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灯火阑珊-九重凤阙(原名金枝玉叶)

第 49 部分阅读

    容颜。

    【夜雨轻寒1】

    隔着珠帘,她将手中的折子放下,说道:“此事就这么办就好,你思量地很是周全,这趟辛苦你了。”

    “太后过奖了,微臣份内之事。”我躬身回禀道。

    轻柔和缓的风吹过雕花窗台,带着若有若无的呼啸声进了屋子,将侧淡金色的鲛绡幔帐掀起又放下。

    在这样的重重掩映之下,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够看到她侧着头,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半响,我听到她的清亮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轻涵,你。。。。你可有心上人?”

    我的心脏禁不住漏跳拍,这是她第次这样叫我,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又立刻强迫自己低下头,不敢去看幔帐掩映之下模糊而又清晰的容颜。

    “微臣没有。”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然后,她清幽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红唇紧接着吐出的话语让我无比清晰地品尝到失落的酸涩。

    “你有没有想过成亲?”她问道。

    成亲?!面对她,这个词语对我来说似乎是前所未有的遥远,此时却又变得如此贴近。

    我没有回答。

    她闭上眼睛,用种近似叹息地语调继续说道:“瑞国公沈家的女儿听说才德兼备,相貌不俗,可堪良配,而盛庭侯贾家的女儿我也看过,是个紧淑温和的女子。。。”她用柔和缓慢的声音提起大齐个个名门贵女,然后问我:“你可有中意的人?”

    也许是我已经习惯于在她的面前说是了,也许是母亲在家中反复的唠叨让我明白自己确实需要个妻子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似乎是瞬间,又似乎是永恒。然后我低下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道:“微臣。。。。听凭太后安排。”

    瑞国公沈家是大齐数数二地名门望族,如果是在战乱之前,以我的身份地位,想要娶到这样的女子不啻于痴人说梦,而现在却不过是我可以选择的众多范围之内的个。

    天统之乱结束后,幸存下来的门阀贵族已经不多了,势力也大不如从前。但是依然不容小觑。如何在打压他们的同时安抚他们,变成了朝中个迫切的问题,我们需要靠这样地联姻来巩固自己地班底,扩展自己的势力。

    “改天我为你安排下,你见见这些。。。”

    “不必了!”我猛地打断她的话说道,带着逾越失礼的急切,然后又醒悟过来,将声音放缓。却依然坚定地说道:“请太后为臣作主即可。”

    无论娶她们之中的哪个,甚至是娶这个世间的任何个,对我来说,会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对于未婚妻,我已经没有了什么太深刻地感触。

    记忆之中,我曾经有过个未婚妻。

    。。。。。

    据说我出生的那天,是个雨天。

    连绵不绝的雨丝从天上洋洋洒洒,划出万千银线。将初夏的天气笼罩地凄冷清冽,宛如寒秋。

    在这个轻寒的雨天里面诞生的我,名字就叫做轻涵。

    父亲说,“涵”字是广阔包容的意思,他希望我将来能够变成个出色的人。振兴久已衰败地家门。

    这是他留给我的名字,也是他留给我的最贴近我生活的遗物。

    我们慕家曾经是大齐开国之初数数二的名门望族,甚至曾经连续出过二代国公和位皇后,但是在几十年之前就开始衰落。

    父亲继承了门第之后,立志于振兴家门,刚刚成亲地他就辞别了我的母亲。踏上了战场。在这个乱世,没有什么功绩能够比战功更加荣耀贵重。但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起战场更加危险莫测。

    父亲很不幸地在初次踏上战场的时候就中了敌人的埋伏,场苦战之后,他身负重伤,勉强跟随军队回到了家中,从此就病不起,再也不能完成他高远的抱负。

    在我三岁地那年,他去世了,抛下孤单的母亲和我这个唯地儿子。

    童年时候的我是快乐的,慕家虽然没落,但是依然有着固定的田产财物,封爵俸禄,日子依然富足和乐。而且那时候的我,不必去感受家门衰落所带来的压力。除了母亲每天都会严格地要求我学业和武艺之外,没有任何的烦恼。

    母亲是个严厉而且好强的女子,在父亲过世之后,她独自支撑起这个家庭,以及旁支的家族,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她对我的期望极高。她平素生活节俭有度,但是在为我聘请文武两道的师父时,却从来不会吝啬银两。

    母亲守寡在家,如果不是情非得以,她是不会出门的,而年幼的我也就被牢牢地束缚在了家里,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才会带着我去些亲朋好友的家中。只除了家,就是居住在我们隔壁的施家,也许是因为居住的如此贴近便捷,我们与他们家的走动比起别家来都频繁得多。

    据说,他们家最小的女儿,是我的未婚妻。那时候的我,还不了解未婚妻这个词藻的确切含意,只知道每次去他们家,都会有人高兴的说道:“小姑爷来了!”然后会亲切的拿出精致的糖饼点心来给我吃。

    有时候,我也会见到那个据说是我未婚妻的小女孩,记忆之中,她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粉嫩的脸颊。每当我和她站在起,就会听到旁边的人笑着说:“看,小姑爷和小姐多般配啊!”

    这样的日子持续地并不长久,在我六岁的那年,施家搬家了。

    据说是因为我未来的岳父施谦伯伯在宫里头当侍卫,这几年很得皇上信赖,着实办了几件让他满意的差使,马上就要被提拔做侍卫统领了,所以他们家搬到了更大更漂亮的房子里面。

    我唯的遗憾就是以后再也没法那样经常地去他们家了,吃不到那些好吃的糖饼和点心了。虽然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依然会去他们气派的新家拜访。

    当我渐渐长大,母亲带着我去她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因为按照礼制,未婚的男女是不应相见的。

    脑海之中对于她的印象逐渐模糊,只剩下那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孩,回忆起来,也说不清楚是恋慕还是淡漠,也许只是我已经习惯于有这样个未婚妻了。

    我与她之间的变故发生的隆微三年的新年。

    那天,施家按照往年的惯例前来拜望,来的人却全部都是不认识的佣人,由他们的管家带着,送来了贵重的礼物。

    他们嘴里说着很客气的话语,交待着他们家小姐即将入宫待选的现实。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心情究竟是屈辱还是愤怒,因为在这些感情都还不来及确切地感受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变成了恐惧。

    原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被气得当场昏倒!

    清醒过来之后,母亲爽快地同意了退婚,然后将所有的礼物和来人都起赶出了家门,并且病不起,于是,我与这个未婚妻的瓜葛就这样断了,至少在明面上,礼节上是断了的。

    但是我与这个未婚妻真正的彻底决断却是在个晚春的寒冷雨夜。

    那夜,因为封莫明其妙的秘信,还有方流光溢彩的锦帕,终结了我和她之间最后的臆想,却奇迹般的连接起来我和她。终结了我的个梦,却给予了我另个更加瑰丽,更加让我沉醉不已怕美梦,同时,还给予了我更加广阔深远的人生,和青云直上的机遇。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于漫天满地的迷茫细雨之中向我走来的浅碧色身影,记得她流动轻泻于地的长长裙摆,记得她碧玉雕刻的莲花额饰。她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那个轻寒的雨夜,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整个生命的轨迹因此而改写。

    从那夜开始,那个如同雪月光华般璀璨的碧绿色身影走近了我,站在我最贴近我心脏的地方,却也站在我触不到的地方,永远遥不可及。

    【夜雨轻寒2】

    我跃下马背,早有等候在家门口的小厮上前为我牵马服侍。

    刚踏进家门,我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个明紫色的身影就像是只归巢的||乳|燕般扑到我的怀里,带起阵和煦的清风。

    然后她抬起头,柔顺乌黑的秀发之下,是光洁的额头和明朗的眼睛,乌黑的眸子笑起来像是对弯弯的新月,闪烁着期盼和惊喜的流光:“爹爹,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和娘亲都等了你足足个上午了。”

    她是我的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快地像只飞翔在春天的小鸟,唧唧喳喳从来不肯有半点停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都多大了,傻丫头,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气度,如果让你娘看见了,又要抱怨不停了。”

    “娘要是抱怨,也不会抱怨女儿,她只会抱怨爹爹您的工作太忙了,整天都没有因家的时候。”她的小嘴撅起来,向我说道,语气里面带着些微的埋怨。

    我拍下的手禁不住滞。

    恍惚之间,我成亲已经十五年了,我的妻子是个柔婉温顺的女子,她行事举止体贴有度,操持家务明礼知义,对于母亲也极其孝顺恭敬。

    她是个合格的好妻子。

    我们之间几乎可以称得上相敬如宾,在外人的眼中,甚至是家里下人的眼中,我们都是恩爱匹配到极点的夫妻。

    只是,我却发现自己时常会遗忘了她的模样。

    在我们成亲的第二年,她为我生了个女儿,母亲给她起名叫做紫陌,她极其喜欢这个孙女,虽然儿媳妇没有给她生下个孙子让她有些轻微的失望,但是紫陌的乖巧伶俐让这小小的失望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我和紫陌起走向正堂。就看见了她等候在那里地身影,她依然是那样温顺婉转的表情,贤良到极点的举止,只是看着我归来的身影,眼中爆起无法掩饰的喜悦光芒。

    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她这些年直辛苦地操持这个家,尤其是在我整军在外的时候,而我所能够给予她的却全部都是些浮华不实的东西。

    她上前为我解下披风,然后端来恰到好处地温茶,柔声问道:“夫君路辛苦了。军中地事情解决了没有?”

    “已经差不多了。”我接过茶水喝了几口,随口问道:“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尚书令葛大人前来找您,说要商议些事情。”她说道。

    我放下茶水,没有等我发问,她已经说道:“葛大人也是刚刚到,如今正在书房里等候着您呢。”

    我没有换下戎装,就匆匆地向着书房走去。

    对我童年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我的母亲,而之后决定了我人生道路的人却是她。但是最关键的那些日子里,陪伴在我的身边,为我指此道路的那个人,却是他,当年地旧卫士子,如今的大齐尚书令葛澄明。

    冬日的阳光难得的灿烂,映照在前几天的残雪之上,反射出璀璨的银光。

    我推开书房的大门,就看见了站立在书架侧,端详着花瓶里枝梅花的他。

    在整个天下最混乱地时刻,他曾经站在我的身边,为我指明条最快捷的道路。对我来说,他既是朝中并肩而立的同僚,也是相交甚笃的朋友。更是教导我的恩师。

    但是,自从他也入朝为官之后,我们之间反而变得生疏了不少,至少,他再也没有踏进过我的家门。

    我知道,他是为了避嫌,毕竟,手握重兵的朝廷大将与执掌中枢的文臣过往甚密不是件好事。

    虽然太后对于他是绝对的信任,因此他反而越发不能有分毫地愈礼。

    在相隔了十五年之后的今天,他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踏进我地家门呢?

    雪光透入纸窗,映地满地苍白,如同雪已经漫进了房,这地的雪白之中,葛先生的脸色有几分隐隐的苍白憔悴。

    “先生。”我深施礼,眼前的这个人,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我最尊敬的师父,从居禹关到莱州,再到京城的那段日子里,是他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

    “隔了快十六年了,再见到这个书房,竟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葛先生轻叹着说道。

    我抬起头,仔细端详着先生的容颜。

    依旧是神采夺人,洒脱不羁的魏晋风范,只是在不经意之间,鬓角已经有了丝丝的白色。就像是这个冬天的冰霜,悬挂在富丽的房檐上,让人惊觉寒冷的到来。

    时间过的真是快啊,转眼已经十几年了。

    “这些年来,先生为朝政殚精竭虑,实在是辛苦了。”我禁不住有所感慨地脱口而出。

    “心愿得尝,有什么辛苦的?”他带着几分笑意地看着我,说道。

    我也笑了,先生原本就是有大抱负的人,如今身在这个朝廷,正是能够让他放心的尽情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得逢明主知音,展所学,不就是天下文武士子最向往的吗?

    还没有等我开始询问起他的来意,他已经开口了。

    “轻涵,这些年。。。。你有居禹关之中的消息吗?”他转身看着窗外的积雪,忽然问道

    我抬起头,震惊失措地看着他。

    为什么会问起他?!

    尘封的往事涌上心头。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在这个书房里见到葛先生。而两次的见面,我们都谈到了他。

    第次,是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之后的第二天,是在那个决定了大齐之后百年国脉的日子里。

    我清晰的记得那个震惊剧变的夜晚,那个烟花和献俘大典共同进行的夜晚,也就是成帝和豫亲王以及燕王同时逝去的那个夜晚。

    当时,我正在乾清宫正殿里陪同着无数的文臣武将,等候着献俘大典的开始。

    燕王倪源的无故昏倒是那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夜晚的开始。

    正在百官惊异不知所措的时候,前去后殿寻找成帝的豫亲王也再也没有回来,据说,他坐在成帝寝宫侧的偏堂里,最后如同倪源样的衰弱吐血而死。

    而成帝的踪迹呢?

    紧接着传来的是成帝也驾崩的消息。

    那个夜晚,几乎让整人朝廷,整个大齐,整个新生的天下为之崩溃!

    大齐的三个顶梁柱被同时送进了宫殿之中,御医和朝臣来回匆忙地行走。

    我已经记不起那天晚上我究竟忙碌了些什么,我只知道,那晚的忙碌让我几乎发疯。在忙碌了整整天夜之后,我红肿着双眼勉强抽出时间回到了家中,因为我担心母亲会记挂。

    夜色迷蒙,母亲正站在房门口等着我,她告诉我,葛先生已经在书房里面等候着我了。

    在辽人占据城池的那段日子里,是葛先生命令东来楼的势力保护了母亲的周全,直到光复京城的那天,对于这位救了自己的性合,并且引导了她儿子前途的师长,母亲充满了敬意和感报有多么的灵通。那场惊天动地的剧变发生到现在已经整整天夜了,他必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所有细节,知道了眼前的局势有多么的危险,可是依然在这里悠闲地看着棋局。。。。

    我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只是按照他所说的走近桌旁,端详起那盘棋。

    白子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却失了中央,黑子抱成团,却困守不隅。

    “轻涵可知道此时,这局棋应该如何解开?”葛先生捻着长须,似乎无限烦恼地问道。

    我坦然低声说道:“白子已经占据优势只要能够及时地攻入中央,就不难定下大局。”

    葛先生按照我所说的,手中摆弄几下,几步之后,就将黑子起下,白子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然后他抬头看着我,拊掌朗声笑道:“轻涵所言善也,如此,乾坤可定矣。”目光凌大逼人,恍如利剑。

    我心中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抬头看着他,他炯炯的目光正在凝视着我,对上我探究的视线,他淡然地说道:“轻涵如今手握重兵,只要及时地把握时机,其实可以得到更多。。”

    我的心脏因为他的句话而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葛先生的话抓住了我内心最隐秘的私欲。

    皇上刚刚驾崩了,惶恐之中的百官无奈之下,只能够先将宫中戒严起来,禁止谣言外传。如今京城里面地百姓还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可是,到了明天。。。最迟后天。告丧的钟声就会响彻大齐京城的每个角落。到时候,刚刚脱离了辽人魔爪的他们会是怎样的恐惧与失措呢?

    朝中没有了豫亲王和燕王。

    遗留下来的权力空白由谁来填补?!

    没有了前面的这两座大山,我手中的兵力就是最集中最精锐地方了。

    宫中唯地位皇子只有三岁,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这锦绣万里的河山,这弥天盖地的权势,还有她。。。

    没有任何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只要轻涵你行动及时,执掌大权就在反手之间。”葛先生淡定的声音继续在我的耳边吐出诱惑地话语:“不过眼前还有个最大的碍事之人。。。。”

    这句话传入耳中,我像是被猛然惊醒样抬头看着葛先生。我想那瞬间,我的眼神定是充满了恐惧。

    而葛先生恍如未觉地继续说道:“就是燕王世子倪廷宣。。。”

    我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我踉跄着后退,像是不能承受他话语之中的重量。

    他所说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依然记得在那个初春的天气里,第次见到他地那刻的欣喜,就如同记得自己亲手伤害他,让他痛苦不堪的那刻的绝望。

    那是在我十八岁的那年,作为大齐名门贵族子弟地我顺理成章地入宫当了侍卫,也遇见了他。

    其实我不是想当侍卫的,我的理想是在沙场之上杀敌建功,成就无上辉煌的业绩,那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干地,可是,也许因为父亲的遭遇,母亲对于沙场有着近乎本能地恐惧,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走上战场,而是让我入宫当了侍卫。

    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变成了推心置腹的知交好友。性格张扬外向的我,和性格沉默内敛的他出奇地合拍。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属于我们的那些日子。记得我们并肩站立在宫墙上,谈论着过往的种种英雄事迹,谈论起各自飞扬的未来梦想时候的豪情却终结在隆微四年的那个春天。

    我的剑带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杀意,如同最阴狠的毒蛇。咬住他的喉咙。我亲手将寒冷的剑刃刺入他的胸口,看着他殷红的血顺着我的剑流下来,滴落到地上。

    我的眼睛被刺得发烫,刺痛地就要燃烧起来。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也不敢去承受自己背叛之后的结果。

    那冰冷的剑刃刺进了他的胸口,也刺进了我的心脏。终结了我年轻时候最真挚,最温暖的段感情。

    再后来,当我们两个真的达成了梦想,真的站在了沙场之上,成为这个时代叱咤风云的人物的时候,我们之间却已经隔上了难以逾越的隔阖。

    是时局,是机缘,是家族派系,是利益纷争,让我们最终走向生疏以及敌对。

    可是,无论我们是敌人,还是朋友,那段温馨的日子却是我最宝贵的回忆。

    记得那夜,葛先生依然有条不紊地在我耳边分析着,淡定的语气之中隐含着森森的杀机:“。。。豫亲王手中的势力此时群龙无首,只要轻涵你出面,多费心机,不难收归旗下,而燕王部属则不然,倪源死,世子倪廷宣就是他们的主君,此时必须在这里杀了他!只要杀他,将来的天下必然是轻涵你的!只要你杀了他,切大局可定!。。

    杀了他。。。。。我无法想象这个词藻的真实含意。

    就如我无法想象将手中的剑再次刺进他胸膛的那刻,仅仅是想象,沉重的负罪感就让我疼痛地近乎死去。

    原来,人不能重复背叛自己的朋友两次,至少我做不到。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葛先生直入人心的凌厉眼神。

    半响,我苦笑起来,说道:“先生此时何必这样试探轻涵呢?先生心中其实早就有了计较,轻涵必定唯先生之命是从。”

    听着我的回答,葛先生的眼中爆起耀眼的光芒,其中又隐含着丝欣慰。

    我心中已经了然。

    朝政道,不过是制衡二字,倪源与王家并列的时候是如此,倪源与豫亲王并列的时候也是如此,如果方的势力过大,无论大的是哪方,都是朝政不安的因素。

    如今燕王,豫亲王相继过世,朝中群龙无首。而乱局之中,最真实的莫过于兵权。

    朝中三方面的兵权实力当中,豫亲王手中的派系是地方的门阀势力,旦失去了首领,马上会散乱不堪,自然期待将来有强有力的人选来重新统合。

    再就是我手中的兵马和燕王倪源忠遗留下来的势力。

    眼下的乱局对于中央朝廷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危机,但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只要由朝廷出手,统合了地方势力,而同时还有我的势力。。。。

    只要能够保证我们这两支兵马的忠诚和稳定,朝政就可以路平稳无碍地走下去,只要我没有异心。。。。。。

    【夜雨轻寒】4

    我承认我有过野心和欲望,只要是男人就会有野心和欲望可是我无法忍受需要用伤害他的代价完成这样的野心。

    不仅是他,还有她。。。。

    我还记得自己在听到神武门上的尖叫惊呼之后,急速奔上城墙,而映入我眼中的,恰巧是她虚弱的身影沿着城墙缓缓倒下的那幕,那刻我眼中没有了漫天的灯火烟花,没有了倒在她身边的帝王,唯有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蔓延到心中,直到此时此刻依然记忆犹新。

    就在那夜,我无视了臣子的礼节,将她抱起,然后匆匆地奔下城楼,惊慌地高声呼唤太医。

    我记得她在我怀里,简直单薄轻软的可性,仿佛阵细风就能够将她带走。

    我抱着她返回寝殿,半路上,却被另个匆匆赶到的人拦住,是跟随在她身边的那位冽总管,他从我的怀里接过她。

    最后,她苍白的脸色映入我的眼中,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深远的宫殿里。

    那夜的短暂拥抱,就是我与她之间最亲密的次接触。单薄伶仃的感触还停留在我的怀中,而她已经消失在了我看不到,触不及的地方。

    其实在那个轻寒的雨夜,在那个碧绿色身影映入我眼帘的那瞬间,我的路就早已经被注定。

    而且注定只有条。

    我平整自己的心情,问道:“莲妃娘娘。。她如今怎么样了?”

    “娘娘身体无碍,只是因为受到打击太大,暂且还是昏迷着。”葛先生颔首说道:“太医已经在仔细诊疗了,相信并无大碍。而且。。。。娘娘又有了身孕。。。”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震,瞬间的沉默之后,我抬头看着他,问道:“先生认为轻涵下步应该如何做呢?”

    。。。。。。。

    在第二天的朝堂上,我和廷宣两人事先没有经过任何的接触,却并肩站到了起,共同拥戴年仅三岁的皇子继位,既然我们两人已经率先表态,地方的各种势力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这让所有地人都惊异不己,难以相信我们两个之间并没有过任何的私下协商。其实,在那剑之后,我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了私下的见面。

    在个只有孤儿寡母的虚弱政权之中,两位手握重兵的将领却都没有丝毫做权臣的意图,这在历朝历代的历史上只怕也属于罕见吧。

    朝臣在这样诡异的统之下,再也不用费心去思量计较自己所需要投靠地派系,全心全力地准备操办仪式,送别旧日地切,迎接崭新的朝廷。

    之后就是帆风顺按部就班的成帝葬礼以及新帝登基大典。

    在登基的那天,在崭新的切开始的那刻,他上了辞别的奏折。她几乎当机立断地允诺了。快地让那些正在疑神疑鬼的朝臣们禁不住怀疑这其中又要包含什么阴谋。

    然后他离开了京城,那样的决绝失落,我想不到直淡然宁静,煦如和风的他也会有如此决然的面。

    在他离开京城的那天,我没有去送别,我只是站在城楼上,遥遥地看着他远去的队伍,直站了很久很久。。。。也许对于他内心深处隐秘的爱恋与悲伤,我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更加清楚。

    此后,整整地十五年,除了边关行走的正式公文,我与他之间再也没有联系,再也没有见面。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

    为什么?在相隔了漫长的十五年之后,这些深深隐埋在我心底的过往却又被提起了,还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提起。

    我疑惑地神色分毫不落的映入了葛先生的眼眸中。

    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了苦涩的笑容,半响,他方轻声说道:“太后。。。。”那神情像是个疲倦的老人在说起自己地孩子。

    他接下来的话语让我难以置信,让我可以称得上是久经风霜地理智几乎崩溃。而思绪也在同时间彻底凝滞了。

    当我终于理解了他话语之中的意思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答应下来的了。

    。。

    送走了葛先生,紫陌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看到了我的脸色,她睁大了闪亮亮的眼睛,问道:“爹爹,你的脸色有些不好,葛大人刚刚说了什么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失神地看着窗外的寒梅,那深红的色泽映在我的眼中似乎是要燃烧样的灼热。半响,我问道:“你入宫服侍的这些日子,见到。。。太后她。。。她最近如何呢?”

    紫陌在今年的秋天,和数名贵族女子起奉召入宫,充做女官侍奉宫廷。这次是因为快要过年的关系,太后下了恩旨,放这些女官回家探亲。

    “太后啊。。。”紫陌说道:“太后她很好啊,直很健康,不过。。。”她犹豫了下,侧着头,回忆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言词。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提起,然后听见她继续说道:“不过。。。。太后的心情好像直不太好的样子,有时候好像会有那种很孤单,很落寞的神情,不过却又直很和蔼。。。啊,我也说清楚了,爹爹深得太后的信赖,几乎每天都会商谈国事,难道不是更加清楚吗?。。。。”

    孤单吗?落寞吗?

    我低下头,这样的心情,我怎么能够清楚?我又如何有机会去了解?

    她在深远的宫墙之内,而我在重重的宫门之外,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是永远都无法逾越的了。

    也许,葛先生的提议是对的。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紧紧地拽住。低头看,是紫陌微微带着嗔怪的目光,“爹爹这次会在家里住几天啊?马上就要过年了,难道也不得闲吗?紫陌过了年就要回宫里去了,到时候要多少天才会见到爹爹啊?”

    我笑了起来,也许,我已经忽略她们母女太久了。

    “这趟不用出去了,我定多陪陪你们母女。”我抚摸着她的头,和蔼地说道。

    听了我的话,她笑起来,眼中闪烁起欢愉的光彩,不停地摇动着我的胳膊。

    我的视线却错过她,投注在书桌的笔墨纸砚上。

    记得以前我和他比武,虽然总是我赢得多,但是我却知道,其实我的武功是不如他的,都是他在让着我而已,尤其是在周围围观的侍卫兄弟们比较多的时候,所以在那场决定了我们命运的比武场上,我使出那种卑劣的手段。

    如今切都已经过去了。

    只是,想不到这次还是这样,表面上赢的人是我,其实,赢的人。。。是他。

    我曾经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站的离她最近的男子,是这个世界上陪伴她最长久的男子,可是现在看来。。。。。

    我浅浅的笑,心中有些微怅然,却也有线解脱。

    【夜雨轻寒】完

    【此花独幽】

    冬天的风总是萧瑟凄冷而边关的风尤其如此。

    从居禹关雄的城楼上放眼望去,巍峨俊秀的山岭隐没在层层的云雾之后,天边都是低低的,厚厚的去朵。想必不久,就会有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而至,让整个高耸的边关变成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每当大地覆满了洁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想起太掖池天香园的那场洁白的雪。

    来到这个边关已经快要十六年了,十六年就像是转眼的瞬间。

    在相隔了十六个春夏秋冬,十六载日月轮回之后,想起她,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场雪,依然清晰的像是发生在昨天。

    落在富丽奢靡的宫殿园林里面盛开的梅花枝关上的雪,和落在这边关朴拙雄伟的城墙上的雪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有所不同的,只是站在它们旁边的人。

    我依然记得见到她的第眼。

    那是在隆微三年的冬天,是在天香园眼望不到头的层层花海漠漠积雪的侧。

    那时候的我,是个宫中的侍卫,而她,是个盛宠的宫妃。

    她素衣翩翩的身影迎风伫立在岸边,眉淡如烟,眸澈如水,明明离地极近,却仿佛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这是我与她的第次见面,仅仅是第眼,她的形象就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心里。

    也许,是因为见到她的第眼,就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个人。

    记记这中,那个人也有着这样朦胧雅致的气质,只要她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迷蒙起来。

    她就是我的母亲。

    从有记忆开始,我和母亲就居住在个单独地小院子里面。

    那所院子坐落在倪家府邸的最西北角落上,规模并不大,却精致地出奇。半月形的庭院左历这处水池,清澈的水流顺着怪石嶙峋的假山流动倾泄,宛如泻玉流珠,泠泠作声,院子里植满了郁郁葱葱的枫树,秋天的时候,会变成血样的嫣红。

    我地母亲是个美丽的女子。我甚至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因为那样的美,在我心中已经难以找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她喜欢独自坐在房檐下的横栏上,用种我永远无法琢磨的表情,看着院子里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据说,我地母亲曾经是个倚门卖笑的欢场女子,据说,她是在父亲那场轰动齐京的迎娶大齐名门贵女的隆重婚礼正在进行的时候找上门来的。虽然我直怀疑,为什么像母亲那样仪容高贵的女子会是个娼门女子,但是所有的人,都众口词地用不屑地语气谈论着这件事,容不得我有丝毫的异议。

    母亲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也让年幼的我束手无策。有时候,她很温柔,她会轻柔地帮我整理好因为在院子里淘气而弄乱的衣服,充满了怜爱和慈祥。但是有时候,她会用种近乎刻骨地眼神望着我,那眼神冷的像是尖锐的冰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里,骨头里。让我从心底发凉,让我惶恐失措,无地自容。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母亲这样生气。

    甚至有时候,她会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口中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懂地话语。而下秒钟,就会猛地用力抓住我的胳膊,看着我像是看着最刻骨痛恨地仇人,恨地咬牙切齿,恨的苦痛不堪。

    但是大多数时候,她是静默而且温柔的。

    我只能够尽力陪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不去惹她不高兴。

    记忆之中,父亲从来没有踏进过我们居住的院子大门。

    当我五岁的时候,有管理的仆人走进我们长久冷寂的院落,把我带出了那里,带进了另个世界。

    此后,几乎每天,天刚刚破晓,都会有人准时前来,将我带到书房,督促我学习文章,练习武艺。

    有时候是卢先生他们,有时候是别的人,父亲的身边有很多的人,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本事,父亲会每隔段时间给我安排不同的师父。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父亲他亲自教导我兵法学识,武功招式。他懂得比所有的人都多。

    父亲的要求极其严格,每过段时间,他就会考验我的文章和武艺,旦让他失望了,就定会有重重的责罚落到身上,而表面的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满意的眼神。

    但仅仅就是为了那个眼神,小时候的我也会每天拼命地练武习文,不分寒暑昼夜。

    父亲不止我个孩子,我还有个弟弟,个妹妹,但是我见到他们的机会并不多,或者说,见到妹妹的机会还多些。

    记得在我七岁的那年,我正等待在书房里,等候着父亲下朝回来指点我的功课。这时候,我听到旁边的窗子那里传来阵“絮絮簇簇”的声音。

    是老鼠吗?我疑惑地看向那边。

    过了会儿,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台上,她有着粉嘟嘟的脸蛋和四肢,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入侵者,她正在试图从窗子攀爬进入书房。我不知道她是借助着外面的什么东西爬上了这个明显比她还要高得多的窗户,不过很显然,她遇到了个难题,窗子的这边,并没有可以让她借力的东西。

    她短短的小胳膊支撑住窗扇,跨坐在窗台上,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条通向地面的道路。

    她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我。

    “你。。。。。”她奶声奶气地嗓子喊了起来:“赶快过来帮帮本小姐。”

    我依言走过去,将她从窗户上面抱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几年的习武让我的臂力强了水少,七岁的我还真的没办法抱起她胖嘟嘟的小身体。

    “你是谁啊?爹爹的书房可是不能让别人进来的。”她的双脚站在了地面上的时候,立刻抬头问道,

    爹爹?!

    她是我妹妹,那个嫡母生下的只有三岁妹妹?我低下头看着她圆圆的脸蛋,心中立刻升起阵暖意。

    看到了我的眼神,小丫头却只是撇了撇嘴,说道:“看在你帮我下来的份上,我就不告诉爹爹了,你赶紧出去吧,小心要是让管家看到了,会狠狠地打你板子的。”说着,边拍拍小手,试图将我向门口推去,“记得以后不要偷偷跑进来了。”

    好像你才是偷偷跑进来的吧?我看了眼旁边的窗子,或者说是偷偷爬进来。

    我低下头无奈的对着坚持要赶我出去的小丫头说道:“我不是擅自跑进来的,是父亲让我呆在这里等他的。”

    “父亲?”她的动作停止了,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疑惑地问道。

    我低下身子,蹲到她面前,笑着对她说道:“我是你的哥哥,我叫做倪廷宣。”

    “啊,你就是母亲说的那个妓女生的儿子啊?”她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说道。

    虽然完全是童稚无心的话语,但是依然在我的心底里深深地刺了下。

    靖昌郡主不喜欢我们母子的事情我也偶尔从不谨慎的下人口中听闻过。那时候的我,虽然并不了解妓女那个词汇的确切含意,但是从谈论起这个词语的下人们那种难以掩饰的轻蔑眼神就可以知道,定不是什么好的词语。

    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回答,而且接下来似乎也不必我来回答了。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是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此花独幽】2

    “爹爹。。。。”她高兴地叫出声,然后蹦跳志来,欢愉地像是只春天的小鸟,扑向父亲的怀抱。

    但是父亲却并没有抱起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扑到自己的腿上,像是只小动物那样死死地挂在上面。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问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小丫头仰起头,似乎被父亲难看的脸色吓住了,瑟缩了下,随即鼓起勇气说道:“我是爬窗户进来的。”

    “爬窗呢?”父亲的声音扬了起来,他抬头扫视了眼半掩着的窗台,转身对着外面,声音平和淡然地问道:“今天在书房轮值的是谁?”

    门外传来声带着颤抖的回答:“是李雷和沈毫。。。。”

    “依照规矩惩办。”我听到父亲用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回过头,看到依然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儿,又转过头去,扬声呼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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