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搂住她的腰,指着她脑袋问:“这里头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我真想敲开看看,你这个小丫头呀,坏丫头呀,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敛住唇边的笑意,香玉的心微微泛出些苦涩。正因为这份舍不得她才冒下了风险救了他,只是,他会懂吗?如果他回过头伤害她或是伤害娘和大哥,那个时候,两个人的情形又会怎样。
心猛地沉了,以他的武功,以自己的算计,怕只有两败俱伤了。那个时候——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江定雄已站在她身后,两手一伸,将她搂了起来,打横着抱在半空中。
“呀——大少爷,你疯了不成,吓了香玉一跳,还不快将我放下来,若被外人瞧见了多不好。”
“不好玩。”他撇撇脸放她下来,“你都不会像别人一样尖叫,镇静得让人生气。”
香玉靠着他站着,也许是离别的钟声敲响了,竟会依恋起倚偎他的感觉。这习惯就这样让他给养成了,以后要改怕是要些时口的。
抬起了头,她凝眸着这张能称得上是英俊的脸。 别了江定雄!别了!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有些结巴地问着,香玉的眼神好温柔,让他心咚咚地猛跳个不停。
“定雄。”她轻柔地开了口。
“你,你叫我的名字?”他吃惊极了,一颗心跳得越发地猛烈了。老天,这些日子他做了什么好事,让香玉对他越来越温柔了。
“你会恨我吗?”她拉下他的头,以额头抵住他的,轻声地喃着。
“什,什么?”他一副拙相,大脑空白一片,只有她的娇颜印入眼底。
“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恨我吗?会对我痛下杀手,会任仇恨蒙敝了双跟,自此性情大变吗?会吗?你会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不懂她为何愿意靠得这样近了,让他连呼吸都不顺了。
“我好怕,你知道吗?我好害怕!”
江定雄终于看见了她眼中的哀伤,也顺带着拉回了满屋于飘的心魂,“害怕什么,香玉,谁欺悔你了,我去替你揍他一顿?
“定雄。”
“嗯?“他努力不让她的软语迷倒,等着她说出让她害怕的人,谁敢惹香玉,活腻了!
“你会恨我吗?恨到杀了我?”
“嗄?”
“也许你会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她苦涩地笑了,“但这还是最好的结局?”
“香玉?”
“答应我?”她明亮的眼睛与他相对,“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对付的人只有我,不许找别的人。”
江定雄仍是一头雾水,今天的香玉好奇怪,心中的不安渐渐升起,他怔怔地看着她。
“答应我啊!”她必须取得他的保证,她宁愿他报复的对象是自己,也不愿看到他与大哥互相残杀,“答应我!”
“我答应你。”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愿意答应,她跟中的哀伤让他心开始抽痛,他舍不得她难过。
“谢谢。”
香玉松了口气,将头靠在他胸前,低叹:“我不要你变成别的样子,我不要你变为仇恨的奴隶。但是,那太难了,除非你能放下心中的重荷,你会吗?你能吗?”
“我会,我能。”只要她高兴,上刀山下油锅,要他做什么都行。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江槐天的儿子?”
“你说什么?”话未说完,他警觉地抬了头,凌厉的眼睛扫向门外,右手一挥,一只茶杯已箭一般飞了出去。门外人影一闪,险险避开了。
“谁?”他喝斥,另一只手护住了香玉,瞪着门口。
香玉也抬起头盯住了门口。片刻后,一个人出现在两人面前,目光冷冽地看着香玉。
是江槐天!
“爹,”江定雄有些不安地护住怀里的人儿。
江槐天不理会他的叫唤,径直地走向卫颜。
“你是谁?”
“你猜呢?”她浅浅地漾出一朵笑。
“卫耀麟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大哥,我是卫靖的女儿,江叔,一直都在听家人提起你——我爹的结拜大哥,今日终于得以瞻仰,甚幸!”
江槐天的眼中像结了层冰,发出窒命的冷,“原来是义弟的女儿,都长那么大了。要是来江府,可以正大光明地来,何必委屈地当个丫头。说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您说呢?”她仰起头笑意不减。
“爹,香玉,你们在说什么?”江定雄不安地看着镇定的两人,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雄儿放开她。”
江槐天皱着眉命令:“让她到我书房去,我有话要问她?”
卫颜笑出了声来,平静的眼中此时已装满寒冷的嘲弄,“看来江老爷也并不是个聪明人。”
江槐天的脸皮抽搐了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冲过来一把抓住江定雄问:“雄儿,我交给你的信呢?”
“还在呀,我拿给你看。”
说着走到墙边,拿去一块活动的砖头,里面是空的,刚好藏住一个匣子,他取出匣子,拿出信递给江槐天,“除了我和香玉没别人知道的。”
江槐天一把枪过信,仔细一看,不禁变了脸。他转身就一掌,打向卫颜,却被江定雄眼明手快地挡住,他一把拉过卫颜护在怀里,防备地看着自己的爹,“爹,我不要你伤害香玉。”
“蠢材,这女人是来毁灭江家的,快将她交给我,信在她手上,这关系重大,难道你想要爹被砍头吗?”
“什么信?信不是在你手吗?”江定雄不解地问道,却死也不愿放手,任爹伤害怀里的人儿。
“这封信是假的!”江槐天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天要亡他?“快让她交出信,否则爹就完了,江家就完了。”
“来不及了。”卫颜开了口,“信现在大概已在被送出的途中了,至于送给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江定雄迟钝地看着她,不解她为何说些奇怪的话,“香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叫香玉,”她由他怀中退出,不去理会一旁已惨白了老脸、颓丧万分的江槐天,“我的真名叫卫颜。”
她边说着边往后退,神情愈来愈冷,“十四年前,你爹杀了我们卫家一百多人,逃出来的只有几个,而我也是幸存之一,现在我是回来报仇的,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利用你来毁灭一个丧尽天良的禽兽,那就是你的爹爹,江槐天。”
江定雄转过头向着江槐天,急切地问:“爹,香玉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她误会了你对不对?”
江槐天迎接儿子的目光,有些畏惧地闪开,“雄儿,别听她胡说,杀了她,快替爹杀了她,爹怎么会杀人呢,怎么会呢?”
“你还要否认吗?你的手稿里清清楚楚地记着你的罪行,为了你的权欲,竟然连自己义兄弟都不放过,那是你在神前许下的兄弟呀,怎忍心下得了手,还有那些无辜的孩童和老人。江槐天,你怎能安心静气地活到现在?夜里,你难道不会听到他们凄惨的哭声,不会——”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没有,不是我,不能怨我,不能怨我。”他狰狞着一张脸,“要怨他自己,谁让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
江定雄心冷了,他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卫颜的肩,“那么,你呢,你一开始就是打算好了要来报复的对不对?找上我,利用我,是因为我的愚蠢,你平日里说的那么话都是在骗我,是吗?你其实一直在嘲笑我的傻气,对吗?对吗?”他盯住她的眼,想找出昔日的温柔,但那双水眸却平静无波地望向他,不否认他的质疑。
“不,”他遭雷击般地松开了手,后退,“你不要这样残忍,你明知道,我会恨你的,你明知道的。”
“随便你吧。”她淡淡地开了口,垂了眼掩饰住眼中的泪意。
“杀了她。”江槐天仍在叫着,抖着手指着卫颜,“杀,不,雄儿先把先抓起来,她还有用。”
“来不及了。”门外不知何时已站了一排带刀护卫,站在最前面是穿着黄铯宫廷官服的,看来很眼熟,卫耀麟则死死地盯着江槐天。
“你——”江槐天白着一张脸瞪住了耀麟,“你,卫靖?”
“你没有死?”长期的恐惧笼罩着他,他仿佛看见梦中的卫靖真实地站在眼前向他索讨着人命,“不,不,你不能怨我的。你为什么要逼我呢?你要是把信交出去我就会没命的,会下大牢,再也没有官做,又回到以前穷苦的样子,我不要,不要——这不能怨我,是你逼的,是你逼的——”
“所以你杀了卫家堡一百多人,只怕丢了官,过穷苦日子?”冷傲天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
“冷傲天,你这个叛徒内贼。”
“我是吴义的儿子,吴义你还记得吗?若不是当年我常年在外学习打理牧场的生意,与你见面甚少,也不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呆在江府里?”
“你?”江槐天惊恐地瞪着他,全身都发着抖,仿佛置身子冰窟,“你是吴义的儿子,哈,哈哈,你们全都活着,都活着,死的是我,哈,死的是我,哈哈……”
他神志不清地跌坐在地上,满口的胡言乱语:“义弟,你瞧。”枯手指住卫颜道,“颜儿长得这般可爱,等以后就给我做儿媳妇吧,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定雄,打小就是武学奇才,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在他身上了,你看怎么样?”说着径自笑了起来,“你还没见着他呢,这娃娃讨喜着呢!要不然定邦也行,他比定雄小二岁,小嘴也会说,是我二儿子……哈哈哈……亲上加亲……哈哈哈……”
“爹。”江定雄眼眶红了,是他没用,让爹失望了。
“还不把人带走!”带头的长官命令,几个带刀官兵走—上前来拖起仍旧说个不停的江槐天。
“不,你们不能带走我爹。”
江定雄咆啸起来,徒手攻向官兵,两人被打飞了出去,嘴角溢出了血。带头的长官飞身迎卜,硬生生地吃了他一掌脸色微微一变,厉声道:“江定雄,你想同朝廷作对?你想让江夫人和江家老小一起跟着遭殃吗?本官念你检举有功才放你一马,不要不识好歹。”
被拦在门外的江福和江夫人闻言,忙惊恐地喊他:“雄儿,不可以——”江夫人喊完便晕了过去,再也承接不住这种惊吓。
江定雄咬了咬牙,收了手,奔往门外江夫人的身边,焦急地喊:“娘,娘——”
江槐天这才被顺利地拉了出去。
卫颜定定地看看这场混乱,五味杂全。
“卫小姐,”带头长官看看江槐天被拖走,转过头米对着卫颜轻唤:“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你——”卫颜总觉得他很面熟。
“他就是王波!”卫耀麟没好气地开了口,不甘心被他骗了这么久,还是皇上身边的侍卫统领。
“请小姐见凉,下官只是奉皇上的命令追查这件拖了十几年的案子,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含。”王波难得地拘束起来,望向卫颜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王统领真是深藏不露。不过,这次也真是多亏了您了。”卫颜有些心不在焉地,一双暗淡的眸里盛满了心痛,有意无意地瞟向门外。
“走吧,干爹不知骂了我多少回了,现在正准备着为你接风洗尘呢!”卫耀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催她走人。
卫颜应了一声,随看众人往外走,在经过江定雄时,停了下来,他也抬了头,跟里泛着红,怀里紧紧地搂着江夫人,四目相对,一个掩饰了心痛的淡然,一个是因家破人亡而生的仇恨。
她轻叹了一声,走出了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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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于她来说,会变得难熬似乎是很不可思议的。书似乎也不再如以往般有吸引力了。天气很热,偶尔的几丝风,也都是懒懒的。
从金陵回来已有十多日了,整个人仿佛离了水的花,嫣了般的无力,什么也不想做,而发呆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多了,这也与计划不相符的,但她却无法改变什么,因为,她的心也开始变懒了。
“颜妹。”
李鸿明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
“七哥?”卫颜移了移身子,让他在竹椅上坐下。她一回杭州就先到干爹那里请罪,被干爹似真似假地骂了一顿后,也没敢回娘那里,只等干爹气消再说,没想到一拖就是十几天,并不是干爹还在生气,而是因为大夫人的一句颜儿瘦了。她就被留下来大补特补,吃得她见鸡汤就想吐。
“你这丫头也恁胆大,真让人担心。”
李鸿明刚由外地跑生意回来,还没来得及训斥这个让他担心了好几个月的丫头。
“七哥,求你别再训我了,”她求饶地笑道,“这些日子,我不知挨了多少人的责骂,好哥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颜儿在这里向你赔罪,你就原谅我,可好?”
“鬼丫头,就是嘴甜会说。想来也没挨过多少骂,你只要撒撒娇,说几句软话,谁还会舍骂你?”李鸿明好笑地拆她后台,这个妹妹他可不敢再看低了,心思缜密得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还是七哥最懂我!”
卫颜仍灌着迷魂药,李鸿明拿她没法地拧了拧她的俏鼻,也不再忍心多加呵责,
“听爹说,你好像有心事,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
“让他老人家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天太热,不想动弹而已。”她三言两语地想打发这个话题,“倒是七哥这些日子忙着跑生意,看起来黑了也瘦了,真该好好补一补,以后每天都得送一碗鸡汤给你,可不能不喝。”
“我看你是喝怕了鸡汤才找个名目来设计我。”
“呀,七哥好狡猾,一下子就看透人家的心思。”
“当然,你认为七哥是白在商业上混的呀。”他自傲地哼,哼,没发觉话题已越来越远,“对了,我捎回的胭脂你喜欢不?”
“七哥送的东西我当然喜欢,今早上,我还跟翠瓶说呢,这胭脂颜色极好,定是上品。”
“你喜欢就好,我那里还有一份,刚刚打发下人给婶婶送去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也不枉我娘子日里多疼你。”
“瞧瞧,说不过几句,就在我面前耍大人风,我当然知道婶婶疼我,我也一直拿她当亲人看待,”
卫颜拍着他的手笑道:“我不过玩笑而已,你难得这样正经来着,稍迟些,我还要到你那里听你说这些日子的趣事,你还得帮我喝鸡汤呢。”
“我倒是没什么趣事讲,不过颜妹有呀?”李鸿明调侃着。
“我,我有什么趣事?”她一派镇静的模样。
“说趣事未免不妥,应该是美事。”他也不慌不忙。
“嗄,越说越没边了。”
“我倒是没料到那个王波有那么大的来头,真是小觑了他了。”
“王波?干他何事?”
“咦,你不知道吗?过几天,他就要来杭州了,据说,可能是为了某佳人哟。”
“嗄?”
卫颜彻底呆住了。
第八章
十几年的冤案终于得以昭雪,卫家也因一门忠烈,受皇室的赞赏,卫靖被封为靖贤公,打破了平民不能封号的旧例。卫家独子卫耀麟也被授意重建卫家堡,所有财资皆由皇室包揽,皇上并许偌要亲笔提匾。
一夕之间,卫府成了大街小巷谈沦的话题,权贵富豪纷涌踏来,结拜的、续旧情的,以前都消失了的人物都不知从哪里纷冒了出来、由家破人亡到雨过天晴一路走来,卫家人都体会出—个道理,富贵时世人与你同富贵,落魄时却还你一个担当。罢了,人情冷暖早巳看透,对于很多卫靖生前的“好友”,卫耀麟都很不以为然,连虚应都懒了。可就是有人不识相,做人失败倒罢了,竟连看人脸色都不会。
“耀麟,你也早该到成家的年纪了,老夫膝下有一女,名婉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这孩子。打小就天资聪颖,机智过人。与婉儿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要不,明儿个到寒舍小聚,也让婉儿给你弹一曲。”
这个自称是爹旧友的八字胡在谈完了天气、茶香后,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想把女儿嫁给他。
卫耀麟在心底冷哼着,再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无聊的人身上,就是因为这群苍蝇害得他好几天都不能与清泉好好聚聚,因为一群不知哪飞来的母蝗虫将清泉围了好几圈,他想见个人都没机会。
他决定今天是个终结,他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情形继续下去了。
“老夫可以保证婉儿绝对有能力担当卫家主母的重任,而且,不会做出争风吃醋有失体统的事来。内人一直监督她背诵《女戒》,且教导她——咦,耀麟、耀麟,你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婉儿她绝对会孝敬公婆,爱护小姑——”
旋风般刮进秋水阁,一群七姑八婶在看到卫耀麟凶狠的表情后,皆颤颤兢兢地告辞,出了府后就将耀麟形容成冷酷无情,虐待继母的恶棍,一时之间,众说纷云,但却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暗许芳人。
唐清泉吁了口气,极其疲 惫地瘫在椅子内对着他苦笑,这些夫人小姐可真是能说,从东家的狗、西家的鸡,到城北卖酱油的王二麻子,听得她晕头转向,双耳发痛,嘴角僵笑到差点抽筋。呆会儿得彻底清洗一下,她整个不知承受了多少的口水,好烦人。
吩咐了李大海谁也不能进入,卫府这几日不见客。又将金燕打发了出去,卫耀麟拉着唐清泉入内室。
“你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
“去哪里?”唐清泉讶然地看着他。
“去把你卖了。”他轻笑,由衣柜中拿出一件藕色罗裙和一件淡紫的圆上装,“我爱你穿这件的样子。”
唐清泉也不想与他争辩,接了衣服推他出门,“你先出去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他只是邪邪地笑着,纹丝不动。
“你哪个地方我没看过,何必多此一举。”
唐清泉臊红了脸,别扭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好好,我出去便是了。”卫耀麟知道她本性害羞,也不再惹恼她,乖乖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唐清泉走了出来,边理着碎发边问着:“要坐马车去吗?远不远?”
“我们不坐马车。”他揽着她瘦弱的肩,皱了皱眉,“怎么又瘦了,这几日没吃补药是不是?”
“喝得厌了,闻着补药就想吐,我叫他们不要再煮了。”轻巧地转开身,余光中,马夫正牵了耀麟的马“追风”过来。
“那就再换一副,怎么能不喝呢。”他正要伸手拉回她,也听见一阵脚步声行来,才罢了手接道,“你身子太弱了,晚上回来我看着你喝。”
“大爷,你要的马牵来了。”马夫由远及近,到了两人面前,欠身回报。
“你下去。”
卫耀麟看着他走远,反将头纱为唐清泉戴上,拉了披风裹住她抱上马。
“耀麟,这可不行。”唐清泉低呼着,坐到马背上后,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别怕。”
他随后踩着铁钩上了马背,为她调整好侧坐的姿势,揽她入怀,“一会就到了。”
说完,两腿一夹,追风缓步前行。
到了郊外,唐清泉摘下面纱,眼前是一片黄黄的油菜花地,一眼望不到边,蓝的天,白的云,清流缭绕的河水,微微抚面的风。这是仙界吗?怎么任他们闯入?
唐清泉已说不出话来,只抿住了嘴,出神地看着。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卫耀麟拥她下马,替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在一片树阴的土坡处把披风摊在地上,拉着她坐下。
“世上美的地方多着呢,以后我们一起去游玩,你愿意吗?”
唐清泉从美景中回神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转过脸来盯住他的跟仔细地搜寻。可那双眼中只有坦诚、热切,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勉强。
“你能吗?卫家堡的重担谁来担?”
“总会有人的,只等一切开始正常的运行,我就可以把它交付出去。”
“交付给谁?谁愿意来打理卫家堡的事务?”
卫耀瞬淡笑着,“这次事情之后,我才发现以前好像小看了颜儿,这丫头倒真让我吃了一惊。”
“你是说交给颜儿?”唐清泉吃惊地看着他,“这怎么行呢?她一个女孩家,又没有夫家——”
“你这个傻母亲,颇儿快要有夫家了。”
“你是说王波?”
“啧啧——”卫耀麟摇了摇头,一副万分遗憾的样子,“真不知你这些日子都在想什么了?想我吗?”
雪白的小手捶上了他的胸,半是嗔恼半是羞,“你再拿我开玩笑试试,少故弄玄虚。”
“是,是,夫人。”他拉起她握起的拳头,放在嘴边轻咬慢啃,惹得她挣扎躲避个不停,“我也是听傲天说的。颜儿在江府做丫头时,服侍的可是江家大少爷江定雄,不过,听说他脑子有些问题。”
“你是说颜儿与他——”
“也只是猜测,但若说她这几日的失常是为王波,似乎又有些牵强。”
“但是,你不是说他脑子有病吗?”这样的人即使令颜儿动了心,她也无法将颜儿交与他。更何况,两家的怨仇已颇深。江槐天被问斩,江定雄虽因检举有功而免受牵连,但江府已被查封,府里的财产充公。这样的情形,可实在让人乐观不起来。
“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你的脑袋瓜子总是考虑得太多,我就吃了不少苦头。”他指着她的额头抱怨着,“若你早想开了,我也不必一直郁闷着,为你牵肠挂肚。”
“你别闹了,我正说正经事呢。”
“我有在闹吗?”他瞪着她,“你说这些年来,你是不是一直都懂我,却总是在装傻?还好,不是彻底的迂腐,不然,这辈子就毁在你手上了。”
唐清泉轻咬住下唇,闷了会儿,开口道:“就是现在,也不能说就万事大吉了,你果真能放得下卫家堡吗?而我们,果真能经受得住世人的眼光吗?”不是天生的悲观,只是这情形实在是太杂乱了,虽然早巳确定自己的人生,却仍会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做错了决定,这样对耀瞬,对卫家堡会好吗?
冷不防被他一把揽在胸前,红唇紧接着被吞没,直到她无法再多想,再去烦恼,才被不甘愿地放开。
“不要胡思乱想,一切就交给我,相信我,清泉,事情不会如你想的那样糟,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但颜儿呢?”她深吸了口气,潮红未退的脸上布满了担忧,“你就放心那个江定雄了吗,他定是恨极颜儿的,会不会因恨做出伤害颜儿的事来?若颜儿对他有情就更糟了。瞧,怎么会成了这样的局面。”
“颜儿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那个江定雄也没有你想象的糟,他只是练功走火入魔,并非天生迟顿,而且只是性情单纯,并非痴傻。最重要的是,他的武功在我与傲天之上,绝对有能力保护颜儿的安危。”
唐清泉抽了口气,“你与傲天武功已了得,我倒真料想不到在武功上超越你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了。”
“如果他放得下心结的话,一切就好办多了。以颜儿的精明绝不需一个在头脑上压过他的丈夫,她需要的是安危上的保护,而江定雄似乎正是个合适的人眩”
“那你呢?为什么突然能解开心结,为他说话?”
“也许是惜英雄吧,那次打伤我的就是他。何况,当年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收回飘远的视线,他府下头轻笃了她光洁的额,“最重要是,我有了你。”
唐清泉感动了,将头埋入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爱他呀,怎能不爱呢?这男子的一言一行都让她深深地悸动着。否则她不会抛开一切,飞蛾扑火般地投入他编织的情网。
“那王波呢?”许久后,她又抬了头,“上一次在客厅里,他言语间似乎对颜儿有好感。这个人倒真是出我的意料了,在府里藏了那么久也没被发觉。而且,他对颜儿的情感也隐藏得很好,直到任务结束时才表露出来。”
“所以说才深得皇上的信任。”卫耀麟也颇懊恼,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打了主意的感觉真是糟透了,“这几天,他就要来杭州了,到时候,只怕会有麻烦了。端看颜儿会怎么做了。”
叹了口气,他打算抛开这个话题,今天拐她出来可不是为别人伤脑筋的。将地上的人儿抱进怀里,他站了起身。
“咦,你,你做什么?”
她有些紧张地搂住他的脖子,怕一个不小心会摔得很惨。
“带着你飞。”
他坏坏地笑着,纵身飞向黄铯的诲洋深处,在她被惊吓得紧了臂力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夏季的郊外显得格外清晰。
————
金陵城附近一个小村庄内,有一座废旧了许多年的小庙,刮风下雨时,几乎是遮不住什么的。庙内铺着一堆草,几经风雨后已变了色,发了霉,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
“娘,你还好吗?”
从没有经受过劳苦的江夫人,此时已没什么贵夫人的影子了,一张青白的脸上,皱纹似乎只是在短短的一夜间爬满了眼角、额头,头发乱槽糟的,像堆扯乱的稻草,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而最糟的是此刻意来意严重的高烧不退,江夫人身体娇贵,连日的奔波,被拒之门外的打击,会一病不起也是在她自己预料之内。只是,若自己死了,定雄这孩子怎么办?从没有经过生活磨炼,连最基本的日常生活都打理不好——
“雄儿——”
“娘,你别怕,我去找大夫来,你躺在这里不要动。”
傻孩子,她这个样子能动吗?
“你身无分文,拿什么请大夫。”
“这个不需要担心,他要是想活命的话,就最好能治好你。”江定雄咬了咬牙,眼眶泛着红,这是他最后的亲人了,他绝不能再失去了。
“雄儿,不,不要再惹事,娘一会儿就好了。”忍住全身的疼痛,她挤出笑容来,怕他再伤了人。他是江家最后的希望,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不,你骗我,你分明是病得难过,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雄儿——”
江定雄不让自己妥协,转身出了破庙。
还没行几步,就见不远处,一个手提着药箱的人行来,那人见了江定雄就立刻堆了笑,问道:“庙里可是有位病人?”
江定雄呆了一下,警觉地望着他,“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这位大爷不必担心,老朽是个大夫,刚刚有位爷付了银两让老朽来看病的。”
江定雄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带他入庙内,“你最好能治好我娘的病,若敢耍什么花招,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处。”
“是,是。”
大夫慢应着走向草堆里的病人,恭身道:“夫人。”
江夫人睁开眼,虚弱地问着:“你——”
“这是大夫。”江定雄扶她起身方便他就诊。
大夫把了脉,看了气色,便起身道:“夫人并无大碍,只需吃些退慌药,好好休息几天就会痊愈。”
江定雄眼神黯了黯,这样子的破庙里,娘怎么可能会好好休息。
“我看爷在这里也无法为夫人煎药。如不嫌弃,请随老朽到药馆,先让夫人吃了药,再行打算。”
江夫人惊讶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不敢置信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伸出援手,何况还是个陌生人,但感觉告诉她,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应该就是个大夫,而且并无加害之意。想到这,她不禁苦笑,她与雄儿现在的模样,身无分文后,谁会图个什么来加害。
“娘——”
“走吧,麻烦大夫了,只是我们怕无钱付药费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并不介意这一点。
“这个不急,稍后再说也不迟。”果然!
难道,有贵人暗中相助?会是谁呢?
江定雄背着江夫人随着大夫沿着弯曲的小路,走到药馆,一个小伙计早在门口等着,将三人迎进内室,扶住江夫人在软床上躺下后,领命煎药去了。
“你为何要救我们?”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无法再让一颗简单心去看待任何事,他不是傻子,这个大夫特意找上他,应该是有原因的。
“大爷就不要问了,老朽只是受人所托。”
“谁?”
“他不想透露姓名,请恕老朽不能据实相告,但请大爷放心,老朽绝无恶意。”
伙计熬好了汤药端了进来,江定雄扶着江夫人起身喝下去。
“雄儿,别为难大夫了,只当是菩萨现身,让咱江家不致走投无路。”
“夫人,您就别操心了,好生安歇着吧!”大夫对她说完转过身恭敬依旧地道:“大爷,咱们到客厅里谈,别吵了夫人。”
客厅里的布置很简单,几张椅子,一张长形八仙桌,连盆花草也没安置。
“大爷——”
“叫我定雄吧,不知大夫贵姓。”
“老朽姓叶。”
“叶大夫,不管怎样,这次都多亏了你。”
伙计上了茶,眼睛不住地瞄向江定雄,终于忍不住话,开了口:“你就是江大爷对么,那次你在擂台上将那恶人一脚踢下,实在太痛快了。”
“不得无礼,还不下去。”
叶大夫轻斥,转过头笑道:“我这小伙计可对你崇拜得很,整天江大爷、江大爷地说个不停。自去年擂台赛后,就开始舞刀弄枪的,整日要学得大爷一样的功夫。”
江定雄怔了一下,有点不自在。很少被人夸奖,没料到他也会被别人当成英雄,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大爷的功夫,为什么不去武场比试,就是考个武状元,应该极有把握的。”
“我!”他苦涩地笑着,“我怕是不行的,武状元不只考武功,还要看文采,我又不爱读书。”
叶大夫笑了,为他的坦诚无伪,不觉对他的好印象又加深了几分。
“大爷以后有何打算?”
江定雄有些茫然,虽然有一身武功却不知有何种用处,现在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他真没用。
“我想找点活做。”
“这个不难,咱镇上王老爷家正缺个护院的,不知您愿不愿意委屈一下。”
“好,好。”江定雄感激地应道,“叶大夫,真是谢谢你,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叶大夫暗叹,这大爷毫无心机,心思单纯得一如孩童,一身绝世的武功竟不知该如何施展,幸亏有贵人暗中相助,若是为坏人所利用,怕要引来一场大患。
“大爷,那就这样说定了。先让夫人在这里休养着,等住房安定下来再搬走也不迟。”
“麻烦你了,叶大夫。”
————
“喂,江定雄。”
一声娇喝由远处的凉亭传来,江定雄皱了皱眉,还是顿住了脚,同行的几个家佣都笑着先行离去,只留着他忍受这无休止的马蚤扰。
靠着叶大夫的介绍,他进了王家的护院,娘亲也病愈随着他搬进王家的别院。在一次比试中,他稍露了两手,迎得王家上下的刮目相看,大家似乎都很尊重他,佩服他。这是以前他没有料到的,没料到他也能愉快地与大家相处。
“喂,你没听见我叫你吗?”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话,一切就会更顺利了。他不耐烦地看向走近的一个婢女,远处的凉亭里坐着的王家三小姐王家柔,正拎着块帕子边试着脸边含笑往这边瞟着。
“有事吗?”
他看着跟前的婢女,一副伶俐的样子,只是很讨人厌,不知天高地厚地对着人就吆喝,一点下人的本分也没有。
“我们小姐请你过去聊聊。”丫头一副施恩的口气,似乎认定,江定雄听了她的话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不行,我还有事。”他不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就走开了。
“你——”那婢女气急败坏地在背后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听小姐的话,难道不想在王家呆下去了?”
前进的脚步顿了下,还是继续前行,不理会身后的叫嚣和凉亭中变了脸的王家柔。
这些女人真是烦人,要是在以前他早一脚踢开了,怎么会任她们嚣张。信步人了别院,在屋子里坐下,绷着一张脸喝着桌子上的凉茶。
江夫人由内屋出来,见儿子烦躁地皱着眉,便笑着过来,这些日子母子两人相依为命,距离竟比以前又拉近了许多,之前只顾着与二房争斗,急略了孩子,现在这些遗憾似乎都不曾存在过。
“雄儿,又是三小姐在惹你烦了?”
“这些女人真不要脸,我都说了不想理她们了,还一个劲地缠着人,真是烦!”
“休说些孩子气的话。”江夫人轻笑,“人家说不上是在向你示好呢。”
“我不稀罕。”
“你这孩子就是太任性了。”说着江夫人叹了口气,“若是以前这种地方人家的小姐,江家是不会看人眼的,但是今非昔比了,人家小姐看上我们倒成了你的造化,王家三个女孩,两个已经嫁出去了,这个小女儿似乎是留着招女婿的,我瞧着这王老爷也似乎有意于你呢。”
“谁理他在想什么,我可不要那个三小姐。”江定雄烦躁地喝了口茶,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你也该成家了,总不能一辈子陪我这老太婆。”
“我还不想成家,就是成家也不要那个三小姐。”
江夫人看着他嘀咕着,有些了然地道:“你还是忘不了香玉是么?”
“她不叫香玉了,她叫卫颜。”下意识地捏住了衣袖,一个硬硬的东西凸了出来,他握住了,并紧紧地将拳头贴住身体,满眼的苦涩。
“雄儿,忘了她吧,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都是丈夫造的孽,为何还要让无辜的雄儿来承担。
“我知道,她害死了爹。”他神色复杂,很多很多的无可奈何就这样闯入。将他的人一次次地伤个正着,“娘很恨她对吗?不希望再见到她是吗?”
江夫人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深远地望着窗外,“我能以什么立场去恨她呢?你爹对卫家做了那样令人发指的事,人家还是放了我们一条生路。我怎么会恨她呢?卫小姐是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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