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那鬼将杜昌若是有心要追,恐怕小师弟此刻已不在人世。我以为,要么是他不屑一顾未将小师弟放在眼里,要么是他认定小师弟已死,故而未追。既然当时没有追杀,现在也决计不会再寻来。再说,以鬼将杜昌的修为……”冷伟看了看萧杰,诡异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倘若他真的杀来,我也救不了小师弟。既是这样,我不如仍旧住客栈。这里虽是深街陋巷,毕竟同在城内,相隔也不遥远。”萧杰叹道,叹自己修为不深。
二人随即进屋,见刘易文已直起身子,梁婕坐在床头。萧杰便把打算说给刘易文与梁婕听。果然,梁婕面有暗喜,刘易文却是有些不情愿道:“都怪我拖累大家,现在又不能护送师父灵柩。二师兄,你也不在这里陪我,我好生寂寞!”
萧杰见他情形可怜,心一软,差些要说出留下的话,冷伟眼尖,抢先道:“小师弟,梁姑娘要替你疗伤,真气轮转,受不得打扰的。二师兄就在客栈,相隔不足十里,他会每日都来探望你。你且安心养伤,我们在酆都等你和二师兄。哦,倘若这位梁姑娘愿意,也可一起前往酆都。”
梁婕脸一红,头低了下去。
冷伟哈哈大笑,拉着萧杰出了门。
见二人走远,刘易文沮丧不已,靠着床头一声不吭。梁婕关切道:“怎么?又不舒服了?”刘易文摇摇头,眼圈通红着哽咽道:“我上山半年多以来,和师兄们同吃同住,日日都在一起。二师兄萧杰生性严谨,做事认真,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三师兄陈晔不苟言笑,严肃得很,大家都怕他;四师兄冷伟喜欢说笑话,大家都爱和他聊天;五师兄顾方最好玩,会许多稀奇古怪的法术,还有其他师兄们,他们处处护着我,还损耗修为救我的命,对我比对亲弟弟还要好。我惹出祸来,他们从不责怪我。如今他们走了,我实在是舍不得。”说罢,居然哭起来。
梁婕心中亦颇为感动,连连安慰道:“不妨事,你二师兄不是天天来看你么?等你的伤养好了,就能去四川和他们会合了。”
刘易文正到伤心时,竟一把抱住梁婕,嚎啕大哭。
梁婕生平第一次被男子这么抱住,心跳如鼓,怦怦直响,脸上红得有些发烫,一时不知所措,竟是愣在了那里。
-【第十四章五行之气】-
刘易文回想自己拜入乾元观半年多来,惹了多少事情,费了大家多少力气。那罴蒙、婆娑、杜昌,哪个不是自己惹出来的。自责、懊悔、愤恨一起涌上心头,但觉眉心一阵刺痛,头一歪倒在梁婕肩膀晕了过去。
梁婕见状,急忙再运五行之气,灌于易文的眉心轮。片刻,易文悠悠醒来,嗫嚅道:“又害你耗损真气替我疗伤。”
梁婕宽慰道:“不妨事。我们南春派习的是五行之气,可纳日、月、风、水之力,时刻循环,生生不息,损耗不了多少。医术有高下之分,道行有深浅之别,但五行之气只是循环生息速度不同,不似你们修真习武派别,修真气聚真元炼内丹颇为不易。”
“哦?”易文奇道,“那你们的真气岂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嗯。”梁婕答道,“我们自身没有多少真气内力的,是吸纳自然之力,以身体经脉为一个载体,将自然之力化为至柔至和之力施放出来,用于治病救人,畅通经络。道行越深,吸纳自然之力也就越多,循环的速度也就越快,施放出的五行之气也就越强大。”
“那你们不炼内丹,不养真气,如何求仙呢?”易文惊道。
“修仙门类繁多,像你们这样养真气炼内丹的,因为可以御气退敌,力量强大,因而修仙门派的主流,也我们这样习自然五行之气的门派。我们南春派,通过吸纳五行之气,以求天人合一,归于太真,得以成仙。但是我们只能治病自保,无力与人争斗,故而愿意学习的人不多。另有炼制仙丹吞服飞仙的门派,仙丹一旦炼制成功,无论有根基与否,年岁长幼,只要吞服下去,立即得道成仙,省却了精心修炼的辛苦,是修仙的捷径。但是炼制金丹,费工费料,动辄数万乃至数十万黄金,几十年都未必能炼出一颗,非王侯巨富不能有这样的财力,因而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
“哦,原来如此。”刘易文乃是第一次听说修仙门类,颇感兴趣,继续问道,“那么像我们乾元观这样养真气炼内丹的门派,若是受了重伤,又无你们搭救,岂非必死无疑?”
梁婕笑道:“不至如此。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心法。像你这样,灵慧魄受了损伤,若是依着你们乾元观的四清决来调养,亦能痊愈,只是须得一年辰光。我以五行之气替你疗伤,以自然之气治自然之躯,当然会快不少。”
“看来这五行之气还真是厉害。”刘易文不由得啧啧赞叹,“竟然可以缩短四分之三的时间。若是你们兼修乾元观的心法,以自然之力抗自然之人,可真是举世无双了!”
梁婕摇头道:“我万万不会有此念头。所有南春派的弟子都不得习别派心法,否则便视为师门叛徒。再者,我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只希望能做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就心满意足了。”
刘易文脸一红,心中羞愧道:“我当年只想修仙可以学些本事,从此便长命百岁,纵横乡里。略有小成之后便心高气傲,争强好胜。如今看来,真是可笑。”正想着,梁婕又道:“你先休息,我去做些吃的。从今日起,每日我会替你行气疗伤两次。”
“有劳姐姐了。”刘易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诶,别姐姐了,不是让你叫我婕儿么?再说,我可不比你大。”梁婕一笑,起身出屋去了。
刘易文见梁婕笑靥如花,心中竟也不胜欢喜,有些懵懵懂懂的少年情怀了。
冷伟等人当日便扶着潘天师的灵柩前往南京去了,萧杰留守在同元客栈,每日上午前来探视。疗了三日伤,刘易文觉得气息顺畅不少,虽然真气尚未贯通,但是那股鬼气已经全然不似之前那般阴冷逼人。
第四日上午,刘易文估摸着萧杰该到了,心中正在期盼,门外就传来了萧杰的脚步声,但是没有进门,反而和梁婕在说些什么。刘易文在里屋喊道:“是二师兄么?怎么不进来呢?”
“哦,家里没有米了,我拜托萧大哥明日过来的时候,带一些过来。”梁婕急忙应道,继而压低了声音对萧杰道,“那么,这便是第三十五人了。”
“什么???三十五人?你是说那张恒已经取了三十五副活人心肝了?”萧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也是听镇江人说,差不多是每过一个月,就有一人丧命。遍观这镇江城内,还有谁会如此残忍阴毒呢?除了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做得出。”梁婕愤怒却又无奈。
“真是禽兽不如。这事,还不能让小师弟知晓。否则,定然怒气攻心,气息紊乱,伤势加重。”萧杰道。
“嗯,萧大哥明白事理。此事稍后再说,我们先去看看易文吧。”梁婕道。
刘易文早就等得不耐烦,见了萧杰,急忙说道:“二师兄,你们说些什么呢?怎么没有米要说这么久。”
“她要照顾你,替你疗伤,又哪里来时间上街买米买菜呢?我看还缺什么,一起买了带来便是了。”萧杰强笑道。
“师兄,也不知道四师兄到哪里了。我在这里等得好生心焦,怎么我这伤好得这么慢呢?”说着,刘易文从怀中掏出虎符,放在手心里把玩。
“故而魂魄就是性命所在,受不得损伤的。修仙到达一定程度,肉身便是一具皮囊,只是魂魄依伏之所。你看你手中虎符,不过是一具铜器,关键在于蕴含在内的灵力。这灵力,有你注入其中的,也有历代所有者注入其中的,更含有铸造者的心血。”说着,萧杰抽出随身佩剑,对刘易文接着道,“我这把佩剑乃是家传三代,也没什么名字,没有经过许多人之手,灵力甚微。而你的虎符,天子御赐,乃是千军万马的象征,里面不知道汇聚了多少将士的精魂,如今你况怎样?”
“我偷偷潜入张恒家中,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这样的深宅大院,一定设有密室,我不敢久留,便匆匆离开。”萧杰恨道。
“萧大哥一定要小心了。那张恒耳目众多,切不可让他发觉了易文的藏身之处。”
“我晓得。你还要替他疗伤,我便不多打扰,待我来日再探。”萧杰便告辞而去。
张恒府内房屋众多,家丁时时巡逻,萧杰纵有好身手,也不敢日日前去,更不敢久滞,只得来去匆匆。去了数次,也未能找到密室所在,仅是知晓了张府房屋布置,探明了张恒卧室所在。倒是经过两个月,刘易文伤势大好,体内的鬼气已经渐渐不侵袭真气,眉心也不再疼痛,周身气息可运转自如而无甚阻碍,心中愈发喜悦。更奇怪的是,自从疗伤以来,灵慧魄被五行之气滋养,想法和先前慢慢有些不同了,性子开始变缓,言行不再冲动,竟是越来越像个成人,不再是十三岁的幼稚少年。日日见着梁婕身前身后地忙着,心中那股少年情怀蔓延开来,目光交汇便是脸红,梦中除了父亲、姐弟之外,最多的,就是梁婕了。那声“婕儿”叫得也愈发地顺口自然。
这日下午,梁婕替易文疗完伤,心中便十分地不安起来——又是月末,那第三十六人恐怕又要命丧张恒之手。越是想,越是坐立不安,待到傍晚易文入睡了,便起身直奔同元客栈。
一路之上便听得路人在议论又有人遭剖腹挖心惨死家中,心中一沉,脚步加快,恨不得立刻见到萧杰。进了那偏房,果见萧杰一脸凝重坐着,一声不吭。
“萧大哥,这……”梁婕想劝,却不知如何劝。
“梁姑娘,我打算再探张府。”萧杰取了剑,便要动身。
“萧大哥,你心绪不定,如今不能乱了方寸,不可贸然行事。”梁婕急忙劝道。
“梁姑娘,我不可再等。上次打探未有任何结果,此次我一定要再去。我乾元观除恶扬善,即便是没了这条命,也不能再坐视惨剧发生而不理。”萧杰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萧大哥,你还是稍安勿躁。若是出了岔子,易文可怎么办?若是非去不可的话,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梁姑娘,你南春派不会御气迎敌,太过冒险。你还是回去照顾易文。”萧杰说罢便大步流星出了门。
梁婕哪里放心,只得暗中紧紧跟着。
此时已是深秋,夜黑得极快。萧杰到张宅,夜幕业已降临。他一纵身便跃过围墙,左躲右闪。他速度极快,又是来过的,倒也无人发现。梁婕翻身上了屋顶,定了定目力,轻轻挪步,往下看着萧杰。
萧杰趁黑摸路,不消片刻到了张恒的卧室附近。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镇江王”张恒卧室居然是偏僻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间偏旁,左右皆是库房。萧杰见里面黑着灯,心中暗喜道:“前几次来,好容易晓得你住哪里,今日你不在,就是便宜了我。”便戳破窗纸,投了枚石子进去。是为投石问路,若是屋内有人,他便立即可以飞遁。屋内并无声响,萧杰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用力一拧,将门锁锁芯震落,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反手又把门关好,锁依旧挂在门上。
梁婕见萧杰进了库房,心中不解,但不便跟进去,只得注意看着四周。
过了许久,萧杰仍不出来,梁婕心中焦急万分,心一横,便纵身而下。刚进屋子,便觉鬼气扑面而来,梁婕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屋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梁婕催起五行之气,以月力渗入双目之中,眼前逐渐明亮起来。一切铺陈极尽奢华,丝毫不似外面看起来那般局促狭小,但也并无异常。“只是,这萧大哥去哪里了?”想到这里,梁婕心中有些害怕。而房内鬼气越来越重,阴冷死寒,似乎要钻入皮肤。梁婕将那五行之气催发出来,笼住全身,抵御住鬼气。此时,她赫然发现原来床榻后面的墙壁竟然是残缺了一块,像极了密室入口。梁婕投石问路,并无声响,当下钻了进去,果然是密室通道,斜道通往地下。通道极深,梁婕边走边想:“这张恒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工物力才挖出这样的密室。”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眼前隐隐有了光亮,梁婕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探头一望,果然是间小小密室,可怜萧杰被牢牢困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梁婕见周围无人,急忙上前道:“萧大哥,不要慌,我来救你。”
萧杰没想到梁婕会跟着自己,又惊又喜道:“你怎么来了?”
“别管我怎么来的,我现在怎样才能救你?”梁婕急忙道,“若是张恒回来,我们就逃不出去了。”
“这丝线牢固无比,”萧杰道,“我经脉都已被封住,你替我暂通经脉,我好挣脱。”
“好!”梁婕催起五行之气,打入萧杰体内。她只觉得经脉里阻碍重重,如同千万座山挡在前方,须得用强力冲出一条路来,便加快气息流动,增强五行之力。萧杰猛感通体顺畅,用力一抖,将捆绑挣脱,捡起佩剑,指着那案几道:“你看,那就是活人心肝,用来供养鬼将杜昌!”
梁婕顺着剑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血淋淋一副心肝摆在供案上,情形可怖,叫人不寒而栗,便不敢再看。二人细细搜了一番,未见异物。于是梁婕说道:“既然已经知晓了张恒所为,我们速速回去,明日再详细商议对策。倘若让他撞见,我们免不了一场恶战,胜负未可知。”言下之意,自然是敌不过的了。
萧杰叹道:“也罢,那我们先走。”二人便顺着来路往上走去。梁婕不禁问道:“萧大哥,方才缚住你的是何物?怎么力量那么大?竟能封锁经脉?”
萧杰边走边道:“那是是鬼界之物,是乌胆蜘蛛吐出的丝。无常鬼卒锁魂之时的锁链里,便加了此物。今日若不是你,我一定逃脱不得。真是多些梁姑娘救命之恩!”
梁婕急忙说道:“哪里的话。此处鬼气旺盛,但愿我们能全身而退。”
二人顺着地道走到张恒卧室,想要推门出去,门竟然被锁住了!
-【第十六章神风晚照】-
萧杰和梁婕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看到门外火光亮起,家丁们呼喊道:“胆敢夜闯张大官人的宅子,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速速投降,免得受刑!”却是谁都不进屋。
二人稍稍舒了口气。萧杰轻声道:“听声音大概一二百人之多。好在都是一群普通人,你我想要逃脱,轻而易举。不如直接破门而出。”
梁婕摇头:“若是张恒的诡计,我们岂不上当?”
萧杰道:“若张恒不在此,延误时机更是不得了。我先冲出去,引开众人,若是张恒在,必然跟随我去,如此你可逃脱。”
梁婕还要说些什么,萧杰断然道:“就这样吧!你法术勉强自保,不要争了。”说罢,撕下衣襟蒙上脸,剑尖蓄着真气,一脚把门踹开,一道剑气就发了出去。
众家丁惊叫不已,萧杰立刻冲出门,纵身跳上了房顶。家丁有的开弓放箭,有的高举火把跟着追赶过去,群势汹汹,其中不乏好手。梁婕趁乱侧身出门,向相反方向跃上了屋顶,刚跑了几步,脚下火光亮起,众人叫道:“这边还有一个!”“你中了埋伏啦,速速投降!”梁婕大惊,另择方向奔去,只听身后弦声刺破夜空,乱箭齐发之下,梁婕躲闪不及,后腰被射中,顿时疼痛难忍,脚步沉重起来。梁婕催起五行之气,护住心脉,咬牙狂奔,甩开众人跑到院墙处,几乎是跌落下地,就地一滚,钻进黑夜之中,朝住处逃去。再走几步,眼看力不能支摇摇欲坠,忽有一人将自己抱起奔跑起来。
“易文?”梁婕喘息道。
“是我。”刘易文不多话,一起飞奔,跑回住处,将梁婕放在床上,她早已疼得脸都变了形。易文用力拔下箭头,用真气封住伤口,不使血流如注,伤处皮肉已经发脓溃烂,再看箭头漆黑,果然有毒。
“你取我的药箱过来,把绿瓶里的药粉倒在伤口,拿小刀替我把坏掉的皮肉剜了,再把红色药瓶里的药粉敷上。”梁婕虽然剧痛无比,但是神智依然清醒。
“这!”刘易文大惊。
“快些。这是双尾蝎的毒,腐人血肉。再晚,我浑身都要溃烂。”梁婕气若游丝。
易文心一横,取来药箱,撕开梁婕伤处的衣衫,依照梁婕的吩咐,撒上绿瓶里的药粉,将那溃败腐烂的肉尽数剜去,再敷上红瓶药粉。才一炷香的功夫,那伤口便逐渐收合,渗出的都是殷红的鲜血,大有见好的趋势,易文大喜。梁婕又道:“你若可以,稍微用些真气,替我把残毒逼出来。”说罢,疼痛难忍,晕了过去。
刘易文哪里敢耽搁,顾不得鬼气未消,急忙运起体内所有真气,游走在梁婕周身,恨不得将毒素立即逼出,直累得易文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眉心竟然又有些疼痛起来。易文丝毫不在意,直到梁婕哇呀一声叫,喷口一口黑血,悠悠道:“好了,无妨了。”易文这才放心,身子一软,也倒在了床上,二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梁婕见状,眼里流出泪来:“易文,辛苦你了。”
刘易文咧嘴一笑:“哭什么。你替我疗伤两个月,我才帮了你一回。我好得很呢。”
梁婕眼中晶莹,噙着泪道:“我真是没用,连这样的箭都躲不过,还要拖累你。”说罢,小声抽泣起来,肩头一耸一耸,楚楚可怜叫人心碎。
刘易文情不自禁地抱住梁婕,柔声道:“婕儿,你别这样。你本就就是救人而不是杀人。再说,即便是道行再高,也有失手的时候,何况是你呢?”
梁婕把头埋入易文胸口,带着哭腔道:“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一定没命了。也不知道萧大哥他脱险了没有。”
“二师兄也去了??”刘易文大惊,“怎么你们都会去了张恒家中?”
“城内连续三十六人被剖心挖肝,萧大哥忍无可忍,再探张府,我不放心,暗中跟着。他引开家丁,让我逃出,他自己却生死未卜。”梁婕哭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轻轻敲门,二人吓了一跳。门外人低声道:“易文,是我。”原来似乎萧杰的声音。
易文缓了口气,费劲地爬下床,将门打开。萧杰一闪而入,将门关上,急忙问道:“梁姑娘回来了吗?”
刘易文点点头,指了指梁婕的房间,萧杰立马进屋去,见到梁婕,皱起眉头道:“唉!!你到底还是受伤了!都怪我保护不力,唉!”连连叹息,十分地自责。
梁婕轻声安慰道:“不妨事了,萧大哥。易文已经替我敷药驱毒,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几日就能痊愈。倒是你萧大哥,有否受伤,有人跟踪么?”
萧杰摇摇头道:“他们这些人也拦我不住,我杀了几人,他们便不敢再追。张恒似乎并不在家,否则我定然逃脱不掉了。你好生歇息,我与易文说些话。”说罢出了房门。
易文拉住萧杰问道:“二师兄,你们怎么都去了张府?孤身涉险不可取啊,若是伤了性命,又如何能除害呢?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萧杰诧异地看着易文,愣了半晌,方才说道:“小师弟,这似乎不像是你的性格啊?我原以为你要暴跳如雷,怎会如此平静?”
易文咧嘴一笑:“我也不知道怎地了,自从灵慧魄受伤之后,婕儿每日替我治疗,我灵台愈发清明,性子沉稳了许多,已经全然不是十三岁的小娃了。个中原因我都不晓得,只是看待事物大不同于前。”
萧杰点头道:“灵慧魄主智慧,梁姑娘每日以五行之气滋养其间,所谓顿悟,或恐如此。既然你能稳住心性,那我便与你说了事情罢。”当下便将城内连续有人惨死、张恒以心肝供奉杜昌之事细细说与了刘易文听。刘易文心道:“我们所不能胜的,是杜昌,并非张恒,若是除了张恒,或恐又有第二个张恒,治标不治本,须得败了杜昌,才能保镇江太平。”如此想着,嘴上便讲心思说与萧杰听,萧杰连连称是。二人商议了一番,萧杰便回同元客栈。刘易文仍回到梁婕房中。
梁婕伤口疼痛,并未睡着。见易文进来,若有所思道:“易文,有一事不得不与你说。我腰间受伤,提不得气,恐怕无法替你疗伤了……”
“啊?这……”刘易文未曾料到事态竟然如此眼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宽慰她,“无妨,我体内鬼气所剩无几,待你伤势好了也不迟。”
“不,”梁婕摇头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若是停了,就前功尽弃,对你损伤更大。如今,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我将五行之气的心法传授与你,你自己替自己疗伤。”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刘易文急忙拒绝,“这是你们南春派的心法,我是外人,怎么能学呢?再说,我习的是御气退敌之术,如果学会五行之气,更是有违你们南春派的宗旨,你就是南春派的叛徒。我坚决不答应。”
“易文!”梁婕有些焦急,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直皱眉头。刘易文急忙做到床头扶着她。
“易文,救死扶伤本就是我南春派的宗旨,大义所在,细枝末节的也就顾不得了,相信师父会体谅我。反正,无论如何,你也得听我的,不然,我、我、我就死于君前!”梁婕急得眼中流出泪来。
“好好好,我学,我学就是。婕儿你不要着急,我依你。”刘易文只得应允。
“恩。那你都记下,我们南春派,行的是自然之力,运的是五行之气,求的是天人合一。五行之气,金木水火土,凡是自然之力皆可以为我所用,以丹田吸蓄外力,顺周身经脉运转,再将外力释放出来,求的就是一个快。速度越快,五行之气在体内运转就越快,释放出的力量也就越多越强大。五行之气分为三个品阶,分别是神风,晚照,光华。神风阶段,正如我一般,能驱使日月风水之力,顺经络,治沉疴,如春风拂柳,生机盎然;修炼至晚照,凡人脱胎换骨,餐风饮露,身体轻盈,可步履水面,可御风而行,如夕阳西下,雄浑大气;及至光华,天地人和,无一不随心所欲,皮囊若无,无须刻意吸纳外力,魂魄与世间至阴至阳之气自然交融,无丝毫的阻碍,日月光华尽在一身,便能得道成仙。我先教你入门的口诀,你有真气在体内,转动身边气息更加容易。”梁婕一五一十将南春派誓不外传的心法传与了刘易文。
刘易文屏气凝神,心无旁骛,依着口诀心法练习吐纳。果然,股股气息经由周身穴位汇聚在丹田之中,形成一股较为强大的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刘易文将气流集在眉心轮,那种舒服安详的感觉和梁婕替自己疗伤时候一模一样。
-【第十七章罗刹鬼手】-
梁婕在一旁不住赞叹道:“你真是天资聪慧,这么快就能运转周身气息。而且,你似乎还带着天界之气,不知道我是否看错?”
刘易文缓缓睁开双眼,双目炯炯有神,好像是美美睡了一觉醒后一般容光焕发。听梁婕这样问自己,刘易文苦笑道:“这是天界金锏圣王在我腰间留下的金印,我的真气便从此充沛了许多,几乎没有断绝的时候。”
梁婕大为惊讶:“你居然通了天界?这、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刘易文不以为然道:“怎么没有?那张恒和杜昌不就是狼狈为奸么?鬼界能通人界,天界怎地就不能通人界?天下事哪有一定的,只是你我不知晓罢了。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做些点心给你吃——只要你不嫌难吃。”说罢调皮一笑回屋去。
“等下,易文,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张府的?”梁婕不禁问道。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凭着感觉便奔了张府。我当时也不能断定,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次让我把你救回。”刘易文起身便走。
张恒半夜喝完花酒回到府中听说遭了贼,大吃一惊,赶回卧室一看,果然密室门户大开,心中惊恐万分,冲进密室细细检查一番,一切安然无恙,唯有乌胆蛛丝的机关被触动。府中上上下下仔细搜索,并未能找到贼人。思量再三,仍是不放心,便悄悄移至另一间密室另作供养。他害怕杜昌脾气阴毒,不敢让其知晓。如此倒是让易文三人再次避过了风头。易文一边照顾梁婕,一边修行五行之气。南春派虽为小派,但是根基颇深,五行之气在体内游走一周,那鬼气便减去一分,过了半月,眉心不再疼痛,全身真气畅通无阻,伤势痊愈。不知不觉,在镇江滞留了已近三月。
月末将至,刘易文一面牵挂着冷伟一行是否顺利到了酆都,一面忧心忡忡想着此次张恒又要杀人。心烦意乱之下,便在屋内习起心法,催起虎符灵力,聚自然之气灌入虎符之中。
屋外,方才还是安静不动的树枝忽的就摇晃起来,大风吹,白光起,化作虎形穿透房顶直冲上天,竟遁入云端,将拿白云渐渐收在一起,聚成了虎啸的形状,尤其是虎头,更是大得骇人,绵延数里,一时间镇江城中人纷纷驻足观看,七嘴八舌,以为是百年不遇的奇景。
刘易文在屋内,哪里想得到有此景象,刚想要收回虎符之力,却觉那力量大得惊人,有呼风唤雨之势,自身真气渺小不可比。众人正说这虎云惟妙惟肖,冷不防虎眼一亮,白光射出,仿佛云朵有了生命,老虎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睁开了眼睛。
“显灵啦,显灵啦!!!虎大仙显灵啦!!”众人吓得大叫起来,纷纷跪下磕头。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虎眼中的白光渐渐收拢,突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虎云也随风而散。
易文眼前白光一闪,虎符仍落在掌心,愈发透亮。他握紧拳头,只觉虎符里气息奔流如同江海奔腾,有雷霆万钧之力。
张恒也在院中看云,见此情形甚是吓了一跳,心中好生疑惑,越想越觉得那白虎十分地眼熟,再细细一想,只觉得背脊里冷气直冒,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狂跑进密室,对着杜昌的画像磕了三个头,点燃招魂香,不消片刻,杜昌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
“你火急火燎请本将,又有什么事?”声音依旧阴冷,显得十分不耐烦。
“杜昌将军,大事不好了!上次那修仙小子没死,他的白虎今天通灵了,光都照到天上去了!”张恒匍匐在地战战兢兢道。
“什么?绝不可能!本将从不放过一个活口。”
“杜昌将军,是真的!我看那白云化作虎形,光芒刺眼,恐怕是他上次没死,这次养好伤又找上门来了。若是耽误了将军练功,我吃罪不起啊!”张恒到底老道,拿出了杀手锏。
“混账东西,胆敢威胁本将?哼,本将的罗刹鬼手就缺最后一副心肝的那股子血气了,你敢断了供养??!”杜昌大怒。
“小的不敢,小的是怕那修仙小子从中作梗,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张恒摆出一副作践自己的样子。
“唔,也罢,本将就再来人界走一趟。你可要晓得,本将每次来人界,都是凭着无忧锁方能通行无阻,违反了三界之约。若是被我发现你谎报险情,那第三十六副心肝,就拿你的吧!”
张恒听到最后一句,差些断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辛苦供奉的鬼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倘若真是自己杯弓蛇影,那可如何是好?如今骑虎难下,只得听天由命了。
刘易文收起虎符,对梁婕道:“婕儿,我去找二师兄。你好生歇息,过几日伤便好了。”梁婕盈盈一诺,仍旧躺在床榻之上休养调息。刘易文念起缩地法口诀,不多时便赶到了同元客栈。萧杰如同预先知道他要来一样,拍了下易文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你的真气把整个镇江城都给震了。”
“啊?”刘易文一脸茫然,不晓得萧杰在说些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你的虎符白光笼罩了镇江城,聚气为云,化为虎形,全城的百姓都以为是虎大仙显圣,纷纷叩拜。”萧杰高兴地说道。
虎符白光蕴含的力量能大到这样的地步,这是刘易文没有想到的。自己只是以三清真气催动虎符,将五行之气汇入其中,居然震动了镇江城,那么,张恒也定然知道了。想到这里,刘易文暗叫不好,连忙将心中所想说与萧杰。
萧杰亦皱眉道:“倘若如此,那么鬼将杜昌恐怕是要再出鬼门关了,你如今的处境也就十分危险。易文,不如速速离开镇江,权且避一避。”
“不,师兄。”刘易文慨然道,“月末将至,杜昌一定会让张恒再取活人心肝。我这次一定要救镇江百姓!师兄,你切莫以为我又是任性冲动,我自诩能与那杜昌斗一斗,你尽管放心,我已非我。”
萧杰当然明白刘易文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便道:“既然如此,我与你共进退。我们再像当初在茅山上斗婆娑一样,生死与共。”
“那么,师兄,倘若杜昌迟早都会找到我们,不如我们闯进张府直接会他一会。”说罢,刘易文摸了摸胸口的虎符,迈步出门,萧杰提剑相随。二人催起缩地法,来到张府门外。门子怒道:“何人敢闯张府?”
刘易文哈哈一声:“仙爷我又回来了。不想死的,
速速通报张恒,让他提头来见。”
上回易文独闯张府,这上上下下谁人不认得他?听他这么一说,门子骇得屁滚尿流逃回府内大喊道:“不好啦,上次那个修仙的又来啦!!!”众家丁顿时乱作一团,各自躲回房间。偌大的宅院又如上次一般死静。
刘易文哈哈大笑:“没想到仙爷我的余威犹在。”
张恒在密室听到外头大乱,心说不好,转念大喜:“这下可不用被杜昌掏心肝了。”随即取了青剑,赶到院内,仗着有杜昌撑腰,大喝道:“狗日的,上次你没死,这次你又回来了?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易文挥掌而出,掌风如火,烧向张恒。张恒用青剑一挡,青剑竟被震得飞起,跌落下来。刘易文纵身抢过青剑,以真气护住心智,行起五行之气,逼杀剑内鬼气。只见剑身青光莹莹,黑气缭绕,缓缓游出剑身。冷不防一股强力迎面扑来,易文急忙躲闪,手一松,青剑被夺了过去。
夺剑者正是杜昌。他阴:“没想到你还会使五行之气,当真是小觑你了。”说罢将剑丢给张恒,又道,“看来我的金尾九头鸟又该出来透透气了。”袍袖一甩,鬼兽便飞扑过来。
萧杰抢先提剑刺去,剑气如虹划破长空,金尾九头鸟振奋双翼,疾风如刀割,草叶皆碎。刘易文催起虎符灵力,灌入五行之气,白光破空振出,聚气为云化为猛虎下山之形,就见那片山峰般大的虎云不断翻涌,将金尾九头鸟裹成一团。九头鸟果然凶猛,抬起铁喙去啄虎云之眼。萧杰将五行之气尽数散出丹田,白云遁化无形,九头鸟扑了个空,重又振翅高空,九个头皆都张开巨喙,从口中喷出黑色的毒液来。刘、萧二人用真气罩住全身,那毒液滴在树上,原本苍翠的参天古木瞬间枯黄焦黑。
“我苦海毒胆的滋味如何?再尝尝我的罗刹鬼手。”杜昌嘿嘿一笑,鬼气大盛,一股阴风夹杂着一只利爪杀到跟前。
这只利爪如同风干的鸡爪一样干瘦,通体红黑色,爪尖飘着磷火,泛着幽幽蓝光。最可怕的是那股力量,直钻心脏,仿佛要把人的心肝都挖出来一般。
-【第十八章千军万马】-
虎光亮起,替二人挡住鬼爪。萧杰念着鬼哭阵的口诀,挑起十二分的剑气击往杜昌,一时十二道剑气将起笼住。杜昌自然不惧剑气,却也须分心抵挡。就在此刻刘易文双手托出一道白色光柱,带着些许金光,朝着九头鸟的方向释放出去。九头鸟不惧白光,振翅相撞。
谁也不会想到,这道白光,是易文释放出的最强力量。就在虎光挡住鬼爪的一刹那,易文便感觉到虎符里那万马奔腾千军厮杀的力量在涌动,腰间的金印发热到发烫,真气丰沛如泉涌,五行之气在周身流转,涤荡着体内的真气,那股纯净强大的自然之力与体内真气的原力水ru交融,催入虎符之中,虎符灵力如被打开了封印一般喷涌而出。易文将其聚在掌心,汇成了那一道光柱。
一道同时拥有者人界真气、天界神力和百万军队战力的光柱。
杜昌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大,冲破剑气想要来救,却已迟了。
金尾九头鸟被光柱穿透胸膛,凄唳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杜昌痛且愤怒,如同被挖掉了心肝一般狂吼起来,双掌拍出百只鬼手,要把面前这两个人抓烂。
刘易文胸有成竹,再聚灵力,把鬼爪统统震破。
杜昌目光如血,看了一眼早就躲在角落的张恒,恶狠狠道:“就拿你的心肝来成就我的罗刹鬼手吧!”
张恒惊恐得大叫起来:“不!!!你不能这样!”
杜昌只一抬手,张恒的胸膛登时碎裂,一副热腾腾血淋淋的心肝破腹而出,飞落在杜昌手中,他只一嗅,便将心肝上的血气尽数吸去。
易文和萧杰何曾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法,一时惊呆。
杜昌将心肝抛在地下,喃喃自语道:“恶人心肝,到底差了些,不过倒是新鲜。”说着,双手燃起幽蓝的鬼火,如同炙烤一般,那手瞬间变得乌黑发亮。杜昌狞笑道:“哈哈哈,罗刹鬼手大功告成,你们受死便了!”手只一抬,千万只黑色鬼手燃着鬼火如如暴雨惊雷般袭向刘易文。
刘易文未曾料到鬼手速度会是如此之快,行真气使起腾挪术,在鬼手缝隙中闪躲穿行。杜昌再一发力,鬼火熊熊,那万千鬼手汇成了鬼火阵,将刘易文围在垓心。刘易文行五行之气,周身笼着一层银色月光,蓝色鬼火刚一碰着月光就爆开,散落成几星火花。
易文唤起虎符灵力,白光煌煌,万千道白光如百万大军一般,扑向那万千只鬼手。一时间火花漫天,鬼手鬼火冲天而起,比先前强了百倍,照得整座镇江城如有二日,刘易文顷刻被巨大的火舌吞噬。
杜昌再出罗刹鬼手,萧杰想要再启鬼哭阵之力,无奈真气不济,才发出六道剑光便抵抗不住,周身被划出数十道口子,鬼气逼入肌理。萧杰立刻封住经脉阻隔鬼气渗透,自己却也不能再运真气,脸色煞白,只能用长剑撑地支住身子。杜昌哈哈大笑:“二人不过如此,虚张声势罢了!”
“我还没死呢。”刘易文的身影渐渐清晰,一步一步从火舌里走了出来。他衣衫残破,满脸焦黑,但那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怎么可能?!”杜昌那大笑的嘴还未合拢,“罗刹鬼手怎能杀不了你?”
刘易文并未答话,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像是完全不再惧怕杜昌的任何法术一般。每走一步,那坦荡纯粹的浩然真气便强劲一分,离杜昌愈近,那股气势便愈压得他招架不住。
杜昌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铁甲铁盔的将军,持戈操弩的士兵,四蹄奔腾的战马,猎猎作响的大纛,一支强大的古代军队驾着白光沸腾着杀气像滔天巨浪般朝着自己冲来,大地都在剧烈地震动。
杜昌身为中州鬼将,手握鬼兵三万,千年之前和人界、天界争斗,杀出春秋大乱,纵横四海,金戈铁马百年,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此刻,眼前的这支军队,却要强于自己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这样排山倒海的气势,让他不免有些发慌。杜昌到底身经百战,惊异过后,便聚起全力,集三十六人血气的罗刹鬼手也被发挥到了最高境界,窜动跳跃的鬼火,锋利尖锐的鬼手,卷带着中州苦海的毒胆气味,也是铺天盖地涌了过去。
这是致命的搏斗。无论是刘易文还是杜昌,统统将所有的力量都拼了出去。能支撑他们站立不倒的,是仅存的一点取胜的希望。
人界和鬼界的两股强力碰撞在了一起,形成一股飓风扶摇直上,刺破天穹。
那些躲在屋内的家丁感觉快到天塌地陷,末日来临,
飓风在高远的天空中轰然爆裂,迸出无数道火花。像是将这镇江城内所有的烟花捆绑在一起燃放一样,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巨响,看到了飘落在空中的点点火花。这白日里的“烟花”,仿佛在替他们庆祝盛大的节日。从此,便不会再有第三十七个人被剖心挖肝,也不再有镇江王张恒了。
金尾九头鸟跟着它的主人杜昌一起化作黑气消失得干干净净。杜昌已经虚弱得承受不住人间的半点阳气,他必须马上回到自己的世界。
张恒的尸体横躺在角落,惨不忍睹。
那飓风升起的地方,留下了数丈宽的一只大坑,深不见底。
萧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小师弟。一年不到的功夫,他竟然可以驱使如此强大的力量,战胜鬼界十将之一的杜昌。自己哪怕是再修炼一百年,也不会到达这样的程度。
胜者为王,刘易文的体内再次我们一起扛。”
“正是如此。梁姑娘,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萧杰也在一旁干着急。
“唉!”梁婕长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其实,我私传五行之气给易文,便是犯了门规,但既是救人,也无大碍。可易文用五行之气公子
对影三人处
且把愁来浇
琼台风光好
叹只叹
年岁不饶
鬓霜难消
佳节至
花灯闹
颜色三分妖
黄发戏垂髫
观沧海
思故园
抖落几许年少
刘易文唱得满眼噙泪,他想起了早逝的兄长,想起了苍老的父亲,想起自己可亲的师父,想起被杜昌和张恒残害的普通人,回忆如潮水,拍打着思绪的墙壁。
梁婕柔声道:“易文,你唱得真好。”她深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英雄,眸子清澈得如同沙漠里的一汪泉水。
“抖落几许年少,谁人年少不轻狂,谁人年少不多情。”萧杰仿佛想到了自己的过去,竟是有些痴了。
“是哦,我是没咋听懂你们三人唱的歌,就是觉得好听。不过萧仙爷说得对,依我看,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该有个七情六欲的。”胡老大深吸一口烟,吐着烟圈道。
“胡老大,你说天上的神好不好?”刘易文问道。
“这个可不好说。”胡老大摸了摸后脑勺,“你说神仙好吧,怎不保佑我们太太平平过日子呢?一会旱一会涝的,一年做到头,全家人累死累活,都混不到顿顿干饭。你说神仙不好,可有时候也真灵。张恒在镇江作恶多端,我们暗暗求神仙除了他,可巧你们就来了——这不是神仙派来的么?”
“若是让你上天当神,你可愿意?”刘易文追问。
胡老大连连摆手:“刘仙爷你可千万别消遣我,我哪像你们修仙之人,最后可以上天哦。我一辈子也就是劳碌命了。”
“胡老大,神和仙不一样。天界有神,人界有人,仙是人修的,修成之后能长生不老,有法术,有道行,但是却上不得天界成不了神的。”梁婕忍不住纠正他。
“不管神还是仙人,我只要一家人没病没灾,乐乐呵呵一辈子就好。我苦点累点,心里也愿意。不跟你们讲了,我去看看今天中午吃啥。”说罢,胡老大往船尾去了。
“凡人的愿望如此简单渺小,却还不能顺顺当当。我们能够倾心修仙,这是如何的造化和福分。婕儿,你说对吗?婕儿,你家里兄妹几人,父母安康否?”刘易文方才想起,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不了解她的身世。
“我是家里的独女,三岁时候被师父看中,领进门派修行。当时全村孩子只有我被选中,大家都羡慕我可以修仙。南春派在余姚名声很好,我爹娘虽然有些不舍,却也觉得是好事,就让我去了。十几年来,我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回家团聚三天,去年的时候,他们竟双双去世了……”梁婕声音也哽咽起来。
“婕儿,对不起,我不知道……”刘易文轻轻握住了梁婕的纤纤素手。
“没关系。“梁婕拭去泪水,挤出一丝微笑,“修仙之人,本就寂寞。”
“是啊。”萧杰说道,“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家乡遭了饥荒,我爹娘、我的妻子孩子都饿死在了逃荒路上,我一路要饭到了茅山,是师父收留了我。我的家,早就不在了。掐指一算,在茅山也将近三十年了。”
“萧大哥修为极好,看起来容貌未改。”梁婕怕萧杰再伤心,故意找话。
“我体内结了小小内丹,故而可以控制容貌不老,这是修仙最常见的好处,可是却也最没用。我的真力远不如易文,他才是天赋异禀,修仙的上乘资质。还有我们大师兄秦风,古稀之年看上去比我更为年轻,他的修为,是师父都深感自豪的。”萧杰的口气中,颇有些遗憾。
其实萧杰有些过谦。他成年投师,本就不如自幼修行,能如此快炼出内丹,已非常人之所及。内丹可以蓄真力,养经络,助修行,内丹越是强大,修行之人能操控的力量也越强大。易文虽然没有内丹,但是他腰间那一方天界金印,却赋予了他强大的真力。
刘易文宽慰他道:“二师兄,师父常说,济世救人乃是首愿,得道成仙是第二。我真力强些,实是机缘,无非是迎敌的时候可以多杀几个。可婕儿他们呢?都不会御气打斗的。可他们救的人比我们多。所以修为就算没有那么高深又有何妨?方才胡老大也说了,不管成仙还是封神,都不如一家人团聚开心。世上修仙之人又有几个?只要能多做善事,就问心无愧了。”
“对,说得对。”萧杰豁然开朗,但觉天地广阔,胸中块垒一丝不留。
“来吃午饭啦,白刹肥鱼,夷陵特产哦!”胡老大在船舱内招呼大家吃饭。三人来到里面,见桌上摆着一大碗肥美的蒸鱼,香气浓郁扑鼻,叫人垂涎欲滴。其他船工各自各吃饭,不与贵客同桌。
“这个是好东西,把当地的鱼和肥膘肉放在一起夹蒸出来的,鱼汤肥美,肥肉香而不腻,我上次在夷陵吃过一次后,特地请教了当地怎么个烧法。这可是原汁原味的,你们快尝尝,我老胡手艺还是不错的,哈哈哈。”胡老大颇是得意。
三人举筷便尝,味道甚佳。刘易文吃得大快朵颐,一嘴油光道:“把鱼和肉放在一起烧,真是好吃。我也算是长江边上人,太湖三白长江三鲜都是吃一个鲜字。这个白刹肥鱼也是鲜美得紧呐。”
梁婕不解道:“何为太湖三白,什么又是长江三鲜呢?”
刘易文有些得意:“太湖三白,说的是白鱼、白虾、银鱼,长江三鲜,说的是河豚、刀鱼、鲥鱼,此六味乃是上品。鲥鱼鳞片是软的,可以直接吃,清明之前的刀鱼刺是软的,可以入嘴嚼,河豚肝有毒,但味道一流。你在镇江那么久,怎地就没尝过?哈哈,下次你去我们浒庄村,我寻些给你吃。”刘易文说得自己都要流出口水。
梁婕见状,扑哧笑道:“难怪不读书,却原来是个吃货。”
-【第二十一章敢作敢当】-
树干上立着一位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容貌清丽,衣袂当风,长发流苏,如黑瀑一般垂落下来,一袭淡粉色的轻纱掩映在绿色树叶之中,宛如淡雅的桃花。
那女子轻启朱唇,甜如甘泉的声音又传入耳中:“你们解不了的,莫要枉费心机。”说罢,如落花般飘转至地,手指一弹,将五行之气注入梁婕体内。
梁婕缓缓眯开双眼,轻轻张开口:“师……师父……”
那女子冷冷道:“千万莫叫我师父。你眼里若还有我这个师父,便不会将五行之气的秘诀传与他人。”
“师父,我是为了救人……”梁婕想要争辩。
“住口!若真是救人,也就罢了。五行之气至纯至洁,居然沾染了血腥之气,南春派两百年的清誉毁于一旦。”那女子甜甜的声音突地硬如钢铁。
萧杰虽未亲见过南春派掌门人,但却自幼晓得掌门叫杜满华,人称拂柳仙子的,起码也是百岁高龄。此刻见她容貌如此年轻,便明白修为必然非常深厚。那边秦风却拱手作揖道:“不知道这位师父如何称呼?在下乾元观潘天师座下大弟子秦风。”
杜满华斜眼看着秦风,目光如箭,口气愈发强硬:“杜满华,南春派掌门。不孝徒梁婕私传五行之气与令师弟。”说着,玉指点向刘易文,“还请贵派能以理服人,我们南春派区区地方小门派,虽然与世无争,但却也不肯为人所欺的。”
秦风方才已然知晓了大概,有心要维护小师弟,便道:“修仙门派各自有不外传的心法秘籍,这是正理,但都是为了救世济民、求仙问道。小师弟性命关头学了贵派心法,也是无奈之举。自然,是触犯了贵派的门规,不知道杜掌门要如何处罚我这个小师弟,又要如何处罚令徒呢?事出我乾元观,还请杜掌门恕我僭越之罪。”
杜满华道:“都一样,废去五行修为。此外,梁婕逐出师门。”
秦风脸色一变:“难道就没有别的折衷的法子?令徒为救我师弟而遭此大难,我乾元观于心何忍?恳求杜掌门有所宽恕。”
杜满华将头一偏,不予回答,分明就是拒绝了秦风的请求。
梁婕咬着嘴唇,眼中滴下泪来。刘易文晓得自己若是被废去五行修为,无非不能借自然之力催动虎符千军万马的灵力,而梁婕却等于全身修为一丝不存,对身体损害极大,从此等同于一个孱弱的凡人。他再也忍不住,抱着梁婕,抬头怒道:“你们南春派什么规矩!什么救人不杀人。不杀恶人,难道就等着恶人来杀好人吗?就算我不小心学了你们的五行之气斗败了杜昌,也是替你们南春派扬名。修仙本就要积德行善。婕儿当时身受重伤,无法替我疗伤,她若不传我五行之气的心法,我便会死,你莫非要当时婕儿见死不救么?我与杜昌打斗,若不使五行之气,便斗不过这鬼将,张恒还将继续横行镇江鱼肉乡民,我和萧杰师兄都会死,难道你就为了门户之见不顾大义所在么?”他说得谊,于心何忍?”说到动情处,泪水飞溅出眼眶。
“易文……”梁婕拉扯着刘易文的袖子,低声道,“不许这样对我师父。是我自己犯了错,我愿意承担责罚。只求师父不要责怪易文。”
“不行。我为什么不说!难道师父就可以要徒弟去死吗?师父不是应该爱护徒弟的吗?徒弟做了善事,师父不是应该鼓励的吗?为什么你做了善事,你师父却要责罚你?这是什么规定?想我师父潘天师在世的时候,对我们爱护有加,从来不因为小过错责罚我们,我经常犯错,师父还拼了自己的阳寿替我疗伤!我、我,我决不让你的师父加害于你!”说罢,刘易文将梁婕轻放在地上,站到杜满华跟前道:“若是废去我的五行修为就能放过婕儿,我便依你,若是不行,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护她!”
杜满华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乾元观的小弟子敢如此狂妄,气得脸色铁青,几乎七窍生烟。秦风亦觉得小师弟太过深。甪离面有难色道:“此地甚是不便,曼罗将军,这……”
曼罗笑声如铃:“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忘了在我房中的快活了么?”
刘易文觉得那笑声中透着一股难以自拔的迷人魅力,情不自禁就心驰神往。此刻又见甪离道:“将军,请切莫行那摄魂之术,实在,实在……”
曼罗吃吃一笑,拂手之下,衣衫尽褪,紧紧抱住甪离。刘易文见状大惊,猛然回过神来,稳定心神闭目吐纳。片刻,耳边传来之声,刘易文何曾遇到过这样的阵势,惊羞万分。就在此时,又是一片混沌,整个人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之中。等渐渐恢复光亮,自己赫然置身一叶扁舟之上,甪离对自己怒目而视道:“你怎地又跟着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易文环顾四周景色,小船在湖心上下颠簸,雨大风疾,船上再无第三人。刘易文心中十分疑惑,怎地这个阵法中的结界变化得如此之快。自己都没回过神,甪离已经提起离欢刺来。刘易文是善水性的,聚起真气屏住呼吸,扑通一声钻入了湖中。
甪离见状,扬起离欢劈向水面。霎时,水波分为两路,中间让出一条道来。甪离飞身跳入湖中,避水踏浪直追过去。刘易文本在凫水,突然间就觉得水往两边去,后头一看,那鬼将甪离如索命般追来,手中的利剑红光十分刺眼,可见其杀心极重。刘易文流动真气,双腿一蹬将头浮出水面,甪离已然杀到,挑起离欢刺在了刘易文腰间。
这一刺不要紧,恰恰就刺在金印之处。一股纯劲真气顺着剑身涌入甪离体内,甪离乃是鬼躯,怎能受得了人界真气,周身经脉如被灌入了滚烫的铅水一般,当即惨叫一声,离欢脱手,两路湖水合二为一扑面盖来。易文趁着这个空隙,强忍住剧痛继续向前游去。这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湖水全消,自己倒在平地上,身旁散落着一条白绫,再看腰间,汩汩鲜血流出,用手捂也捂不住。
秦风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冲上前,捏住刘易文两腮,将一颗回转金丹塞入易文口中,再撕开他伤处的衣服,接过萧杰递来的药瓶,将药粉洒在伤处,那伤口的血渐渐流得少了起来,片刻竟不再流血。
杜满华冷冷看着他们,纤手一勾,一道白芒从梁婕的颈部飞回到她手中。梁婕睁眼醒来,顿觉周身血脉畅通,看刘易文受伤倒地,来不及起身,连跪带爬扑了过去,颤声道:“易文,你怎么了易文?”
“无碍,我已经替他服下了丹药,没有伤及心脉,还算是皮肉伤。”秦风说道,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件袍子盖在易文身上,再以手掌抚其心口,将真气化作暖流输入其体内。刘易文方才嘴唇苍白,此刻脸上已浮现出血色。
见到梁婕无碍,刘易文咧嘴一笑:“婕儿,你已经没事了么?”梁婕点点头。刘易文看着杜满华道:“谢谢杜掌门。刚才我说话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杜满华依旧冷冷道:“方才我只是答应你若破了阵法便饶过梁婕,至于你的五行修为……”
“听凭杜掌门发落。”刘易文接口道。
“好,君子言而有信。你既不是我南春派人,用我南春派的心法总是名不正言不顺。那么各位,”杜满华看了看秦风等人,“我便多有得罪了。放心,绝不伤及性命。”说罢指尖弹出一道白芒,打在了刘易文颈部。刘易文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硬是强忍住不出声。他体内如同千万根极细的钢针在挑搅着经脉,那原本可以吸纳自然之力的脉络似乎被一一封闭住。奇怪的是,腰间金印那一点,却并无闭塞的感觉。
杜满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蹙,将拂柳针探得更深布得更密,却怎么也封不住刘易文腰间那一处。突地,杜满华收回拂柳针,额头香汗涔涔,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刘易文道:“你腰间是什么力量,怎么连我晚照的五行之力都封不住?”
“天界的一方金印。”刘易文道。
“什么?天界金印!”杜满华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和天界居然会有渊源?天界之力超然五行,怪不得我封不住。”
“这……”刘易文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生怕因此杜满华反悔,再对梁婕不利。
杜满华突然长叹了一声,声音也变得柔和许多:“罢了。这是天意,我又岂能违抗?你肯为了婕儿出生入死,缘分是极深的。罢了罢了,从此以后,你俩好自为之罢,南春派与你们再无半点关联,望你善待婕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只留下娉婷背影,依然宛若淡淡桃花。梁婕望着杜满华的背影,却又止不住流下眼泪,伏地叩了三个头。
萧杰道:“一路西来便担心你师父出现。如今费了一番周折,总算了结了。好在小师弟伤得不重。我们再做歇息便可前去小留村,你要照顾好易文。”一句话把眼泪汪汪的梁婕说得低下了头,刘易文也不好意思地傻笑。
-【第二十三章大祸将至】-
甪离被那股真气。
“这是至上的机密,哪能让你知道?”罴蒙不免得意起来,“不过,你若是把紫焰雷灵兽放出来让咱们瞧瞧,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的。”
“公子,依着鬼界的通例,将军外出,当由副将暂代其职,我想定然是婆娑将军临走前托你带话给我的吧?”见罴蒙胡搅蛮缠,甪离有些不快。
“哈哈,果然聪明。”罴蒙大笑,“义父是留有书信给你,不过你若是不把紫焰雷灵兽给我看,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甪离怒道:“事出紧急,公子请不要儿戏!耽误了军机,婆娑将军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罴蒙亦怒道:“不要拿我爹压我。你无非是个来路不明的野鬼,我爹看得起你提拔你当副将,你自己要有自知之明。”
甪离气得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但实在不得发作,便道:“公子当真要看?”
“当然要看!鬼界兽王,谁不要看?”罴蒙也是气呼呼的。
“好!你既然要看,我就让你看,屋内狭窄,请到庭院。”说罢,二人来到院中。
甪离大喝一声,念起兽决,紫焰雷灵兽咆哮着朝罴蒙扑去,顿时电光火石在罴蒙跟前炸开了花。罴蒙不想此兽如此凶猛可怕,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紫焰雷灵兽舞动尖爪,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罴蒙一口吞入腹中,罴蒙闭眼狂叫道:“甪离副将,快快收起来,收起来!”
“公子不是要看么,为何闭起双眼?”甪离冷笑道。
“看过了,看过了。快快收起,不要伤了我!”罴蒙大叫,浑身如筛糠般发抖。
甪离撇了撇嘴,一挥手便将紫焰雷灵兽收进袖内兽栏。罴蒙如遇大赦,想要爬起,但是两腿却不听使唤。甪离弯下腰只一手就将他扶起道:“罴蒙公子,此刻能将婆娑将军的书信给我了么?”
“好好!”罴蒙仍有些站立不稳,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只蓝色小球,递给甪离,“甪离副将请收好,我告辞、告辞。”说罢踉跄着逃也似的走了。
甪离握着小球,脸色严峻,这种浮文囊是只有最机密的信件才会用的物品,捏碎之后,蓝色磷火悠悠燃起,蓝光勾连出信中文字,阅毕一吹即散,不留痕迹。甪离捏碎浮文囊,十六个字飘于眼前:“鬼王急召诸将觐见,非我亲临鬼兵不发。”
甪离看罢,一口气吹散了磷火,心中猛地担心起来。自己追随婆娑数年以来,对鬼界规制掌故是熟悉的。鬼界十州,鬼王居于阎罗中州,吾疆是其最为心腹的鬼将,以十万鬼兵拱卫京畿,其余鬼将各自领兵镇守一方。按理说,鬼王宣鬼将觐见也属正常,但是如此集中地将所有鬼将召集在一起,就自己所知,仅仅是第三回。第一回是混沌时期拜鬼王、分封十大鬼将,第二回是春秋年间鬼界齐集兵力争夺白玉神龟,这一回,却不知为何。再者,依着平时的习惯,婆娑只须留一封字面书信即可,为何非得用着不留痕迹的浮文囊,还偏偏差义子充当信使。看这心中内容,必定不是寻常的召见,恐怕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目前自己只须握住军队待婆娑将军回来便是了。
想到这里,甪离忽又暗叫不好:“既然是诸将觐见,那么曼罗将军也定然去了阎罗中州,婆娑将军既然感觉危险重重,那么曼罗将军的处境……”自己和曼罗虽是数面之缘,但肌肤之亲,竟让这位堂堂副将放心不下。
阎罗中州,鬼王殿。
十大鬼将立于大殿之上,左右各五,鬼将吾疆虽修为不及杜昌,但作为中州守将而列于队伍首位。见诸将均至,吾疆手一挥,殿外鬼兵便将殿门紧闭。
“吾疆将军,你这是为何?鬼王为何还不上殿?”奔雷东州的鬼将金铎性子暴烈,抢先问道。
“各位将军,”吾疆再次环顾了四周,确认没有偷听者,方才道,“此次召集各位觐见,并非鬼王的意思,而是我的意思。事出突然,还望大家见谅。”说着,声音竟有些颤抖。
听得此话,下面如同炸开了锅,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婆娑忍不住问道:“吾疆将军,你假传鬼王旨意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怎么能开如此玩笑?”
吾疆吓得一下变了脸色:“我岂能不知假传旨意的后果。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究竟何事?”婆娑追问道。
“是呀,吾疆将军为何面有难色?莫非是鬼王出了什么事不成?”曼罗亦道。
“鬼王他、他失踪了!”吾疆千难万难从牙缝中吐出了这句话。
“什么?!”诸将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吾疆将军,你身为阎罗中州的守将,护卫鬼王是你的职责,千万年来平安无事,鬼王又怎会无故失踪?你给大家说清楚!”金铎跳了起来,指着吾疆怒道。
“这、这,鬼王外出巡游未归,并非是我阎罗中州守护不力呀!”吾疆急忙道,生怕被误会。
“巡游多久未归?”婆娑问道。
“一个月。”吾疆支支吾吾道。
“一个月??!”曼罗惊道,“鬼界虽大,但鬼王以黑龙为驾乘,无论到哪个州,往返用时半月足矣。你怎么又拖了半月才告知我们,你是怎么办事的?”
“正是如此!”金铎质问道,“你隐而不发,是何用意?你说鬼王外出巡游,证据何在啊?”
“这、这!大家莫非是怀疑我不成?万万不会,万万不可呀!我哪有那个胆子呀!我知道,各位将军素日里都瞧不起我,十大鬼将里我本事最末,也就是能讨鬼王欢心,才封了个中州将军。论修为本事,我、我及得上在座哪位?鬼王在,我就能长久安乐,鬼王不在,我就岌岌可危,这点自知之明我总还有吧?就算是把三界的胆子都借给我,我也不敢做出害主这样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呀。鬼王外出巡游整个阎罗中州都知道,鬼王还检阅了军队。半月之后,只有黑龙驾乘空着回来,随行的无常、鬼卒全部无一返回。我、我心中着急,便先派下属前去寻找,无功而返。这、这才请各位前来商议、商议呀。”说着,吾疆居然腿一软趴在大殿之上大哭起来,“求各位将军快些想想办法救救鬼王吧。”
“吾疆将军,你好歹也是中州大将,怎么如此地没出息,还不快起来!”太岁中州鬼将逢亢与吾疆比邻而居,素日里还有些交情,此刻便不得不去伸手拉一把。
“鬼王巡游,去了哪里,这你总晓得吧?”婆娑皱了皱眉道。
“啊……”吾疆被逢亢搀扶起来,胆怯地看着婆娑,“这……”
“都什么时候还支支吾吾的!”金铎大喝一声,如同凭空一声响雷。吾疆被吓得浑身一颤,怯生生道:“鬼王、鬼王是朝西去的……”
“朝西?!”婆娑和曼罗面面相觑,呆在那里。
“中州鬼卒鬼兵无常还有判官均都是亲眼所见,我没有说谎呀!”吾疆躲在逢亢身后喊道。
“朝西去,那就是去了赤炎西州或是阴幽西州了。”杜昌幽幽道。
“杜昌,你胡说什么!你是说我们害了鬼王?”曼罗双眉一挑,娇艳的脸颊顿时铁青。
“我只是说鬼王去了西州,又哪里说你们害了鬼王了呢?鬼王失踪,又未必是遇害,你何必做贼心虚?”杜昌道。
“先找中州的鬼卒前来对质,看看鬼王是否去了西州。”婆娑道。
“正是、正是。”吾疆最怕的就是修为最强的婆娑,连连应道。
“我们各自差随从去阎罗中州打探,看看口风是否一致,也免得混淆了是非。”一直没有说话的暮寒东州鬼将方颌此刻开口道。除了婆娑,十鬼将里就属他资格最老,也最为正直。他既然开了口,各鬼将便纷纷差下属四处询问。
-【第二十四章一怒而反】-
过了半日,各位随从纷纷打探回来,都说是大家看着鬼王坐着黑龙驾乘朝西去的,诸将纷纷盯住曼罗与婆娑,眼中露出或怀疑或愤怒之色。
“即是如此,还请婆娑将军和曼罗将军说说清楚。”方颌道,“依着鬼界的规矩,鬼王到哪一州,本州的守将不会不知道,也必定是要去觐见的。”
“鬼王若到我阴幽西州,必然是其下的鬼卒先赶来通报。我直到现在才知道鬼王去了西州,之前没有鬼卒前来通报。”曼罗冷冰冰地答道。
“我也不知。”婆娑眉头紧蹙。
“你们自然可以说不知了,因为替鬼王驱车、跟随鬼王的那些鬼卒无常全都不见了。”逢亢对二人回答十分不满。
“这半年婆娑将军的副将甪离在凄风谷炼兽,我为此日日等在府中,阴幽西州上下均都晓得。甪离副将炼得了紫焰雷灵兽,你们也都是晓得的。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去我州查访盘问。如果还是不信,就打我进十八层地狱算了。”曼罗将头一扭。
“哟!曼罗将军对一个小小的副将如此专情?”千刃南州的鬼将鸿殇颇有醋意道。
“与你何干?!你是不是想见见我的碧额独目隼了?”曼罗似笑非笑。
“这……哪里哪里,曼罗将军说笑了。”鸿殇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
“那么,婆娑将军你呢?”方颌问道。
“我向来行踪不定,但是我确实不晓得鬼王来赤炎西州之事。再说,鬼王来我州,未必知会我。”婆娑十分地不耐烦。
“不错,是不一定知会你,而且不敢知会你。话又说回来,我们其余九名鬼将,谁又敢惊扰婆娑将军您的大驾呢?”吾疆突然说道。
“吾疆将军,你这是何意?”婆娑大怒。
“婆娑将军,你平日里自恃修为最强,为鬼界立下过汗马功劳,向来不把鬼王放在眼里,我看就是你要篡权夺位!”方才还怯懦得伏地大哭的吾疆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居然指着婆娑大声喝道。
“吾疆,你敢胡说?!”婆娑周身红光大盛。
“婆娑将军,收起杀气!”方颌急道。
“婆娑,你有没有说过要取鬼王代之的话?”吾疆又道,却已然省略了“将军”二字。
“这……”婆娑哑然。
“到底有没有说过!”金铎的暴脾气又上来,也跟着大喝道。
婆娑沉吟片刻,抬起头缓缓道:“不错,我是说过鬼王本事不济我,不配领导鬼界的话。”此语一出,除了吾疆,其余诸将个个愕然。
吾疆又大哭起来:“你果然认了。方才那话,是婆娑亲口对鬼王说的。他还说鬼界若无鬼王无碍,若无他便要被人界天界所欺。你们看他胆大妄为到什么程度。此次鬼王巡游,就是放心不下西陲,要亲自查看西州的情形。婆娑,你大逆不道,速速将鬼王交出!”
婆娑大笑:“吾疆,我对鬼王说的话,你又如何得知?你还真是备受宠幸!可笑你鬼奴出身,却只知道一味逢上邀宠,就算当了将军却还只是个出入鬼王銮帐的奴才!”
吾疆气得脸色发黑:“婆娑反贼,诸将在此,轮不到你嚣张!”
“婆娑将军,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谁料到你竟然包藏祸心,你还不从实招来?”瘴厉南州的鬼将释璜居然也跟着嚷了起来。
婆娑看着诸将的架势,怒从心头起,悲自胸口生,当即大喝一声对吾疆道:“好好!我看出来了,你惺惺作态,借鬼王之名召集诸将,一口咬定是我所为,目的就是要除掉我。我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
吾疆骂道:“婆娑你个奸贼!我吾疆对鬼王忠心耿耿,召集诸将为的就是要当众揭穿你。我早认定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恶鬼,还需要谁来指使?你究竟是怎样害了鬼王?”
金铎一下子跳起来大吼:“婆娑,没想到你如此阴毒,真是想不到也!”
释璜亦叫道:“婆娑将军,你对我们飞扬跋扈也就罢了,居然对鬼王起叛逆之心,你还有何脸面充任鬼将?”
逢亢厉色道:“婆娑,速速招供罪状,否则我等联手,你也敌不过。”
婆娑想到平时个个对自己恭敬有加,此刻便却一并落井下石,简直怒不可遏:“看来各位早就对我不满,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我打倒。各位不急于寻找鬼王的下落,反而在这里对我口诛笔伐,可本将不服!我想问各位,你们凭什么就认定是在我赤炎西州出的事?”
“中州四条黄泉路通往东南西北八州,西去不是到你的赤炎西州,就是到曼罗将军的阴幽西州。”吾疆厉声道。
曼罗听得此话,满目凶光恶狠狠瞪着吾疆。吾疆又道:“曼罗将军女流之辈,能够拜将已是登峰造极,我想她断无犯上之心。便观鬼界,能有这份心思和这个能力的,非你婆娑莫属。”
婆娑怒不可遏:“你这分明是未审先判!吾疆,你这个奸贼,鬼界的耻辱!你不要忘记,当年是谁把你从阖闾的剑下把你救回的!”
吾疆叫道:“是你婆娑修为过人救了我,但是我吾疆只忠于鬼王,你对鬼王不敬,也怨不得我恩将仇报了。”
婆娑双目圆瞠:“你!!!”
杜昌自上次和刘易文一役,伤势仍未痊愈,用着低低的声调对婆娑说道:“婆娑将军莫要急躁。且不说你害了鬼王,单凭你那鬼王不如你不配领导鬼界的忤逆之话,就足矣打入十八层地狱。不管鬼王是否是你所害,你已经是难逃其罪了。”
“方颌将军,婆娑大逆不道,你最熟鬼界律例,你说他该当何罪?”吾疆问道。
“吾疆,你是想散了形么?!”婆娑全身再次泛起火红光芒,杀气弥漫开来,“就凭你三言两语也要定我的罪?我就是说了不服鬼王的话,也是句句属实,凭的是真本事,鬼界何时可以因言获罪?”
“句句属实,你事到如今还敢说这样的话?”吾疆嘶吼起来。
“怎么不属实?!鬼王无非是天地所生领导我鬼界罢了,这千万年来,他对鬼界有何贡献,他又是怎样对我的?混沌初年,天界欺我鬼界,我修为尚浅,却杀上天界,踢断了琼华殿的廊柱,最后被天将合围,打落在灼泉之中经受煎熬,亏得我心性坚毅忍了下来,可鬼王分封鬼将之时却顺势将我封在了西州这个不毛之地,把阎罗中州留给了你这个废物;春秋年间和人界、天界争夺白玉神龟,他鬼王躲在阴曹地府不敢出阵,又是我领着诸位殊死搏斗,若不是我拼着鬼躯散形伤了阖闾,哪里还有他和各位的安稳位子?可鬼将却趁我大军从中州转道时,扣下七万鬼兵,只留下三万与我——我仍是顺了他的意。时运轮转,六年前白玉神龟身现红光,依着三界约定,白玉神龟理当归属我鬼界,可你们都被吴王阖闾打怕了,没有一个敢去讨要,又是我孤身前往,结果被人界使了诈术铩羽而归,鬼王不但不劝慰我,反而一道敕令要治我私闯鬼门关的罪。各位扪心自问,我哪点对不起鬼界,鬼王又有哪点对得起我?!”婆娑说得怒火冲天,杀气如大雾般散开。
“所以你仗着赫赫功勋,就存下了不轨之心,想要废鬼王自立!”吾疆见婆娑要出手,心中一惊,躲到逢亢身后叫道。
“婆娑将军,快快止住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大家都是鬼界栋梁,不可自相残杀。”方颌见势不妙苦苦相劝。
“哈哈哈哈,我大逆不道?我是大逆不道了,我是不服!我是想废了他,废掉这个暮气沉沉忠奸不分的鬼王,建立一个能和人界、天界抗衡、敢与天人相斗的鬼界。多年来我忍辱负重就是要等待时机。没想到我还没动手,他自己就失踪了,哈哈哈,真是痛快,痛快!”婆娑仰天狂笑。
“婆娑,你是疯了么?你如此狂逆不悖,可是要锁魂链伺候?”杜昌手中燃起幽幽鬼火。
婆娑平时狂妄自大,并无好友。诸将中有忠于鬼王的,有不满婆娑跋扈横行居功自傲的,有妒忌他功劳盖过自己的,有嫉恨他修为的,素日里碍于他的威望个个噤若寒蝉,此刻气势汹汹,即便是与世无争的,听了婆娑这样明目张胆的狂言,也顿生不满。群情赶来中州,原本要救的是两个,甚至,他担心曼罗更多一些。
毕竟,婆娑是鬼界第一将,他的修为足以让甪离相信,他大抵可以全身而退。
而曼罗,虽然拥有强大的鬼兽碧额独目隼,但是她的修为,她的力量,并不能叫甪离放心。女流之辈,在鬼界也是一样地弱势。
可是,等自己推开鬼王殿的大门,却看到,牵动自己心扉的那一位,竟是冷酷无情地站在了自己恩人兼领袖的对立面。她伤痕累累,气息混乱,但是那目光中的那道对婆娑的杀气,叫自己顿然心寒。
鬼界诸将居然一起围攻拥有着盖世功劳和无上荣光的鬼界第一将军,甪离不清楚这是为了什么,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或许是婆娑真的身犯重罪惹了众怒,或许是鬼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或许诸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但是他没有时间细想,唯一要做的就是救婆娑。作为不知道自己来历的孤魂野鬼,是婆娑收留了自己,传授本领,提拔重用,也是因为婆娑,自己才遇得见曼罗,能够有难忘的景色。
自从自己有意识以来,便是不停地修炼,修炼,第一年日夜浸泡在灼泉中,全身上下的皮肤被烫红,不能停止,被烫烂,用内力复原之后再继续修炼。婆娑只有在自己修为遇到瓶颈的时候才会过来指点一二,剩下的便是无边的孤独。陪伴自己的,只有婆娑赐的离欢。
终于,一年之后,自己已经可以自如地运用灼泉的热力,离欢也在灼泉里经过了千锤百炼。甪离以为可以脱离了,可是,当自己喜气洋洋拜见婆娑之时,婆娑大笑数声,封自己为副将,又把自己派往其他各州最为险恶的境地继续修炼。
阎罗中州的火狱、太岁中州的污池、苦海北州的黑潭、恶崖北州的石棺,每一处都充满了最黑暗最肮脏最可怕的东西。
只有当自己踏入曼罗那花园式的庭院的一刹那,甪离方才感到全然不同的温暖,当曼罗的柔嫩肌肤贴在自己胸口的时候,全身似乎如同活人一般有血液在沸腾。他无法忘怀曼罗美妙的身躯。那雪白的肌肤,细柔的腰肢,挺拔的胸乳,修长的双腿,那吐纳着兰芳气息的樱唇,那游走灵巧如游龙的舌头,那葱管般细长的十指,深情的眸子,乌亮的眼珠,细腻的耳垂。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让自己难忘。有那么一刹那,或许是摄魂术的力量,甪离简直不想再清醒过来。
他喜欢那种充实的感觉,欢动的感觉,那是一种有些可怕:“你说,你会不会叛我?”
甪离大惊:“将军,属下怎会有此大逆不道之心!”
婆娑咧嘴一笑:“我多疑了。甪离,莫要见怪。你这样的修为天赋,早晚超越我。若是你与我为敌,我就真的只能丢掉鬼躯,散掉魂魄了。”
甪离心头一震,扑通跪倒在灼泉里:“将军,甪离是你一手栽培,就是我散了魂魄,也得护你万全。”
婆娑大笑:“好,好得很。甪离,你很机敏,能想到我有难,你更忠心,敢闯鬼王殿来救我。来日我当了鬼王,一定封你为阎罗中州的大将!”
甪离一听,竟是不敢相信:“将军,你说什么?你要谋反?!”
婆娑点点头:“不错!鬼王庸碌,鬼界凋零,我早有心反他。我还以为这次召我入殿是要我夺我的兵权,故而给你留了浮文囊,让你守住军队。一到中州才知道,一个月前他竟然失踪了,真是可笑啊。哈哈哈,鬼界之王居然失踪,闻所未闻,人间的皇帝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你看他无能到怎样的地步??!这样的鬼王,要不要推翻?”
甪离无奈道:“将军所言不错。只是,既然鬼王失踪,为何诸位将军纷纷与你为敌呢?莫非,有谁栽赃将军??”
“不错!”婆娑怒气又起,悲愤难当,“他们虽无证据,却一个个咬定是我暗害那废物。这些无能之辈,奸佞之徒,平日里就不服我。好容易戴着一个机会,听了几句栽赃诬陷的话,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居然就群起而攻之!你说,这样的鬼界,还有何章法?是不是要扫清一切重头再来?!”
甪离听了,心中想起曼罗那肃杀的眼神,不免心中生起恨意,大声道:“纵然将军有心起事,他们也不能毫无证据便痛下杀手,当真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第二十七章身后无忧】-
婆娑听甪离赞同自己,不由得大喜:“甪离,说得好!此番你救了我,他们一定会集结鬼兵前来剿杀,我那三万鬼兵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过的,就是你的紫焰雷灵兽,也挡不住百万大军的进攻。此地不可久留,我们须得带上罴蒙,寻一个安全之地。”
甪离不禁皱起眉头:“将军,我们已然和整个鬼界为敌,哪里还会有安全的处所呢?”
婆娑胸有成竹道:“莫要惊慌,我自有办法。这样,你先去唤罴蒙至此。”
“是,末将遵命!”甪离一跃而出。
罴蒙住处离灼泉不远,甪离不消片刻便赶到罴蒙府中。罴蒙孔武有力,正在院中抡着宣花斧。甪离一声轻喝:“罴蒙公子。”
罴蒙正练得入神,猛然间听到甪离声音,背脊一凉,气息全乱,宣花斧当啷一声砸落在地上。自上次被紫焰雷灵兽吓过之后,罴蒙便不再敢惹甪离。
“甪离副将,你找我啥事?”罴蒙竟有些往后躲。他往甪离身后瞅了又瞅,确认没有鬼兽才放下心来。
“将军回来了,要见你。”甪离见状心中暗笑。
“真的?父亲大人回来了?”罴蒙顿时眉开眼笑,“他在哪里?我去见他。”
“将军正在灼泉养伤,公子见到他还望不要太过打扰。”甪离回答道。
“哦,好。”罴蒙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婆娑在灼泉中运气疗伤。他内力雄浑,加以灼泉水独特的热力,刺破的双瞳逐渐复原,隐隐约约可看到一丝光亮了。恰听耳边响起罴蒙的喊声:“父亲大人!”
婆娑轻轻应了一句:“罴蒙,我不在的几日,可有惹祸?”
罴蒙急忙道:“没有没有!孩儿听从父亲大人的教诲,日日在府中独自修炼,等候父亲大人回府。”
婆娑满意地一笑:“恩,很是不错。此番我能平安回来,也亏得你将浮文囊及时送给了甪离,你也算是立了小功了。”
罴蒙嘿嘿一笑,接着问道:“父亲大人,您怎么受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婆娑原本舒展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他缓缓道:“为父被陷害了,如今,其他九州都在集结人马剿杀我们。”
“什么?”罴蒙大惊,“这?怎会如此?不过父亲大人勿忧。任他千军万马,孩儿也要冲杀上前,不会让他们伤害您的!”
婆娑哈哈一笑:“你虽然鲁莽,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这番话说爹为父老怀大开,心里舒坦极了,哈哈哈。”狂笑之下,激起阵阵水浪,接着又喊道,“甪离,你过来。”
甪离本在远处守着,不去听他父子二人谈话,听到婆娑传唤,便快跑到其跟前:“将军有何吩咐?”
“你和罴蒙前去无常居,取两只无忧锁。”婆娑说道。
无常居乃是往来阴阳的无常平常的处所,遍布九州。
“将军!无忧锁乃通行阴阳两界的凭证,非索命无常不得触及。”甪离脸色一变。
“无妨。”婆娑丝毫不以为意,从怀中摸出一只无忧锁。
“父亲,这不就是我上次——”罴蒙心直口快,一下子喊出声来。
“罴蒙,不要说了。”婆娑打住了他。
“将军,盗取无忧锁是重罪啊!不知道将军要无忧锁何用?”甪离道。
“重罪?什么重罪?鬼界的律法定的?此时此刻,我还用得着遵从那鬼界的律法么?”婆娑突然大怒,挥掌猛击泉水,“他们若是遵从鬼界律法,便不会在鬼王殿对我痛下杀手!!!甪离,你怎么突然糊涂起来?方才我说的安全处所,便是人界!”
“什么?将军是要带我和罴蒙公子穿过鬼门关前往人界?”甪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所知,除了无常,诸鬼不经历轮回是不能前往人界的,他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婆娑的这番话,无异于开天辟地。
“不错!我等若是强闯鬼门关,势必要耗去九成功力修为,有了无忧锁,就可以全身而出,不费丝毫的气力。这样,就算是鬼界派兵追杀过来,我们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无忧锁数目稀少,谅他鬼界兵马再多,也不能尽数前往人界。”婆娑说出自己的全盘计划。
“甪离副将,既然父亲有令,我们就速速去吧。取两只无忧锁又有何难?那些无常只会锁魂,根本不堪一击。”罴蒙一脸得意之色。
“是,属下遵命。”甪离抱拳作答,随即跟着罴蒙前往无常居。
婆娑将整个身子全部浸泡在泉水中,灼热的水流渗入双目,无比刺痛,他仍是努力抬着眼皮,将热力慢慢吸聚到瞳孔。
甪离和罴蒙赶到无常居外,那和鬼界其他的屋宇并无差异。无常们如同木偶般,互不交谈,各自拎着一根哭丧棒,提着锁魂链,腰间挂着无忧锁,有的押着鬼魂缓缓前行,有的正要赶往鬼门关,另有鬼卒持着兵器列队巡逻。
罴蒙悄悄对甪离道:“我们只须找个要去人界的无常,跟在身后,径直取了无忧锁便是。”
甪离大惑不解:“丢了无忧锁,无常岂不发觉?若是发觉,你如何是好?”
罴蒙道:“这又何难,只须我一斧下去将他砍得散了形,就算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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