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红柳丛林。这是无水漠野中的救命之泉,是古代丝路上必经的一站,当然,它与楼兰王国一起被遗忘了,只到决心唤醒沉睡千年以上的楼兰文明的赫定探险队抵达时,才被重新赋予生机。探险队的到来,使六十泉又升起消逝已久的炊烟。这里原来是野生动物,尤其是双峰野骆驼的避难所、乐园,而探险队的驼队则暂时取代了它们的远亲。书包网小说上传分享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3)
那时,赫定在塔里木已经有了足够的探险经历,他知道,荒漠中不可或缺的是水。用冰块化水饮用,是他的“专利”。取足了供一路饮用的冰块,就从荒漠甘泉阿提米西布拉克启程。向北行,不但需要勇气,也需要运气。这次阿不都热依木只向北走了4天,就离开了探险队。他不愿远离世居的罗布泊北方的界山——库鲁克塔格。探险队目前走的,是最大胆的罗布猎人都未曾涉足的死界:没有人迹,罕见植被,没有水,甚至没有动物出没。很快,他们就进入了迷宫一样的“雅丹”。雅丹是当地居民对风蚀(也有少量为水蚀)土丘的称呼。如今,这一词汇已为国际地理学界所接受。
对楼兰古国的探险发现,正是从斯文·赫定一行进入罗布泊北方的死界开始的。
幸运的野鸭子——奥尔得克
一天(1900年3月28日)下午,他们突然发现面前的一处貌似雅丹的土丘,竟是古代建筑遗址。这几间房梁犹存的古屋,是楼兰文明最初展示给现代人的遗迹,是罗布泊为流沙掩埋的古代文化暂露的头角。奇怪的是,千年劲风把房子四周“切割”成深沟巨壑,却没有“啃食”房屋的基址。房址本身都成了聚敛流沙的沙包。他们停下来,开始观察这一地区的面貌。附近还有一系列建筑,比如东南面有一座土台,那或许是佛塔的塔基,其他的几个高台,或许是汉代的烽燧。他们捡到了方孔铜钱和建筑的木构件等杂物,说明这一带自从被废弃以来,还从未有人类光顾。由于天气日渐变暖,从阿提米西布拉克携带的冰已开始融化,他们只得继续向南前行。
这天晚上,当他们准备再次宿营时,发现携带的唯一一把铁锹竟被遗忘在此前停留的那个古遗址。没有挖井的工具,使探险队不敢再冒险向前。行程中,只要营地附近有红柳灌丛,他们就在那里掘井,地下水的水脉大约两三米深,水质不好,人不能饮用,可骆驼并不挑剔。今天如果挖不出水来,骆驼就会“罢工”。奥尔得克自愿表示折回去找那把必不可少的铁锹。别无选择!赫定只得同意由他返回寻找。半夜时分,只休息了不长时间的奥尔得克骑着赫定的坐骑出发了。他出发仅两个小时,拂晓前的狂风把一切足迹都掩盖住。赫定真希望奥尔得克立时返回营地,那样可以免受风沙之苦。但直到天亮,仍不见踪影。探险队只得继续向南,傍晚驻扎在一个有柴草的沙窝子里。大家正忙于卸骆驼扎营,却突然发现奥尔得克牵着马站在面前,而他手里正拿着那把要命的铁锹。
原来,奥尔得克在大风中迷了路,他竟来到另一个很大的古代遗址当中,那儿有成片的废弃的房屋,有些装饰着相当华美的板壁和木雕。从那儿,他又找到了他们停留过的遗址,并找回了遗失在一处房角的铁锹。当他想把新捡的美丽木板带回来时,马却受了惊,不肯让他带上它们。
见到赫定,奥尔得克又换了一峰骆驼,回去取来了那些木板。这些精美的古代艺术品使赫定大为振奋,真想当即返回去。但是他们的饮水已经不多了,返回可能意味着这次探险从总体上一败涂地。斯文·赫定在若干年后这样回顾此事:“明年冬天,我一定会回到罗布沙漠来。而奥尔得克答应保证把我再带到他发现木刻板的那个古迹去。他忘掉带上铁锹不是个过失,而只是一种运气,不然我永远也回不到那个古迹,永远完成不了这样伟大的发现。这个发现给中亚古史投下新的、意想不到的光辉!”书包网小说上传分享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4)
那刻着忍冬(金银花)纹饰的螺纹图案的木刻板是举世闻名的楼兰王国递交给探险家的特殊名片!这意外的插曲则成为楼兰古国探险的真正前奏!
楼兰古城的发现震惊考古界
一年之后,斯文·赫定又出现在罗布荒原的北方。1900年离开这儿时,他主要在寻找进入拉萨的机会。这次,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找到去年未曾探访的那些古迹。
罗布荒原景色如旧。斯文·赫定在他的学术报告《1899——1902年中亚科学考察成果》第二卷《罗布泊探秘》中,曾这样抒写自己在罗布泊的感受:“这里的景物一片死寂,就像来到了月球。看不到一枚落叶,看不到一只动物的足迹,仿佛人类从未涉足于此。”后来,他又把这一感受写入其自传《亚洲腹地旅行记》(《我的探险生涯》),足见印象之深刻。当然,这看上去像月球景观一样的罗布荒原并不是人迹未至,人类曾定居于此,休养生息,繁衍千年,而最终被战乱、纷争,以及自然环境的恶劣驱赶离去!
1901年2月24日,赫定回到去年的出发点——阿提米西布拉克。这次他的目的简单又明确:找到去年奥尔得克偶然闯入的那座古城!
3月3日,他们意外抵达一个从不为人所知的遗址。这是罗布泊地区占地面积最大的遗址,是名副其实的古城。
1901年3月3日,赫定的驼队走上一条依稀可辨的古道,古道引导他们前行。突然,领头的骆驼止步不前,原来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堆,土堆高达10米,当然是人工的建筑。没有费事赫定就判断出这是一个残破的印度式佛塔。在佛塔面前,一道人工河道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成片的古建筑就分布在这佛塔与运河之间。后来证明,这就是张骞、班超曾路经的楼兰。《史记》、《汉书》将它视为开启西行通道的钥匙。
发现楼兰古城是西域探险史的大成就、大新闻,被视为“丝绸之路热”的发端。但赫定从未明言,人们却可以感受到的遗憾是:
本来楼兰古城也许可以在1900年就被其发现,而其间那个步赫定后尘进入西域的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却抢先发现了另一楼兰古史的菁华——精绝遗址。这样,一南一北,大致在同时,那个被如流岁月淹没千余年的传奇性古国楼兰又复显于世,并一开始就成为举世关注的热点。
为了在新发现的遗址多住几天,赫定把携带的冰存放在一个背阴处,并派人带上全部骆驼返回阿提米西布拉克竭尽全力再运一次冰。6天后,赫定将燃起火堆,为运冰返回的驼队指明方向。安排好这一切,他便开始在这儿的工作:首先是测量确定经纬度,然后就是“找宝”,并为此立下了奖惩条例,凡找到文书的人,将获得奖金。
赫定这样表述自己抵达楼兰古城后的感受:“现在我们同人类社会分割开来。我觉得自己就像驻节在国都的一位上古的君主,而目前地球上尚未有人对这个国都的存在,有过一点点的预感或猜测!”
种种迹象都表明,赫定是第一个抵达此地的探险家。而古城的状况让人产生这样一种感觉,似乎它的主人刚离此不久,即将返回。在某处房舍前,赫定见到了一扇完好的门,门大开着,难道是有人企盼着若干年后的第一批客人将会如期拜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文书陆续被发现,有纸本汉文文书,有汉文的木简,甚至还有个别的佉卢文——一种早已与楼兰一起死去千年的古文字——文书。遗址面积很大,建筑比赫定以前到过的古城都更丰富,有官署、寺庙、僧舍、瞭望塔、马棚和街市,在城外,与之相关联的遗址还相当多。最有兴味的是,在古城附近,能清楚地看到一条条西向的官道,那显然就是张骞、班超曾路经的古丝绸之路。也许是建筑基址起了一个固沙作用,附近的土地都已被千年朔风切割得远低于地面达数米。这个楼兰古城,仿佛建筑在一块雅丹的顶部。书包网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5)
3月9日,日暮时分,驼队如期从阿提米西布拉克返回,带来十几袋子冰,沙漠中的泉水都或多或少带点咸味,而结出的冰则是淡水,这让人联想到海水因含盐而不易结冰的事实。次日,驼队满载离去。
回到欧洲之后,斯文·赫定把他在古城发现的文书、木简等交给德国威斯巴登的语言学教授卡尔·希姆莱做专题研究。希姆莱很快就这批资料写出一个简报,确认这个古城名叫楼兰,就是汉代史书上一再提到的著名王国楼兰的都城。后来,研究工作中断了,因为希姆莱意外去世。再往后,由德国莱比锡大学的康拉德(中文名孔好古)教授继续研究。在当时正在德国的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协助下,孔好古于1920年公布了这批简牍与文书。这一发现立即引起中外学术界的轰动。那一百余枚木简与纸本文书,是最初发现的写于楼兰的文字记录,其中一再出现“楼兰”这一地名,还反复记载有泰始(公元265~274年)、咸熙(公元264~265年)等年号。与木简、纸本文书同时还发现了书写汉字的毛笔。这批文书又经中国学者王国维等研究判读,写出传世之作《流沙坠简》等著述。大约就在此前后,斯坦因于1901年在尼雅发现的大量佉卢文文书及汉文木简也陆续披露。文书简牍表明,那里是古楼兰国南方与古于阗交界的重镇,应当就是汉代被鄯善吞并的小绿洲城邦——精绝。通过这南北两大遗址的发现,两批文书的解读,那个久已为史册删除的古国楼兰复显于世……
楼兰——“紧张国家关系的纪念碑”
从那以后,对楼兰国史与楼兰文明史的研究盛极一时。美国学者亨廷顿于1905年也来到塔里木,在罗布泊地区从事环境与人类关系的研究课题,并写有专著《气候与文明》及游记《亚洲的脉搏》。而日本探险家橘瑞超于1909年、1912年两次赴罗布泊地区从事探险调查,以发现了著名的《李柏文书》而名噪一时。德国学者赫尔曼则以孔好古的研究为基础,写出了第一本关于楼兰的专著——《楼兰》,而孔好古所著《斯文·赫定在楼兰所获汉文文书及其他零散文物》,于1920年用英文出版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至今仍是研究者案头必备之书。赫尔曼把历史典籍中的楼兰与斯文·赫定、斯坦因发现的楼兰糅合到一起,作了整体的考察,并特别着眼于楼兰王国、楼兰民族在中西交通史上的地位,“楼兰是紧张国家关系的纪念碑”就是赫尔曼书中的名言。尽管从今天看来其材料已有些陈旧,但它对“楼兰热”所起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是毋庸讳言的。对楼兰研究的奠基作用同样无可替代。
重返中亚
1902年,斯文·赫定完成了在塔里木的工作,返回瑞典。
他再次回到中国,已经是1926年了。那时他早就誉满全球,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横亘其间,辛亥革命,清室鼎革,这些都使赫定重返北京时有不胜今昔的沧桑之感。他的初衷,只是率领几个德、瑞科学家为德国汉莎航空公司开辟横贯中国的欧亚航线作学术调查,最终则与中国学术团体联合会共同组建了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作为团长之一,赫定从始至终参与了考查团的领导工作,而在考查团工作序列的8年——1927年至1935年,是他一生事业的辉煌顶峰。在为赫定著作《亚洲腹地探险八年》写的序言中,我曾称他为“中国西部的最后一位古典探险家,第一位现代探险家”。他以自己九死一生、历尽坎坷的经历开创了20世纪的世界性的“丝绸之路热”、“西域探险热”,他又是第一个把西域探险变成现代的、多学科的综合考察的领导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丝绸之路热,没有他就缺乏一个把探险引进现代社会的明确坐标!书包网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6)
早在1902年赫定离开塔里木地区时,就向一直跟随他的罗布人奥尔得克许诺: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我们还能重逢!到1926年,赫定已是61岁的高龄老人,他还有没有实践自己的诺言,再次回到罗布泊地区探险的可能呢?
荒野的信息:罗布泊“回家”
1927年5月8日,斯文·赫定与北京大学教授徐炳昶(即徐旭生)共同率领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离开北京前往中国西部。1929年2月19日午夜,赫定及其一行抵达了乌鲁木齐东面的重镇吐鲁番。
考察团在吐鲁番略事休整,而赫定则从两个当地人口中得到了未曾料到的重要地理学信息。商人托克塔阿洪和店主霍加阿不都告诉赫定,18年来,他们每年都到罗布泊西面的铁干里克贩卖绵羊,而他们注意到孔雀河的河水如今全流入了名叫“库鲁克河”的一条干河床中,营盘地方干涸已久的孔雀河居然出现了新的渡口。
听到这个消息,赫定兴奋异常,仿佛年轻了几十岁。原来,他早在1900年——1901年就做过这样的预言,尽管那时库鲁克河还是名副其实的干河(“库鲁克”就是干的意思)。因为,这涉及他与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的一个大争论,即罗布泊是否是游移湖、中国地图是否标错了罗布泊的位置。早在我们提到过的那本巨著《罗布泊探秘》(《1899——1902年中亚科学考察成果》第二部)的第355页中,赫定就曾预言:“河流一定时候会回到库鲁克河河床中去”,而且这关系到罗布泊是否已改变了相对的位置这一至为重大的地理学疑谜的解答。听到这一消息,赫定更想尽快回到罗布泊地区去。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他本人一直未能抽身前往罗布荒原探险。但是,西北科学考察团旗下的中外学者,如中国学者陈宗器、黄文弼,瑞典学者贝格曼、霍涅尔却受考察团指派,进入罗布荒原从事科学考察。1933年夏天,斯文·赫定在北京主持考察团的日常工作,派赴额济纳(汉代居延边塞)、河西及罗布泊工作长达4年之久的霍涅尔与陈宗器回到北京。他们带来了罗布淖尔终于回归北边湖盆准确信息,并获悉北边的新罗布泊形成于1921年!由于普尔热瓦尔斯基早已作古,关于罗布泊位置的论争已失去新闻效应,可以告一段落,但不知是出于对自己理论的信心,还是因为对罗布泊的关切常驻心头,赫定晚年对罗布泊/楼兰问题越发着迷。
1933年,他已68岁,他真有机会重返故地吗?
机会在他70岁的“古稀”之年前夕来临了。
1933年的多事的夏天,在一个意外场合,暂居北京的斯文·赫定结识了当时中国政府的外交部次长刘崇杰。他们谈起了中国的时局。那时外蒙古已经“独立”;英国始终觊觎西藏;满洲“东三省”、热河均为日本侵据,连内蒙古也为日本视作势在必得的地区。而中国最大的省区新疆,自杨增新被刺,陷于内乱。忧心忡忡的赫定提出优先保住新疆的战略方针,以期稳住雪崩一样要肢解中国的劣势。保住新疆,首先要解决交通问题,先修筑直通西部的公路,再修筑铁路横贯欧亚大陆。这一远见卓识立即为中国政府采纳,并委派斯文·赫定作为民国政府铁道部的顾问。于是,他和他的中国、瑞典助手再次离开北京,像赴火的飞蛾,坚忍不拔地向正处在战火荼毒中的新疆进发了。书包网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7)
那时新疆正好爆发了新的战乱,甘肃回族将领马仲英再次出兵新疆,与刚攫取了新疆政柄的盛世才打得难解难分。一进入新疆,赫定与其助手们就成了马仲英的阶下囚。这处境并不比处在两片磨盘碾压下的粮食好多少。
因祸得福
几十年荒漠独行的探险生涯,斯文·赫定早就磨炼出处变不惊的特点。很快,他取得了马仲英本人的好感。能从马仲英溃败的逃亡中全身而退,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但赫定及助手马上又被盛世才请来的苏联红军扣押在库尔勒市。盛世才对他满脑门子的不信任,满腹狐疑,不让他去喀什,也不欢迎他前往乌鲁木齐,更不让他回内地或欧洲,只给他一条路:可以到罗布泊地区去考察,待形势稳定明朗后,再赴省城相见——真好比正想睡觉就塞过来一个枕头!在盛世才心目中,在乌鲁木齐、喀什噶尔、库尔勒,斯文·赫定都会成为不安全因素,而荒无人烟的罗布泊,将是特制的“监狱”。他绝没有想到,这种“惩罚”、“流放”,对于斯文·赫定,恰似惩罚笼鸟命其飞上晴空,流放涸泽之鱼回到湖海。
我们说过,处变不惊是赫定的长处,那么绝处逢生则可以看成是他特有的机遇。
当俄罗斯军队的一位上校转达了盛世才的命令:去乌鲁木齐不安全,最好先到罗布泊无人区去呆两个月,研究“灌溉问题”时,赫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用胳膊支撑着,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要知道,从1926年回到中国,他多次申请去罗布泊,都未能成行,而现在却因祸得福!而罗布泊的“灌溉问题”简直就是一道无解的问卷。
现代神话:罗布泊“复活”
1934年4月1日的午后,赫定和助手们离开已成为一个巨大兵营的库尔勒,前往罗布泊地区。
早在1900年3月,发现第一处古楼兰王国的废墟时,赫定曾有过一个宏大、浩渺的梦想:重新引水进入罗布沙漠,使几千前的古楼兰绿洲及古楼兰城附近“复活”,把那里的无人死界重建为良田和花园,让它重新出现茂密的胡杨林、芦苇丛,出现放松、自如的打鱼人、猎手,沿着往昔驼铃起伏、眼下荒芜难辨的古道车辙,再建起村落、驿站、寺院……这些年轻时的梦幻,到了西北科学考察团期间变得更加强烈,更加具体。在致中国政府关于改善西部交通的备忘录中,赫定甚至把拟议中的西北国道——交通干线设计为路经楼兰古城,“使古老的丝绸之路复苏,建立起中国内地与喀什噶尔之间的交通运输和联系纽带”。在战火方殷的背景下,居然使再赴罗布泊探险的梦想成真,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振奋的事吗?
而且,作为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能返回年轻时建功立业的故地,那无异于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令人神往的“chu女航”
终于,赫定的车队抵达了尉犁。从这儿起,他们将弃车乘舟,沿孔雀河前往刚复归北方故址的罗布泊——那楼兰王国鼎盛时期的蒲昌海/泑泽!对于探险家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神往吗?哦,乘独木舟去探访古城楼兰!
由于罗布荒原是无人定居地区,那时谁也不知道新形成的只有13年历史的“老”罗布淖尔是怎么个样子,而那条新的孔雀河又流向何方。当地某位被认为是见多识广的人,在回答赫定询问时,竟回答:新的孔雀河大概一直流到了甘肃的敦煌境内。书包网最好的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8)
真是神秘又诱人的河流啊!斯文·赫定把这次梦幻般的“chu女航”称为“中亚河流上的田园诗般的旅行”。
与奥尔得克重逢
离开渡口,在船上,赫定着手绘制地图。他不想放过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突然船首的船工萨迪克大声喊道:“奥尔得克——开勒迪!”这话是维吾尔语,懂得维吾尔语是赫定的长处。“奥尔得克——开勒迪!”直译就是“一只野鸭子飞来了”,也就是“来的是奥尔得克”。但当赫定抬头张望时,天空没有水鸟飞过,只发现两个骑士正策马向航船飞驰而来,其中一位白胡子老人,正是当年在遗址遗失铁锨的奥尔得克。在这回顾之间,30多年的流失光阴又回到身边。
关于这次会面,斯文·赫定在《亚洲腹地探险八年》中是这样描写的:
船斜穿过河,在骑士下马的地方靠岸。那老人从岸上跨到船上,他来到面前,眼含热泪拉着我的双手。艰苦的岁月在他的手上留下了厚厚的老茧。这真的是奥尔得克!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朋友,时光的磨难留在了他的脸上。他很瘦,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胡子挂在尖尖的下巴上,看上去很衰弱。老人带着一顶羊皮镶边的破帽子,披着件已发白的破旧的维吾尔式短大衣,腰上扎着条布带子,脚上那一双破靴子告诉人们,它曾穿行过了多少沙漠、草原和树丛。
“喂,你好,奥尔得克!我们分手32年了,你生活得怎么样?”
“真主保佑,先生。自为你工作以来我一直生活得不错。但很久以来,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儿顺流而下呢?”
“噢,我在卡拉的家里听说你已经来了一个月了,后来听说你们又回到库尔勒。32年前你曾说过一定还会回来,我们等呀等,但你一直没来。当年的仆人不少已经死了,但还有活着的。我真高兴终于活着见到你了。”
据说,瑞典人的特点之一是不大爱披露感情,但这时的斯文·赫定完全为怀旧之情所左右了。在两位古稀老人深情的对视中,尽管几十年的光阴弹指而逝,而他们的境况又很不相同,但淀积在心头的思念却并无二致。到底是怀念青春岁月呢,还是追忆往事?又有谁能说得清?
赫定当即挥笔为老友奥尔得克画了一张速写像,这幅画像流传至今,并感人至今。
新的孔雀河与新的罗布泊
在孔雀河中游的阿克苏甫村,他们拜访了村民。附带说一句:1984年我沿孔雀河旅行时,注意到孔雀河只能流至此地,比地图上标示的流程已缩短数百公里。在赫定眼中,那时的阿克苏甫像一个原始氏族公社,村民们竟然在某个大些的萨特玛——用红柳搭的茅棚——里设了一所学校。而村中的近70户人家,大多来自卡拉。当13年前孔雀河、塔里木河改变河道时,卡拉附近的塔里木河干涸了,村民们便追逐水源而来并定居于阿克苏甫。
沿河的风光是如此清新悦目,以至于赫定竟恍然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河流、湖泊回到了两千年前的故址,但历史却不可能再倒退,楼兰王国、楼兰民族当然也不会真正复兴,复活的只是探险家深藏心头的对未知世界的不懈追寻。越来越接近“新”的罗布泊了,而当年那个带赫定找到关键的泉水——阿提米西布拉克的老向导阿布都热依木也从附近的小村兴地赶来重归旗下。赫定决定分水陆两队前行,只留陈宗器随他顺流而下,直达罗布泊,其他人则乘汽车从陆路开始考察并测绘路线。书包网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9)
新的孔雀河与新的罗布泊同样迷人,这全新的景色让人感到沉寂、肃穆,又略带那种孤芳自赏的美。那种美不是凡人所能领略,所能感悟的。河的两岸有刚长成一人高的拙稚的林带、灌丛,而河流常常就在故有的雅丹群之间穿过。新生成的孔雀河三角洲宽阔、舒展,水鸟群集,还出现了成双成对的天鹅。植被在飞快地生长着,仿佛把积蓄了千余年的生之欲念都限定在几个水源充沛的春天,一股脑儿滋生了出来。湖畔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一片灰色的薄幕使一切景物都仿佛吸足了水汽,潮湿欲滴,着手欲融。
“罗布女王”
沿着两千年前的湖岸,他们很快就找到一片古代居住遗址,那可能是一个小小的驿站。在一处险峻陡峭的岸边,发现了一个古墓区,那是古楼兰居民的公墓。死者往往独处在一个独木舟式的木棺当中,这多少暗示了楼兰/罗布泊的先民与湖泊的密切联系。公墓区已成为一个巨大的迈塞——风蚀土台,他们又在公墓东面发现了一个小些的迈塞,船工们无意中在迈塞顶部发现了另一个单独的墓葬。地表公尺以下,挖出了保存完好的独木舟式棺材,打开棺盖,是一块基本完好的毡子,毡子包裹之中,是身着寿衣的死者。寿衣早已风化,一碰就成为碎片。头巾包裹中露出一个已经不年轻的女人的面容,她还没有变成枯骨,只是一具干尸。她眼窝深陷,嘴角还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望着女尸,赫定写道:
几十个世纪后她的微笑仍是那么神秘诱人。但她没有泄露以往的秘密,不能向人们倾诉楼兰生命的变迁。
赫定一边思考,一边为女尸画了素描。在画幅之中,微笑等同于倾诉。这通过炭笔进行的交流,将几千年的光阴凝聚在笔端。这具女尸没有被带走,赫定带走了自己的素描。她仍然沉睡在长眠数千年的墓|岤里。后来的著述中,或是称她为“沙漠公主”,或是称她为“罗布女王”。她引动了人们许多关于楼兰古史的遐想,为楼兰的往事平添了传奇色彩。日本作家井上靖还专门以她为假想主人公,写出了历史小说《楼兰》,成为名作《敦煌》的姊妹篇。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为配合中日合拍电视《丝绸之路》,新疆一支考古队来到这里作考古调查,他们也发现了一具保存依然完好的女尸。消息一经发表,立即不胫而走,在日本学界更是宣传一时。女尸的年代,最后测定为距今约为3800余年,就是说,她是相当于商周时代的女人。
这,是否就是赫定一行有意留下的“罗布女王”呢?
有复活的湖水作依托,陈宗器又从陆上徒步去楼兰古城作了调查。
1934年5月27日,赫定一行离开了位于罗布泊岸边的第80号营地,改乘汽车从陆路前往库尔勒。自库尔勒转赴乌鲁木齐的路上,他们会见了土尔扈蒙古部落的最后一代汗王满楚克扎布。6月6日,他们终于抵达了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
从东向西的最后冲刺
被盛世才客客气气地拘押于乌鲁木齐半年之后,斯文·赫定等人终于在1934年10月21日离开此地东返内地。
对一个探险家来说,罗布泊具有永远不会消失的魅力。到达河西的敦煌,赫定临时决定以敦煌为依托,再由古丝路向西,探索前往罗布泊的路径,考察自敦煌到罗布泊北部楼兰古城,再经孔雀河抵达库尔勒的古驿路。半年多以前,他们从西方到达回归汉唐故址的罗布泊,由于汽车汽油不足,没能从库尔勒经罗布泊,穿越古道直抵敦煌。现在,他们在河西获得了足够的汽油,刚刚启用的敦煌机场特意拨出了宝贵的汽油,灌满了汽车的油箱,赫定又萌生了这个念头。书包网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10)
这次,他们选了一条紧挨北山——库鲁克塔格的古道,希望能勘测出未来公路的基线。这条路的走向相当贴近哈密,并路经嘎顺戈壁,要比几年前陈宗器、霍涅尔从同一方向去罗布泊的路偏北得多,但不必经过三陇沙及附近的雅丹群,是修筑公路干线的首选。
在离北返的罗布泊水域仅剩170公里的地方,他们扎下了营地。车辆不能继续前行了,那主要是因为如果从原路返回敦煌,目前携带的汽油刚够返程所用。也就是说:再向前走,就会踏上不归之路。新罗布泊水域在营地南面,而那熟悉的阿提米西布拉克——六十泉还在西南方。这次与以往都不同,是汽油,而不是水,到了临界点。赫定彻夜未眠,最终决定:从这个地点折返敦煌。
返回前,他们在最后的营地——135号营地——用8个空汽油桶作了一个“纪念碑”,其中3个填满沙子,布成稳固的基座,并希望“今后的旅行者和筑路人都会发现它”。这是一次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测绘勘察一条新的东西交通线,但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探险。只有在真要修筑这条公路的那一天,它的意义才能显现出来。
1934年12月14日,斯文·赫定及其一行人回到风城安西,此时赫定是差两个月就70高龄的老人,就是在这个年龄上,他最终退出了中国西域探险的第一线。
斯文·赫定的一生,是典型的探险家的一生。他发现过许多古城,比如丹丹乌里克、喀拉墩,但以楼兰最知名;他到过中国西北的许多地方,包括额济纳、藏南、日喀则、安南坝,但他一生最为关注的,则是被他认定为“游移湖”的罗布泊。为此,他写过长近百万字的、图文并茂的科学考察报告《罗布泊探秘》,也写过雅俗共赏的探险纪实《中亚与西藏》、《游移的湖》。楼兰/罗布泊是名副其实的西域探险考察的热点,斯文·赫定的时代虽然早已结束,但经典意义上的楼兰/罗布泊探险正是从他的到达开始的。此后的斯坦因正是手执他的地图才走进楼兰城,而日本探险家橘瑞超也是因为从赫定口中获悉了楼兰古城的经纬度,才抵达楼兰,并发现了著名的《李柏文书》。楼兰/罗布泊探险考察的重要学者黄文弼、贝格曼、陈宗器、霍涅尔都是以赫定为团长之一的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的成员。
社会越来越进步,不会有人因为拿着电打火器点燃了天然气而嘲笑钻木取火的先民。更不会因为看过海湾战争的实况录像而反对拍摄《赤壁之战》的电视电影。不论今后楼兰/罗布泊的考察研究发展到什么程度,斯文·赫定和他的探险活动都是其发端的部分。他关于罗布泊复活、丝绸之路再现的设想,尽管尚未成为现实,但那毕竟是彻底改变塔里木地区生态环境的最有魄力、最受关注、最具历史感的梦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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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捕捉幻影——斯坦因与楼兰(1)
一时瑜亮
在20世纪前期新疆探险史上,名声、影响、地位、成就与斯文·赫定大致相称的,是英籍匈牙利人奥利尔·斯坦因。虽然具体的侧重和工作方法等方面,他们有许多不同点,然而就本世纪以来的“丝绸之路热”而言,他们堪称“一时瑜亮”,从总体上讲,往往起着相辅相成的作用。
斯坦因年龄比斯文·赫定要大几岁,但进入新疆探险,则比后者迟几年,如果只谈他的西域探险,那么他是名副其实的“世纪同龄人”。他出生于奥匈帝国的首都布达佩斯,在欧洲名城德累斯顿、布达佩斯、维也纳、莱比锡受过教育,并就读于英国历史悠久的学府牛津大学。他的研究领域一直是伊朗、印度,所以,自1888年,他就受聘来到英属印度工作,1900年开始赴西域探险时,他正在印度旁遮普邦任学监。那时正是19世纪地理大发现的余波——从事中亚探险的准备阶段,长期在与西域相邻、文明有一定渊源关系的印度就职,使斯坦因在起步前就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上。
斯坦因到英属印度的第二年,“鲍尔古本”的发现使英印学界为之震惊,对国际东方学的兴起,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鲍尔探案》的副产品
鲍尔是英国驻印度殖民军的情报官员,有相当好的语言天赋。1889年,年轻的鲍尔中尉接受了一件十分棘手的工作。英国著名的中亚探险家达格列什在行经帕米尔某处时,为一个从新疆叶尔羌(即今莎车)来的阿富汗人杀害。此事引起当局关注,要求务必限期破案,于是追缉真凶的困难使命,就交给了鲍尔。这案子几乎是无法破的,凶手可以藏匿于中亚任何地方——他本就是个亡命徒,而中亚绝大多数地方非英国势力所及,且多是从未有外人进入的敏感地区。那个时期到哪儿去缉凶?凶手逍遥自在,而他几乎寸步难行。
当时,鲍尔以组织狩猎活动为幌子,正在中亚进行秘密的测量工作,接受新任务后,他立即以狩猎队为基本力量,构成了一个地下情报网,把自己的探员撒向阿富汗、中国和俄领中亚,触角遍及各地。而他自己,则像《悲惨世界》中那个固执、敬业,走遍天涯海角追缉凶犯的侦探沙威,毫无希望地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一个绿洲一个绿洲地寻找远走天涯的案犯。因为追踪一条显然是有意散布的假线索,他来到塔克拉玛干北缘的库车。滞留库车时,他偶然得知附近有个古城,并有人从那儿找回一本古书。他要来书观看,那是由木板夹起来的桦皮书,共有51页。上面的字母他认识,写的是婆罗米文(梵文),但内容他一丁点儿也读不懂。放下神秘的古书,他亲自去了趟古城,但一无所获,只好买下了这本古书。一年后,他带着仅有的收获——那本桦皮书——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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