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铁汉柔情

铁汉柔情第5部分阅读

    钱还在她手上吗?」

    「我不晓得,如果她还不出来,我可以还你。」

    卡特的浓眉都皱到一块儿去了。「列德,你玩的这个女人太昂贵了。」

    「我不是在玩她。」列德沉稳地说。

    「那么,」卡特叹了一口气。列德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从来没有失误过。或者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要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他从来没有失误过。「好吧,我想她一定不同凡响。」

    「的确如此,为了逮捕她,整个分公司的职员都开始敌视我,连伊文也不忍心抓她。」列德回想起这几天的情形。「而我比他们都加起来的情况还糟。」

    「告诉我,为什么我该撤销告诉?她又为什么不必负任何责任?」

    「她已经付了。」列德想起泰莎苍白的脸,不自觉地又心疼起来。

    「你打算娶她吗?如果她不肯嫁给你呢?我想象不出她现在对你会有什么好感。」卡特毫不留情地指出。

    这些列德都知道,但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现在一心只想为泰莎脱罪。

    「她会嫁给我的。」他硬着头皮说。「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必须告诉你,我不会再待太久了,因为我想回老家去,那是一片广大的牧场……而我想带泰莎一起去。」

    「这对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卡特意外地说。

    「但至少很诚实。」列德定定地望着他。这也是卡特信任他的原因之一,无论情势多么糟糕,他永远不会隐瞒真相。

    「这个女人……泰莎……是造成你想离开的原因吗?」

    「只是一部份的原因,另一部份是我疲倦了,牧场生涯适合我目前的心情。」

    「你目前的工作干得不错。」

    「我经营牧场的能力也不错。」

    卡特若有所息地盯着他,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然,不过就这样失去一位得力的属下,对他可是不小的损失。「既然你说走就走,又凭什么叫我放过她呢?」

    「谈判。」列德缓缓地说。

    卡特突然大笑起来。「谈判?你打从踏进办公室就订好条款了,你只是引我走进你设的圈套而已。如果我肯放过你的女人,你拿什么来报答我?」

    「这点我们可以再商量。」列德轻快地说。

    卡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成交了。」他对列德说。列德立刻伸手和他握了握,心中也同时吐了一口气。

    泰莎起身关掉电视机,连续剧已经结束了,但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在演些什么,她只是想让屋里有点声音,赶走不停压迫过来的孤寂而已。

    茜茜姨妈和山姆每天都打电话来,比莉则是亲自登门探视,但她还是改不了一听见铃声就惊跳起来的习惯。山姆的追查工作也不顺利,情况似乎在这里胶着住了,眼看出庭的时间愈来愈近她的心情也更加恶劣。

    电话铃响了起来,她没有马上伸手去接。无论是谁打来的,她现在都没有心情接听。

    铃声持续地响着,她索然无味地瞪视着这个会响的怪物,略带迟疑地伸手抓起听筒。

    「喂?」她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

    「泰莎吗?我是列德。」

    泰莎彷佛抓住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立刻扔下听筒。她不需要列德自报姓名,那低沈的,权威性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忘得掉?

    惊魂甫定之下,她将扔在地上的听筒又捡起来挂回去。噢,老天!噢,为什么他要打电话来?她一直努力克制自己,过去几天来也力持稳定,但这些辛苦建立起来的堤防,列德只要用短短的一句问话便可以摧毁了,叫她怎么甘心呢?

    她感到一阵椎心的痛楚,整个人慢慢地跪倒在地板上,然后遏止不住地痛哭失声,直哭到声嘶力竭还停不下来。

    电话铃又响了,但她再也不接什么鬼电话了。她的泪水中混合了被背弃的痛苦,那种痛苦啃啮着她的心,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她痛快地大哭着,将这几天压抑在心里的悲哀一股脑地全哭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也畅快地流了个够;要不是哭得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话,她真想再尖叫几声,发泄一下胸中的闷气。

    她哭了又哭,直哭到再也掉不出眼泪,也发不出声音为止。她的喉咙彷佛在燃烧,眼睛也酸痛不已,然后她勉强爬起来,双手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哗哗的冷水使她的脑袋清醒不少,她凝视着浴室镜中的自己:红肿的眼睛,因哭得太久而显得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眼中的失神和空虚。

    她怀疑这种痛苦有没有消除的一天?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有没有可能忘掉列德?

    她喝了几口冷水,灼热的喉咙舒服了些。为什么列德要打电话来?来示威,看笑话吗?他一定要看她倒地不起才甘心?

    电话铃又再度响个不停,泰莎的绝望情绪升到顶点,她从浴室冲出来,直奔到电话前面把听筒拿下,然后倚在墙上喘着气。

    突然的静默使她明白自己的行为多少有点冲动,电话说不定是姨妈打来的,也可能是山姆,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她只是不想冒着可能接到列德电话的危险,她再也受不了这种刺激了。

    这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第二天早上,泰莎的脸上还留着泪痕。眼皮虽然已经消肿了,苍白的脸色却依旧,而且眼睛下面还多了一道黑圈。

    她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打电话给茜茜姨妈,向她报平安。她将昨晚取下的听筒放回去,然后拨了姨妈家的电话号码。

    「喂?喂?」茜茜姨妈一叠声地问,似乎有点焦躁。

    泰莎清清喉咙,咽了一口口水。昨天哭多了,今天的喉咙有点怪怪的。「姨妈。」她唤道。

    「泰莎?是妳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泰莎想开口回答,喉头却发不出声音,她再咽了一口口水,勉强开口道:「喉咙痛。」

    「噢,我的天!妳去看过医生吗?昨天晚上我打去的电话都没有人接,我正在担心发生了什么事呢。妳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昨天晚上。」泰莎不假思索地说。现在说话比较容易了,但声音却不像是她的。

    「嗯,好好照顾自己,听到吗?既然妳喉咙痛,那我就不打电话给妳了,等妳好一点以后自己打来。还有,如果妳还没有看过医生,那就今天去看,答应我,现在就去!」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泰莎只好答应。

    挂上电话,泰莎考虑要不要干脆把电话线给拆了,不过,除非山姆有突破性的进展,她恐怕一时还得以这具电话和外界联络。

    她强迫自己做点事情,洗澡、洗头,将身体泡在热水里,直到热度慢慢冷却。她的头发很久没有好好梳理了,这会儿她干脆让它自然阴干,随意地披在肩膀上。

    忙得差不多之后,她为自己倒了杯橘子汁当做早餐,刚才的热水浴显然对她的喉咙痛没有什么帮助,她决定再多喝点橘子汁。

    日上三竿了,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同时伴随着又急又快的敲门声,泰莎僵坐在沙发上,嘴唇倔强抿着,她绝不去应这个门。

    「魏小姐!妳在里面吗?我是史汀生,有紧急的事情要跟妳谈。」

    泰莎奇怪地站起来,什么事情那么紧急?和列德昨晚打电话给她有关吗?她一面猜想一面走去应门。史汀生穿著一套剪裁合身的深蓝色西装,正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前。

    「请妳赶快换一套外出服。」他催促道。「我打了一上午的电话,但妳把听筒拿下来了,副检察官约我们到他的办公室去,现在还剩下不到一小时的时间。」

    泰莎一下子怔住了。她纹风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快一点!」史汀生又催了一次。「早上的交通比较拥挤,我们至少得花四十分钟才能到那里。还有,妳把电话听筒放回去了吗?」

    泰莎摇摇头,她忘了取下听筒的事了,那是避免列德再打进来的措施。她缓缓走到桌边,将听筒放了回去,然后朝史汀生看了一眼。

    「那样做实在不聪明,魏小姐,否则我便可以省下跑这一趟的时间了。」

    泰莎没有表示什么,她静静地走进卧房,顺手取了一件白色丝质洋装穿上,然后又在脸上搽了一点脂粉。当她站到镜子前面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色太苍白了,不该再穿白色的衣服,不过她也懒得再换一件了。

    十分钟之后,她面无表情地从卧房走出来,皮包夹在腋下,未经梳理的头发干脆拢上去,绾成一个髻。无论将发生什么事,她打定主意不再崩溃了,她绝不让陷害她的人称心如意。

    史汀生看看手表。「我们得赶快。」他打量一下泰莎的穿著。「别那么紧张,只不过和他谈谈而已。」

    泰莎点点头,史汀生突然想起从他刚才进门到现在,泰莎没有说过一个字,他不禁皱起了眉。「魏小姐,妳还好吗?」

    「还好。」她勉强回答。

    「妳有没有生病?」

    「没有。」她朝门外走去。「我是不是开自己的车,免得你送我回来?」

    史汀生摇摇头。「不行,我们会被其它车辆分开。」

    泰莎没有再说什么,跟在他后面跨进他的车子。

    「这位副检察官名叫李欧文。」史汀生一面发动引擎,一面开始告诉她。「我想他们可能赞成私下和解,那样便可免去一场官司了。」

    难道还要她感激他们吗?泰莎望着窗外的街景,一片茫然地想。

    他们到了地方法院,一位年轻警员将他们领进李副检察官的办公室。泰莎一眼便看见那张令她永生难忘的脸,还是那么自制地望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去的,只记得坐下之前和李欧文握了手,李欧文的手也冷冷的。

    不过这种震惊并没有持续很久,她该想到迟早要和他们对垒的,现在只不过是阵前的接触罢了。

    伊文也在座,他今天似乎很镇静自若。旁边是列德,她小心地避免和他对视。李欧文一脸威严地坐在办公桌后;房里还有另一个男人,高大灰发,伊文介绍那是班杰明,夏卡特的代理人。

    她感觉到列德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但她极力抗拒着,她将最脆弱的一面锁在心底,脸上装出漠然的表情。几个男人开始说起话来,但她什么都没听见。她让史汀生一个人去应付,这也是她雇用他的目的。

    打从泰莎踏进房里开始,列德便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泰莎看来那么苍白,那么虚弱,大大的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这就是几天前那个迷人的小女人吗?

    那张有着美好弧度的嘴唇如今抿成一条直线,唇边的微笑也消失了。虽然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指望见到泰莎的微笑,但那么失神空洞,如同一朵花朵正在凋萎的神情,仍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才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的泰莎就变成这副模样?

    他原本希望泰莎能在这种场合施展一下她的女性魅力,以博取同情,但她只是如同一尊石膏像般冷冷地坐在那里,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他知道泰莎有意回避他的目光,但天知道,他多想从双目的对视中看出她现在的感情。他在她心中还有当初的分量吗?

    她昨晚拒绝接听他的电话,这一点他能谅解。只怪自己当初做得太绝了,她怎会想到突然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此刻她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看他一眼?当她听到恢复自由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哭?他实在受不了看到她哭泣,他会带她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安慰她;然后他要为她抹去眼泪,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

    列德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绪也飘远了,只要泰莎肯看他一眼。噢,老天!只要她肯……

    「魏小姐,泰莎?」史汀生温和地唤道,泰莎一脸茫然地转头望着他。

    「白先生提议,当着副检察官和班先生的面前,只要妳签一份悔过书,答应归还公款,这件事情便可以不再追究。」史汀生悄声地向她解释。「泰莎,妳明白我的话吗?」他担心地望着她茫然的脸。

    「是的,我了解。」她小声地回答。

    「我建议妳接受,」史汀生盯着她。「因为这场官司的胜算几乎等于零。」

    她的神智清醒了些。「你是说,我没有平反的机会?」

    「恐怕很小,他们的证据齐全。我警告妳不要冒险,否则牢狱生活妳会受不了的。」史汀生似乎生气了。

    为什么他要生气?他不相信她的无辜?当然,她知道他不相信。「你说我要签一份悔过书?承认自己所犯的罪?」

    「不错,这是他们的要求。」

    一丝无力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但是我没有犯罪。」

    史汀生严厉地望着她。「别心存侥幸,泰莎,接受他们给妳的机会吧!」

    「我不能接受,否则我将无法面对自己。你知道吗?我只剩下自尊心和荣誉感了,如果我签下认罪的文件,那便是儒夫的行为。」

    「我的天,现在不是讲究荣不荣誉的时候!」

    「对不起!我实在不能承认一件我没有做的罪行。」

    史汀生的脸色难看极了,锐利的眼神也被气恼所取代。他看着泰莎站起来,用清晰的声音对李欧文说:「我拒绝接受这项提议,因为我不能承认一件我没有做的罪行。」

    列德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泰莎,泰莎知道他想过来说服自己。

    但她再也不想理会列德了,她紧紧挽住史汀生的手,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一片沈默,伊文和列德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老天!我冤枉她了。」列德痛苦地想。「她是无辜的,她没有做!」

    班先生也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听语气,他也相信泰莎是无辜的,列德心烦意乱地转向李欧文。「撤销告诉,立刻撤销!」他激动地说。

    李欧文也被这种情况搞胡涂了,但他摇摇头。「白先生,各种证据都对她不利——」

    「我知道。」列德立刻打断他的话。「证据是我搜集的,但是显然不够深入,我没有想到是否有人想嫁祸给泰莎。我要撤销告诉,现在就要!」

    班先生试着提醒他。「白先生,我不认为夏老板会同意——」

    「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我有权撤销告诉。他要抓小偷,好,我会把真正的贼送到他面前去的!」

    伊文的激动也和列德差不了多少。「班先生,我们差点就把一个无辜的女人送进监狱去了。我们会向卡特报告这件事的,如果他不高兴,」他耸耸肩。「那就开革我们好了。」

    列德觉得被罪恶感深深笼罩着。泰莎是无辜的,而他到现在才明白,他的自制被急转直下的事实彻底击溃了。难怪泰莎要拒绝这次摆平的机会,因为窃案的确不是她做的。

    列德立刻明白她所受的伤害有多大,是他将泰莎推向绝望的深渊的。如果她被逼发疯的话,他得负起全部的责任,因为他竟这样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心乱如麻地站起来,不理会其它在座的人,便追了出去。他要去向泰莎解释,求她原谅自己,然后再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泰莎和史汀生已经不见踪影了,列德跨进车子,决定追到泰莎的家里去。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吃闭门羹,不过他必须祈求泰莎的原谅,否则他永远不会平静。

    那场恶梦的情景又浮上他的心头。天啊!他差点就把一个明媚动人的可人儿推进地狱去了,她姣好的身体也将在完全隔绝的环境中日渐憔悴,随着埋进监狱的,将不仅是青春和美貌而已,还包括了人格和屈辱,而这一切的一切,岂不是他带给泰莎的吗?他实在并不比那个想要陷害泰莎的人好多少啊!

    列德便这么杂乱无章地想着,一路上几次差点误闯红灯。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泰莎,无论情势多坏他都不怕,只要她肯见他,只要她肯。

    他要尽一切力量挽回,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老天!他差点毁了两个人:他,以及泰莎!现在,当务之急是:他必须找出真正的小偷来,替泰莎洗刷罪名,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赎罪的机会。

    第九章

    史汀生将泰莎送进家门之后,还不打算离去,他望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泰莎,似乎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史律师,我很抱歉。」泰莎微弱地说。「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冒险。」

    「不要提那个。」史汀生的声音也不稳定。「不过……呃,我好象忘了如何信任别人了。我应该信任妳的,魏小姐,我不该拿妳的无辜与否不当回事,做为一个律师,我只想到案子要如何解决。」

    「那是可以理解的。」泰莎温和地说,不过她希望史汀生快点离开,她太疲倦了,想好好睡一觉。

    外面有人敲门,史汀生看看她,径自走去应门,列德一脸焦急地冲进来。「她还好吗?」他气急败坏地问。

    然后他不等史汀生回答,便往泰莎走去,史汀生在他身后阻止道:「白先生,你知道这是违法的——」

    「我不管什么违不违法。」列德不可理喻地在泰莎面前蹲下,使她正视自己。

    泰莎虽然直视着前方,眼神却涣散无助。列德不禁心中一懔,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泰莎这么靠近了,那熟悉的芳香此刻更唤起他的欲望。他想将泰莎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但泰莎立刻瑟缩起来,她苍白僵硬的身子使列德只好放弃努力。

    「泰莎?」他试着解释。「我已经撤销告诉了,妳明白我的话吗?妳是无辜的,以后不必再担心了。」

    史汀生在一旁讶异地插口。「什么?你撤销告诉了?但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待会儿向你说明。」列德头也不回地答道。「泰莎,妳明白我跟妳说的话吗?」

    「明白。」一声细微的回答。她没有任何感觉,既不觉得惊喜,也不觉得奇怪,甚至不觉得松一口气。她不要感觉,也不要思考,至少现在不要。为什么列德不滚远一点?为什么他还不放开她的手?

    「妳的喉咙怎么了?」列德立刻注意到她的声音不对劲。

    泰莎排斥地瞪着他,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只有两个字:滚蛋!

    列德凝视着她,他知道现在没有办法说什么,于是又站起来,转头对史汀生说:「我们到厨房去谈。」

    两个男人朝厨房走去了,泰莎一个人留在沙发上。她想睡,却始终没有睡着。他们到底在谈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不只一个小时了。为什么他们还不出来?什么事情需要谈那么久?

    她的心头还是一片茫然。列德告诉她撤销告诉了,换句话说,她自由了。但是为什么这个消息一点都不真实?她真的自由了吗?

    他们终于出来了,史汀生走到她面前,温和地说:「妳已经没事了。」他向她保证。「白先生会处理一切,我现在得赶回办公室,待会儿再跟妳联络。」

    「等等。」泰莎绝望地叫住他。难道他要将自己留下来,和列德单独相处吗?

    「白先生会照料妳的。」史汀生重复了一遍,然后朝列德点点头,举步往门外走去。

    泰莎现在真的绝望了,她怎么能靠列德这么近?她撑住虚弱的身子,努力想站起来。「请你离开这里!」她冷冷地说。

    「妳的喉咙怎么了?」列德并不理会她的逐客令,笔直地朝她走来,一直走到她面前时,她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个玻璃杯。

    他将玻璃杯递给泰莎,烫得泰莎差点握不住。「热柠檬汁。」他简单地说。「喝下去,对妳的喉咙有好处的。」

    冰冷的手指突然握到温热的东西可真舒服极了,泰莎情不自禁地举到唇边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常这样弄给她喝。

    「妳的喉咙怎么了?妳生病了吗?」

    他为什么不赶快走,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再见到他的刺激真令她忍不住想尖叫起来,她觉得快发狂了。「不,我没有生病!」开始了,她快开始歇斯底里了,泰莎心想。

    「那到底那里不对?」

    他的出现就够不对了,泰莎从来没有这么失去控制过,她的怒火燃烧着,无神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许多。她狠狠地盯着列德那称不上英俊,却十分性格的脸,以及正疼惜地望着她的蓝眼睛;不错,她爱他,然而他背弃了她!愤怒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突然扬起手里的杯子。「该死的!我恨你!你听见了没有?」

    她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着,她不顾疼痛的喉咙大吼大叫起来,情况立刻变得不可收拾。她边哭边叫,两手在列德的身上拚命捶打,直到声嘶力竭才住手。列德护住头、脸,不过还是定定地站在她面前,让她发泄个够。

    眼泪从泰莎脸上哗哗地落下来,她涕泗奔流地住了手,才刚好一点的眼睛又开始酸痛起来。

    「宝贝,只要能让妳觉得好过一点,就算把滚烫的开水往我身上泼都无所谓。」列德心疼地将泰莎拉入怀里,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把手里的柠檬汁往他砸了过去。「老天!我该怎么做才好?」列德痛苦地低语着,紧紧地搂住泰莎,如雨点般的吻不停地落在她的头发、前额,和面颊。「我怎么会那样待妳?」他的心随着泰莎的反应而绞痛起来,他知道这种创伤是很难抚平的;而他也很可能因为这一次的错误,便永远失去了泰莎。

    泰莎在他的怀中喘息着,刚才那一番哭闹把她累坏了,此刻她筋疲力竭,只剩下轻轻的啜泣。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她失去了列德的爱,又遭受他的背弃,甚至还定了罪,坐了牢,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茜茜姨妈若是知道她落到这般田地,不知会有什么感想?她眼看着泰莎成长,明白她并不是轻易屈服的人,哪怕在得知安德鲁的作为之后,都还能坚强地挺住自己。而这次,她却为了一个认识不久,底细又不清楚的男人而痛苦至此,茜茜姨妈一定会摇头叹息的,尤其她若是眼见泰莎这一番又踢又打,又哭又叫的表现,更是不知会如何心疼了。

    泰莎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发觉十分困难,她还是那么依恋列德的拥抱,以及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就连衬衫上的汗臭味也不例外。渐渐地,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列德扶她在沙发上坐稳了,便走进厨房去,不一会儿,端出一杯热牛奶递给她。「喝下去。」他温柔地命令道。

    泰莎一言不发地接过去喝掉,然后把空杯子还给他,列德顺手一搁,便伸手来抱泰莎,但是泰莎拚命抗拒着。

    「嘘。」列德轻轻地哄她。「不要动,妳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我抱妳上床。」

    他将泰莎拦腰抱起,往卧房走去,然后轻轻地放到床上。窗外的阳光太亮了,于是他又走到窗边把百叶窗放下来。最后,他坐在床沿帮泰莎脱衣服,再用毯子将她裹得好好的。

    泰莎一句话都没有说,既然用武力反抗无效,她只好以沉默表示抗议。

    列德将她安顿好了,便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然后上床和她并肩躺着。好好睡,宝贝,我在这里陪妳。」他轻声细语地说。

    他身上的味道使泰莎感到安全,虽然她还是余怒未消,但睡意已经渐渐袭了上来。

    「睡吧,宝贝。」列德催眠似地低语着,然后泰莎真的睡着了。

    几个小时以后,泰莎在黑暗中醒来。她想去洗手间,于是轻轻掀开毯子,走进浴室去,当她再出来的时候,列德已经站在浴室门口等她了。他扶住泰莎走回床上,将她拥进臂弯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便这么静静地躺着,泰莎的脸摩挲着他的胸毛。噢,她终于又躺在列德的怀抱里了!在深刻的满足中,她又沉沉地睡去。

    当她再度清醒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打开窗子,偏西的夕阳告诉她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换句话说,她已经睡了不只一天一夜了。

    她披上睡袍,拿出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去,此刻一个热水澡是她最渴望的事。

    当她刷完牙,洗完脸,又洗了一个清爽的热水澡之后,倚在浴室门口的列德倒真让她吓了一跳。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微笑着说。「我想还是称呼它早餐比较恰当一点,虽然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

    「谢谢。」她板着脸回答。

    列德突然揽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别担心,宝贝,妳已经休息够了。」他低低地说,然后将她扶正。「现在吃点东西吧!」他不容分说地便将泰莎搂进厨房去。

    泰莎只有被他摆布的份,她气闷地坐在餐桌前,叉着面前的小牛排。为什么列德还敢随便亲她吻她?留下来陪她过夜又是什么意思?昨天没有想到的问题,现在突然清晰地浮上眼前:为什么他会撤销告诉?

    当然不是因为爱,泰莎心想,或许是良心不安吧。「你什么时候回去?」她开口问道。

    「我不回去,刚才我和伊文联络过,叫他把我的衣服送来,我不能让妳一个人留在这里,一小时也不行。」

    泰莎喝了一口咖啡,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很好,不会做什么傻事,你不必担心。」

    「不行!我不是怕妳做傻事。」列德坚持道。「而是怕妳趁我不在的时候,把门锁起来,不让我进来。」

    「这倒是真的。」泰莎点点头。

    「所以喽,我不敢冒险。」他的语气突然转为严肃。「我知道无法补偿妳这星期来所受的罪,不过,我发誓会用剩下的一辈子时间来试试看。」

    愤怒的情绪立刻袭卷泰莎。「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告诉你,我不需要你!」

    列德喝一口自己面前的咖啡,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我和妳姨妈通过电话,」他语出惊人地说。「我从妳的电话本上找到电话号码。」

    泰莎讶异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找她?」

    「我知道她很担心妳,所以打电话叫她放心。此外,我还得继续去抓那个小偷。」

    泰莎瞪视着他,不大敢相信所听到的话。「你是什么意思?」她迟疑地问。

    「我知道不是妳做的。」

    「是吗?那些有力的证据怎么说?捏造的?」一提到这件事伊泰莎混合着愤怒和悲伤的情绪就一起翻涌上来。

    「我承认调查得不够深入,这件事的确不是妳做的。」

    他恳切的目光看在泰莎的眼里,却无法造成安抚的效果;正好相反,那目光差点撩起了她的热情。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她力持稳定地说。「为什么你从前不相信,现在却相信了?那些证据并没有改变,不是吗?还是你又找到新的证据了?」

    「不!我并没有找到新的证据。」要说明他的心理过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他该怎么解释那些失眠的夜晚,以及他们做嗳时的感觉?这些使他在昨天那决定性的一剎那,突然相信了她的话。

    然而,泰莎会原谅他吗?她曾经说过对未婚夫的感情还没有深到原谅他的地步,因此解除了婚约,那么她对自己呢?爱得够深吗?深到原谅自己的地步吗?

    泰莎注意到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甩甩头问:「茜茜姨妈怎么说?」

    「她哭了。」列德简单地说。他没有告诉泰莎茜茜另外还交待了他一些话,这些话是在她相信他真正关心泰莎之后说的。

    「她……这个周末会来吗?」

    「不会!」因为不需要了,他在心里回答。茜茜告诉他必须要有耐心,因为只有时间才能治疗创伤,如果他现在贸然表示情爱的话,只会弄巧成拙。

    泰莎的脸上掠过失望的表情。「那么我回家好了。」她不假思索地说。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了,她想回到老家去,用乡野的清新洗涤自己的心灵。当初她是为了逃避另一段感情才离开田纳西的,而现在,她又为了逃避一段已毁的感情而离开洛杉矶。

    列德一下子愣住了。如果泰莎要离开,他也无法跟过去,因为他要留在这里找出真正的窃贼。不!他不能让她走,他担心这一走便永远失去泰莎了。

    「妳还不能离开。」他简短地说。

    泰莎困惑地睁大眼睛。「我不能离开?」

    「我需要妳帮忙。」他很快想出一个理由。

    「我不知道我帮得上什么忙。」

    「没有人知道妳已经被撤销告诉了,那个侵占公款的家伙一定觉得很安全。但是如果妳走了,他一定会立刻提高警觉,说不定便卷款潜逃了。」

    泰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在乎你抓不抓得到他。」

    列德有点生气地站起来。「妳难道不想查出那个差点害妳入狱的家伙吗?」

    泰莎摇摇头。「我真的不在乎,我现在只想……忘掉这一切。」

    包括我在内,列德心想。这真是太糟了,他心烦意乱地拥住泰莎。她定定地不动,但也没有挣扎。「妳吓坏了。」他力图挽回地安抚她。「可怜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妳的。从现在开始,妳什么都不必操心。」

    「我可以照顾自己。」泰莎并不领情。

    列德更慌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我好久没有抱妳了。」他粗嘎地说,嘴唇在泰莎的耳鬓摩擦着。「妳的身体好香。告诉我,蜜糖,妳怀孕了没有?妳想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吗?」

    一阵尖锐的痛苦狠狠刺着泰莎的心,这才是他撤销告诉的真正原因?他所说的相信她无辜的话——都只是用说的?「没有。」她试着推开列德。「我没有怀孕,上个星期检查过了,你不必担心。」

    列德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背后,心里有点失望,有个孩子说不定还能留住她。不过,他知道这才是最好的消息,他希望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在喜悦和祝福中出生,而不是在偶然的错误或意外中降临。

    门铃突然响了,泰莎立刻开始挣脱他的掌握,列德只好松开手。「小心点。」他皱着眉说。「可能是伊文,我请他帮我送衣服来。」

    「你为什么不干脆回旅馆去?」泰莎一面说,一面穿过客厅去开门。

    伊文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前,腋下挟着公事包,他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嚷嚷说:「我今天可得到一些有趣的消息了。」他在沙发上坐下,一面打开公事包。「鉴定笔迹的结果送来了。」

    列德连忙倾身向前,伊文将一张报告递给他,他很快地看了一下,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上面怎么说?」泰莎莫名所以地坐到他旁边,一起凑过去看。

    「上面说,支票上的笔迹和妳非常相似,但不是妳签的。此外,以笔迹的书写方式来看,很可能是一位女性或女性化的人模仿的。」

    泰莎也不禁皱起眉头。「你想可能是谁?」

    「华山姆。」伊文接口道,一面将鉴定报告收回他的公事包里。

    「不可能!」泰莎斩钉截铁地说。

    「别那么肯定,他是最有嫌疑的人。根据妳的说法,他有许多昂贵的设备,而那些设备并不是他这种收入的人买得起的。」

    「山姆一直试着帮助我!」泰莎不以为然地说。在她最不幸的时候,山姆对她伸出了援手,而伊文竟说他最有嫌疑,这实在太过分了,她绝不能出卖山姆。「假帐绝不会是他做的,否则他绝不会不晓得帐目的名称。」

    列德脸上笼罩着一片阴霾。「该死!我知道有人到过我的办公室偷看文件!」

    泰莎真怕自己拖累了山姆。「他只是想帮我而已。」她立刻为他辩解,山姆一定是因为查不出帐目名称才跑去偷看的。

    门铃又响了,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泰莎让列德去开门,伊文将桌上的文件都收了起来。

    彷佛讲好了一样,山姆就站在门前,旁边是比莉。她一见到列德便瞪着眼说:「你在这里干嘛?滚远一点!你竟敢把她折磨成这样!」

    「冷静点。」列德平静地说。「我不是来欺负她的,我只是想找出是谁想陷害她。」

    「你说什么?陷害她?」比莉诧异地问。

    「不错,现在请进吧,我们快可以开一个聚会了。」列德将他们让进屋里,比莉一眼瞥见伊文。

    「他来干什么?」她满脸怀疑地问。

    列德答非所问地说:「我们昨天撤销对泰莎的告诉了。」

    山姆马上露出笑容,但比莉并不放心。「这么说,一切都没问题了?你以为你可以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别人就任着你予取予求?」

    泰莎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列德瞥了她一眼,转头对比莉说:「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么幸运,不过,这并不是我来此的目的。显然有人想嫁祸给泰莎,我只是想查出那个人是谁。」

    「求求妳,比莉!」泰莎央求地说,对比莉咄咄逼人的责问感到难堪,因为那也牵涉到她。

    列德没有再理会比莉,他转向华山姆。「山姆,我知道你可以用电脑追踪出帐目。」

    山姆困惑地望着他。「不错。」

    「那需要花你多少时间?」

    一谈到电脑,山姆的羞涩就不见了,他变得笃定而自信。「嗯,如果能使用总电脑,大约要花两个晚上的时间,或许还更短。」

    「如果明天一整天呢?」

    「你是说在上班时间做?」

    「不错。」

    「那我可以全部追踪出来。」

    「那就这么办。」列德对他说。

    「帐目名称呢?」

    「魏泰莎的『魏』。」列德说:「用『魏氏』混淆『维氏』的代号,每一笔贷款都如此。」

    「难怪你怀疑泰莎!」比莉叫道。

    山姆皱起眉。「噢?」他似乎很困惑。

    「那家伙利用有问题的色带,将拼音相近的两个字故意混淆,在打字不清的情况下瞒过人的眼睛。」

    泰莎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涉嫌。「然后我的名字被签在支票上……」难怪他们认定是她,这种证据不可谓不确凿。

    列德锐利地盯着她。「不错,情形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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