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竟然祸害到娘子,他这当相公的确实有点不太称职。
秦明月见他窘了,抿着唇笑了笑,不再闹他,转回去跟和儿四处逛,大德当然是紧跟着保护,不让娘子眉头再皱一下。
逛了会,和儿手上拿着好几样吃食,他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事,剥了颗糖炒栗子,嘟起小嘴细细把上面的壳屑都吹走,伸长手臂把金黄的栗子凑到秦明月面前。“娘,吃栗子吗?”
和儿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明显是赔罪来了。秦明月瞧着眼前热闹,又看着鼓足劲儿讨好自己的儿子与相公,心里舒坦着呢,哪有什么生气的心思,张口就把栗子吃了,还用手摸了摸儿子细软的发夸道:“乖。”
被娘这么一夸,和儿激动了,马上又剥了一颗递给大德。“爹,你也吃吧,是我剥的喔!”
大德自然是从善如流的,和儿便娘一颗爹一颗地喂,剥了几颗小手指都疼了,指尖红通通的,大德便把整把栗子接过,妻一颗儿一颗地喂,秦明月顿时感慨──
好一个孝子!
“爹、娘,这儿好!”和儿挤进了一个被很多人包围着的摊子,兴奋地大叫。“我们要玩吗?”
大德护着秦明月也挤进人群内圈,原来是一个射物的摊子,付十文钱就能得五枝小箭,箭射中哪个小靶,靶后的东西就归玩家所有。
“你想要哪个?”
“那套小弓箭!”和儿朝其中一个小靶指去,那儿正放着一套小巧精致的弓箭,应当是贵族小孩的玩意,再看看其他采头,全都价值不菲,怪不得摊子里里外外围了这么多人。
“和儿也想射箭啊?”大德见儿子想跟自个儿一样习箭,心里高兴,拍拍胸膛豪气干云地道:“那爹就替你取了来!”
大德踏出数步走到摊主处交了钱,领了弓箭回到横拉着的界线后,弯腰、搭箭、瞄准,弓被拉满成圆形,围观众人见大德姿态英气,轰然大声喝采:“好!”
拉弓的大德在却丝毫没被周遭影响,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远处的小靶,接着扣弦的三指一放──嗡!却是弓弦不知何故大鸣,射出的箭矢仿似跟弓弦约好了似的,有气无力地落在了箭靶前三丈处。
“哎呀!”众人纷纷扼腕而叹。
换成别人这下该尴尬了,大德却毫无所觉,再次搭弓射箭,结果又是嗡的一响,箭头连靶边都没碰到,第三次也是如此。
旁边的秦明月早已看出是因为弓弦太松所致,但弓弦系在弓木上的两端都用布带固定住,显然是摊主不想别人中采故意为之。她正想给大德提个醒别浪费气力,却见本在低头沉吟的他拉着弓弦在弓木的其中一边绕了个圈。
这下弓弦是不松了,可拉弓的时候那个圈肯定得滑下来,那不是又松了吗?
众人怀着满腹的疑问,却见大德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按住绕圈处,然后使了招金鸡独立,伸出左脚凌空踩着弓柄抬至腰高,再用右手搭箭拉弓。他没有因为单脚费气力而立刻把箭放出,反而花了点时间瞄准好,才松指放弦──
嗖!
箭顺利射出,可准头却是差了点,越过了箭靶落在后方,但就算没中,凭这一下已经赢得众人的掌声,有好事者还开口替大德打气:
“最后一箭了,这位大哥你要努力射!”
大德并没有搭理,沉着地再次单脚踩弓拉弦,这次花了更多时间瞄准,也令众人的心悬到了最高,特别是盼望着奖品的和儿,更是夸张得屏了呼吸,怕那小小的气流也会影响箭的准头。
可大德好像就不会动了,单脚站了半天,脚不晃不抖,可箭硬是不发。
“怎么还不射呢,快射啊!射啊!”众人都心急了,好几个人开口催促,惹得摊子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姑娘们都掩面急走,心里暗念怎么这群人如此不知羞,却又好奇里头在发生什么事,脚步时快时慢好不诡异。
圈里众人自然不知道那群自许纯洁的姑娘家脑里的歪思,一心就是看法宝尽出的大德能不能箭中靶心赢得采头。
却说大德瞄了半天,手指终于一放,箭矢如流星般直袭靶心而去,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定睛时已见靶心明晃晃地露出一截箭羽,大半枝箭却是透靶而过!
“好箭法!”众人忍不住轰然喝采。这弓箭只是作戏耍之用,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好些熟悉箭艺的人纷纷喝采,直问身旁友人可知此射箭者之谁,师承何人。
“爹好棒!”和儿跳起来拍掌,眉开眼笑。
那摊主见此人如此勇武,虽然挺心疼那套小弓箭,却也给得爽快。未几,和儿便一手执弓一手执箭,志得意满地在街上走,有小男孩迎面而来,还会故意摇摇手上的弓箭,幼稚地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秦明月好笑地摇摇头,正要说点什么,没注意又被旁人撞得踉跄了下,大德马上把她圈在怀内,关心地问:“娘子,可有碰着了?”
“没事。”她站直了身子,正要往前走,却发现大德不仅没放开自己,还顺势牵住了自己的手。她往回看去,大德另一只手摸着头,红着脸道:“娘子,这里人多,我想咱们还是牵着比较好,不易走散……你说呢?”
这笨蛋,箭法和应变能力好了不说,连心计也长进了!秦明月没好气地瞪他,大德却是满怀希望地等她回答。
秦明月没辙了,脸庞微微发热,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大德脸上立刻乐开了花,笑容亮眼非常,走到卖东西的摊档跟档主说话时,还像和儿一样跟人家炫耀“这是我娘子!”,人家客气地回句“哥儿好福气”,他还会满脸认真地点头答一声“那是”,惹得秦明月脸颊更热,羞得耳朵都红了,连连踩了他几脚,大德还是这么干。
秦明月知道他还是不自信,想借别人的话得到肯定,心里微酸,便也就随他去了,只是把头垂得低低的,眼睛绝不看人只盯脚尖,毕竟丢脸丢大德的份也就够了。
“那些人不是说射箭夺采的人往这边走么,怎么还没寻到?”
男子淡漠的嗓音不知为何,在一片喧闹之中清晰地钻入秦明月的耳朵,她混身一颤,双腿一软差点就坐倒街上,偏偏那声音还不肯饶过她,悠悠然又传入耳内:
“这个人务必要寻到,否则不但是我胡某之失,更是我大荔之失。”
秦明月终究熬不住软倒,本来温暖的手也变得冰凉,额上冷汗淋漓,脸上血色尽褪,唇色发紫。大德被这状况吓坏了,连忙把秦明月扶到一旁,抖着声音问:“娘子,你怎么了?”
“回去,我们快回去。”秦明月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领,左胸蚀心彻骨之痛益发厉害,竟似是要钻心而出。她几乎吸不进一口气,牙关咬得死紧,额上汩汩渗出豆大的汗珠,全身难以自制地抽搐。
“爹、娘,你们累了?”正为小弓箭乐得蹦蹦跳的和儿疑惑地问,带着笑容走过来,一见秦明月竟是如此模样,吓得愣了,心里涌出极大的慌乱感,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娘,娘!”他扔了手上的弓箭,冲过去抱着秦明月。“娘,你怎么……我们去看大夫!”
“对,大夫!”大德想要抱起秦明月,她却拼了力气死活不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回家去,马上……”秦明月见大德还不肯走,心里着急,扶着大德手臂强逼自己站起来,也不管双腿抖如风中落叶,硬要朝张家村的方向走。大德见状无法,只得叫和儿先照看着,自己去雇辆车子代步。
大德行色匆匆,没注意到自己和一名锦衣男子擦肩而过。
“怎么这里有一副小弓箭?”锦衣男子俯身捡起被和儿丢弃地上的弓箭,继而左右张望。
“听说那射箭之人赢的就是一副小弓箭,难道就是这个?”男子身后一名下属道。
“很有可能。”锦衣男子点点头,吩咐了句。“好好收起来,寻到那人之时正好送还予他。”
下属马上会意,主子这是要他们继续寻人了。答应了声,转头交待几句,没几二十多名打扮相似的人便穿梭在灯会人群之中,寻找着一名浓眉大眼,壮硕如山的汉子身影。
最后,他们获得的消息是此人雇了辆马车,带着妻儿到张家村去。
“好好打听一下,没问题的话,过几天替我备份礼送过去。”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你以前没留过言,今天一定要留言,因为你要祝我生日快乐!!!
☆、三十五 心病
秦明月回到家门时,心痛已经消停了,只是四肢有点无力。她想自己下马车,大德与和儿坚决不让,她争不过,只好让大德把她抱进屋去。
大德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拉来被子密密盖好,和儿又去端来一杯水喂了秦明月,他俩才觉得稍稍放心了,坐在她床前问:
“现在好点了没?”两人脸上都忧心忡忡。
“都说了没事。”秦明月笑笑,拍拍和儿的头。
“娘子,这是第四次了。”大德严肃地比出四根手指。“你这是有病,得治!”
“这是老毛病了,我看过很多大夫,他们都说治不好。”见一大一小还是眉头紧皱,秦明月微笑着宽慰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说不定是那些大夫不中用。”大德虽然一向听秦明月的,但他同时也是很倔强的,这事儿他知道严重,绝对不会让秦明月敷衍过去。“我明天就请大夫来。”
“不用。”秦明月一口拒绝。“大夫就是来了我也不让他进门。”
“娘子,身体要紧,让大夫瞧瞧也没有什么……”大德苦口婆心地劝,和儿也扑在秦明月腿上恳求。“娘,让大夫看看吧!”
“我说了不看就是不看。”秦明月也十分坚持,见两人不肯放弃,用手抚着胸口问,“你们又想惹我生气是不是?!”
“不是,不是。”两人连连摆手,就怕她又再发病。“只是……”
“别再说了,你每说一次我就气一次。”秦明月淡淡地警告,两人没法只得作罢。
服侍秦明月睡下后,大德拉着和儿到屋外问:“和儿,娘子这病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和儿搔搔头,“我记事以来娘就有这病了,要是干活太累,或者很生气,心都会痛,有时还痛得晕倒。”
“以前的大夫都怎么说的?”
“其实……娘从来没请过大夫。以前我生病时请来了大夫,我想让大夫顺便给娘把把脉,她都不许。”
“这样可不行,”大德极不赞同地摇摇头,“讳疾忌医!”
“爹,你会用这成语了!”和儿拍掌笑道。
“是喔,哈哈。”大德摸着后脑勺笑,但一想到秦明月的病,笑容又淡下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要不我们偷偷请一个大夫来?”
“娘子不让的话把不了脉,除非她不知道。”大德低头思索了会,“不然在她睡着时把大夫请来?”
“娘的左手上戴着个玉镯,拉是拉不上去,脱下来也要费一番工夫,我们又不能让大夫爬到床里把脉。而且娘很浅眠的,就是张大娘的猫在窗外走过她也会醒,更别说是把脉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放着不管么?”大德槌着自己的头,希望能想出办法,可槌到头都痛了还没能想到。他俩能做的就是小心照顾秦明月,别让她生气或劳累。
因此,当秦明月想做饭时,发现灶旁堆的柴比人还高,害她在厨房里话都不敢说,怕声音太响那堆柴会塌下来压着她。
当她掀开盖着水缸的木板,水多得快溢出来,碗瓢一插下去水就流满一地,但又没法阻止。
当她打算喂鸡的时候,发现鸡都躺在地上,原因是……吃撑了。
秦明月没好气地召来儿子问:“这都怎么回事?”
“这个,呃……”和儿看了眼躺在地上爪子朝天的鸡,又看看厨房满地的水迹,有点心虚。“我想帮忙,但又不知道爹也是这么想,结果……”
“所以这里是双份的柴,双份的水,双份的饲料?”
“嗯……”和儿僵硬地点头,见秦明月似乎有生气迹象,马上扑上去道:“娘,你别生气,我这就收拾好,你别气,千万别气喔!”
“我怎么会气了?”秦明月叹了口气,他们这样也是关心她,叫她怎么舍得生气?
“娘,你最近怎么了,经常叹气,你不开心么?”和儿关心地问。
“没事。”她摇摇头。那天不过是听到一把相似的声音,听到一个耳熟的姓氏。全天下有这么多姓胡的男人,那人该不会就这么恰巧来到雁谷吧?
“娘子,我来了!”大德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寻到后院见到鸡都躺下了,挠挠头疑惑地问:“娘子,今晚吃鸡么?”
秦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原来是你嘴馋,特意撑死我的鸡。”
“我没有,没有。”大德急急摇手,“我撑死自己也不会撑死你的鸡。”
这什么话,难道她会宁愿他代鸡撑死?
大德见秦明月似乎不信,更急了,竖起三根手指道。“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因为嘴馋而撑死你的鸡!”
见他焦急,秦明月乐了,故意逗他。“所以你是因为别的理由把鸡撑死?”
“没有没有,我没撑死!”大德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偏偏秦明月玩得正高兴。
“你撑得死才怪,那么会吃。”
正常来说大德应该会继续焦急,但这个指责他倒回得理直气壮:
“娘子,是个人都会吃。”还不怕死地朝秦明月一指。“你也会!”
“……”
第一次被大德驳得说不出话来,秦明月难免愣了愣,大德本无所觉,却见旁边的和儿焦急地冲他摇手,又指着自己伸出的指头,终于如梦初醒,紧张地扑过去搂着秦明月。“娘子,你别生气,你千万别生气啊!”
突然被大德温暖的身体包围,脸庞被他的发挠得痒痒的,鼻端还涌入夹杂着汗味的男性气息,秦明月手忙脚乱地挣了几下想脱离大德的怀抱,偏偏大德怕秦明月会再次突然昏倒,死不肯放手,结果两人这幕贴身纠缠把“偶然路过”的张大娘瞧得老眼圆瞪,合不拢嘴。
“干什么,快放手!”秦明月瞧见张大娘乐奔而去的背影,已经可以想见村子里会传得多难听,本来不气也生气了,在大德耳边就是一声吼。
“娘子……”大德怯怯地放手,见秦明月脸色比山楂还红,还是大着胆子劝:“娘子,你别生气……”
“你再说我就生气了!”秦明月顿足一下加强气势,大德立刻捂着嘴巴不敢说话。秦明月横了他一眼,决定转移话题:“你刚才那么高兴地跑进来,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
“手放下来,现在说话!”这家伙,以为自己在演相声吗?!
大德瞪着眼骨碌碌地打量了她一会,肯定真安全了,才把手放下来,笑容满脸地道:“娘子,我当上了任务的指挥官!”
“什么任务?”
“保护皇上的任务!”大德兴奋地答,脸上发光。
“皇上要来雁谷?”秦明月脸容一肃道。“我们进屋里说。”
回到屋里坐下,秦明月才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大德把他知道的说了,秦明月愈听脸色愈沉重,特别是听到大德将率领薛家军联同御林军陪同皇上到两国边界议和,脸色更是黑得不得了。
“都让你去了,薛将军自己干什么?”
“皇上说让薛将军镇守军营,以防蒙军突袭。”
这么牵强的藉口也只有大德会信。自古以来,皇帝的亲信都是随侍左右的,更别说是护驾这等大任。皇帝现在明显是想架空薛忠,同时昭告世人薛忠并不是他的近臣。
至于提拔大德,明显是下薛忠的脸面,也是想收买人心。试想想,大德一个校尉忽然当上指挥官,能不对皇上死心塌地么?但怎么谁也不挑就挑上大德……
“怎么会选上你当指挥官?”
“听说是御林军胡统领推荐的,他还曾夸我箭术高明呢!”大德骄傲地答,秦明月听到那“胡”字,心里的不安感却愈发浓重。
“这胡统领……叫什么名字?”
秦明月紧张地等待答案,谁知大德却搔搔头道:“我也不知道啊,胡统领就是胡统领。”
“请问杨夫人在家吗?”
突兀的称呼忽然从大门传来,秦明月皱了皱眉,走过去打开了门,一个打扮整齐的男子正捧着几个大红礼盒,毕恭毕敬地站在她家门前,后面还跟了两个仆妇。
“请问你是?”
“小人是皇上御下的司礼官,特奉皇上口喻,赏赐各式珍品与两名婢仆予杨校尉夫人。”
秦明月心中突地一跳,暗道不妙,这封赏是真,监视也是真!帝皇擅驭人之术,既重用大德,必然会使出手段控制他,现在派两个身形矫健的仆妇来,显然就是要监视她跟和儿,若大德有什么异动,这两人立刻由仆妇成为牢头。
心中思虑百转,秦明月脸上却现出既惊且喜的神情,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还跑去问司礼官:“官爷,我要下跪谢恩么?”
那司礼官摇头笑说不用,暗里却鄙夷秦明月的举动,这无知的村妇!
秦明月毛手毛脚地想去拿礼盒,司礼官怕她弄翻了东西,连忙止住她,以眼神示意那两个仆妇把东西搬进屋去。
“发财了啊,这下发财了啊!”秦明月口中呢喃着,不巧声音并不小,全被司礼官收入耳中,这下他眼里的鄙视更深了,偏偏秦明月还伸手拉着他的袖口道:“官爷啊,我家汉子能有这些,都是靠那姓胡的统领提携,我想替他立个长生牌位,不知那胡统领叫什么名字?”
“要立也该先替皇上立!”司礼官拂开了秦明月的手,见她诚惶诚死地瑟缩着,觉得自己没必要跟村妇一般见识,哼了声道:“你可记好了,胡统领讳上世下昌。”
秦明月连忙道谢,把那司礼官烦得要死,抛下几句场面话就赶紧回去了。
打发走了个领头的,但那两个仆妇不能赶,秦明月只得强打起精神随便分些活儿让她们去做。大德跟和儿被外边的声音吸引来了,出来一看,见到桌上堆满大大小小的礼盒,家里还凭空多了两个仆妇,大吃一惊,忙问:
“这是怎么回事?”
秦明月却已没多余的气力去回答这个问题,她以手撑桌稳住摇摇欲堕的身体,缓缓坐下伏于桌上,任由封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涌而出,如带刺的长鞭一下又一下抽打着她的神经。
胡世昌,胡世昌,竟然真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热更中,欢迎参观~!
《家有恶霸》 双三 “你、你想干什么?”
许世豪没说话,很严肃地看着方澄,像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下一秒却探头啄了一下她的唇。
方澄懵了,是她有错觉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许世豪又探头再啄了一下。
然后又啄了一下。
再啄了一下。
“方澄,我决定了。”
方澄眨了眨眼,茫然地抬头,耳边响起许世豪斩钉截铁的宣告──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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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男配,男配,你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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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昨天的祝福~我还收到果十九和桔子两篇长评,这生日真是圆满!!!!!再次谢谢大家~~
最后,有只家伙想问大家一句话↓↓↓
☆、三十六 往事
秦明月突然脸色苍白,全身轻颤,大德紧张地问:“娘子,你没事吧?是不是胸口又痛了?”
“娘!”和儿也急得团团转。
可秦明月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双目紧闭,眉头皱得死紧,唇瓣带着青紫的白眼颤动着,额上密密渗出冷汗,五官因过度的痛楚而扭曲。她的眼前全都是过去的片段,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画面,原来并不曾忘记。
“瑶,你不能去!”
耳边又清晰地响起胡世昌当年的话,她甜美的幻梦亦在那一刻出现裂痕。
“那是我爹娘,我哥哥,我怎么能不去?!”她推开他继续走,他却粗暴地扯住她的手,害她差点摔倒在铺着雨雪的冰冷青砖上。自相识至成为夫妇,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何曾有如此横蛮的动作?她一时愣住,没料到他接下来的话更令她惊心:
“你已嫁为胡家妇,关家的事你不应再插手。”
“那是生我育我的爹娘,是你的岳父母,我这样叫插手么?!”她既惊且怒,胡世昌与她爹娘相处融洽,经常过府相聚,谈笑甚欢,为何此刻却阻止她?!
“皇上要为太子登基铺路,关家的兵权肯定得收回来,君心已定,你就算去了也是徒劳。”胡世昌的语气极是冷漠,像谈论死不足惜的蝼蚁一样。
“就算徒劳我也要去!”她发力甩开他的钳制,朝院外奔去,下人见状纷纷回避。当朱红色的大门出现眼前,她松了口气,谁知他竟忽然自旁边冒出,手中提着亮晃晃的长剑站在府门前,以锋利的刀刃拦住她的去路。
“你走开!”她怒不可遏地斥喝。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你若去了,我胡家以后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你只想到你胡家,那我家呢?我呢?”
“你既嫁予我,胡家就是你的家。”
“那关家呢,我就不用管么?胡世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若对他们还有半分旧情,对我还有半分情意,你就立刻给我让开!”
面对她的眼光,胡世昌别开了脸,但足下不曾稍离一步,“瑶,你不能去。”
“这事说到底也是我惹来的麻烦,我必须去。”她提起裙摆想越过他去,他却手腕一转,以剑尖正对着她,似乎只要她再踏前一步,剑尖就会毫不留情洞穿她的肩。
“瑶,你何苦如此?”
她沉默地凝视着他良久,眼眸里闪过的有爱恋、有怀念、有怨愤、有不舍。“你我结发两年,你知道我的个性,若你决意要拦,我关瑶今生今世与你恩断义绝!”
“瑶,你别逼我。”他说得温柔,但手中的长剑仍然不屈不挠地指向她。“为了胡府,你不能去。”
见他不肯退让,她的语气也冷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我告诉你,我今天去定了,你要杀就杀,最好杀得干净点,否则只要我还有一丝气力,我爬也爬回去。”
说罢,她不再理他的阻拦闪身离开。跨过了门槛,身后仍然悄无声息,她心中微动,终究不枉夫妻一场,他还是疼惜她的……
谁知后背忽然一凉,冰冷的温度直入心脏。她低头一看,银白的剑尖从胸前冒出,血红的花瓣环绕着花蕊瞬间绽放,朱红的颜色在她雪白的衣袍上漫延,如严冬怒放的红梅染红了她的眼眸。她难以置信地回首,却见他轻轻低叹,半怜惜半懊恼道:
“瑶,是你逼我的。”
她一言不发,强忍疼痛继续提气步前,凉意退出时再次划过胸口,大滴大滴的血梅落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凝固成瑰丽的殷红蔷薇。
“瑶,停下来。”
心头的痛蓦地爆发,银蕊在她胸前旋转,如荷叶上游走的水珠般反射着银光,如万针在脆弱的心脏攒动,如万蚁咬噬着她的血肉,撕碎了她最后的一丝眷恋。
胡世昌,你果然够狠!
她怒极反笑,不屑跟他多言一字。一步、两步、三步,胸前一片湿润的温热,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血,但今天就算是流尽全身血液,也不能阻止她回家!
过量的失血令她双腿发软,每次提步都要耗费全身的气力,令胸口那朵艳红的血花益发灿烂,但她绝不能倒!她的家人还在等她回去,他们是养她育她爱她护她二十年的骨肉血亲!
随着她的步伐,雪地上拖出一条绵长的血路。她的视线愈来愈窄,眼前的景物愈来愈暗,但她的脚步不曾停止。
天上突然纷纷扬扬地降下白雪,似是无声的悲悯洒落人间。当黑暗终于淹没她时,雪地的冰冷也不及身后传来的淡淡一句:
“少夫人病了,送她回房休息。”
那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两天后,她自华美舒适的床铺上醒来,听到的是父亲不堪受辱,与妻儿并忠仆自焚于将军府中的恶耗。
她不顾丫环的阻拦冲出房间,这次胡世昌没再阻止她,任由她赤脚负伤奔到已成焦黑废墟的将军府前。
“爹……娘……!”她不理雪地透骨的冰冷,不理地上的断木锐刺,冲进这个曾经严肃但温馨的家。
曾与爹娘谈笑甚欢的客厅现在满目苍夷,一家人曾清茶淡话的饭厅只余灰烬,曾与哥哥互相追逐嬉闹的花园再无半点绿茵……泪水滑落她的脸颊,却挽不回已逝的生命。
“啊──!!!!!”她跪倒在地,痛苦嘶号,如濒死的小兽发出最后的哀鸣。正自痛哭,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图案,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她关家军独有的记号!
向前走三十步?
她踉跄着站起来,依照指示的方向数着步伐,但走了二十五步就再也走不下去。
那是将军府后花院的人工湖。
连日严寒,以往铺满田田荷叶,朵朵粉莲随风摇曳的优美景色再不复见,湖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冰面上沾满了漆黑的灰屑,再也找不到一丝纯净的雪白。
她眯着眼细细地凝视着湖面,推敲着那记号的意思。
明知前面是个湖,为什么还说要走三十步?
难道……这湖里藏着什么?
这个念头一生起,她就伸出左足踩到湖面上。脆弱的薄冰碎裂,刺痛了她柔嫩的脚掌,蚀骨的寒意自脚心传遍全身,但她没有半分迟疑,继续踩进冰湖,此刻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猜错,能跟家人一起死在这宅子里,她死而无悔!
随着她决绝的步伐,她整个人瞬间沉没在冰湖里,她不顾胸口的痛楚,两手齐用游到五步处,低头查看,隐约见到湖底有个木箱子。
难道那记号所指的,就是这个木箱?
她头一低发力潜到湖底,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最大号的红漆衣箱,凭外面雕着的鸳鸯花纹,她认得这是嫂嫂的嫁妆箱笼。年少的她曾爱不释手地摸着箱上凹凸不平的图案,令嫂嫂掩嘴笑道:“瑶儿这么喜欢,出嫁时嫂子送你当嫁妆。”
压下回忆,她扶着箱子的两边,见到开口处的金锁上缠了个复杂的结。瞧到了这个结,就算在冰冷的湖底,她的眼中也泛起热雾。
这是幼时哥哥跟她玩的游戏!这个看似复杂的绳结若勉强拉扯,只会愈套愈紧,但若知道窍门,一扯一抽,整个结就会立刻散开。
这个箱子是哥哥拚死扔到水里,留下记号要她来寻的!
怪不得要放火烧屋,因为湖里会安然无恙,谁也不会察觉到这里藏着个箱子!
她奋力想把箱子抬到岸上,但这箱子却异常沉重,就算她没受伤也抬不上去,但若此刻不带走,她可能再也无法孤身到这儿来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伸手解了绳结,打算在水底打开了箱笼。因为水里有阻力,她使尽了气力才掀开箱盖,最先入目的是黄金耀目的光芒,但最令她惊心的是箱子中央放着个婴儿!
乍然接触到刺骨的冰水,婴孩四肢微弱地挣扎,秦明月连忙双手合拢抄起襁褓直冲上水面──
哇啦!
无数的碎冰散落头上,但她已顾不得拂去,双手举高婴儿奋力往湖边游。好不容易爬上岸,她解开衣袍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婴儿,但刚逃离湖水的全身如同千年寒冰一般,根本起不了作用。
她心念如电,拔出头上的簪毫不迟疑地划破自己的手腕,把自己温热的鲜血灌入婴儿已变青紫的嘴巴里,同时用手臂揉搓着他的胸口。
醒来,你要醒来!
她心里忍不住向所有神明祈求,向关家的列祖列宗祈求,向含恨而终的爹娘祈求。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这关家的血脉!
每当手腕上的血流稍缓,发簪都会再次划过她的伤口,把刚凝结的血笳撕开。不知重覆了多少次,婴儿的呼吸终于变强,脸上的紫色也渐渐退去,她才双脚一软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少夫人……少夫人……”远处传来数人的呼唤。远处传来数人的呼唤。
该死,是胡府的家丁寻来了!
她抱着婴儿勉强站起来,毅然翻过半塌的院墙,消失在纵横交错的京城巷弄里。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谜底终于解开,你猜对了吗?
☆、三十七 拜访
“大夫,我娘子没事吧?”
大夫皱着眉把脉,沉吟良久,放下秦明月的右手道:“此症甚为复杂,需观左手脉象。”
站立在旁的大德连忙牵起秦明月的左手,想把手腕的腕子脱下来,但那镯子与手腕皮肤几乎紧贴,和儿便跑到厨房取了菜油来渗到镯子里,再由大德一点点把它滑出来。
好不容易褪出镯子,大德把秦明月的手腕翻转以便大夫把脉,岂料三人皆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一道狰狞的疤痕赫然入目,在秦明月纤细白晢的手臂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这伤……竟然没挑断筋脉?”大夫拿出了一包银针,以烛火烧过后往秦明月手臂上扎,每扎一次,她的手指便微微跳上一跳,十多次后大夫才住手道。“筋脉还是受损了,应该提不得重物。”
大德这才恍然,怪不得屋子的房顶与家具都不甚结实,娘子做饭都会让他帮忙,原来如此!自己竟然这么久都没发现,都没更主动地帮忙,真该死!
和儿跟大德一样内疚,他可是娘的儿子啊,朝夕相对,竟然不知道娘的镯子下有这么一道疤,他平常还经常偷懒不做家事,真该打!
大夫没注意到他俩的反应,一门心思就放在脉象上,细细琢磨了一盏茶时间,方撤手缓缓说道:
“令夫人思虑过重,郁结难消,加上心脉曾严重受损,尚未调理好又受风寒,现在寒毒已入五脏,心痛与晕眩都是气血不足造成的。”
“那要怎么治?”
“这个……可用补血益气的药材慢慢调理,改善体质,以免病情恶化,但要根治……”大夫缓缓摇头,“只怕不可能。”
大德震惊地蹬蹬退了数步,身后的凳子随着他的动作砰的倒地,差点把他也绊倒在地,他腰上运劲身体一扳反往大夫扑去:“大夫,你就救救我娘子吧!”
“不是老夫不救,确是无能为力。”
大夫想离开,大德却死扯着他不让走,大夫叹道:“老夫会给令夫人开张补血养心的药方,但这方子只能把病拖着,而且当中某些药材价钱甚贵……”
“没关系,大夫你尽管开,都用最好的药!”大德这边回道,和儿那边已取来纸笔,大夫推敲了好一会才写好药方,大德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到怀里,转头对和儿吩咐:“你顾好娘子,我跟大夫取药去。”
“嗯!”和儿用力点头,搬来凳子坐在秦明月床边。
秦明月是被浓郁的药香唤醒的,缓缓睁眼,入目的是四只闪亮而硕大的眼睛……
“你们在干什么……”她开口问,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娘,你终于醒了!”和儿哇的一声就哭了,眼泪直流,大德红着眼眶把秦明月扶起来,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想要喂她,秦明月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嗅到那刺鼻的药味本能地别过头,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药啊。”大德答罢,碗又往秦明月唇边凑。
“我没生病,喝什么药?”秦明月再次别开脸,“你们别瞎操心。”
“娘子,大夫说你气虚血弱,一定得好好调养。”
“我不是说了不许请大夫吗,你们都不听了?”秦明月哪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但当年逃亡时没来得及治,现下用再多的药材供着,也只能落个不好不坏的情况,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这个钱,让他们担这份心?
“是你昏倒了我们才请的大夫。”大德解释了句,锲而不舍地把碗凑上前。秦明月头一偏,不喝,脸颊带到瓷碗把药洒出来,要不是大德反应快,药已经洒了一半。
“啊!”和儿惊叫,“这药可贵了,不能洒!”
秦明月皱了皱眉,“这药多少钱?”
和儿偷偷看了大德一眼,不敢说,大德笑呵呵地摇头:“不贵的,只要有用就不贵。娘子乖,喝药吧。”
这大德,连扯开话题都学会了。秦明月叹了口气,就着碗边把药喝了。见?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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