?”
小葱嘻嘻笑,“热闹嘛,谁不愿意凑热闹,别上升得那么高。”
田怡狐疑地看她:“不对呀,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难过。”
“我难过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祝愿董小姐永远年轻貌美,祝愿她跟封池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我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您这是受了刺激的胡话呢还是……”田怡忽然停住,在俞小葱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你是不是真找到真命天子了?这眉梢眼角全是喜气儿遮都遮不住!”
小葱矜持地“嗯”了一声。奈何环境太嘈杂田怡没听见。她于是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是!”
“到底是谁,快快快告诉我。”
“可是我还没想好是说出来正大光明地乐还是放在心里偷着乐。”
“说出来我跟你一起乐!独乐乐众乐乐孰乐?”田怡拼命掐她的胳膊。
“行了你别掐了我说,这人你认识,就是……”小葱忽然警觉地住口,他想起了晏重华说的“告诉你同桌一个人就等于告诉全校了”。倒不是田怡大喇叭,奈何这新闻太劲爆,这么劲爆的事件你让人知道了又不让人说,那简直不人道嘛。可是一旦说出去了,说实话小葱还没做好一夜成名的准备。
“那个,田怡。”小葱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凄凉,与周遭的繁华甚不相称。“我喜欢的那个人,可能……是不能托付终身的。”
“小姐,你才十七!谈场恋爱罢了,不需要想那么远。托付终身都出来了,感觉你都30了。”田怡在小葱耳边大吼。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永远在一起啊。如果不想,那就不是喜欢。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了,‘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太吵,她也只好趴在田怡肩头大吵大嚷。结果旁边一位姐姐惊悚地看向她们,估计就听见后仨字儿了。
“好了不跟你争,这人到底谁啊?”
“晏老师!”
董糖的画舫此时已划到附近,人潮瞬间涌动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高昂的船头挑着数盏宫灯,无数支刚摘下来的孔雀花开满船舱,中间站着一身雪白的董糖。
今夜的檀溪简直就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啊。
今夜的董糖简直就是“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的秦罗敷啊。
此时檀溪两岸上千民众大概也只有田怡一个人的目光不在罗敷身上了吧。
“俞小葱,你再说一遍!”这已经不是吼,是怒吼。
“晏老师!”
田怡一把拉住小葱的手就往人群外挤。旁边正好有棵大大的柳树四下无人。
“你跟晏重华?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你还想让我说几遍?你没做梦我没发疯世界没玄幻!”
“怎么回事?你给我仔仔细细地,说!”
于是小葱讲来龙说去脉从前因到后果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说完了再看田怡,那眼神跟刚听完鬼故事似的。
“小葱啊,你让我想到一本古籍——初刻拍案惊奇!”
小葱:……
“外加一句古诗——天涯地角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葱:“你也不用这么咒我吧?”
田怡:“呸!我是说我自己!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轮不着我呢?要说灰姑娘,我比你灰啊!那个什么……他真亲你了?”
小葱赶紧说,“你千万别问我什么感觉啊,我那会儿都傻了。”
田怡扭过头来瞪她。瞪了半天忽然一声长叹:“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今天真是诗兴大发!我可告诉你啊,你……唉,这事儿你千万放在心里别说出去,这样哪天分了我光难过就行了,不用丢人!”
“不丢人不丢人,被晏重华甩要是能叫丢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哭着喊着要丢呢!”她忽然又加了一分力道捏小葱的胳膊,“我刚反应过来,是不是以后语文考试我都可以交白卷然后还得85!”
小葱疼得直翻白眼,还不忘讨要承诺:“别胡扯了,你不许给我说出去,我很认真地告诉你!”说完又可怜兮兮地重复一遍,“别说,真的!”
半响听不到回话,她伸手去捏田怡的脸,却被她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你?”
田怡直勾勾地看着正前方,眼睛里刻画着恐惧的样子。
小葱忐忑不安地顺着她的眼光看去。
悄悄话说得忘情,浑不知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盛会已散。方才是鼎沸喧哗人流如织,而此刻,她跟田怡站立的地方,堪称荒凉。
五个!人高马大的黑影,黑魆魆地立在二十步远的地方。
一秒钟前还纠结荡漾的那点热血一下子全凉了。小葱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
他们迅速围了上来。小葱只按了两个1,手里便空了。耳边是田怡的一声惊叫,但迅速消失。
俞小葱长这么大,此前只与流氓打过一回交道。
初三那年冬天,有一回早上上学出门早了点,天色还没亮起来。走到一条小巷里一个男人走到她身后,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同学,这么早去哪儿啊?”从语气里能听出来,这绝不是什么好人。她头也没回撒腿就跑,一直跑到出了巷子好远才敢回头看,那人并没有追来。
第一回遭遇流氓,她既不知流氓长啥样,流氓也不知她长啥样。
这次看得很清楚。今晚月圆,且天气甚好。
到了这个时候,小葱诧异她居然还能冒出那么多条理分明的想法:譬如这些人脸上并没有刺青头型也还算正常,而且穿的竟然是西装,看起来很职业的样子。职业流氓?
一个人上来摸她的脸。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没有尖叫出声。
奇怪的是却有一声尖叫从身后传来,紧跟着她听到了一声茫然的呼唤,“俞小葱?”
她猛地转过身去。
月光下站着少男少女。董糖,和封池!
方才摸小葱脸的那个人喝了一声,“不想死就快滚!”
小葱看见董糖哆哆嗦嗦地去拉封池的袖子,不想却被他一把甩开了。封池大步向自己走来,同时回头向董糖大喝,“回家去!”
“嗬,冒出个英雄!”有人大笑着说话。
封池面色不改,用一种小葱不熟悉的清冷语调慢慢地说:“哥几个,这是要劫财呢,还是要劫色?劫财的话我尽量满足。”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扔在地上,“要是劫色呢,给兄弟个面子,兄弟我感恩戴德!”
那五人还没说话,就听董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封池我恨你!我恨你!”身子软软地蹲了下去,压抑的带着绝望色彩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即便是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田怡还是忍不住看了小葱一眼。
小葱的视线谨慎地与田怡相接,意味深长中她忽然想到了英素素的话——嫉妒真是魔鬼!
真是!它竟然能让一个女生无视危险的环绕,连等十分钟跑到安全地带都不行,只能现在立刻马上就崩溃!
董糖的声音渐低,她咬着牙抬起头来,一个穿格子西装的人认出了她,大呼小叫着哎呀呀:“我没看错吧,这不是船上那位吗?”声音无比震惊!“宁哥你看,就是啊!
被叫做宁哥的那个人越众而出,脸上是玩味的笑意。
“今天真是好日子啊!”他转过头去看封池:“英雄,这是哪一出儿啊?你这是见了新欢忘了旧爱呀,还是见了旧爱忘了新欢啊?瞧把咱小公主气的!”他走到小葱身边,食指在她下巴上一撩,俞小葱被迫抬头。
☆、彩云
“放开她!”封池的声音不容置疑!
小葱眼睛一热,泪水直直流下,淌到了那人手上。
从她拒绝他,封池就总是小心翼翼,那个英俊硬朗的贵公子在她面前几乎卑微。这一次,让她见到他的强硬,竟还是因为她!
宁哥收回手,在手上很夸张地舔了一下:“这美人的泪都是甜的!”周遭一片放肆的笑声。
“小子,知道你来头不小。我今天就破例给你个面子!”宁哥笑嘻嘻地说话。
封池马上说:“那就谢谢了!”
“不过呢……”宁哥拖长了声音,“这两个,你只能带走一个,你考虑考虑?”
口哨声此起彼伏。小葱咬紧了下唇,她听到血液在太阳岤处愤怒地跳动。
封池变了脸色。
“抓紧时间吧,别让我反悔!”
“让她们走,她们三个!”
“我再说一遍,你只能带走一个!”
封池忽然笑了:“别闹了,你们会让我带走一个?然后带着人来救另外两个?这没什么好玩的,想看戏,打开电视就行了,何必出来呢?”
小葱心里一紧。他说得对,他们不会只放一个人!
宁哥也笑了。他想了想,说:“我的确实想看场好戏。但我没骗你,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报警,我绝不拦着。好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选哪个?”
封池没说话,下一秒,他的拳头直直挥到了宁哥脸上。所有人拥上去。
原来电影里的打斗都是音效。其实拳头砸在胸口的声音闷闷的,腿踢上去也远没有那么脆生,只是呻吟和叫骂半点不输哪怕最黑帮的电影。
她没有时间从中去辨别封池的声音,她四下看了看,这地方荒凉得连根棍子都没有!有那么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变成鲁智深,那起码眼前这棵大柳树还派得上用场。
场内忽然?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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