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渗入骨髓。他微微仰起头贪婪地想要留住这一秒的暖意。心神荡漾,不由地伸手圈住了她的腰,把脸深深地覆在她的小腹上。
沈茜不想他会有此举动,手颤抖了下,止住。低低地问:“困了?”她感觉江淼的头动了动,没有回答。下一瞬间,他忽然站起来,夺了她手上的毛巾准确无误地甩到对面的椅子上。在沈茜还在愣神的当口,单手用力拉过她贴近自己滚烫的胸膛,低头吻上她错愕微启的双唇。舌头深入辗转,缠绵流连,温柔地能够把她当场融化。
沈茜被吻得昏昏沉沉,天旋地转,双脚软的只打哆嗦。她抓住最后的一缕理智,扭头摆脱他柔中带强的攻势,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绵绵地提醒:“你的伤。”
江淼似是没听见她的话,眼睛晦暗如深,蕴藏了轻易熄灭不了的欲望。轻轻扳过她的头,再次贴上她的唇,滑过颈项,吻上纤细凸出的锁骨,然后直直向下,把火热的双唇覆在她半露的盈满胸部上。
沈茜闭紧双眸,不由自主地颤栗,脸上掠染情欲的红潮,浓密的睫毛微颤,本能地向后缩。江淼扣住她的头,进一步贴合了彼此,一边轻吮她最敏感的部位,一边去解她背后的胸罩暗扣。沈茜抑制不住,咬唇发出细小的呻吟。依稀间,她好像听到江淼懊恼地说了句:“左手使不上力,解不开。”
不知怎的,沈茜很想破坏气氛笑出声来。她极力忍住,把闷闷的声音憋进口腔里。根本毋需江淼的引导,拂下他放在自己背上的烫人手掌,反攻为主,不再被动,放松紧绷的神经尝试迎合他。毫无情趣地想,关键时刻还得靠她出马。
沈茜的思想还沉浸在云里雾里中,身体已不知不觉地倒在床上。只听见江淼暗哑的声音:“该换我了……”迷茫中,他撑着左手挺进,倾身以压倒性的姿势爱怜地吻上她的唇。沈茜就想反驳,也已经被攻城占地,为时晚矣。
须臾,室内的空气热的惊人。
半睡半醒间,沈茜不确定地听到“嘟嘟嘟”的电话铃声。感应到身边的江淼立即翻身起来。沈茜惺忪的睡意消失大半,她睁开迷糊的双眼,打开床头灯,坐起身,不解地问:“这大半夜的,谁啊?”
江淼挂好电话,转头同她讲:“队里的,半夜集训点名,发现底下少了个人,估计是爬围墙出去了。”说着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沈茜又气又急:“你手还有伤,人不见了他们会去找,再不济说不定明儿他就自个回来了。”
江淼没听进去:“我不放心,还是回去看看。”右手动不了,单手穿衣很艰难。
沈茜无奈,只得起身帮他穿戴整齐,试着侥幸挽留:“不去不行吗?”
江淼歉疚,但心意已决,吻吻她的脸说道:“对不起。你继续睡,别感冒了。我……我走了。”
卧室门被轻轻地关上,细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后半夜突兀的清晰。只消几秒,响彻大门被合上的沉闷声。他只一次犹豫回头,短暂地看了她一眼。前刻的温存与后刻的离开竟在数秒间。
床铺的另一半仍留有余温,而人早已远去。沈茜木然地盯着冷硬的金属门,倏然就觉得怅然若失,找不到可供寄托的寸缕之地。
她明白,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她的感觉变了。她爱他,所以不能心平气和地应对他一次次长久的缺离。
可是又能怎么办?他的职责,她没立场指手画脚。她的选择,没人强求。
沉默,唯有沉默。
〖三十四〗
秋天无疑是萧瑟的,马路牙子两旁的梧桐树只剩零星的几片枯叶要强得在颓秃的枝头瑟瑟发抖。秋雨绵绵,傍晚时分,整个天际早已呈现一派灰蒙蒙压抑无比的势态。沈茜的心似乎也是沉闷闷一片。
沈茜发现自己越发容易多愁善感,以前连半分心思都不愿多付的自然现象,如今竟然会让她这般感同身受。她非常自厌油然而生的伤春悲秋情怀,她不是一贯洒脱与爽练,何以至此?
车刚好送去保养,沈茜也无法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雨伞。早晨出来时秋高气爽,阳光正好,哪会想到下班这点居然会突然大变天,下起斜风大雨。不磅礴,却密,扰得人不得安宁。她站在电台门口,进退两难。
部里的同事带伞的寥寥无几,沈茜与他们不顺路,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拼伞,笑言谢绝他们的好意邀请,看着他们三三两两与她打招呼后离开。身旁和她一同站着的女同事有些通知了老公,有些打电话要求男朋友送伞来接。这会儿,等着闲来无事,她们围在一起侃天侃地聊得火热。
同样是结了婚的女人,她们可以随时随地找老公来救驾,而她呢,不能想,不能提要求,因为明知办不到,江淼不可能在她一个电话后就赶过来,所以她已经学会放弃奢望。
可是,她扪心自问,真的没有一丝委屈与怨怼吗?
面对此情此景,沈茜忽然觉得情绪很低落,心里焉焉的,也就没有兴致加入,独自默然地站在角落。无意瞥眼,正好看见同样站了许久估计是没男朋友的小姑娘牙一咬,跺跺脚用包遮头铆着劲冲进了雨中,一气呵成朝公交站牌大步跑去。脚后踏起的水珠飞溅得老高,不消一会,肯定会把裤腿浸湿透了。但不可否认,这不外乎算是目前最果决酣畅的法子。
沈茜心痒痒,很有冲动。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消停,再等下去除了受冻也是无济于事。她决定豁出去,杀头不过头点地,不就是淋个雨,要不了她的命。于是跟相熟的同事知会一声,快步冒雨跑到马路边,站在光秃秃的树底下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里的时候,沈茜冷得止不住哆嗦,全身没有一处是干的。出租车师傅厚道,没心疼油钱,把暖气开得特足。这小小的举动竟让沈茜的鼻子莫名的发酸。
她发觉自己很悲哀,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越涌越汹,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打开家门,照样是满室的漆黑与寂寥。沈茜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感伤,这些日子无非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像是被雨吸光了全部的神采,脚步似铅一样重,淋湿的衣服还在往外滴水,头发湿漉漉地搭在一起。
她什么都不想,急需把自己笼罩在热水的包围下,试图救赎渐渐失温的身体。
沈茜知道,她变得矫情了。淋雨,每个下雨天世上有多少人在重复,她怎么就觉得莫大的伤心!她清楚问题的关键不是淋雨,而是她不得不淋雨的现状。她的人生算不得一帆风顺,淋一场雨何故能把她击垮,撼动得她伤心不已。求而不得江淼才是症结,迫使她小题大做,自寻烦恼。
人的心情往往随心境而定。有时即使是清粥小菜也比满汉全席要来的合胃口,原因很简单,只不过是感觉与对象的正比关系。
沈茜觉得日子很难过,近期尤甚,四处周旋着无望的坚持。春去秋来,时间并不会为芸芸众生停留。算来,她与江淼结婚已一年有余。细究这一年来的见面次数,沈茜苦笑不迭,远远不足十指之数。
结婚前以致结婚初的那段时光,沈茜从没料想到自己会义无反顾地爱上江淼。心态变了,情感也随之倒戈。若说当初中意他为结婚对象是因为他的职业,他不能时常陪伴左右对她而言简直就是说不尽的优点,那时她没打算爱一个人,即便那人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丈夫。如今,她开始单纯地爱他这个人,她却恨透了他的职业。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第一个爱上的人,她已不满足一个月或几个月见一次面的相处模式。他叫她担惊受怕,叫她欢喜皆忧虑并存,叫她时时忍受一个人的空荡。最重要的是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爱她,不是作为一个负责的丈夫公事公办必须执行的程序,而是同她一样,从心底把对方放在最深处。
她自己挑选的老公,她自己选择踏上这条布满落寞与冷寂的婚姻道路。应该是不能够言说后悔,可是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离别的辛酸,想念的煎熬。或许背后默默支持他,也是幸福的。她不是没试过,不是没有体谅,也不是没有理解与包容,但她发现时间越长,不可预见的鸿沟愈发宽广。她没有他那般伟大,她只是个自私的小女人。他为了自己的那份责任跟义务不得不将家庭和她置之渡外,而她承认自己爱上他以后就会不知觉地想要依赖他,却把一直标榜的独立自我抛却脑后。她甚至欲想见他的时候就能见到他,而不是受时间的限定。
为什么以前觉得一个人反而落得自在,事无拘束,不觉得一个人是可以无助与寂寞的,就因为爱他吗?所以她的世界也水流成河、洪涝成灾了。
好像每每正当她需要他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这种需要咽进肚子里而已。
沈茜终于明白,这场婚姻的前后角色完全颠倒,起初是江淼一个人努力的独角戏,此刻换她为得不到响应与满意而黯然神伤。她自以为踌躇满志,赌压了让自己最安心最轻松最合适的婚姻,到头来不过是她亲自动手挖了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只巴巴露出一个头,出不来进不去,遥遥无望地呼吸微薄的氧气来赖以生存。
她被活生生地囚禁了,束缚手脚,挣脱不开,禁锢在不是她设想的婚姻枷锁中,哪还有半点轻松可言。
拿得起却放不下!
莫可言说,她自找的!
泡过热水澡,沈茜空着肚子吃了预防感冒的药,把水杯和散装的药盒放在床头柜上,以防不起效可以再吃,然后盖上棉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稍稍睁开沉重的眼皮,有一霎那,沈茜不知今夕是何夕。微薄的亮光透过厚实的窗帘映进来,沈茜粗略判断该是白天不假。她沉睡了一夜,身体仿佛被车碾过,更无本分力气。双手滚烫,她勉强抬起手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很热。鼻塞,呼出的热气粗重,实在说不上舒服。她不免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火烧火燎地痛。她虚弱的苦笑一声,看来自己是中招发烧了。想来她的体制一向健加,心情不顺的时候小感小冒都格外容易光顾。
沈茜浑身软趴趴,脑袋瓜子又沉甸甸地发昏,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找着手机向李长年请假,只好事后再说明。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新康泰克,就着已经冰冷的开水把药丸咽了下去。水还真是生命之源,干燥的嘴唇得到了舒缓,连刀割般刺痛的喉咙都好受多了。说来奇怪,她竟然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她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睡醒交加,沈茜隐约觉得有一只粗糙的大手覆盖在她的额上,又好似心疼地抚摸她的脸。沈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恍惚中,她好像觉得这只手就是她一直追寻的终点,她很想攀附住它,一辈子不放开。可她尚在留恋遐想,手中传来的沁人温暖却被迅速撤离掉,她想叫出声,不顾一切留住它,但她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只能想象着它跟一阵风似的急骤,无所惦记地离她远去。思及此,沈茜突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再次费力睁开眼睛,沈茜挫败地发现自己没有一丝退烧的迹象。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假药,怎么会不见成效?心里的一角开始无底的发酸,她竭尽抑制住即将崩溃的心力,却抵不住目到之处蔓延开来的孤单。
空落落地叹了口气,她刚想使力坐起来,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不可置信地抬眼,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千思百想的黑脸。
原来她不是做梦,他真的回来了!
蓦地,沈茜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唰唰地往下落。打懂事起,她极少哭,在江淼面前她更是一次也没流过泪。
她笑并一定代表她开心,她哭那就是真的难过了!
而这之前,他永远看不见她眼里的泪,她只有在他不在时才会哭泣。
她想忍住的,却根本不能自主,眼眶里的眼泪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汹涌而出,她咬着唇撇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幅难看的样子,嘴里不无委屈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呀?”
江淼没吭声,似是不敢正视她,默默地走过去打开衣柜门拿了套衣服,转而细心地替她穿上。拿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良久才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茜哭得更凶了,从无声的流泪到放开嗓子的嚎哭,挡不住一发不可收拾的喘气抽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病恹恹的身子毫无保留地宣泄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与不安。理性上,她应该大度体贴地说“没关系”。而在感性上她不是不责怪的,尽管心里在他出现的那一秒已经大半谅解他,但“没关系”三个字还是梗着说不出口。
江淼拥着她,轻轻地拍打她的背脊帮她顺气,温言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我叫了车,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已经烧得厉害,再哭伤了,他承担不起!
沈茜至昨晚起没进过食,又大哭了一场,把所剩无几的力气全部花费光,连站都站不起来。
江淼见状,没等沈茜下地就从后把她给横抱了起来,眉头自责地皱着。沈茜低着头靠在他胸前,没有看见他微微颤抖的双唇以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去医院的路上,江淼一直让沈茜坐在他的膝上紧紧地抱着。沈茜益发烧的不知所云,待恢复意识的时候,已发觉人在医院挂上了点滴。
躺在输液室的临时病床上,她任性地差遣江淼进进出出,一会儿说嘴巴淡的无味想吃糖,一会儿又说肚子饿了要吃福记的药膳粥。江淼好脾气地一一答应,来来回回大老远地折腾了好几回。
其实沈茜没有胃口。她不过是想证明江淼就在她身边,能够做一个老公力所能及的事情。注视着他宽广的双肩,沈茜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这么叫人安心的伟岸身躯怎么就撑不起她所要的生活呢?她的愿望很简单,想和他多在一起,想和他同桌吃饭,想要有他参与的百态生活,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尝尽酸甜苦辣。真的就这么难吗?她的要求过分吗?
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差点又要流出来,沈茜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想着憋气眼泪可能就流不出来了。
忽然,打着点滴的左手下面传来一股温热,沈茜错愕地转头,垫在手下的俨然是一个小热水袋。她没有要求,定是他自己想到去买来的。
他就是这样子,每当她想要生气的时候总有办法细致周到地让她自甘立即平息混乱。除了不能时常陪在身边,江淼真是无可挑剔的好,会给她做饭洗衣服,会为她考虑到方方面面的琐碎事,她该满足的!之前的她也许可以,但爱上他的沈茜心不随思想,对她而言没有江淼的日子正是最致命的武器,使她伤痕累累。可是她又忘不掉他的好,理智与情感始终冲突矛盾着。
沈茜不想她在生病的时候心理防线居然低的如此不像话,连最后保留的那一丝不想示于他面前的软弱不禁也无处躲藏,她完全失了自我,大恸,哭着无措地问他:“江淼,我怎么成这样了?”
她变得贪心,她纠结于患得患失的情感中无法自拔,拖泥带水的不像沈茜了。
江淼自始至终不曾言语,犹豫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摆正她的脸,双手微颤,温柔地给她拭去满脸的泪水。心突突地纠疼,一下一下,很疼。
〖三十五〗
江淼前脚刚进办公室,周秉才后脚就跟了进来。他不禁一愣,问道:“有事?”
周秉才摇摇头,正经八百地在他对面坐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从老齐那边过来。他老婆闹情绪呢,女儿半夜发高烧,家里没个男人,差点乱套耽误事!”
江淼闻言,静默许久,才抬眼同他讲:“叫老齐提前休假,今儿就回去看看。”
周秉才又轻叹一声:“我说了。他那耿直的脾气你也知道,从不搞特殊,怕影响不好。他心里也不好受,孩子生病他能不着急么,这不是身不由己……哎,我也没法说。好在孩子住的医院恰是我家那口子工作的单位,我已经跟她通过气,会过去多照应。”
江淼似有所触,低低地说:“那就好。”
周秉才没有察觉他的异常,话匣子一打开,关都关不上。对着江淼就是一通牢马蚤,大有不吐不快的意味。
他说:“我们消防的,虽是军人,但也不比别人多三头六臂,我们也是平凡人,也需要爱和被爱,可条件不允许有啥子办法。队里婚恋就是个大问题,条令条例明确规定不准随便外出,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假,战士们哪有机会找对象。出任务作训时还得把手机上交,宿舍不得上网,可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呀,哪能没有谈恋爱的心,血气方刚的,憋都要憋出毛病来。咱们半夜搞突击集训,还不是为了清点人数,看有没有小子不安分偷偷溜出去的,纪律摆在那,不得不遵守。但人是活的,只要不是大是大非违背原则的,咱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子们暗地里在宿舍无线上网,我们装作不知道罢了。”
江淼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抿着嘴不发话,盯着面前的茶杯听他说。
周秉才动了动屁股,说道气急处,索性站起来,走来走去,边走边讲:“上次不是有个小子爬围墙跑出去,大半夜的被出去找他的人给逮住了。值班的人通知了你,就是你伤着手从家赶回来那一次。指导员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前些日子刚处的女朋友发短信要踹了他,他想挽留可又见不到面只得干违反纪律的事,吃了处分。到最后女朋友也没留住,人怨他没时间陪她。想来,也不能怪人姑娘做绝,可小伙子们找女朋友确实不容易,一片老大难的光杆子!”
周秉才停住脚步,转过头煞有其事地说:“这个人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就有损战士们的干劲,也会一直是政治部头号要解决的难题。”
江淼点点头,赞同。
周秉才重新坐下来,拿起江淼的茶杯喝了口水,颇有感触地说:“底下的兵确实很累。就咱们大队来说,接警量那个惊人,平均一天出一次火警,摊上一些法定节假日那少说也要出好几次,最多的是出了13次警,容易吗?有时晚上根本没法睡个安稳觉!至于抢险、救生那更是平常事了。消防员的职责已远远超过救火了,人110的活绝大多数都是咱119们干的!每当过年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其他人团团圆圆吃年夜饭,放烟火喜乐的紧,我们整夜都在忙着救火。不能陪在老婆生孩身边,过年过节天天灭火,一个月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不灭火就要掏个马蜂窝,开个门锁,救人取钥匙那就更多了,再就是去高速路上事故救援。”周秉才摇摇头,苦笑:“我估计没个强健体魄,肠胃又金贵的,还是不要干咱这行,吃不消!”
江淼无奈一笑,双手合拢,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都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正如他前些年调到总局的一个战友所说,每次接到任务,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
谁也保不准!
周秉才半站起来捶了他一拳,两人之间情感的互动不言而喻。他坐下,笑了,深有同感:“是啊,早习惯了。我也就是被老齐的事儿给刺激到了,家庭和责任,两难全啊!”
话毕,一时两人静坐无言,空气里的氧气似都紧张起来,压抑着人心。
周秉才是个活跃的人,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想转换个话题。脑筋无意一转,想到江淼从谈话开始到现在始终淡淡的,心不在焉,没点情绪。他狐疑地看向江淼,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头,直白地问道:“这趟回去出什么事了?”
江淼正兀自发愁,周秉才年长他几岁,又比他结婚早,应该能说上话。所以他也不拐弯抹角,实话实说:“我惹她伤心了。”沈茜在医院的时候问他,她怎么成这样了。他当时没回答,是因为没脸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他知道的,是他让她变成这样,是他!
尽管江淼没有详细说明,但周秉才还是能够领会他话里的意思。说来,平常大家伙聚在一起是很少说这些话题的,一来是他们的情况都差不多,心里该有的那点滋味都经历过,何必再说出来添堵。二来他相信在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份无法言说的歉疚,即使提它个千八百次,现状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还不如不摆到明面上。
只能说,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背后的女人,都不容易!
周秉才想了想,喉结动了三动,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好久,他才慢悠悠地说:“我给你讲讲我跟你嫂子的事吧。我们是过来人,总归有立场给你们当个领路人。说实话,你嫂子对我从头到脚没少抱怨。想当初刚结婚哪会,那股子嫌劲真当是家常便饭,三餐外还得加一顿夜宵。”
他忆起往年的事,不自觉的笑了。“你嫂子以前总是为聚少离多的日子哭闹,骂我不懂得浪漫,不会讨她欢心。我表面上唯唯诺诺,啥都依着她,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还不是因为歉着她所以尽全力弥补。但我的心里是不以为意的,我是个大老粗,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过日子,浪漫不浪漫的能当饭吃嘛。说句时兴的话,浪漫它x的就是一袭美丽的晚礼服,好看不常用,女人也不能一天到晚都穿着它。后来生了小东,她也常为孩子的事跟我闹腾,说我无心为家,全是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反正是委屈地不行。我能怎样,听了难受,放低姿态哄着,是我让她受苦了。这些年,孩子大了,能让人省心了,加注在我身上的指控也就少了,日子过的还算顺风顺水。如今你嫂子的重心可不在我身上,她学会了转嫁多余的心思,除了儿子,她基本上把时间给了自己,再也不会想东想西。你不知道,上次我回家,她还跟我说什么我平时不能回家,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可以半夜上网,再也不会有人管着她。还可以享受单身女人的生活,别提多自由了。还说嫁给我还是有好处的,由于我认识的战友多,走到哪里都有哥们,出门旅游方便省事了。她还跟我几个战友的老婆成了好朋友,没事上网聊个天也能排解下寂寞。”
江淼听完,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自己不在的日子,沈茜是不是就随便对付了晚饭,是不是独自面对冷清的家流泪。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金刚,强势,气势上从来不肯输人半截。她原本不会是这般,她游离在外,是他硬拉她入局,缚住了她随时可以拍翅飞走的羽翼,也丢失了自己的心。他不想让她哭让她难受的,舍不得。似乎最近他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蹬蹬蹬踩楼梯的天下无敌,她站在高他两节的台阶上瞪着眼俯视他时傲气凛然的样子,像是有使不完的活力,散发的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夺目光芒。他甚至想,那样的沈茜才是她该有的面目。可是,这些都被他剥夺了。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至于这么痛苦?很疼,他的心又疼了,不可抑止地疼。
周秉才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又仿佛郁结于心,沉吟了几秒,方问:“你们俩那个事和不和谐?”
江淼一呆,还明白不过来是什么事,不解地看着他。周秉才“啧”了一声,挤眉弄眼的,江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总算懂了他的意思。没好眼色地瞥了他一眼,拒绝回答。
周秉才来了兴致,哪那么好打发的。一个劲地追着他问,江淼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行!”
周秉才听了,还算满意。拉动椅子靠近他,开始一套一套地过嘴,“我跟你说,两夫妻只有在这个事上把基础打好了,地基稳固,打桩打结实了,才能在上头填东西。总队四中队那老刘,你认识吧。比你早结婚一年,仪式还是在总队的大礼堂办的,咱俩还代表咱队去吃过喜酒。我当初怎么跟你说来着,那女人长得一股子狐媚样,我一眼就看出不会是安生的主,那身上喷的香水我站在十米外都能闻到,差点没把我熏死。前些日子去总队开会,听人讲他离婚了,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大家面上不表现出来,底下不知传成什么样了。为这事,总队政治部的政委还开会叫各队的指导员约束好底下的兵,不得乱嚼舌根,毕竟影响不好。老刘忍功倒是一流,没啥动作,和平地把婚离了。按理那女人和他外头的男人破坏军婚,是要吃牢饭的。老刘打报告离婚的时候,他的政委比他还生气,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老刘自己劝退了政委的怒气,吃了暗亏,还不是认为自己也有原因,不能在家陪着老婆,让别人钻了空子。”
他提这事并不是为了说谁的好戏,也不是为给江淼提个醒。沈茜他见过,不像是这种乱来的人。他只是想说明两夫妻的性事跟沟通同样重要,但归根究底最重要的还是爱,因为爱所以包容。军嫂,这两个字的担子很重。若说军人伟大,那么军嫂就更伟大。她们的付出,她们的坚忍,实属不易。
离去前,周秉才回头又多嘴嘱咐了一句:“兄弟,你是个闷葫芦,嘴巴笨不会说讨喜的话。可女人是听觉动物,你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行,即使埋头苦干,用行动说话,还得附加点语言艺术。咱的先烈,雷锋同志,虽说做了好事从不留名,但是人把每一件事情都记到日记里了。”
江淼突地眼睛一亮,似是有所领悟。他冲周秉才摆摆手,感激地一挑眉毛,说:“知道了。”
〖三十六〗
两人,暂且相安无事。
日子,得过且过。
沈茜毋需刻意就能记住江淼上次回来的具体时间。她绝口不提那晚在医院的失意,笑着,竭尽全力用笑来迎接他的归来,把满满的苦涩逼进肚子里。第二天早晨她没有送江淼离开。他留给她的背影太多了,多到她已无力坦然承受。她蜷缩一团,装睡,不敢睁开眼睛。但她知道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不稳定的气息肯定揭穿了她的小把戏,出卖了她想要完美隐藏的在乎和不舍。她怕自己睁眼看他走时会是一副怨妇的嘴脸,太可悲,她无法放任。不过,她更怕表现出使双方都沉重都觉是负担的表情,引得两人各自不能轻松。江淼没有揭穿,她感觉到他在床边伫立了良久,默默地看着她,久到她都要担心自己强装不下去了,他才无奈地叹息一声,轻轻开门离开,小声到让她察觉不出。眼泪随之从眼角细细沁出,一下子房间清冷下来,好似空气都变得稀薄,窒闷无比。
其实她醒的比他早,一直在半暗半亮中矛盾地注视他的睡脸,呼吸清浅,仿佛在睡梦中都隐隐携带着一份警惕与戒备,一派随时可以醒来投入战斗的样子。沈茜突然就为他感到心疼,也为自己觉得委屈。她很想知道在他心目中,到底置她于何处?她和他的工作,孰重孰轻?即便她头脑清醒地认为不能把这两者一概而论。沈茜明白心里的那根弦似乎脆弱了,亦或是被积累的失望磨掉了大半。她虽然清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怯懦了,莫能言说。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要求?
从台里出来,前往停车场取车回家。沈茜一路想,到上车打转方向盘驶出为止,总觉得那根弦一触即发,即将断裂。没道理的感觉,沈茜把它归结于身体颓败引发的连锁反应。说来奇怪,她近来动不动就会莫名地感到疲累,有时只是在办公室坐一天,根本没出去跑新闻也能让她累到昏昏欲睡。沈茜暗暗笑自己劳碌命惯了,享不得闲!也就没多放心上。
沈茜开到二环中兴南路时,人行道中央围了不少人,交通立马阻塞,却不见一个交警,很多车辆只得绕道而行。沈茜心中疑惑,记者的职业病犯了,想一探究竟。小心把握手里的方向盘,控制好速度朝前挪,以防追尾。好不容易把车稳当地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带,下车挤进了人群。她随便拉了个人一问,得知是地上的老太太被车撞了脚,肇事司机老早逃逸,哪还有半点人影。行人七嘴八舌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居多,都怕拦上责任,无一肯帮忙把人送医院,足见人情之冷漠。
此理,沈茜也懂。可她一想到要是自家老太太发生这种情况,摔在马路上淌着汗叫疼,却没人搭理没人管,心都要揪起来。所以她也没想那么多事后的麻烦,拜托了个还算好心的路人合力把老人架进了车里。沈茜想让这个路人陪着去,也算是一个证人,老人的家里人也不能给她乱扣帽子。路人一听,死活不答应,怕惹祸上身,吃官司,一连串“姑娘,你就绕了我吧”,股溜烟地跑了。
沈茜没功夫耽搁考虑利弊,只得独自把人送去了就近的第二医院。老太太疼得不行,说了声“闺女,谢谢你了”,就疼晕了过去。
此刻,沈茜叫苦连天,有理说不清。她一张嘴哪抵得过人家跌倒黑白的四张嘴。
“我妈是你送来的,肯定是你撞伤的!”
……
“你不能走,青天白日的,哪有撞了人就走的道理!”
……
“赔钱,你要是不想私了,那咱就找交警!”
……
“别跟我说你只是好心把人送来,这年头到处骗人的,好人有个屁!”
沈茜被老太太的两个儿子媳妇拦住去路,她总算领略到啥叫好人难当!啥叫吃力不讨好!这家人算是讹上她了,是想敲她足扛!她跟他们讲理,他们摆出一副无赖像,压根不听她说。老太太的左脚粉碎性骨折,已被送进了手术室,还是沈茜先垫交的手术费。她趁着中途老太太醒来过一次,问了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立即就通知他们前来。她本想也没她事了,就想走的。人护士不放人,说什么病人在做手术,等她家人来了她才可以走。沈茜一想,猜到医院也怕是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和责任。
她欲好事做到头,却被人抓住不放,成了肇事者。不是有句话说,生活就像宋祖德的嘴,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难道今儿就活该她沈茜倒霉!有闲心管这群不讲理的人的闲事,她还不如把手术费捐给希望工程。沈茜冷着脸,说不过他们,也不想再浪费口舌,闭紧嘴巴甩掉其中一个女人牢牢抓着她的手,该讲的她都讲了,她沈茜不是傻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当这个冤大头!
那个女人的丈夫一看沈茜想走,还甩了他婆娘一手,那肯罢休,攥住沈茜的包一把把她推到了墙上。沈茜吃痛,闷哼一声,气愤得咬紧牙关,感觉脖子上的血管都要凸显爆裂开来。医院走廊上有很多路过的医生护士,也有很多病人的家属听到吵闹声从病房里出来看好戏,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衬沈茜一把,替她说句公道话。她想应该再加一句“喜剧就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才更为贴切她今日的衰运。
沈茜孤立无援,忽然有股大哭的冲动,可她的骄傲迫使她硬挺着,不肯流露一丝无助。她说服自己冷静,解决眼前的纠纷要紧。
她抚平肩头的疼痛,盯着他们凶神恶煞的眼睛,一字一句再清楚不过地说:“最后讲一次,我只是路过,看到你们的妈躺在路上就给送来医院。等你妈手术出来,你们一问便知。其他我就不多说了,我是s台新闻部的社会记者沈茜。”她冷眼傲然地一一扫视他们,“名字就给你们搁这儿,我也不怕你们来找我!”说完,她推开前头挡着的人就要走。
他们被她的强势搞得愣了一愣,互看一眼后反应过来,又上前拦住她。先前抓着沈茜不放的女人尖着嗓子用手直指她的鼻梁,“你说你是那啥单位的沈茜我们就信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胡乱找个名造假?”
旁边那个是她弟媳的女人也出来帮腔:“就是。咱妈还躺在里头没醒,你这一走,人海茫茫的,咱找谁讨钱去!”
沈茜的怒火已经不能由嘴说清楚,她大喝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有点理没有!”拍开她们横在她胸前的手。
女人不妨,尖叫出声,两个男人眼一瞪,上前推搡沈茜,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沈茜以一敌四,哪是对手。她是个识时务的人,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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