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灯火阑珊-九重凤阙(原名金枝玉叶)

第 47 部分阅读

    升平,垂髫之儿,皆知礼让;戴白之老,不识兵戈。虏不敢乘月犯边,士不敢弯弓报怨。

    。。。。。。。。

    景延帝幼年时候遭逢辽国破城,被辽人所害,身负重创,虽经太医救治,旧病难除,终于于景延九年驾崩于乾清宫。

    之后群臣拥戴太后嫡子齐昭继位,改元永昌,即为后世齐文帝。

    。。。。。

    永昌七年正月,辽人进犯边关,平虏将军倪廷宣率军出击,大败辽军于居禹关下,自身却中伏身死,倪家脉就此断绝。

    临终前,留下遗表将封地墉州归还于朝廷。

    从此,天下九州归。

    。。。。。。。

    四月,永昌帝大婚,以兵部尚书慕轻涵女慕紫陌为后。

    五月,太后归政于永昌帝,离宫前往城郊丹枫山寒山寺归隐,为国祈福。

    任永昌帝苦苦挽留亦不改去意。

    路轻车简行,至寒山寺,将随行宫人尽皆遣回,身边不过余贴身二三人而已。

    纯简守拙,天下称贤。

    。。。。。。

    其后永昌帝上承景延之风,下开永昌盛世,广开科举,勤躬朝政,劝农归田,还富于民。

    主政五十余年,天下太平,史称“永昌之治。”

    【尾声】

    阳春三月地天气里,柳树柔软的枝条伸展在空中,吐出嫩绿的新芽。阵风过,枝条飘摇晃动,那点儿绿色就变得若有若无起来。正是诗中写地“轻烟渗柳色。”

    只纤纤素手从喜鹊登梅雕花地窗栏上伸出,春葱般的手指调皮地捻根飘过窗口地柳枝。

    她随意地转过脸来。那是张满月般美丽的脸庞,比这窗外的春光更明媚,比她手中的柳枝更柔嫩。

    她正坐在窗台前出神地看着院子里无限美好的春光,视线停驻地两只飞过枝头成双成对的燕子上,只手握住卷书,只手无意识地揉捏着柳条,秀丽的眉宇之间,隐隐有着无限的惆怅与向往。

    这时候,门口外传来声轻呼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小姐。”随着声轻灵明快地呼唤。个头上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进房子。

    “啊,您又在看历代后妃列传啊?”她精灵的大眼睛转到自家小姐握在手中的那卷书上,扫了眼翻开地那页,忍不住问道:“又是孝贞太后啊?那么多后妃的传记。小姐为什么偏偏最喜欢看孝贞太后的呢?都几百年前地人了。”

    “当然是因为孝贞太后是这几百年来最好的太后了。”小姐带着无限向往的说道:“她不仅是成帝的妃子,两代帝王的母后,而且还是代女中豪杰。在成帝病逝之后她辅佐刚刚三岁的景帝登基继位,临朝执政,针砭利弊,革除旧病。还辅佐教养了两代帝王。她执掌朝政的十六年中,诸多的文治武勋,可以说是连天下多年男儿都比不上,做不到。”她言之凿凿地说道。“如果没有她悉心教导,齐文帝会成为名垂青史地代明君吗?这样风华无双,高贵怡人的女子。。。。”

    “可是书里面不是说孝贞太后是宫女出身吗?”丫环疑惑地问道。

    “宫女出身又怎么了?”小姐立刻反驳道:“想想吧。由个宫女,得蒙盛宠,从无衰减,直到生下皇子。登上后位,这是多么绮丽的人生啊!”

    “可是我前几天在街头的评书馆子里还听说孝贞太后是当时与成帝地哥哥豫亲王有。。。。连文帝其实都是。。。。”

    “胡说八道!”听到自己的偶像被谣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姐跳了起来,没有等丫环把话说完,就义正严词地训斥道:“这都是些无聊文人瞎编乱造,诋毁人的,看看正史就知道了,有次筵席上,成帝遇见刺客,当时还只是个才人的孝贞太后她只身上前为皇上挡剑,才救了成帝,而且他们的第个孩子就是因此而失掉的呢。这样的深情,怎么可能会和豫亲王有什么瓜葛?!”

    边说着,小姐清秀的眼眸迷蒙起来,忍不住暗暗想到,不知道将来我是不是也能够遇见个我心甘情愿为他挡刀挨剑,至死无怨无悔的人。这样想着,她的脸禁不住热了起来。

    “小姐过几天就要进宫去参加选秀了,皇上见到小姐的美貌定会封娘娘的。”丫环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拍着手调笑道。

    “瞎说什么啊,贫嘴的丫头,别忘了,这次的选秀还有户部尚书李家的小姐,还有威尚侯吴家的小姐。。。你怎么肯定你家小姐定中选呢?”听到丫环的话语,小姐脸上立刻浮现出抹红晕,羞涩地反驳道。

    “小姐最漂亮啊,那些什么吴家的,李家的小姐,哪有个比得上小姐您啊?”丫环笑道:“等小姐入宫,皇上定宠爱地不得了,等到再生下皇子,说不定就是皇后了。这样不就是像孝贞太后样了吗?”

    听了这句话,小姐反而沉寂下来,静默了半响,方轻声道:“如果真的能够陪伴在皇上的身边,我是不希望做孝贞太后的。”

    “为什么?小姐刚刚还说最是羡慕人家。”丫环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当然是因为。。。。。。。”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丝惆怅,她遥看着窗外的蓝天,缓缓说道:“孝贞太后后来虽然权倾天下,但是却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成帝英年早逝,连后天的文帝都是遗腹子。唉,她与成帝情深意重,就算她拥有了天下,心里的孤寂悲凉又有谁能够了解呢?要不然怎么会在归政于文帝之后,黯然离开京城,归隐于丹枫山呢?”

    “这个奴婢也知道,据说,后来连文帝前去入山拜见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避而不见呢。”丫环说道。

    小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见小姐神色郁闷起来,丫环连忙又说道:“那奴婢就祝愿小姐前面像孝贞太后那样得宠,后来嘛,就像。。。。就像文帝和明微皇后那样白头偕老。”

    “打死你这个贫嘴的丫头,这些话让别人听见可怎么得了啊?”小姐被这句话逗地开怀,却又羞恼起来,作势要打。

    丫头连忙笑着求饶。

    这时候,门外的个丫环跑进来,满脸喜色地说道:“小姐,小姐,刚刚如意绣纺的人来了,还是为了入宫准备新衣服已经绣完了,奴婢刚刚看了眼,可漂亮了!您赶快亲自去试下吧。”

    “真的?!”小姐又惊又喜地问道:“我这就过去。”

    边说着,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向着门外跑去了。

    几个女孩子拥而出。

    房间里面立刻空了。

    只余下那本大齐后妃史被抛在桌上,正翻到孝贞太后列传那页。

    阵春风吹过,书页“哗哗”翻动起来,不过两三页的功夫,这篇短短的列传就被翻过去了。

    只余下清风,依然不肯停歇地飘然远逝。。。。。

    番外

    东风误1

    据说,我是万千民众的期待之中降生,被世间最尊贵的人抱进了怀里,并且在他饱含期待的注目之下睁开了眼睛,却又是在九五至尊的失望和气愤之中被重新丢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在我长大的时候,对于大齐显年间第位皇子的诞生,宫人早就没有兴趣谈论了,这个话题就像是被煮过了几百遍的肉骨头,泡过了几十遍的茶叶,早已经让他们咀嚼地毫无味道。

    记忆之中,童年的日子是非常的无聊,我和母亲居住在座宫殿东侧的个僻静小院子里。那座宫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采薇宫。

    采薇采薇,该亦作止。

    虽然它在二十年之后,变成了处让六宫妃嫔们羡慕不已的繁华胜地,并且成为了个传奇样的地方,但是在二十年之前,在我和母亲居住的时候,它是荒凉而生僻的,它确实是让所有的妃嫔,甚至是宫人都屑不顾。

    母亲有对蓝色的眼睛,那是我在整个世界上,在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所见到的最美丽的双眼睛。

    她的肌肤白晳如同最鲜嫩的牛奶,她的五官深刻而又不失灵秀,最美丽的还是她纤纤细腰,据着,就是在她为父皇献舞的时候,让父皇为之见倾心,为之惊叹赞美,并且迅速地收入后宫,成为了他庞大的后妃群体之中的个。

    母亲在闲睱的时候,经常会抱着我,仔细地端详我地眼睛,她的脸上会现出困惑和痛恨地表情来。那个时候我也会困惑,为什么我没有像母亲样美丽的蓝色眼睛呢。而是这样浅薄的颜色。

    在我长大这后,我才隐隐地知道,大齐原本的祖先就是生活在草原上的户不堪忍受族长压迫的游牧人家,虽然在其后复杂的纹饰和赞美之中,他已经被形容为天命选择的圣人,是继承了中原正统的豪门出身。但是我还是禁不住疑惑,在看不见的历史之上,他是否也是有对这样地淡色眼眸呢?

    自从我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就没有踏进过采薇宫东侧院的大门。

    等我慢慢长大,开始走出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宫室地时候。我发现这个后宫实在太辽阔,太深远,他有那么多的宫室要光顾,当然不会记得这个偏僻的角落了。

    何况,就在我出生之后不久,宫中接二连三又有几位妃嫔被诊出身孕,让他更加地忙碌了。

    我第次见到父皇,是在我快要满四岁的时候。

    那天,整个宫廷都在着,欢庆着,为了它的主人的辉煌无比的胜利。

    据说,我的父皇,在次出征之后,征服了天下最强大,最富饶的那个叫做梁国的国家。

    我很奇怪,平常听宫里的人说起来,不是都说整个天下最强大,最富饶地国家就是大齐吗?

    但是这样的热闹还是深深地吸引了我,与我幽静到近乎枯萎的母亲不同,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是活泼好动地。

    我偷偷地从采薇宫跑出去。整个宫殿里面的人都在庆祝,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没有人注意个四岁的孩子,我沿着花木绚丽的小径向前跑着,恍惚之间寻找不到目标,就将四下里望去,所能够寻找到的最高的那外宫殿当作了这次探险的目标。

    后来我才知道,那里叫做神武门。

    我的路途出人意料的畅通无阻,直走到了处奢华富丽的宫室之前。我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人,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的人,也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华丽的车驾和仪仗。相比起来,采薇宫最大的房子里面居住的那个叫做李贵嫔的女人喜欢乘坐的车替简直就用冬天的枯树枝编成的。

    我试图从树丛里面钻出来,凑上前去看个仔细,却在刚刚动弹了下,就听见声惊天动地的惊呼。

    “谁?!在那里!”

    然后我就看见十几只明晃晃的枪头对准了我,把我头上所有空间都的填地满满的。

    距离我最近的那支枪头上面坠下的红缨垂到我的脸上,风吹,轻飘飘地晃动起来,挠痒痒样萦绕在我的鼻端,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因为这个动作,我失去了平衡,从树丛里面滚了出来。

    我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车辇。

    个弯着腰的人溜地小跑,到了车辇旁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细细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刺。

    “他是谁?”我听到他极具压迫力的声音传出来。

    他是我的父亲,而我是他的儿子,我们身上联通着至亲的血脉,但是我们相见的第面,父子二人所说过的总共就只有句话,

    他是谁?

    可笑的这句话甚至不是对着我说的。他正在对着身边领头的那个身穿盔甲的男子说话。

    那个男子的脸色惶恐起来,“这个。。。。。。”他的头上冒出冷汗:“恕臣愚钝,臣。。。。。”

    我的父皇脸色有几分不悦,他还要说什么,忽然,后面传来声轻响。

    是从车辇里面传来的。

    我偏着头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让我铭记生的幕剪影。

    珍珠串成,翡翠吊坠的珠帘被只手掀开,没有什么能够形容那只手,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形容接下来出现的那个人。

    这个世间所有的珍珠与翡翠都在那抹浅绿色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失去了色彩。

    夕阳的余晖正从她的身后斜斜射出,勾勒出她绝美的轮廓,为她渡上金色的边角,仿佛她就是从璀璨的太阳里面走出的。

    切都变成了无声的底色,只余下那抹浅绿,在无尽的光辉之中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眸。

    她就好像是夏日夜空里的闪电,突如其来的辉煌划破了漆黑的底色,也耀花了我的眼眸,不到四岁的我还没有开始认识什么叫做美,但是命运已经将世间最美的幕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近乎贪婪的看着那抹碧色的身影,眼睛支撑到苦涩也舍不得闭上。

    那灿亮到极点的淡绿色成为了我晦涩黯淡的童年里面最鲜明的色彩。任凭我光阴如何荏苒飞逝,也抹不去留在我内心最深处的影子。在我成年时候,我曾经试图将这幕画出来,我画了无数幅,却总是难以让我满意,面对笔下只有形似而无神拟的作品,也只能够空叹自己笔力的不足。

    在看到那个身影出现的第刻,我的父皇就立刻转过身去,他快步登上了车辇,然后挽住那抹浅绿。就好像我曾经固执地将窗外的爬山虎揽进房中,他揽住她的腰身,很快消失在了金玉雕琢的车辇深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第次开始对这个传说中的父皇讨厌起来,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那浅绿色的身影,还是因为从头到尾,在他的眼中我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之后,帝王的车辇驶过宫道,将依然趴在地上我的远远地抛在身后。

    我盯着那金碧辉煌的车辇,直到它已经远去看不见了为止。

    回过头来,眼前的困局依然没有解除。

    个四岁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是刺客,头上明晃晃的枪头已经收了回去。

    那个身穿盔甲的男子正在向着身边的宫人询问着什么。

    “施副统领,我们也不知道啊。”几个在附近伺候的宫人叫苦连天的说道。

    那个叫做施副统领的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远处传来声惊呼:“殿下,殿下!”

    我回头看去,是服侍母亲的宫女纤晨,她脸惊惶失措的跑了过来,苍白的脸色在见到我的瞬浮现出安心的惊喜,但是在看清楚围绕在我身边的人君时,惊喜的神色又变成了惶恐。

    她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跑到了我的身边。

    施副统领对她问道:“他是谁?”

    纤晨伶俐地回答道:“这是皇长子殿下。”

    他又问了几句,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就命令身边的侍卫将我们送回了采薇宫。

    我被纤晨抱着,结束了第天的探险生活。

    东风误2

    之后的日子几乎是没有任何变化的继续着,唯不同的是,尝到了甜头的我开始频繁地离开采薇宫跑出去,而母亲和纤晨在屡次的阻止不果之后,似乎也不得不默许了我的举动。

    慢慢地我开始熟悉这个宫廷,也见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对于我这个不受重视的皇长子,宫里的人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大多数都会自然而然地选择漠视,这是身在这个后宫之中最常用的保存自己的手段。

    他们也逐渐的习惯了我的存在,毫不避讳的在个四岁的孩子面前谈论起宫中的种种流言蜚语。

    从次闲谈之中,我知道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座叫做渡月宫的宫殿。

    个傍晚,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我偷偷地跑出了采薇宫,来到了这座最近被宫人传说的沸沸扬扬的宫殿。

    它的婉约精致远无不是采薇宫可以比较的,而周围的守卫之森严也不是寂静的采薇宫所能够比较的。

    几乎时时刻刻都有宫女内监穿行在亭台廊道之中,让我寻不到个合适的走进去的机会。但是这样的小小的困难阻止不了经验丰富的我,在周围徘徊了阵子,我找到了花园围栏的处空隙,钻了进去。

    沿着开的正盛的栀子花,我看到了记忆之中的身影。

    她正坐在花园角落的块岩石上,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水池。

    她碧色的裙裾迤逦的繁盛地草地上,乌黑幽异的长发垂在肩膀后面,她全身上下连只珠钗首饰都没有。但仅仅是那样闲适自在地坐在那里,她就已经是世间最美地珠玉,最精致的首饰了。

    我趴在草丛里面看着她,

    为什么她的眉目之间总是好像要掉下眼泪的样子呢?这样的表情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母亲。

    她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转过头来,然后就看见了伏在草丛里面的我。

    我有些惊惶,她会怎么说,会生气我这样偷偷地看她吗?

    然而,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我,静默了会儿,忽然笑了,

    笑容展现在她的脸上,就如同霓光般耀目璀璨,流转生辉。然后她伸出手来,向着我的方向招了招手。

    她在叫我?!

    我呆呆地站起身来,然后兴奋地跑到她的面前,就好像是只被她驯服地小狗。

    我站在她的面前,用近乎崇拜样的目光望着她。

    她也在望着我,眼神温柔如水。然后她伸出手来,抱住我,轻轻呼唤道:“弦儿。”

    弦儿?!

    我疑惑了,她在叫谁?

    我也失望了,肯定不是在叫我。

    我抬起头,想要告诉她我的名字,希望能够从她地口中听到皓儿,却见到她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她喃喃地说道:“谁?谁是弦儿?。。。。。。”

    她地眼神迷茫而困惑,我想要回答,却不知道如何说起,绞尽脑汁,我避难所民不出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到底有哪个人叫做弦儿。

    她的眼神越发空灵,抱着我的手也逐渐松开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阵高呼,个尖细的嗓子在喊叫着:“皇上驾到!”

    是我的父皇来了,那时候的我已经知道了那声尖叫的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见到他,尤其不想在这里见到他。也许是害怕他再次冷冷地问道:“他是谁?”

    于是我飞快地转过身去,钻入树丛,寻找到那个空隙,钻了出去。

    第二天,第三天。。。。当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我又次跑去了渡月宫,钻过越来越郁郁葱葱地树丛,然后就会见到她坐在水池边的身影。

    她也会抱住我,边露出恍惚的神情,边轻轻的呼唤着那个传说之中地弦儿。

    我渐渐地开始爱上这样的生活,但是再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终于有天,我在那个花园里面见不到她了。

    我在那里等待了足足天,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直到了傍晚,我才失望地跑回采薇宫。

    天色已经不早了,纤晨已经准备好饭菜等着我了。

    她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子,母亲看着桌子上过于丰盛的菜色,眼眸之中流露出长久不见的惊喜。后宫之中等级森严,各宫各位有固定的份例,除了固定的节日和庆典,很少有机会有逾制的饭菜。

    纤晨在边解释道:“这个是宫里头的赏赐,说是为了庆祝渡月宫里那位怀了身孕的。”说着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不过才刚刚三个月,唉。。。。这样的宠爱,只怕是太。。。。更何况,听说凤仪宫那位如今也是怀了身孕的。”

    母亲闻言,脸上流露出恍如梦中的神色,片刻,也只不过轻叹了声,就静默无语了。

    我在桌子上郁闷的扒着饭菜,那时候的我并不理解什么叫做“怀了身孕”,什么叫做“不过才刚刚两个月”。但是我却已经直觉性地预感到,她再也不会在那个花园里面等着我了。

    想起那个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的怀抱,我心中阵苦闷。

    之后的那些日子,我依然坚持着跑去那个花园之中,在我的心里,存着万分之的希望,万她在那里等着我呢?

    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反正日常的时候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渐渐地,那个花园里面的草木我都熟悉起来。

    在这段极其规律的日子里,发生了件与我有关,也与我无关的事情,我的父皇,我那位伟大的战无不胜的父皇,又次出征去了。

    离开了这座深远的宫殿,留下了千千万万对他翘首以盼的女子。

    萧瑟的秋天已经过去了,冬天的脚步逐渐逼近了,花园之中的草木都已经枯萎,原本开的荼蘼灿烂的栀子花只余下丛黑黄的杂草,而低垂的柳条也变成了干涩的枝丫。

    我依然如既往地在空闲无聊的时间跑去那个花园,就算是再也没有见到她,我也开始逐渐地喜欢起那里的草木,那里成为了我童年的秘密乐园。

    然后,今天,当我走近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气氛与往常不同。

    原本时常见到的散漫的宫人身影都不见了,却见到些陌生的面孔,他们围绕在整个宫殿的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样凝重的气氛让我直觉地感到恐惧,我不敢上前,却又舍不得离开。

    在外围徘徊了阵子,却见到远处的宫道上走来乘华丽的车辇,车的四角雕刻着飞翔凤凰,车帘子是刺眼的大红色,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熠熠生辉。

    围绕在宫殿周围的宫人们开始马蚤动松懈起来,我终于逮住了时机,钻过那道花园的围栏空隙,进了旧日里常呆的地方。

    让我吃惊的是,竟然连宫殿里面也多出了很多的人,包括我常呆的花园。

    我只好潜伏在水池的侧,就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阵细碎声音。

    随即有几个身影向这边走来。我伏在水池侧的枯枝丛里不敢动弹。

    几个人走近了当中的个人,身穿着身水红色的衣服,上面绣着很多繁复的花纹,我认出,她是这后宫的主人,是那个叫做“皇后娘娘”的人,记得每次母亲见到他,都得立刻跪倒在地上,连头也不能抬,可是记得上次听纤晨说,这位皇后娘娘也怀有了身孕,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妃嫔们的面前了。

    记忆之中见过她几次,她的神态都是娴静优雅,就好像是父皇车辇上金碧辉煌,严密整齐的装饰品,此时她的脸上却是另种表情,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我禁不住觉得有几分发冷,身子不自觉地向着树丛深处缩了缩。

    东风误3

    “她说了什么没有?”皇后娘娘说话了。

    “没有,她还没有醒过来。”她身边的个看起来像是宫女,装容却比大多数宫女都华贵的人说道。

    皇后娘娘斜睨了她眼,说道:“尚宫局的人已经记下了?”

    “是的,已经记下为流产了。”

    “嗯。”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娘娘。。。。”那个宫女似乎是犹豫着什么,轻声问道:“娘娘,虽然此次行事已经征得了皇上的同意,而且此事也是为了四皇子好,但是皇上对她的圣眷终究不薄,如果等她醒过来知道了此事,到时候向着皇上哭诉。皇上说不定会时心软,又命娘娘将四皇子。。。。。”

    “将四皇子怎么样,还给她?”皇后娘娘的脸上显出种讥讽的微笑。

    “她以为她还能够有那样的机会吗?”

    “娘娘您的意思是。。。。。”宫女的眼神谨慎起来,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渡月宫的寝殿眼。

    “不用,这时候动手,只会让宫里的人起疑心。”皇后娘娘冷笑着摇了摇头:“而且,她的性命要不要已经无所谓了,本宫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皇上在南部的战场上新近得到位绝色美女,宠爱殊绝。而且开春就是新的选秀,里面的这位,风光日子早就到头了。”她轻蔑的回头看了寝殿眼:“个废人而己,如果她真的胆敢不自量力,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娘娘英明。。。。。”

    “唉,什么英明,要是那个孩子不是生了那样的对眼睛,其实,那个采薇宫的胡姬反而是更好的人选。。。。”

    。。。。。。。。。

    几个人的身影逐渐远去了。

    惊恐之中的我听不懂她们地话,却已经听出其中的不详。

    直到后半夜。那些宫人们都渐渐散去了,我才从树丛之中爬出,竭力催动已经僵硬的双腿,向采薇宫跑去。

    也许是因为那次的惊吓,也许是因为我终于明白再也不会在那里看到她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跑去过那个花园。

    时光飞逝,不久就是年关了。

    宫中重新开始喜气洋洋,不仅皇后娘娘生下了大齐子民期盼良久的嫡子。同时伴随着喜讯还有我的父皇又次得胜归来。

    这样连接不断地喜事集中到了处。让原本热闹地宫廷更加喜庆。

    在整个宫廷都日比日更繁华地同时,只有个地方在用种奇迹般的速度凋零着。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直到后来,听到她的死讯传出。

    那是在春天来临的时候。

    我没有见到她最终死亡的时刻,也没有见到她出殡的景象。

    因为在同个时刻,我的母亲,也过世了。

    而我地父皇,忙碌无比,他正在仔细地甄选他登基以来不知道第几次的秀女,品评着那些女子或者娇艳,或者清丽的容颜,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光顾那些早已经寂寥没落的宫室,去看那些早已经从他的记忆中淡出的女子。无论她们曾经给他带来过怎样的欢愉和热情。

    新人很快就住进了各处精致的亭台楼阁,如玉地佳丽红颜装点着富丽的宫廷,随着春天的到来。为这个沉闷的宫廷带来生机与活力,也带来新轮的纠纷。

    而对于逝去地妃子,没有个人会去关心,甚至是她们的夫君。对于九五至尊的天子来说,活着的美人是装点他功绩的珠玉。而死去地美人,不过是具腐烂的尸首而己。他最后地恩典不过是下令将我的母亲晋了两级,按照贵嫔的礼节安葬了。

    而对于她的处置也样。

    失去了母亲之后的日子如既往,就是纤晨变得越来越爱唠叨。

    九岁的那年,不知道为了什么,忙碌于江山和美人之间的我的伟大父皇忽然之间开始记起来还有我这样个儿子。于是,长久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我立刻被人寻找了出来。冠上皇长子的名头,像每个年幼的皇子那样,我开始入畅文园内书房读书学习。

    第次踏进书房大门,我就看见了他。

    事实上,也只有我们两个身穿明黄|色的孩子,其余的都是清色的藏青。

    他的伴读。

    在片黯淡朴素的青色底暮映衬下,他的清秀的脸庞格外的可爱,粉团团,玉莹莹,就像是在这个春天刚刚打出的花蕾。

    他的五官之中依稀有着我记忆之中的模样,熟悉的温暖像是冬日里面最灿烂的阳光,从我的心底蔓延上来。

    我朝着他笑了笑,在我笑容里,他原本撅起的小嘴慢慢地落了下来。

    他是排行第四的皇子,今年刚刚满五岁,其实,原本按照大齐的宫规,皇子是从六岁的时候才开始进入书房跟随太傅学习,可是听皇后娘娘对他的期望甚高,在他还不到五岁的时候,就上奏了皇上,然后将他送到了这个房间里面。

    也是多亏了他,才让我繁忙的父皇记起还有我这么个被整个大齐宫廷所彻底遗忘的皇子。

    其实,在我们之中还有两个兄弟,深得父皇喜欢的二皇子在前年春天的时候不慎从城楼上摔下,当场毙命,据说,父皇为此着实落了不少的眼泪。而吴淑妃所出的三皇子却是个病秧子,年里面有大多数的时间连床都下不了,只能够躲在屋子里面不停地喝着各种各样的汤药,当然不可能前来这里。

    其实的几位皇子都还太小,所以如今,整个书房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个皇子。

    就这样,我开始了童年的学习时光,每天的清晨,寅时三刻就要至书房,然后会有不同的太傅教导我们各种经史子集,他们都有着长长的胡子,讲起学问来,摇头晃脑的。

    这样的动作配合着那种不紧不慢的声音,简直就是最恰到好处的催眠曲。以致于每天的清晨,我都要不停地和瞌睡虫的头衔,然后葬到皇家的陵墓里面。

    可是我没有吃,吃的人是纤晨。

    第二天,我清晨起床,她却没有进来服侍我,我很奇怪,没有惊动任何人,我自己穿上了衣服。跑到隔壁的房间里面。我想叫她起床,却发现,无论我怎样摇动她,她的眼睛已经永远无法睁开了。

    我在恐惧之中大声尖叫起来,终于引来了别的宫人,然后,片嘈杂之中。他们叫来了个中年地男子。

    惊惶之中,我地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毫不相关的种种。

    我想起,齐泷每次不喜欢吃的点心都会交给我,而其中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栗子莲蓉糕,自从发现了这点,负责为他准备点心的宫人已经很久没有奉上莲蓉糕了。

    却在昨天又次准备了整整盒子。

    我想起,那天之前,已经有很多次。太傅们大大地夸奖我,而批评了齐泷的不知上进。前几天,董太傅他还说,还要亲自奏明圣上。

    这些事情我知道,所有的人也都知道。

    介理是他们有件事情不知道,那就是,其实,我也很讨厌吃栗子莲蓉糕,我不喜欢那带着甜腻地味道。但是纤晨却很喜欢吃,所以,我每次都会带回来,带给她吃。

    御医的诊治很快就出来了结果,他说,她是长年劳苦,旧病复发,然后入夜不慎,冻死的,说着,哀叹了声,似乎是在感慨个苦命的宫人。

    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相信御医的诊断,还是明白,他们就遗言上信御医的诊断。

    我个人呆呆地站在房间里,看到周围的宫人开始议论些话语,说着,“命左啊。。。。也操劳很多年了。。。。偏偏她不走运。。。。个宫女而己,赶紧收殓了吧。。。。留着不吉利的。。。快要过年了啊。。。。”

    各种各样地声音传递进了我的耳中,让我的头脑混沌不堪,朦胧之中,我意识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我迷失道路的时候急匆匆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在这个迷宫样宫廷里面到处焦急地寻找我地身影也会有人在我回宫晚了的时候,依然会从抽笼里面拿出刚刚温好的饭菜,边唠叨着“怎么能够这么晚”,“天气太冷”,“外面太危险”之类的话语;再也不会有人在冬日的清晨,为我拿来彻夜赶工疑好地厚实棉衣,生怕我受到寒风的丝侵袭。。。

    世间地切繁华仿佛都在那瞬间变地黯淡无光,唯有种色彩依然固执地厚留在我的视线里面,不肯褪去。

    那是她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种冰冷的蓝柴油色,就好像窗外结着的冰霜。

    这是我第次感受到深切的,刻骨的仇恨,我从来没有刻,像那瞬间,去恨个人,去仇视个姓氏。

    那年,正是我要满十岁的时候。

    采薇宫发生的病死了个宫女的小事在大齐的后宫激不起丝的波澜,唯的后果就是事后,皇长子大病了场,而病愈之后,原来被太傅们赞许为聪明伶俐的皇长子开始变得平庸漠然,我也开始在课堂这上寂翻倒任铁不成钢的太傅们打在手心里的戒尺有多重,我再也没有次,在课堂上表现的比齐泷更加出色。

    慢慢地,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个平庸地近乎木呐的皇子,将来也不过是个凭借着身上的血统享受着供奉的富贵悠闲王爷。

    再后来,我的日子开始难过了些,因为宫中的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都相继满了六岁,开始进入畅文园学习。

    这也是我最厌恶的段日子的开始。

    也许,是因为我的年龄比他们都大,所以,欺负我会带给他们种成就感。

    毕竟,我还能够反抗几下,而那些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侍卫奴才们与摆在练功房里的沙袋也没有什么区别。

    让我厌倦的不是他们无休止地想要过来挑衅我,也不是他们无休止地用我的眼睛来做挑衅的借口,而是我明明比他们强,却要不得不假装成窝囊透顶的样子,想想真让人烦闷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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