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在我眼前瞎晃悠,我打发他进书房了。”
当惯领导的人突然退下来无事一身轻,不适与失落可想而知。沈茜建议:“要不让外公找点感兴趣的事体转移下情绪?”
郑学英不在意地摆摆手:“别管他,过段日子就好了,我还不是打这么过来的。”想到什么,干脆把手头的刺绣推到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你跟小江结婚也有段时日了,怎么还不见有动静?”
沈茜迷惘:“什么动静?”
郑学英“啧”一声,满脸期待地讲道:“我的重孙啊。你们要是造个人出来给我们玩玩,我跟你外公才有的忙呀!”
沈茜无语,怕兮兮地缩在沙发一角。老太太说风就是雨的,她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孩子,她想都没想过,还生个出来给他们玩。沈茜欲哭无泪:“外婆,这事咱先不急,以后再说。”
郑学英一听不高兴了,教育起她来:“茜茜,你这种想法可不能要。女人生孩子要趁早,不但身材恢复得快,而且趁我和你外公一把老骨头还利索的时候给你搭把手,不然你一个人可有苦头吃。”
沈茜举手讨饶:“行了,外婆,您说得我都懂,这事也不是我想要就成的,顺其自然吧!”
郑学英想想也是,但嘴上还是郑重地交代她:“要真是有了,你可得告诉我,敢偷偷处理掉,看我饶不饶你!”
沈茜吐吐舌头应承,心想老太太算是把她摸透了,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即使有了她也没信心把握自己是否能够无所顾虑地生下来。孩子,她摇摇头,想想就觉可怕。
沈茜从郑学英家出来后,又在外边遛了会弯儿,手表的指针走过十点的时候才姗姗然回去。一进门,吴娜娜乖巧地跑过来拿过一些她满满拎在手里的东西。沈茜感激地拍拍她的头,嘱咐她当心。
她在回来的路上给吴娜娜买了一些学习用品还有明天带到车上吃的东西。吴娜娜低着头细声细语地说了声“谢谢小婶婶”。沈茜也像模像样地说“不客气”。
她是真心实意喜欢这个懂事少语的孩子,隐约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怜惜。
适才在老太太那里,她听沈茜说起吴美丽母女乘明天的早班车走,连忙心急地准备起回礼来。沈茜阻止她,说自己等下出去买。老太太是行动派,直接下达指令从房间里拿东西出来,还叫冯阿姨准备了一个红纸包。
吴美丽在卧室收拾好行李出来,沈茜把从老太太家带来的礼物交给她。吴美丽客气话一句不讲,照单全收,坐在沙发上一件件拿出来看。
沈茜没想法了,陪在一旁,随时等候她的赐教。吴美丽真没辱没自己一张挑剔的利嘴,数落带给她母亲的烟灰色呢大衣上头没吊牌,肯定值不了几个钱。沈茜心中发笑,对她的说辞要是再置气,那自己就是不折不扣自讨气受的蠢蛋。那件大衣是老太太底下的人孝敬她的,从国外带回来的纯手工制品,市面上想买都没有。老太太说反正自个待家里别糟蹋好东西,还不如送人也不失礼数。沈茜觉得可惜,照这么看,以吴美丽不识货的眼光,那衣服怕是要打水漂了。
给吴美丽准备的是一条白金项链。老太太拿了好几条出来,让她挑一条合适的。沈茜二话不说拿了条最粗看起来最暴发的,果不其然,吴美丽嘴巴闭得老紧,看样子很合意。当摸到给吴娜娜准备的那个厚厚的红包时,她双眼晶红,都知道跟她说“她婶,让你颇费了”,估摸是极其满意。沈茜看老太太放进去的钱丢不了一点脸面,心想吴美丽这要是还不舒坦,真属喂不饱的白眼狼了。
吴美丽俩娘走后,沈茜又过了几天太平省心的日子。元宵节那天,江淼原本说好能回来,临了又变卦说队里有个小战士许久没回过家就把休假的名额给他了。沈茜就算心里有气面对他这般说又能怎么样,她只好说:“没关系,我去看你。”
又是没关系,只能是没关系!
当妥协变成家常便饭后,她的心却开始一日日的落寞,以前强势的脾气似是埋藏在尘埃中,遮盖地不留一缕。而心里的疙瘩正在此消彼长。
准备妥当,拿上给江淼带去的东西打开门。沈茜的动作瞬间僵硬,眼前一黑,仿佛有无数乌鸦飞过。
她哀呼,自己的霉运又来了……
〖二十七〗
吴美丽的再次而至无疑是在沈茜头上投了一枚重磅炸弹。平静的日子“轰隆”巨响,不知会一声就被搅破。
相比上次,此刻的情况犹让沈茜头疼。吴美丽似乎是把全部行李搬来,大有常住的意思。
沈茜维持表面的最后一丝好脸色问道:“大嫂,你这是?”
吴美丽使派身后的吴娜娜把小型包袱拿进门,神色如常地说:“我跟娜娜以后就住这里。娜娜明年就升初中了,乡下教育质量不如城里,我想着总不能委屈孩子,这起步一低,往后的路还咋走!”说完拎起大箱子熟门熟路地走进之前她住过的房间。
这人也太自说自话了点,有问过她意见吗?沈茜心想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了,会这么简单。她沉着脸,烦躁地似头皮上着了一把火,却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她知道自己应该及时表态,否则后患无穷。可江淼之前的拜托依然在耳,使得她如鲠在喉,要说的话只得咽回肚子里。
她郁闷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卧室大力甩上门,才不管吴美丽会怎么想,更是顾不上是否失礼。她立马拨通江淼的电话,不待他开口,噼里啪啦一通抱怨。
江淼耐心地听她说完,很久没有发话,只听他沉重的呼吸声从手机里传来。正当沈茜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方缓缓地道:“沈茜,我们另外找房子住吧,你先可以找个中介了解下情况,我争取下星期请假出来一趟,当时我再陪你去看。”
沈茜火大,不理解地吼道:“江淼,你至于吗?我们每个月给钱也就算了,孤儿寡母的我们能帮是得帮,但你也要讲究个尺度,凭什么我们自己家还得让出,她只是你大嫂,因为你哥也不必要如此,道理上我们没这个义务。”
江淼试图安抚她:“沈茜,你听我说……”
沈茜抢断他的话,直截了当:“我不听,有什么话你回来后再说,电话里也讲不清楚。我只能保证这几天尽可能的容忍,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话落她气呼呼地挂了电话。下一秒,江淼打回来,沈茜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无动于衷,随铃声一遍遍萦绕。
沈茜坐在床上鼓着腮帮子,向外狠狠地呼气。她怕自己万一在电话里控制不住与江淼吵起来,所以她选择了冷处理。待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沈茜才接起,开口就说:“行了,我知道分寸。不过我今儿个把话明明白白给你搁这儿,你大嫂那人我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她也和我不对盘,所以到时我忍不住你别怪我。还有如果你执意让她住家里头,我意见大发了,这日子也没法过了,到时你看着办吧!”
江淼清楚沈茜是说到做到的人,但还是第一次听她把话说得这么不留商量的余地。那句“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倏地切中了他的要害,心里的慌乱翻江倒海,他低沉着声音请求:“沈茜,好好等我回来,行吗?”
沈茜心一软,再说不出一句重话。
打开门出去,刚好撞见吴美丽弯腰贴着门板偷听她打电话来不及缩回的动作。沈茜心里的一股子浊气更盛,冷笑一声,她不假辞色地说:“大嫂,我倒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听墙根的习惯!”
吴美丽站直,心虚地咋呼:“她婶,你怎么说话的?”
沈茜不留情面:“我不是天桥上算命的,所以唠不出那么多你爱听的磕!”
吴美丽气结,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决定偃旗息鼓,日子还长着呢,她有的是时间慢慢跟她磨。反正她人都来了,也不是轻易能打发的。
沈茜与江淼谁也不会想到吴美丽的思想里已经产生了一种执着的疯狂,甚至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并且居心不良地准备嵌入到他们内部。
在吴美丽的认知里,江淼待沈茜是极好的,对沈茜言听计从也不是不可能。人家住大房子,开小车,穿得光鲜亮丽、时尚得体,出手又阔绰,花钱大手大脚也不需要思前想后斤斤计较。吴美丽对比自己,蓬头垢面,土里寡气,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年前置办的旧衣,算得上压箱底最像样的,她发现自己活得就没个女人样,她的心里似是烧了把火,并且越烧越旺,无法平息她的愤懑与妒意。没有沈茜,这一切就是她吴美丽的,包括江淼,她只是来迟了一步,就被沈茜捷足先登,就好比放到嘴边的肉被人生生给剥夺了。
潜意识里,她清醒地知道面前的沈茜是城里姑娘,比她漂亮,比她有学问,见过大世面,而她不想放到嘴上恭维,心里的不甘滚滚袭来。她偏执地想到要是江河还在,她是不是一如沈茜这般,做一个底气十足可以有资本仰头翘尾巴的城市女人,可能尤为更胜。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江淼给予的,没有江河,没有她家就不会有如今的江淼。她不能心平气和每月只拿江淼供给的2000块钱,然后不争不抢地窝在穷乡僻壤聊此一生。她很不甘心,所以她铩羽而归。沈茜手里的,她要一丝不剩地拿回来。
吴美丽对着沈茜高深莫测地挑嘴一笑,随即进房间去了。
沈茜嗤之以鼻,懒得再跟她计较,撇撇嘴,走开。今天闹这一出,江淼那她是没心情再去。
进厨房想倒杯水顺顺气,看见吴娜娜踮着脚想要从头上的橱柜里掏东西。沈茜忙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娜娜,要拿什么?我帮你!”
吴娜娜“丝啦”痛吸一口气,缩起肩膀躲开她的手。沈茜眉头紧皱,觉得诧异。她明明轻轻碰了她一下,哪会疼成这样!她撂手过去,想看看她的肩膀怎么了?吴娜娜惊吓得像只刚出生的幼崽,左闪右躲,就是不让她查看。
沈茜急了:“娜娜,告诉小婶婶,哪疼了?”
吴娜娜垂着眼,声音懦懦的:“不疼,哪也不疼!”
沈茜不信:“你别糊弄我!”说着强行拉过她,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毛衣领子褪下一些,往肩膀的部位看去。只一眼,轮到她惊诧地地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一大片突突红肿在那,依稀还可见紫色的淤青点缀其中。沈茜不由得在心中来回搜索谁会下这个狠手,想来想去,除了吴美丽,别无他人,上次她就听见过吴美丽威胁要打孩子的话。
沈茜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被挑起,一个劲地在胸腔中充斥。即便干社会新闻这么多年了,见识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不平事,就算再愤慨也只能私下里埋汰怒骂几句,明面上还不得纹丝不动如实报道,不过是职业道德使然。可是她天生比别人多三倍的正义感不能容忍自己身边居然也会发生如此不堪的事,大人教训孩子哪能动粗到这份上,这不成虐待孩子了嘛!越想越觉得不可饶恕,她捋起袖子,气急败坏:“是不是你妈?我找她说去!”有这么狠心当妈的么!
吴美娜娜吓得急急拉住她的衣服下摆:“小婶婶,不是,是我不小心撞的。”
沈茜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撞一下有她这样子的么。她以为吴娜娜是害怕吴美丽,于是憋着火气柔声安慰她:“娜娜,别怕,有我在,你妈不能明目张胆再打你。”作势就要冲进吴美丽的房间,胸中的火急欲发泄。
吴娜娜手忙脚乱地拉住她,脸上的表情差不多要哭出来了,她说情道:“小婶婶,我妈有病,她也不想的,是我不想来城里上学,她刚好发病控制不住就打了我。”
吴娜娜死死攥住她的手,沈茜不敢使力掰开,可心里的火又是烧的攻心,她只得一遍一遍用力重复呼吸气来调节自己需要突破口的打抱不平。
吴娜娜已经开始哭了,拉着她的手满脸眼泪鼻涕交替在一起,抽噎着道:“小婶婶,求你别去找我妈说,我不想你们俩为了我吵起来。”
沈茜无可奈何,到底看不得孩子苦苦哀求的可怜样。她对着空气毫无章法地挥手,似是要把满腔浊气挥扫干净。尔后脱力般叹一口气,蹲下来,拉近她,在餐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掉眼泪,“别哭了,婶婶不去。不过以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妈要是再死打你,你要学聪明点,该躲的时候躲,别老实巴交地立在那挨打。婶婶不可能时时在家,你就算挨打了你不说我也不能知晓,所以下次要再这样你一定要说,不能对我说就对你小叔说,千万别由于害怕就瞒着,知道吗?”
吴娜娜吸吸鼻子,红着眼点头。
沈茜摸摸她的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带她回自己房间擦药化瘀。心里却涌上一阵厌恶的阴霾,吴美丽这人,她更是不对付至极,对亲生孩子都能下如此重的毒手,这心眼能好到哪里去!她是半个字都不信吴美丽有病,瞧她扯着嗓子横不对眼竖挑刺的样,中气十足,有病个鬼!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还算太平。沈茜不待见吴美丽,很想回老太太家安生个把日子,眼不见为净。可一想到她要是不在,保不准吴美丽又下手打孩子,而且那是她的家,要走也是吴美丽,她不能这仗未打就举白旗退阵,所以合着心里十万个不乐意还是强迫自己每天面对吴美丽那张讨厌的面孔。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忍耐,忍到江淼回来一切就开盘。
〖二十八〗
正月就在沈茜心情不快中过完。学校又要陆陆续续开学,吴娜娜上学的事迫在眉睫。沈茜虽然对吴美丽有意见,对吴娜娜是真心喜欢,为她上学的事卖力奔波,最后借着自己老太太的名头把她安插进市一小。老太太面子大,学校给免了赞助费、借读费、代管费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费用,只收取学杂费。报到手续办妥后就可以去上课。
这倒让沈茜省了不少心。报名那天,沈茜刚好接了一个邻市的采访任务,要出差两天,急着赶去汽车站与台里的同事会合。一想到吴美丽这人干事不牢靠,嘴巴又没个阀门,她要不在旁边盯着不知道她陪着报个名还能搞出劳什子不搭边的事。无法,沈茜只得抓紧时间把报名这事给包揽了。
到学校报到处时,沈茜心里头的不痛快更盛。吴美丽一路上拖拖拉拉的耽误了不少时间,沈茜的同事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她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
由于学校的校长事先跟报到处的老师打过招呼,人办起事来特爽利,把程序上该走的单子、表格填好后,再把费一缴,这事也就尘埃落定。
可就是在交费这一环上,吴美丽又给沈茜搞出幺蛾子来。是个人都知道出门买东西要带钱,去学校给孩子报名要带报名费。她吴美丽硬是反人道而行,口袋里一个子都没有。沈茜筋疲力尽,无话可说了,觉得自己反倒像个当妈的忙活,这钱到头来还得她掏腰包。
身上没那么多现金,同事的电话正好又打来,沈茜只得冷着脸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交给吴美丽,告诉她密码,叫她自个去取钱把费交了。她已经预料到这卡一旦交出去,铁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时间紧急,也是没办法的事,即便满腹牢马蚤还得自个认了,嘱咐她好生保管,里头有好几万块钱,要是掉了麻烦的还是她自己。
吴美丽理所当然地接过,还以为沈茜嘱咐她的话是心疼钱的意思,于是要笑不笑地说:“她婶,你甭掉钱眼里去,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什么,还不是九牛一毛!”
沈茜自动屏蔽她的话,心想我要是真掉钱眼里,你吴美丽手上的卡就是道具,哄你玩的!真他妈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这什么人么!沈茜深呼吸,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头与吴娜娜说“再见”,夹带着一肚子邪火走人。
沈茜回来,已经是两天后。首先回了台里,这趟出差委实累人,但好在成果丰硕,李长年体恤他们一干人等,准了一天的假。大家伙欢呼一声,顿时作鸟兽散状,回家休养生息去了。
沈茜拖着疲惫的脚步打开家门,直想洗个澡睡它个昏天暗地。换鞋进客厅,一眼就瞧见吴美丽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瓜子壳洒在原木地板上,电视声音大的让人震耳欲聋。她瞄见沈茜进来,招呼也不打一声,自顾自继续。
沈茜心里厌弃之极,可是她已经累得没有丁点力气去生气,她需要休息,全身的骨头犹如散了架,酸胀感始终伴随左右。
推开卧室门,环顾一圈,沈茜直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发现床上有被人睡过的痕迹。她清楚的记得走的那天虽与时间较劲,但被江淼带出来的习惯,还是把被子草草叠好放在一侧。此刻,被子软绵绵地蜷缩在床上,露出的床单明显有揪起的褶皱,并不是她走之前的样子。床边的躺椅沙发柄上,垂了套睡衣,沈茜明确肯定是她的,但是并不是她惯穿的。
她狐疑地眉头一动,来不及深思,脚步先比她的大脑发出指令,她快步走进里间的盥洗室,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很明显,有人趁她不在一直在使用。她的日常护肤品有很多种,除去要出差匆匆抓了几样必备的带走,其余的都集中并排放在洗漱台上。
沈茜急遽窝起气来,稍微动用一下大脑,就能猜到是何人所为。她最恨别人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动用她的私人物品,这叫她实在难以忍受。
她极力抿紧嘴巴,又疾步走回到卧室,打开衣柜门,一瞬间,背脊心凶猛地发胀。里头明晃晃正对她放着的衣服根本就不是她的,她的衣服被杂乱地归拢在衣柜底层,一件压着一件,就像堆破烂似的。
面对此情此景,沈茜攥紧手里冷硬的金属门把,太阳岤不可抑制地突突狂跳。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不在两天,吴美丽就以强盗的姿态占地为王,鸠占鹊巢。她的家,她的房间,她的床,她的睡衣,她的护肤品,还有她的衣柜,接下来还有什么?吴美丽还要什么,她到底要干什么!
沈茜觉得自己要疯了,本来好好的日子,自从吴美丽出现以来她就没有舒坦过。这里是她的家,她还得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她还得照顾她的情绪,有火不能搓,有气不能发,这么窝囊还是她沈茜吗?她何时受过此等委屈,她为什么又要受此等憋屈不吭声。她甚至怪罪起江淼来,每次他都要求她让着吴美丽,再不愿再难也要委曲求全,可是从来不明说为什么。他只需动动嘴皮子她就得照做,在家的是她,每天应付吴美丽的是她,可沈茜负气地认为吴美丽不是她的什么人,是江淼的大嫂,不是她的,她不要这种没脸没皮不知情知趣的亲戚,不但胃口大的总想从她手里头捞钱,现在还要觊觎她的家。吴美丽已经得寸进尺到让她退无可退的地步。
这一刻,沈茜全然忘了江淼的交代,她的愤怒彻底赶超一直不甘不愿忍受吴美丽的理智。这些日子以来,胸腔里积少成多的怒火似是要爆炸,她不能够控制这股灼热,它就像越滚越大的雪球,她承载不了了,一秒也不能忍受,她需要发泄,完完全全地发泄。
“哐当”,沈茜大力甩上衣柜门,仿佛是惩罚恶势力的女王,冲出房间,携带着雷鸣闪电般的满腔怒火,去讨伐她的敌人。她势不可挡地立在吴美丽面前,俯视她,面无表情地下最后通牒:“吴美丽,你要多少钱?一次性给我说个数,拿了钱就走人,我沈茜不欠你,老娘不伺候了。”
吴美丽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毫无惧色,嬉笑一声仰视沈茜回对:“你不欠我,可江淼欠我,欠娜娜的爸爸。我不会就这么算了,钱我都要,江淼我也要。”
沈茜的心脏紧缩一跳,眼睛吃惊地瞪成铜铃一般大,她像是听了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话,吴美丽这个女人……她都不知道找什么词汇来形容她好。她不但狮子大开口要钱,竟敢妄想她的老公,还敢义正言辞地对着她这个正牌老婆说出来。沈茜感到匪夷所思,吴美丽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构造,是什么原料做的,才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对,沈茜觉得她天真,她以前一直以为吴美丽这人不简单,心机重,又会装。此刻,沈茜觉得她大错特错,她高估了吴美丽的脑子,她不复杂,简单的很,天真的让她猜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沈茜不得不相信吴娜娜所说,相信她有病,神经病,真他妈神经病。她怒极反笑,口不择言:“吴美丽,你缺了筋的脑子该去看医生!”下一秒,她收起嗤笑,转身走回房间拎出她的箱子砸在她的面前,然后扔出她的衣服,气势汹汹地对着她冷笑,一字一句异常缓慢清晰,“你给我滚出去,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她想照这样再下去,下一个脑子发病的是她沈茜。
在房间做作业的吴娜娜听到响动跑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吴美丽像只张牙舞爪地困兽叫嚣着朝沈茜直直冲过去,想要去抓她的脸。吴娜娜按住嘴巴把脱口的惊呼堵回肚子里。
沈茜没有吃到一点亏。她学过两年跆拳道,当吴美丽龇牙咧嘴向她扑过去时,她就已经有了防御措施,低头向右侧开几步,抬手一挥,打掉了吴美丽伸过来的手。
正打算舒一口气,可不想,吴美丽这么不经挥,竟然直鼓鼓倒在了地上,手脚颤颤巍巍地痉挛起来,口吐白沫,不断从嘴巴里涌出随着脖子流进衣领里。
沈茜木讷地呆滞住,不知所措。只消一秒,她迅速反应过来,冲过去拿起电话拨了120。
吴娜娜反倒镇静,俨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跑过来,蹲下,撑起吴美丽的头搁到她的膝盖上,猛掐她的人中,对正在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沈茜喊道:“小婶婶,不要紧,你快过来帮忙把我妈扶到床上。”
救护车急速驶出小区往医院奔去。沈茜与吴娜娜一同坐在车上,心里充满自责。她是讨厌吴美丽,可从来不存害她的心思,不知道自己怎么轻轻一挥就把人挥进医院里去了。
吴娜娜依偎过来,安慰她:“小婶婶,没事的,我妈这病是老毛病了,以前在家发病的时候,都是我跟外婆合力把她抬到床上,外婆托头掐人中顺气,等我妈缓过劲来就好了。”
沈茜半信半疑,没道理有病拖了这么多年也不去治,不禁问道:“娜娜,你妈这是什么病啊?”
吴娜娜也说不清楚,懵懂地摇摇头。
沈茜把她拥进怀里,一切只有等去医院做了检查才能知晓。
医生初步诊断是一种神精受到刺激而引起的疾病,也是间歇性精神病的一种,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无异。开了镇定舒缓的药物,嘱咐沈茜尽量注意患者的情绪,只要情绪平稳,无碍。
沈茜不大放心,要求留院观察个几天。医生虽认为没必要,还是同意了。
吴美丽被送进病房,安静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无害平和,没有半点往日的尖锐与刻薄。护士进来给她打了镇定剂,交代沈茜有事就按床头的铃。沈茜点头道谢,总算可以放心下来。
她疲惫地按摩睛明岤,让吴娜娜看着点,自己出去透口气。
来医院的路上往江淼办公室打了电话,这件事她也没想瞒着。是他底下的值班战士接的,说队长去总队开会了,也不晓得几时能回来。
沈茜没抱多大希望,就劳烦他告知江淼一回来就给她挂个电话。她刚走出病房,江淼的电话就进来了。
沈茜如实把情况说明,淡淡地收了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并没有表面的平静,轩然大波起,愈涌愈烈。
她在走廊上随意找了张长椅坐下,靠着墙闭目,静静地等待江淼。
大约一小时后,江淼急匆匆赶来。沈茜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慢慢地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是要把他看进心里去。
江淼被她恍若看陌生人般的表情给骇到了,他在她一米外止步,呐呐地唤:“沈茜。”
沈茜歪着头,微微勾起嘴角:“为什么不说?吴美丽有病的事为什么不说?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嘛!要知道她有病,我就不会去计较,不会像个傻子一样不明不白,你欠她什么了?欠你哥什么了?是国家机密还是组织纪律要求你不能向我言明,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想知道,我只是不想逼你,给你机会,给你时间。可是,江淼,你有当我是你的家人吗?可以坦诚过去的家人吗?”
江淼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越如常越表明她真的生气了,不是那种气过就算的一时怒气。今天他要是不明明白白给个答案,她的气永远不会消,即便她会隐藏的很好,不再追问,更是不屑追问。
这就是沈茜,要知道就痛痛快快的知道,容不得一丝扭捏与勉强,他突然就想通透了,在她面前,他的无地自容是那样的欲盖弥彰,最起码沈茜做什么事都是磊落的。
江淼靠近,正色地注视她,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驻留在心里的想法,应该说是从林政委下命令让他与沈茜结婚时就生成的想法,他说:“沈茜,在你面前,我挺不直腰杆,我会自卑,你什么都好,我怕你看不上过去的我。”
第一次,沈茜毫无准备地见识到江淼的不自信,一直以来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无所不能的江淼居然会因为她而怯懦。
沈茜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二十九〗
从江淼能够记事起,他就明白自己注定不会是上帝的宠儿。
在他嗷嗷待哺的那年,老实本分务农的双亲在一次进城卖粮途中,所乘的拖拉机遭遇意外,与迎面开来的大卡车直接碰撞,刚好是山路的转弯口,下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这一撞,连人带车摔下去,拖拉机上的人无一存亡。
那年,江淼本就贫瘠的世界更是荒凉,只剩下唯一的亲人,比他大七岁的哥哥江河。父母双亡,亲戚淡薄,江河带着江淼在邻里邻外东帮一称西贴一瓦的庇佑下,跌跌撞撞往前走,吃百家饭,穿别人穿过不要的衣服。他不清楚何谓世上最惨,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惨了,其中的举步维艰深深地烙在还不甚通晓事理的江淼脑中,催发他拔苗助长式的成长,迫不及待,却又无可奈何。
七岁的江淼,性格执拗,脾气古怪,往往喜怒无常,最受不得同龄人的奚落和大人们的同情。在乡亲们眼里,他就是个狷介乖张的惹祸精。调皮捣蛋的活计无师自通,谩骂碎语常伴左右,却又让人狠不下心来责怪。一个从小没有父母教养的孩子,“可怜”二字足以抵消一切,只要不出格,村里众人尽量宽容待之。
江河在村委会单薄的补给下初中毕业,这个早早长成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少年,无从选择,在七岁那年担起一个家的责任,竖起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竭力做到天下无敌,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起弟弟的人生,照顾他的生活。为了能够让江淼正常上学,在村里贴出公告招兵的时候他报了名,这样不但可以免去自己的学费负担,而且江淼可以得到政府一定的照顾,进学堂的事情自然会有眉目。
江河乘着招收新兵蛋子的军用车走了,使劲朝站在村口目送他的江淼挥手,脸上的表情寄托了太多的不放心。车子开出江淼的视眼,化作一个小黑点,直至完全消失。村口的老槐树迎风起舞,刷刷声不绝于耳,江淼呆呆地望着承载江河离去的方向良久,耳边是树叶的摩擦声,眼前久久徘徊那朵挂在江河胸前耀眼夺目的大红花,红的似是映进了他孤寂的眼里,仿佛这黑白分明的眼睛能够看到其他的色彩。七岁的江淼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懂得了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到底应该懂得什么。
打那以后,乡亲们发现总是闯祸的江淼安分不少,中规中矩的背着个破烂书包上学,成绩不上不下,见着人也会有礼有样的打招呼。可正当他们对他另眼相看时,他又总会在下学后惹出点事让邻里邻舍的人打消之前的认知,只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骡子是马早就定性。
江淼初二那年,六年没回家的江河终于回家探亲。此时的江河,经过部队生活的长期磨砺,已长成一派铮铮汉子的硬朗。他受部队的培养,真真是把部队当成了家,对军人这个职业有着难言的热忱。
时而像春风般温和时而又像台风般粗暴的江淼,脸上看不出多少欢喜,他经常对着江河冷眼,不说一句话,阴晴不定的脾气表露地彻彻底底。阔别多年的哥哥可以说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即使十三岁的他清楚地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为了他牺牲自己。可笑又可叹,却再也亲热不起来,心里更多的是模棱两可的怨恨与感激,有对江河的怨恨也有对自己以累赘样存在的怨恨,他应当千言万语说不清的感恩,但又牢牢记住江河不得不抛下他远去的身影,记忆深处总是浮现那年载着江河离去的那辆油漆斑驳不堪的半旧军用卡车,耳边缠绕的是村口树叶刷刷的萧瑟声。每当半夜在只余自己一人的冷清屋子里醒来,他都有一种希望与绝望并存的感觉,孤独与想念夹杂的情感让他看不到尽头。
江河面对这个可以说是他一手拉拔大的弟弟冰霜般冷淡的面容时,他只能在心底一声声的叹气。江淼大了,而他们的关系却日渐疏远。江淼应该是埋怨他的,可他又是那样的不得已而为之。他抓紧每一分钟了解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江淼是如何生活的。他不知道少了他的照顾,他的弟弟过的好不好。
江河回来的第二天,村头最有钱的吴有根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对着他痛骂。等他冷静下来,江河才搞清楚来龙去脉。江淼把他家同龄的女儿诱拐进山上的竹林子里,自己一个人偷溜下来,他女儿碰上竹子上的竹叶青,被吓得晕了过去,幸亏刚好有上山砍竹的大人经过,及时砍死了吐着红星子的竹叶青蛇。
人是没被蛇咬到,可吴美丽还是昏迷不醒,家里人连夜把她送进了镇上的医院。高烧不退,整夜讲胡话,白天醒来人木呆呆的,流言蜚语开始在村里传开,老吴家的闺女吓傻了,什么版本都有,总之就是一句话“吴美丽被江淼祸害成木头(笨蛋傻子的意思)了。”
吴美丽出院后,情况很不稳定,半夜会突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常常浑浑噩噩,跟她说什么仿佛都听不懂般。这种症状持续了好几天,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问她一些基本的话也能从善如流,可一旦发病起来,六亲不认,做些不正常的事,脑子活像有病,搞不清楚东西南北。学也上不得,只能呆家里好好养着。
这样一来,吴有根那肯罢休。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前些年村里通高速公路,政府征收了他在路边的房子与土地,补贴的钱让他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成了村里一时为人津津乐道的暴发户。在村的另一头造了老大一幢别墅,开起了四个轮子的小车,在镇上开了家零件配器店,风光无限,平常走路连腰杆都挺得倍儿直。乡亲们见着他都要晾他三分,哪个不是客客气气招呼,嘴里“吴老板”、“吴老板”的,嚷着恭维的话。本来活泼灵动的宝贝女儿转眼成了被人暗地里耻笑的傻子,以后怕是没有小子敢娶他的闺女,他要面子的坎死活过不去,又一次找上江河理论,定要讨个说法。
事情发生后,江河第一时间找到江淼询问事情的始末,虽然江淼从小调皮,但他相信自己的弟弟心地尚且纯良,不会做这档子不靠谱的事,绝非恶意。可气,江淼闭紧嘴巴,奈他软硬皆施,就是不吭一个字。看着他昂头倔强的模样,江河再是冲动的火爆脾气也下不了手打,再加上这些年对他不闻不问,更是没有立场发飙。他克制住,浇灭火气,无怨地替江淼承担后果。
江河为了平息吴有根的怒气,不至于往后江淼在村里的日子难过,他答应吴有根的要求,待吴美丽一到法定结婚年龄,他就回来娶她,并且入赘他们吴家,当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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