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莲冬少爷

莲冬少爷第3部分阅读

    想念』它最近……」池悠霓欲言又止,观察着对她的爱马严重兴趣缺缺的哥儿们。

    果不其然,姬莲冬呵欠连连,呵到眼角都悬出一颗代表无聊至极的泪珠。

    「你的宝贝马怎么了?快说啦!」早晚被这匹状况百出的笨马烦死!

    「『想念』心情不好,它最近见人就咬,驯马师说它好像得了忧郁症……」

    一颗大呵欠正要飘出口,「忧郁症?马?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唔唔……」

    一个笑倒在床上,一个为了阻止他不知节制的笑声外泄跟着跪倒在床仁。

    「怎么办?莲冬……」池悠霓不敢阻止他笑,只能捣着他肆无忌惮的嘴巴提心吊胆,不时留意房外有无脚步响起。「你笑没关系,可是你也要帮我想办法哦。」

    听见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姬莲冬再也笑不出来了。

    八年前,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把与他无关的马,变成他的恶梦,就在一夕之间。

    那匹妖马,明明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丁叔叔离开台湾前,莫名其妙送给她的临别赠礼,最后居然变成他在养!那个丁叔叔真的很莫名其妙,送人家马匹之前,应该先评估对方有没有能力饲养吧?他既然是池优花的好朋友,应该知道她不喜欢动物,不喜欢就不要送嘛!除了马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吗?

    无缘无故送人家一匹马,造成他长达八年的困扰……一股不期然的寒栗窜过姬莲冬背脊,万一……那匹妖马长命百岁,他的困扰就不止八年,而是——

    意识到问题严重,姬莲冬猛然坐起,他略带稚气的俊美脸庞惊出一层细细的汗;回过头,他看见池悠霓被他的动作吓一跳,之后,她满怀希望瞅着他看,一心等他为她解决畜牲的疑难杂症,如同过去八年一样。

    宿舍外,姬莲冬听见一阵马蹄声从遥远的地方踏夜而来。

    窗台上的猫头鹰振翅而飞,不久,长夜里嚏睦的马蹄声倏然停止。接下来的惨剧,姬莲冬一点都不意外。托起下巴时,他听见楼下爆出一声壮烈成仁的哀号——

    「哎呀!『想念』咬住波特王子的手不放了,幸好阿烈……一拳捶住王子的嘴巴……他好像很痛……」池悠霓解说得很心虚。

    以阿烈的力气,一拳没捶死他,算沙乌地走运。

    「阿烈是好意帮忙,她不是故意的。」池悠霓解读出姬莲冬涨满眼中的嘲讽,她扶着窗框。「好像有人醒来了,我该走了。莲冬,你要帮我想办法,下礼拜我再来找你……」

    姬莲冬想叫她别来了,他希望有生之年能过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

    听见背后有异响,期望某位千金像个文明人从门口离去,姬莲冬忽然有种被耍的感觉。没好气地回头,姬莲冬及时目送一截衣角向下飞落,只一眨眼的工夫,窗边已经看不见池家千金朝气蓬勃的身影。

    「哇啊!」

    走到窗边,无言望着再度以屁股完美着地的女生,姬莲冬开始怀疑舍监是被某对主仆俩下药了,还是有夜游癖好的阿拉伯王子又拿金条堵住他耳朵?否则,外面吵成这样,体内埋有体热感应器、疑是生化人的舍监,怎么可能没半点动静?!

    子夜时分,温莎地区飘起晨雾。

    薄薄的雾气,把一匹咬着肥手不放的黑色马匹、一只骑在马上的白猫头鹰、一个痛得想跳脚却跳不起来的肥王子、一名救驾救得火气超旺的孔武保镳,还有一个揉着屁股加入战局的十五岁少女,这场雾把这些人这些事,卷入一个姬莲冬无意加入的唯美幻境中,让人犹如置身梦中。

    仿佛置身在……八年前一场仲夏夜的恶梦当中,梦到如今一直醒不过来。

    优美唇间的呵欠没断过,狭长眼瞳研究一下楼下的乱局,在明天还有两份难缠报告要应付的此刻,姬莲冬看着看着,忽然很想把某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姬莲冬旋脚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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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叩叩叩叩叩!

    门上的夺命连环叩,叩得人魂飞魄散,屋内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之后,房门十万火急地拉开!姬莲冬扰人清梦的长指收手不及,敲在金发少年撞得红肿一包的额头上。收回手,看着连滚带爬出来应门的同学,姬莲冬开口了:

    「马的平均寿命是几年?」

    「what?」

    「马啦!一匹马最久活几年?」

    「我怎么晓得?!」半夜吵醒他,就为了这种该死的事啊?

    「你查一查,明天告诉我。」兀自决定完,姬莲冬呵着呵欠掉头回房。

    「上去问西班牙王子不就好了,那家伙是赌马狂啊!」

    「他住几楼?」

    一股火冒上来。「他就住在三楼的——」

    「三楼太远。」一听见超过他步行的范围,姬莲冬立即打断他不识趣的要求。「不然我干嘛找你?我今天很累耶,我要睡觉了。」关上房门之际,不忘对傻楞楞站在门口的同学道声晚安,顺口叮咛他一句:「查详细一点,这件事情很重要。」

    三楼太远?

    他真的说……三楼太远?!这么无耻的理由,他抱怨得出来?!

    匪夷所思看着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解决,任意叫醒别人之后,自己又理所当然跑回房间睡觉的家伙,怎么都不相信竟有人敢这样对待他!拿头撞撞墙壁,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然后,丹麦王子抬头望着隔壁那房,继续他的又错愕又傻眼。

    第三章

    「姬!」

    抓起《西洋文学概论》,鱼贯走出教室,为下午的马球课做准备。

    西装头抹上发雕,向后梳理出青年才俊的标准发型,优雅地突显天之骄子高傲的五官,以及他们同样傲人的家世。清一色黑色燕尾礼服、白色高领衬衫,冥顽遵循着古老帝国的古老传统,以最优雅的衣着向最伟大的英皇致敬,「伊顿公学」的青年学子因此多了一份俊逸潇洒。

    男孩们成群转出校区,走在宁静典雅的温莎镇上,耳边传来观光客偶然遇见他们这群优雅小绅士的激动与惊叹。

    「拒绝拍照。」走在最外围,一名棕发少年操着浓浓牛津腔,冷冰冰望着把他们这群贵族名流之后当动物指指点点、并且拿着相机乱按快门的亚洲游客。

    观光团在领队委婉解说下,入境随俗,纷纷收起相机的时候,团中最爱四处惊叫的三个活泼少女适巧从玩具店满载归队。无意中看见对面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出现一列黑鸦鸦的礼服阵仗;除了婚礼,只在电影看过这种服装的少女们抚掌低叫,双腮被兴奋染红,三个女孩放下零食,当街品头论足起来——

    「这些男生都是英国人吗?燕尾服是『伊顿公学』的制服吗?」

    「刚刚导游有介绍,好像是制服之一哦。哗!男生穿这样好帅喔……」

    「你们看!你们快点看那六个英国男生,他们好帅喔!」

    看见六个气质非凡、外表超优的外国男孩,少女们激动得眼都红了,三人再抑不住倾慕的叫声,一颗芳心差点跃出她们叫得太用力的喉头。回身望见惹得女孩们亢奋不已的目标,就是刚才拒他们于千里之外的英国男生,导游阻止不及,眨眼间,三个女孩已飙至在玩变位字谜的男孩面前,挡住人家的去路。

    以英国皇族为首,「牛津帮」六个优质男孩交换一眼,笑脸冷下。

    被迫停下脚步,他们面无表情,看着三个亚洲少女用她们破烂的英文加上世界共通语言——肢体语言,热切表达想与他们几个大帅哥合照的心愿;尤其是,脸上冰层结得最厚、长相最令人垂涎的褐发男孩。

    显然也是众人的意见领袖,褐发男孩向身后飞出个手势,示意方才出声指正观光客冒失行为的同侪打发她们,连开口回绝这些轻浮的少女都觉得辱没他系出英国皇族的身分。男孩脚下一动,绕过失望声漫天飞的少女们。

    「导游,你是说他们不想跟我们合照哦?一张照片而已耶,真小器!」

    「对嘛对嘛,英国的男生好冷漠,可是他们好帅耶!」

    望着决然远去的燕尾服,少女们口中的惋惜多于被拒绝的耻辱。

    「英国人注重礼貌与隐私,这是民族性使然,不是你们的美色不新鲜了,各位小妹不用气馁啦。」导游试图补强少女们龟裂严重的自信心。「这些英伦大帅哥不易亲近,有一部份原因,可能因为他们是特别有钱的有钱人,所以警戒心比较强。」

    「他们怕被我们绑架哦?怎么这样!我们长得像绑匪吗?」

    「我不要被帅哥误会啦!哎呀,讨厌!」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跟他们解释我们绝对没有绑架他们的意思?」已经被「牛津帮」如天人般完美无瑕的外表迷失心智,三个少女慌得团团转。

    不知是自己词不达意,还是和女孩们有代沟,导游嘴角微抽,露出职业笑脸道:

    「不是所有的伊顿学生都这么有距离感,有的人就很和善,你们看那边。」赶紧指向街尾,转移少女们俨然失去理智的注意力,大力怂恿:「那边有一个男学生不介意跟游客合照,你们不妨去试试嘛。」

    「哪里哪里?!」麻雀般的叽喳声重现江湖,掏出手机准备狩猎!「哪里啊,导游,帅哥在哪里?哪里、哪里——他在哪里?在……哪……里……」顺着导游所比,激昂的叫声由兴高采烈化为绵软无力,最后终于无言。

    应观光团老公公老婆婆们所托,落单的男学生连续摆出几个很帅的pose,热情挥别了回馈他数包家乡零嘴的老人家团之后,走起路来脚步有点虚浮的,男学生又跑起来。他在街头街尾东张西望着,像在寻找什么人。

    「姬!」

    喊叫声由远而近,吨位惊人的男学生喘得快趴下来,匆匆跑过四个忍俊不住的女生面前时,还特意停下来,问明她们来自台湾之后,莫名欣喜若狂的他,忽然以口音很重的中文献丑一句——「欢迎光临伊顿,不过学校今天不开放,再会。」

    彬彬有礼欠身完,人便匆匆忙忙跑走了。

    「噗!」原本对他抱歉的长相敬而远之,少女们纷纷噗哧喷笑。「他好可爱!」

    「他刚刚说中文耶,说得好标准。他是阿拉伯那边的人吧?」

    「我习惯称呼他们中东人,这样嘴巴比较不会酸。」导游技巧导引着,领着没有时间观念的小妞们朝集合地点移去,免得其他守时的团员又苦等她们老半天。趁着气氛活络,导游机会教育台湾未来主人翁,她拐着弯聊天道:「这个可爱的中东男生教会我们一件事情,人不可貌相。长相不能代表一切的。」

    「对呀对呀!那个人长成那样,想不到中文居然说得很好耶!」

    「……」导游决定不再浪费口水在没意义的交谈上。

    少女们恋恋不舍回过头,举起相机偷拍优质美少男的背影,看见那个气喘如牛的笨重身影,忽然心生疑惑:「早上看新闻,不是说有个英国人被伊拉克恐怖分子砍头了吗?他同学会不会欺负他出气呀?我觉得他在这里读书有生命危险吧?你们看!」拉拉左右两个少女。「其他人都有伴,就他没有耶。」

    看了看街上的学生三三两两走着,情况真如姐妹淘所言,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少女们哦了长长一声之后,三个人异口同声说了让导游觉得台湾的未来交给这群人,似乎还不必感到万念俱灰的一句话:

    「种族歧视!」

    是呀,种族歧视,世界各国普遍存在的问题。

    看见中东男孩始终形单影只,无法融入排他性强的同侪之间,导游心生同情。

    英式黑色皮鞋踩出伊顿人自信自负的风采,却踩碎不了民族优越感,以及,相对衍生出来的种族歧视。各国的文化只在课堂之上交流,出了教室以后,文化差异往往壁垒分明出势力不等的小团体。

    不管家底多雄厚、财经势力在全球多么惊人,欧美以外的留学生,在伊顿几乎被英国学生视为没有文化素养的暴发户,在校的等级恐怕不比警卫高出多少。恐怖主义肆虐西方社会,并以美、英两国为主要的攻击目标之后,中东留学生在英,美的地位一落千丈,处境之艰难,真的只能以夹缝中求生存来形容了。

    带团离开温莎小镇前,导游笑着听见五月的清风中回荡着一个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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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

    个头矮胖,由教室内扬长而出,中途遭遇多枚嫌他跑步太难看、叫声太难听的不快白眼,深邃的大眼长着厚眼睑,阿瓦里德王子谨慎找人,低调喊人,避免引发众怒。毕竟他是有着「沙国股神」之称的王族后代,是个语言天才,脑筋不笨,所以阿瓦里德王子决定,这段非常时期他要把自己变成隐形人,他甚至认真考虑,要向最祟拜的jk·罗琳,购买哈利波特那件神奇的隐形衣。

    最近的国际局势,让他走在校园里,常有一种走在剃刀边缘的错觉。

    从小保护他的侍卫,昨晚破天荒向他提出低调行事的建言。他这个亦兄亦友的侍卫只在他母后去世当天,曾经流露同样的不安神色。再加上,他父王加派一支特种部队,昨天秘密进驻了温莎,保护他的人身安全。由种种逐渐加强的警戒措施看来,再迟钝的人也嗅得出来,当今的国际情势对海外的中东人相当不利。

    虽然如此,同侪压力仍然不是武力强大就可排除,得靠他自己设法。

    日日饱受同侪冷眼,被学校师生孤立排挤,同侪压力是全世界最可怕的精神折磨,不幸的是他的留学之路太漫长,目前看不见尽头。这种无法即时改善,却也无法说与家人了解的精神压力,会让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子,愿意牺牲他最心爱的宝贝,以换取一面无坚不摧的挡箭牌,确保留学路上的无惊无险。

    危险迫在眉睫!以一个不符合他体型的轻跃,阿瓦里德王子跳过玩具店门口一尊大型玩具。

    在「牛津帮」盯上他之前,他必须赶快找到他的挡箭牌。全校将近一千五百名学生,只有一个人能保护他不受「牛津帮」恶势力的迫害——

    「姬!姬!我在这里!」

    跳过另一个玩具模型之后,落地的左脚不幸踩中「牛津帮」大头头的后脚跟,阿瓦里德王子脸色灰败,同时看见,距离他约莫两百公尺远的校门口,走出一个脸色似乎被乌云笼罩的俊美人影。由两人目前的地理位置,脑筋不算笨的王子瞬间推敲出一个结论——当全班最矮的他跟着高大如山的同学们,盲目冲出教室时,他要找的人根本还在教室里面,听他像只无头苍蝇般急切地呼唤他。

    悄悄收回脚,诚心道了歉,可惜被他惊扰的六个王孙公子不打算善罢甘休。

    眼前这群恶势力,是他不惜牺牲心爱宠物也要跟姬莲冬媾和的唯一原因。被他踩中的褐发男生,是甫从日本当完交换学生回来,便以压倒性票数风光当选的「伊顿完美生」。

    「你说这废物和那家伙闹翻了?」当话题人物是空气一般,完美生讥诮问着跟阿瓦里德王子同住在二楼的丹麦王子。「被赶出来的?事情有趣了。」

    「我们宿舍,以后应该不会太枯燥。」六个高个子将不到他们肩膀的小矮子团团包围,眼角瞄见街角有人在留意这头的动静。「你们家看门狗来了,一群杀手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嚣张,反客为主,真有你的。」伸掌拍拍王子下垂的肥颊。

    「请问阁下,您这次是要砍我们的头,还是拿枪毙了我们?」

    你一言、我一语,六个人维持完美形象,冷冷以压力凝成的刀修理眼中钉。

    他就怕这种情形发生。阿瓦里德王子以和为贵,摇头示意有着鹰派性格的贴身侍卫退回原来地方,不许他以眼还眼、以血还血。

    总不能让他国家的军队登堂入室驻扎在英国人的校园吧?伊顿怎么也是英国皇族所建立,英国人会宣战的!他有自己的军队,别人难道没有吗?他没有无知到这种地步;何况在伊顿他还要熬个几年,类似的小争端往后还多得很,这种事必须靠他自己独力克服,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他一世。

    身为贝都因遗族,他必须坚强!阿瓦里德王子捏紧肥拳,一脸出息。

    小嘿美,再见了!终于等到一个意兴阑珊的身影接近他们这伙人的外围。

    「姬!姬!我在这里!」趁恶人帮闻言呆住之际,阿瓦里德王子突破重围,闪到姬莲冬身侧,纵然心如刀割,他嘴上仍大方问着:「你几时要带走小嘿美?」

    「都可以。」姬莲冬走过众人身后时顺口回答,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找过他,也不晓得一个人的情绪变化为何可以如此猛烈。早上拒绝交出宠物的时候,他还声泪俱下发誓说猫头鹰一家子都是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脾肺肾,他一辈子都不会跟它们其中任何一只分离的,不然他会死!

    怎么知道天都还没黑,阿瓦里德就把自己的「内脏」捐赠出来了。

    姬莲冬没兴趣理解阿拉伯王子神秘巨大的心理转折,对于周遭环境的态势变化他一向缺乏感受力,反正别人怎么问,有回答意愿时他会视当时的心情、天气作答,但答案不见得有意义就是了。

    「一定马上就要带、带走它吗?」阿瓦里德王子语气不稳,依依不舍的泪花在眼中打转。

    没办法,只有这样,姬才肯让他搬回原来的寝室。本来姬打死不同意让他搬回去,谈都不想跟他谈。能有今天这种结果,是他的秘书拚命交涉两个礼拜,最后不借动用他父王的人脉劳驾姬家老太爷出面缓颊来的。

    交出一只猫头鹰就可以搬回去;这是姬早上主动向他开出来的交换条件。

    为了保命,他只好忍痛刦舍了。小嘿美,对不起!

    姬莲冬沉浸在神学报告第二度惨遭退件的恶耗中,不论怎么看,他都不认为自己的报告有烂到老师不忍卒睹的地步。乍然听见左边传来一阵阵离情难舍的啜泣,姬莲冬望着报告无言沉默许久,然后头微偏,睨着眼中跑马灯着「不要太早夺走嘿美的长女,它会心碎的,拜托拜托拜托!」的阿瓦里德王子。

    狭美眼瞳渐渐眯成忍无可忍的一大一小,姬莲冬没耐性继续破译他眼中的密码。

    「什么啦,我看不懂,有话你直接说啦!」烦死,一个池悠霓已够多了!现在连他都跟他玩这套,嘴巴不会用啊,还是以为他在情报局密码破译科工作?莫名其妙!

    见姬莲冬今天似乎特别浮躁,阿瓦里德王子收起泪光,赶紧见风转舵笑道:「你什么时候要带走小嘿美,我要帮她打点打点。」还要办一场饯行party。

    池悠霓说什么时候要再上门让他不得安宁……「下个礼拜……」

    「莲冬!」

    话还没说完,姬莲冬望着阿瓦里德王子嘤嘤啜泣的难看嘴脸,整个人顿住。

    不需回首查探来者何人,沉思的双眼盯着正向某人热情挥手的准室友,姬莲冬迅速更动决定:「马上把猫头鹰带来给我。」

    「现在?!」阿瓦里德王子掩颊发出一声娘儿们似的尖叫,走在他们后面的「牛津帮」个个眉头皱起。

    「波特王子,您在正好!这里有一箱是您爱吃的零嘴『乖乖』。」穿着女子学院的格子呢制服,池悠霓从桥上兴高采烈走下来。「有甜的、有咸的,台湾有出产的口味里面应有尽有,很好吃哦,希望你喜欢。」

    心中悲喜交集,阿瓦里德王子赶紧趋前,感激接过池悠霓手中的箱子。

    姬莲冬看着光天化日也不放过他的背后灵,她穿着女子学院的制服,公然出现在伊顿校区内,他现在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沙乌地,你有没有看见丹麦那家伙?」

    顺着阿瓦里德王子一愣之后,直指的方向,姬莲冬转身看见另一团也愣住的人。

    牛津帮中最先回神的,是自认为今年走楣运的当事人。

    不劳姬家少爷纡尊降贵开口,丹麦王子优雅地迎上前,把他连夜查好并主动录制的资料交给姬莲冬,并防患未然地杜绝居然嫌二楼走到三楼太累的娇贵少爷找他碴,他顺势掌握了发言权,滔滔不绝道:

    「马的平均寿命在二十至三十年之间,导盲马的寿命可达五十年。纯种马和一般马的年龄计算方式不大一样,其它相关资料,」清清喉咙,瞥了瞥冷冷注意两人谈话内容的五名死党,为了面子,丹麦王子硬着头皮继续说谎:「昨天练说西班文时,我顺便帮你录好了。不客气。」

    五十年?握着录音笔只觉头晕,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疑惑道:「不客气什么?」

    该留意的姬莲冬从来不听,不该听见的,他偏偏很少漏掉,呜……丹麦王子暗自垂泪道:「你不是向我道谢吗?」

    「我有吗?」

    「反正就是不客气了。」含着泪,忍辱负重地拍拍姬莲冬肩膀。「你的客人还在等你,你忙吧。」放他一条生路吧,他还想在同侪之间立足呀!

    难得一次想向好邻居表达谢意,既然如此,姬莲冬也就不再重复了。

    看着爽快走人的家伙,丹麦王子既松了口气,又觉欲哭无泪。

    姬家下半年要去北欧评估投资环境,母后说这桩合作案丹麦一定要拿到手,姬家人千万不能得罪。难怪中东死胖子只挑姬莲冬当靠山!没人知道死胖子跟姬莲冬交情多深,因为没人敢向姬莲冬求证,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一件残酷的事实——只要死胖子一直影射自己是姬莲冬的哥儿们,学校里就没人敢碰他一根寒毛。

    入学两年来,没人搞得懂和搞得定姬氏皇朝这个备受老太爷宠爱的储君。

    就他们这群心高气傲的人而号口,凝于皇室身分的尊颜与格调,许多事情他们敢怒不敢言,姬莲冬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所以学校里,对国家有点责任感或是对事业有点企图心,乃至有个人尊颜需要维护的人,都不会与姬莲冬正面交锋;因为他没有面子问题,不怕丢脸。

    姬家人大多会至伊顿读几年书,涵养气质。根据他曾与姬莲冬父执辈同堂读书的父王说,姬家人素质极高,因此他一直认为姬老太爷亲自钦点的接班人必然十分优秀,谁知道……姬莲冬除了俊美长相、脸皮超厚、不战而挫人傲气的少爷派头赢过他们这群皇家公子外,其它就乏善可陈了。

    假如说姬莲冬有什么优点让他钦佩的,那大概是他举世无敌的抗压力。

    同侪压力,这个攻无不克的万灵丹,曾把一个来自日本的「伊顿完美生」逼疯,同样的狠招在姬莲冬身上施展居然完全失效!他曾经怀疑,搞不好姬氏财团下一任接班人根本不晓得同侪压力是什么……好吧,就算姬莲冬知道同侪压力的可怕,他也不会因而感到困扰。

    因为,姬莲冬这家伙就是给人压力,自己却感受不到压力的异类。

    比起他们六个人,姬莲冬毫无掩饰并且毫无顾忌的恶势力,更教人胆寒!

    死胖子那只蛆,选对姬莲冬这个宿主,真该死的聪明极了!

    第四章

    牧草渐长,五月底约克郡不再苍凉而枯黄,绿意悄悄进占。

    在宁静无人的乡间路上策马疾驰,池悠霓喘着气,抖动缰绳慢下马速;她骑着近来有点忧郁的爱马朝坡顶散步上去。谨遵驯马师在她将马匹牵离马厩那时的耳提面命,池悠霓小心翼翼帮爱马降温,避免无意中造成马匹永久性的运动伤害。

    就算「想念」不是驯马师惊为天马的名驹,她也会很小心很小心照顾它的。因为,「想念」是丁叔叔离开台湾之前送给她的礼物,是除了家人之外,她最爱的宝贝了。

    「想念,你要快点快乐起来哦,我好担心你哦。」左颊磨蹭完,换右颊。

    低着头嚼食牧草补充体力,站姿高傲的黑色骏马扫了一下尾巴,表示它接受主人勒着它线条优美的马颈,以她年方十五岁的柔嫩面颊蹂躏它。换作是其他闲杂人,它早咬得他哭天抢地,再扬起它的铁蹄将对方踹进英吉利海峡!

    站一下子就会冷了……池悠霓缩着肩头,从风口跑回爱马身侧依偎着它取暖。

    「你慢慢吃,没有关系。」拍拍昂首静待指示的马儿,池悠霓作贼心虚,张望坡下一栋石头砌成的老农庄,俏声道:「等你吃饱我们再回去,你尽量吃。」

    想念是战无不胜的冠军马,它现在的职业跟模特儿一样有体重限制,驯马师一再叮咛她假如不想增加马匹的负担,就不要放任它为所欲为,因为她的放纵是在害想念,不是爱它。可是……她不想看见想念这么辛苦,她希望它可以在蓝天下尽情奔跑。现在不宠它,以后恐怕要很久很久才能再宠它了

    把脸埋在马腹闷着,直到想念拿鼻子顶顶心情莫名郁闷的主人。

    瞅起难过的眼眸,池悠霓与一双彷佛在问她「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吗?谁?我以我雄健有力的马腿踹死它!」的马眼睛四目交接。

    「英国没人欺负我,我同学人都很好。你见过她们啊,她们上次有拿红萝卜和……拿来打人会破皮的面包请你吃,记得吗?对不起,想念,我还没决定怎么做,等我跟莲冬商量好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愁眉郁结中,听见马儿不屑喷气的声音,池悠霓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别这么小器嘛,想念。莲冬不是针对你,他本来就记不住名字。真的啦,我没有欺骗你。」

    想起姬莲冬令人咋舌的弱点,池悠霓郁闷阴沉的心情登时雪霁天晴。

    坡上风势渐强,她翻身上马,边对爱马笑着爆料:「想念,我跟你说哦,莲冬记我的名字记最快了,不到一天他就记住了,因为莲冬以为我和他同名同姓,他好好笑哦。他以为我忘记了,可是其实我记得很清楚。」

    马的耳朵在随着缰绳转向时掘动一下,姿态轻蔑,仿佛在质问马背上的少女「你确定那个家伙只是好笑?他不是呆吗?」

    「是……有一点点觉得他……有时候笨笨的啦。呼,好冷,我们回去了。」一人一马慢慢下斜坡,池悠霓记起什么,交代着跟某人天生犯冲的高傲马儿:「莲冬今天心情不好,等一下你不要惹他生气哦。咦!你问我为什么晓得哦?从很多细节可以观察出来。你没看见,今天你在莲冬面前跑来跑去,你故意喂他吃很多沙子,可是他这次都没有采取报复行动,对不对?你不觉得可疑吗?不觉得吗?」

    「池悠霓,你话这么多,可以再跑快一点。」

    「不行啦!跑快说话会咬到舌……头……」说人小话被逮个正着,池悠霓吐吐舌头,前后左右环顾一遍,触目所及全是樱桃树,池悠霓这才发现自己已由后门进入英国颇富盛名的「马家庄」——专门培育顶级纯种马的地方。

    找了半天,池悠霓始终找不到发话者的身影,直到——

    「该死的!」

    下马之后,听闻怒咒声,池悠霓火速转头!

    她看见左后方枝哑茂密的蓝梅树丛中,跳出一个仍然穿着燕尾服的少年,他边咒骂边甩手。池悠霓见状,赶紧冲过去拉住姬莲冬的右手掌,举起一看!

    「莲冬,花刺要用拔的,这样甩不掉啦!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毒蛇咬了。」

    费了一番工夫想把姬莲冬食指上扎得颇深的刺挑出来,无奈她们学校比英国中古世纪的修道院更严苛;服装仪容检查,是舍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不合格的女生休想跨出宿舍大门一步,所以她们是一群毫无指甲可言的惨绿少女。

    救人要紧!池悠霓低下嘴——

    「啊!」转身向后张望着树丛,一股椎心的刺痛突如其来地痛袭姬莲冬!

    痛得头晕目眩,姬莲冬痛弯的腰身缓缓地挺直,沾了蓝梅汁的俊脸涨红转向,朝双手急忙掩住耳朵的女生火大咆哮:「池悠霓!哪里不好咬,你干嘛咬我的指关节,会痛耶!你跟我是不是有国仇家恨啊?!」

    哇!好厉害。她从莲冬嘴里听见「国仇家恨」了耶,他进步好多哦……

    火到一半愣住,姬莲冬脸上浮现危险的铁青色。「……你的手想干嘛?」

    「好嘛,你别生气啦……」很想鼓励鼓励中文造诣很烂的某人,既然人家不领情,池悠霓只好垂下双手。「下次我会咬肉多的地方,你太瘦,要吃胖一点哦。」

    下次?!吃胖让她咬?!

    她的不知死活,终于让今天诸事不顺的姬莲冬决定开杀戒!

    他东张西望,想叫保镳把她直接扔回台湾,谁知瞧半天却找不到半只鬼影子。

    「王子的专机降落在后面的停机坪,你就叫陈叔叔和李叔叔不要缠着你,机上的每个人都听见了,他们可以作证。」身为姬莲冬忠心耿耿的背后灵,池悠霓只消瞟一眼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想要干嘛了。何况,莲冬这位富贵闲人的思考模式,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直线、最浅显易懂的。

    举例来说,他现在突然望着她深思,这个表情代表了——

    「陈叔叔和李叔叔是你现在的保镳呀,昨天才告诉你,你又忘了哦?」姬莲冬坚强的忘性,让池悠霓忍不住又发出花样年华少女不该轻萌的长叹:「莲冬,丁叔叔说保镳就像我们的家人,我们应该比其他人更珍惜他们……」

    任由某人去对傍晚的冷风晓以大义;一听见丁叔叔,姬莲冬马上往坡下走去。

    蓝梅树丛里找不到,姬莲冬打算试试已有几串红梅冒出来的树丛,继续寻找某一只初来乍到就闹迷路的白色小猫头鹰。视若无睹地定经低头吃草的黑马身后,姬莲冬脸颊突然被一种类似扫把触戚的东西横扫了一下——极富示威意味的一下。

    缓下双脚,姬莲冬侧过脸研究把马鼻子仰得高高,对他猛喷气的妖马。

    入夜之后,约克郡骤降的低温足以将一匹马冻成标本。

    就算它是一匹处处跟他作对的死妖马……

    「想念,你在这里用餐哦。」尾随而来的池悠霓顺手抱住爱马,一人一马亲亲爱爱地磨蹭一番,她才心满意足了,拾步跟上姬莲冬的脚步,重拾末完的话题:「莲冬,你听我说嘛,保镳和我们相处的时间,比我们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哪有更长?」

    「是你没有,我们都有啊。阿瓦里德王子的随扈也是陪他长大。」池悠霓瞄瞄姬莲冬懒得为这种事跟她争辩的俊美脸庞,忽而满心羡慕,「莲冬爸爸和莲冬妈妈常常带你出去玩,好好哦。」

    「好什么好!」想到童年不得安宁,姬莲冬就没好声气:「你哪一次没跟到?!」

    「有好几次!你们去日本滑雪那一次我没有跟到,我好想跟你们去滑雪……」

    「那是你自己长水痘,你想传染给我吗?」以为这种事他会不记得吗?

    「有什么关系,出水痘就出水痘嘛。」

    她不甘心的回答,听得姬莲冬心火顿升,「为什么我要陪你出水痘啊?!」

    可是跟着爸爸妈妈出去玩的感觉,真的很好嘛。「上次你腮腺炎,我也有陪你一起发高烧,礼尚往来嘛……你在找什么?」池悠霓挤到哥儿们身旁,不意看见姬莲冬被她咬肿的指头,她婉言相劝:「莲冬,我帮你把刺拔出来,好不好?」

    「不用了!」余悸犹存,一口回绝。

    娟秀的脸蛋凑在他脸旁,殷勤的帮他拨开树枝。「好不好?好不好?」

    ……她这种死缠烂打的态度,摆明是不给人拒绝的权利喽。

    「不用——」决定不再任她摆布,拒绝的余音仍在空中浮荡,姬莲冬没干过粗活的娇嫩手掌已经落入池悠霓掌心。他看着她,无言许久,终于欲拒乏力地警告伤害前科累累的女生:「不准咬我,我警告你!」

    「好啦,对不起啦。」拉高姬莲冬卡着刺的红肿指头,池悠霓双看成斗鸡眼,她一面挑刺一面哀怨道:「你们去北极破冰和看北极熊那次,我也没跟到。」

    「你练习骑脚踏车,自己太笨,扭伤脚踝。自己无聊,怪谁?」

    「哇!你记得好清楚,都不用想耶。」

    「你以为是谁害我必须记住无聊的事情啊!」

    「干嘛说人家无聊嘛,那时候同学都在骑脚踏车,人家好想试试看嘛。」池悠霓鼓了鼓腮帮子,继续哀怨:「你们去衣索匹亚看火山那次,我也没去。」

    「那次是你舅舅要结婚,你不敢跟我们去,因为你说你妈妈会罚你禁足,她会把你关在房间,直到你做六十大寿才放你出狱;阿根廷那次,是你妈妈带你去新疆出差;墨西哥那次,是你哥哥带你去墨尔本参加全球中小学数学竞赛……」

    被她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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