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条人命已经够了,用不着再搭上他这一条,他无妻无子可诛杀。
「呵,那可真是好面相,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封侯拜将的命格,若是手持长剑在沙战上浴血杀敌,管他南夷北蛮,定是不敢来犯。」哼!再不识相就别怪他使出杀手铜,谁见了他不叩首谢恩。
「错了,草民命贱,年少时颠沛流离,无亲无戚与乞丐为伍,父母兄长皆为国捐躯。」若非沈氏一族,他又怎会家破人亡。
头戴玉冠,身着明黄铯衣袍的玉面少年微露一丝尴尬之色。「呃,过去的事就甭提了,先人作恶总不能祸延子孙吧?」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当然可以说得如此轻松,你知道一个人能流多少血吗?」血慢泥地久久不散,那是他一家百余口的鲜血,只因莫须有的罪名。
「放肆,皇上岂是尔等小民能议论,还不跪下。」
一道宏亮嗓音一出,直挺挺站立的玄衣男子并未双膝落地,反倒是坐得四平八稳的清逸少年嘴角一抽,差点由夔金雕漆红木椅跌落,小腿肚还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用跪、不用跪,不在朝堂上就免了这些俗礼,这次你搭救凤瑶国使臣功在社傻,朕大大有赏。」唉,这冒个不停的冷汗呀!何时才能停止。
十六、七岁的小皇帝以眼角斜晚站在御书房左侧、方才开口的轩昂男子,心里有无数的欢呼和不满。明明该坐上这位置的人不是他,偏偏有人为了逍遥一世,非要把责任往他肩上压。
看他们几个多快活呀!走南闯北仗剑江湖,明日到鹅儿湖赏莲,过两天到太液池钓锦鲤,兴致一来登高望远,在风光明媚的冬山顶筑起了拿庐,摘果戏狐其乐无穷,左拥娇妻右拉幼子,自成一幅令人倾羡的图画。
而他呢!一位爱吃醋的皇后都摆不平了,朝中大臣又拚命地往他後宫塞女人,相府千金、尚书家小姊、将军府闺女……重臣们的女儿他敢不收吗?
呜呜……就算不喜欢也要雨露均露,还得藉由後宫女子的得宠维持朝堂努力的平衡,他这皇上当得苦闷,老得比在座的人都快。
清明帝沈子熙有满腹说不出的苦,妒羡在野的几人,他不是不想做个圣明的君王,他已礼贤下士、重用人才、广纳贤能,可是真正有才能的却不愿入仕,真是气坏了。
「草民救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位民间发人。」墨尽日不承情、面冷如霜,炯亮黑眸透看锐利。
「一样、一样,都是一大功劳,朕甚感安慰,一直想着该赏你什麽才好。」最好是民间友人,你不想为臣,朕偏不让你如愿!
「无赏即为赏,草民什麽也不缺。」他冷冷一横眉,浑身散发出一股「莫要惹我」的强大气势。
搓着下巴,小皇帝的笑有几分乔灏的狡猾,「哪有不缺,不就缺一个嘘寒问暖的好娘子,朕记得宗亲中还有多名未嫁的女子,你救了名公主,朕还你一个公主,不如赐婚……」
「皇上三思。」不要逼他揍皇帝!墨尽日的面色更冷沉了,仿佛笼罩在冰霜之中,不等小皇帝说完便冷声阻挡,黑眸狠瞪。
沈子熙也恼了,「哼!朕是皇上,墨尽日一介草民摆什麽脸色,赐婚或护国将军你任选其一,别说朕不给你机会,真不给机会你也别选了,夭下是朕的,朕要你趴下你敢站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其当他没脾气吗?
「呢一」一声长音轻轻扬起,却有如千斤重石把清明帝的威风压得薄如纸。
「九皇兄,你要站在朕这一边呀!朕真的很缺武将,你好心点许朕一个吧!带兵打仗的事朕不懂。」他才是目前可怜的那个人,人在其位才知负担有多重。
靖玉、摄政玉日日睡到饱才起身,他不宣召便不上朝,平日闲吃米粮逗逗鸟,不像他卯时一到就得爬下龙榻,梳洗进膳上早朝,和一群不怕他累死的臣子周旋,一下朝又得批堆积如山的奏摺,他的一整天就这麽栽在国家大事了,一忙又忙到酉成时分。
问他大婚至今已三年余,为何没半个龙子龙女?是因为他的精力已被国事吸干了,除了皇后和少数看得顺眼的妃嫔,他提不起劲呀!
「臣姓乔名灏乃乔家子孙,皇上莫要喊错了。」乔灏「提醒」皇上,笑面如春风。
「你、你、你……你们明明是朕最亲近的人,可一个个把朕当作瘟疫似的想避开、撇清关系,皇兄不认朕是兄弟,靖玉称君臣有别拒封赏,说什麽怕功高盖主,然後又是你这小墨子不肯接下兵符,你们联合起来想逼死朕是不是。」他一鼓作气把心中不满宣泄出来。
「皇上,你离题了。」乔灏笑脸一扬,顿时气氛沉凝的御书房有如花开满园、蝶飞燕舞,一片平和。
清明帝一瞪眼,不快地将暗翠流绿玉玺往桌上一搁。「乔卿家莫非是要自请上缨,朕甚感快慰。」
这小子学精了,重皇帝身分威胁他。「要上阵杀敌得先除内患,北蛮士兵劫杀使臣一事尚未了结,皇上应提审罪犯以做效尤,莫让国之根本动摇。
面上一闪慌色,沈子熙坐立难安。「这事交给大理寺审理便是,何须朕出面,判个斩立决吧!
牺牲一个国师不算什麽,重要的是那件事不能掀底。
「可是国师大人频频喊冤,还说遭人诬蔑陷害,非要在圣上面前分出个是非黑白,问皇上还记不记得翠竹林中的吹笛人。」敢如此大言大惭,背後定有不可告人的隐密。
「什……什麽吹笛人?朕听不懂,斩了斩了,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朕要他人头落地。」死人不会多话。
「皇上,你在盗汗。」果然年纪尚浅,定力不足。
「朕身子虚嘛!你们都不肯为朕分忧解劳,朕操劳过度难免身体虚弱。」他连忙装出精神不济的模样。
「皇上,臣不是在逼你,而是为君不易,有些事即使不想做,你也要逼自己面对,江山社傻由得你逃避吗?」皇上能依赖他到此时。
还政於他是要让他成长,学着当个明君,君王无道百姓受苦,他必须自己去了解,治国非儿戏,一朝扛起便是千秋万世。
还说不是逼他,江山百姓这帽子一扣,他还能不呼痛吗?「传令下去,带国师到御书房。」他扬声一呼。
「是。」门外的太监一声应和。
沈子熙本不想把北蛮杀凤瑶使臣的事情闹大,他皇上做得好好的,内有摄政玉撑着朝政,外有守城将领成守边关,他可在皇宫内院高枕无忧,不必事找事让自个儿不得安宁。
北蛮大军攻的是凤瑶国,与他腾龙玉朝何干?
国师先前亦言,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国家灭了就灭了,说不定他们还能趁此机会分一杯羹,将凤瑶国部分城池纳入腾龙版图。
可皇兄偏说了唇亡齿寒,凤瑶国一灭,腾龙玉朝也危在旦夕,北蛮大军挥军南下,攻城掠地、杀烧掳掠,不日便把弯刀搁在他颈子上。
好吧,他也怕死,不得不说摄政玉比较有道理,为了多过几年安稳日子,他再怎样也要先把北蛮的野心解决了,不让百姓惶惶度日。
「国师带到。」
一袭灰色道袍已然淩乱不堪,披头散发的刘又玄颈项上了枷锁,明显消瘦的双颊微微凹陷,眼下阴影深沉,看得出已数日未眠了。
他一见到沈子熙不是先伏首认罪,而是像见到救命绳索般跪地喊冤,双膝爬呀爬地想爬到他脚边寻求庇护,却在靠近时被墨尽日一脚踢开,滚了几圈撞上柱子,差一点厥过去。
其实沈子熙希望他一头撞死,省事多了,所以看他摇头晃脑还能爬过来反而失望,心中不禁一叹。
「冤枉呀!皇上,臣是被栽赃陷害的,臣无辜,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望皇上圣察呀则他一拜再拜,叩首有声,磕得额头渗出血丝,甚为惨烈。
「口亥,朕在这儿,你拜错人了。」这瞎了眼的老贼,死也不肯领虎符的小墨子有他清俊迷人吗?
头晕目眩的刘又玄赶紧一移身子,再拜。「皇上明察呀!臣一心为皇上尽中心,绝不敢有半点异想,洁荡皇恩无有敢忘,不时祝祷皇上龙体安泰,福泽绵延……」
「够了,少说废话,朕只问你是否窝藏北方蛮子,将凤瑶国使臣往临我朝的时辰告知。」以前还没觉得他话多,现在看来还真是舌长三尺呀,只会谄言献媚。
他顿了顿,用字斟酌。「是北方来的朋友,倾慕我朝的道法宏远前来请教,臣身为国师自当款待……哎哟!你敢踢我。」
墨尽日收脚,冷哼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谁是乱臣贼子,分明是妒我位高权重,一心攀附不成反陷贫道於不义,你有什麽证据证明我图谋不轨?」哼!一把火全烧了,看他还能拿出什麽有力的佐证。
「我是人证。」墨尽日冷道。
「片面之词何足相信。」他狡辩。
「皇上,臣当时也在场,亲耳听他自承罪行。」乔灏往前一站,端正面容上有一丝冷意。
刘又玄得知他们两人私底下是师兄弟关系,便加以攻汗,「师出同门当然相互袒护,摄政玉声望己淩驾皇上,他怕皇上过於宠信臣而大权旁分,故与人合谋陷臣於不中心」
朕这位置是皇兄不要的,他跟你抢国帅的「小位」做啥,简直一派胡言,朕还希望他皇权一把捉,别让朕累得像老狗!沈子熙暗暗翻个白眼,只盼他快快伏法,免得牵连甚广。
「那麽本宫的证言总能作数吧,当日你下药掳人,还将利刃搁在本宫玉颈上,你是如此迎接本宫吗?」香气袭人,玉颇明艳,快红色描花曳地罗裙款款摆动,凤栖岚雍容华贵地现身。
「邀……邀凤公主?」完了,他不死也丢掉半条命。
「凤瑶国使者拜见清明帝圣颤,恕邀凤未经通传便入内,实是听闻您在审理我凤瑶使臣车队遇袭一案,一时情急,恳请恕罪。」凤栖岚一福身,并未下跪,她以公主之仪行两国之礼。
未经过宫人通传,径自闯入御书房,是经过乔灏授意,虽与礼法不合,但也是情非得己,他不想两国之事再节外生枝。
见到天仙姿容,小皇帝沈子熙身子微微前倾,龙目生辉,「无妨,公主免礼,赐座。」美人才有的殊荣,像摄政玉还站着呢!
「邀凤不敢坐,我凤瑶上百亲兵惨死贵国境内,清明帝是否该给个交代,以慰英灵。」他们不能白死,该有人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这是定然,朕当还凤瑶国公道。」沈子熙狠瞪刘又玄。这国师真会给他找麻烦!「刘又玄,你罪证确凿,谋害人命损我国威,勾结北蛮毁我根基,尔心已异,罪当诛之,朕大发慈悲不诛你九族……来人呀!赐毒酒一杯。」你死了,朕才能安心。
一听到要被赐死,刘又玄眼前一黑、全身虚软,只得使出杀手铜大喊,「马皇后。」
马皇后?!
除了凤栖岚面色未改外,其余在场的人皆神色大变,或疑、或惧或严厉地看向犹做垂死挣紮的国师。
「拖下去、拖下去,快把他拖下去,朕不想看见他……」沈子熙慌了手脚,高喊侍卫将人拖出御书房。
「等一下,皇上,国师口中的马皇后不是臣所知的那名罪妇吧?」乔灏眸色森冷,盯着眼神闪烁的皇上。
「那个…呃,不过是个可怜的疯妇,朕……只是不忍她沦落行乞,所以……所以……」母子连心呐,他怎麽忍心生养他的母后流落街头,过着比
狗还不如的生活。
「皇上莫要忘了这毒妇曾毒杀了前太子,你的皇七哥,还长期在先皇的体内种蛊,以此控制先皇好掌控朝政。」
沈子熙面露痛色,「这些朕都知晓,朕也晓得母后做了多少天理难容的恶事,可是皇兄,她是朕的母后呀!不能在膝前尽孝已是不孝,你要朕如何狠心置她於不顾,换成是荣贵太后,皇兄能心狠至此吗?」
荣贵太后华红莺,曾受封无双皇后,乃皇七子沈子扬,也就是乔灏和皇九子沈子威的生母。
「朕下令赐封前镇南将军墨烟啸之子墨尽日为护国将军,即日起手执三十万大军兵符,以卫边疆安危为己任。」沈子熙此举不无恩威并施之意,一为补偿墨氏满门遭诛,二为留下将臣,迫其允诺担负重责。
「草民无能,请皇上收回圣命。」墨尽日仍拒不受封,态度坚决得近乎顽固。
「朕不是在请求,而是命令,由不得你说不。」哼!他奈何不了九皇兄,难道还治不了这家伙。
国师刘又玄能有恃无恐,在於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马皇后,以此向皇上邀功,君臣以此事走得近,原本没没无闻的小道士因而一跃成了国师,沈子熙常私下前往道观探母,让刘又玄更加感到有了凭借而骄矜自大,更胆大妄为,甚至仗势皇上的宠信而与北蛮来往密切,以为皇上不会责罚於他。
但是这件事一被揭露後,他的护身符也没了,勾结蛮子延误军情乃叛国行径,因此毒酒一杯,了却残生。
而虽然乔灏仍痛恨马皇后对自己的伤害,以及对华皇后、先皇的迫害,可是看皇上那样悲戚的请求下,他决定宽恕,毕竟事隔多年,有再大的仇恨也该消沉了,让已然半疯的马皇后削发为尼,入慈航庵修行,以赎其罪过。
如今放不下的是亲人尽亡的墨尽日,即便此事与沈子熙无关,可伴君如伴虎,墨府当年的惨状便是血琳淋的教训,他怎愿再重蹈覆辙。
「皇上下令满门抄斩便是,反正只是让草民至九泉之下相陪至亲。」
要杀便杀,他全无牵挂……墨尽日眸心微缩,不看一身华服的邀凤公主,她今日华贵雍容明艳大方,让人感受不凡的皇家气度。
「小墨子师兄莫要冲动行事,有话好好说。」乔灏忙缓颊。不当就不当,皇上真能砍他的头不成,他怎麽又忘了有事师弟服其劳,可供利用的大山就立在他面前呀!
「你以为朕不敢让你人头落地,把朕惹恼了,朕摘了你脑袋当球踢。」沈子熙说着气话,少年俊颇气得涨红。
墨尽日不回话,仅不屑地冷哼,让人更是恨得牙痒。
「清明帝息怒,请容激凤劝上一劝。」这头驴子这麽个给谁看,她可不信他真无鸿鹊之志。
「好。」沈子熙微一额首。
凤栖岚美目光彩流转,容颜凝肃。「墨尽墨帮主,纵使你身在拿莽,亦应知国家有难,万民不可幸免,看过那麽多乞食为生的乞丐,你忍心看战火连绵,满城百姓骨瘦如柴?」
「公主,你少管闲事。」他咬着牙,怒视。
「我不晓得你和腾龙皇室有何过节,更不愿过问令你悲痛万分的伤心事,我只问你一句,若是北蛮大军来袭,你愿不愿意拿起手中的长剑,保护像三儿这样的孩子?」他和她,以及所有人,他们都是三儿。
「这……」他眼神一沉,透着一丝挣紮。
虽然他常嫌乔小三粘人,是个麻烦又可恨的小魔星,把他平静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可是小人精一遇到危险,他从不迟疑,以身相护。
「这天下有许许多多的三儿,他们手无寸铁,弱小无助,若你不挺身而出为民先锋,那麽这世上将多出许多像你一样的孤儿,爹娘失去孩子,幼子寻不到父母,那样的哭声是你要的?」谁无爹娘、谁愿暗夜惊哭?动之以情,铁石融化。
「凤栖岚,我真想缝上你的嘴巴。」绯色柔唇软嫩,点绦色泽澈葩”墨尽日想起那日火中的一吻,心口某条细弦轻轻一颤。
她笑了,笑容灿烂。[去谢恩吧,别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让自己後悔,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来,去做你该做的事,让你墨家在腾龙玉朝这块土地发光。」
他不是不能,而是太骄傲固执了,放不开纠结的恨意。
「哼,牙尖嘴利。」墨尽日冷硬面庞似雪初融,弯起嘴角。
「皇上,圣旨。」笑面狐狸在一旁提醒,以免错失良机。他这师兄可是爱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随时有可能反悔。
「噢,对,圣旨……啊!朕的玉玺呢?」
太过分了,他费了多大的劲劝说呀,结果不敌美人一展颜,好色!
「皇上,在你左手侧。」乔灏提醒。他才刚拿在手上把玩,一副想用传国玉玺砸死小墨子师兄的模样,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呢,几时跑到这儿来的,哪个不怕诛九族的敢动朕的玉玺」他迁怒,把一干伺候的太监、宫女吓得跪成一排,身子抖个不停。
「自个儿看热闹看得出神还迁怒,皇上,你想当昏君吗?」乔灏笑眸一晚,桃花处处开,却让小皇帝看得心惊胆颤。
自知理亏,沈子熙一使眼色,要那些没用的宫人通通起身,别丢他的脸面,清清唯咙开口,「墨尽日听令,朕封你为护国将军,即日起为我腾龙之臣。」
「……臣遵旨。」他神色漠然,接旨时的黑瞳眯了一下,似在瞪那笑得有点张狂的皇上。
「墨将军,你可是朕的臣子喔,那麽朕看你孤家寡人的,有意帮你牵一门亲事……」大家一起捐躯呃,不对,是一起为家国效力,多子多孙多福气。
「不必。」他一口回绝。
「你不先听完朕为你指婚的对象?」嗯哼,以後最好不要求他赐婚,否则……沈子熙看向一脸凝重之色的激凤公主,暗暗在心底好笑。
两国联姻你不要,到时就自个儿去撞壁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清明帝此时的狡桧神色竟和乔灏有几分神似,因成功算计人而得意扬扬。
明眼人都看得出墨尽日和凤栖岚之间有那麽一点什麽,两人眉目不传情也有几分情丝牵连,早已春情暗浮,两颗心。坪然跳动。
可是他们却极力地隐藏,像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谁也不肯先越过那条线,各自在线的一侧观望,不满足於现状,却也不去揭破。
都不动谁主动?看得人很不痛快,明明是两情相悦还摆什麽谱,姻缘在前不握住,难道要月老来亲自绑住他们俩的手吗?
「臣的婚事不劳皇上费心。」墨尽日冷着脸,眼瞳射出诸多不满,明目张胆地怪皇上多事。
哼!无趣,也不看朕日理万机多辛苦,让朕玩一下解闷又如何。「对了,邀凤公主,听说你已二十有三了却尚未婚配,贵国女子允许大龄未婚吗?」
「我……」凤栖岚脸色微黯,带了几许为难。
「不用回答。」墨尽日瞧她一眼,晚向小皇帝,回道:「大龄又怎样?公主聪慧更胜诸多男子,她不婚自有她的道理,皇上只要管好後宫嫔妃,不让妇人事宠祸及前朝。」他看向皇上左耳下方的抓痕,嘲笑他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沈子熙抽了抽眉,笑脸微僵,「啧!皇……乔卿家,你看咱们墨将军多无礼,自个儿床冷枕空,孤影伴月,没个说说话的知心人,这会还不许旁人俪影成双,共寝鸳鸯枕。」
「嗯嗯!墨将军是太无礼了,皇上也不过在表达两国联盟的诚意,问问凤瑶国的风土民情,若无深入了解,怎好谈合作?」小墨子师兄就委屈点吧,让皇上解解闷,他闷太久了,总要让他舒服一下。
瞧!他多忠君爱国,为人臣子者理应让君王舒心。
「就是嘛!乔卿家果然深得朕心。出兵抗童非同小可,朕对凤瑶国女王所知不多,不如摆宴『腾龙宫』,让朕好好款待远方来使,顺便聊聊公主对婚配的要求,朕的朝中尚有文、武状元末许婚,年龄嘛,和公主差不多,朕有成丨人之美……」
咦!人咧!
这年头敢在皇上面前抢人的人并不多,好个墨尽日!
「咳,皇上,木头总有一天会开窍。」小墨子师兄性子冷,要温水煮青蛙,慢慢熬。
不过逼一逼也不错,他没看过小墨子师兄变脸色。
「乔卿家,联苦闷啊,皇后又跟朕闹後宫美女太多,梁国又拚命送妙龄女子讨朕欢心,朕有满腹的委屈呀!你看朕是不是憔悴了……
「臣告退。」小皇帝发他的牢马蚤,恕不奉陪。
乔灏没理会身後沈子熙的频频呼喊。庆幸坐上皇位的不是他,不然他可无法和心爱的月儿娘子双宿双栖。
只是他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两道拉扯的身影,他眼泛兴昧地停下脚步,做一回看戏人——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贵国皇帝的好奇,事无不可告人,且稍一打探便可得知。我是被退婚的女子,对方认为我锋头太健、气焰太高,若是娶我为妻他会抬不起头做人。」凤栖岚说话时还有点难过,不若嘴上所言已不介意。
知道要看开是一回事,但受过的伤不易痊癒,朱玉楼不爱她才舍她另娶,可她又做错了什麽,只因不被爱就要惨遭羞辱,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柄吗?
她不是不怨朱玉楼的无情,只不过是一直压抑着,不让别人看她的笑话,她心里也会怕再遇上一个朱玉楼,将她的心丢在地上踩。
「软弱男子的妄言也值得你放在心上?他不敢要你是因他天生一根软骨头,没肩膀,真正有担当的男儿不会背弃盟约,更不会以践踏他人来掩饰自己的无能。」若是他,绝不会让她忍受这等难堪。
她失笑,眼中却隐隐浮动落寞,「难得你这张像淬了毒的嘴,也能说出安慰人的话,我真要受宠若惊了。」
墨尽目不由得扯住她的柔黄,讶异大手包覆下的小手竟如此纤细。「凤栖岚!不要让我看见你的伤心。」
他会心痛。
「你该喊我公主才是,如今我们的身体已经换回来了,你不用再拖着我这个累赘,为你造成诸多不便我深感抱歉……啊,你握疼我了……」他的手好大,而且温暖。
「就是要你痛,若不把伤口撕开,它永远也不会癒合!我可以去替你灭了南风国。」把那个什麽王爷痛殴一顿!
凤栖岚先一怔,继而星眸辉灿,「认识你真好,墨尽日,你让我知道这世上有真正的男人。」
让她心动。
「什麽,帮主之位传给我?」
一蹦蹦得三尺高,龙七吓得嘴巴合不拢,两颗眼珠子凸得像要掉出来,不知是高兴过了头,还是被吓傻了,他整个人僵住,久久无法回神,连怎麽说话也忘个精光,完全能用一句成语形容一
呆若木鸡。
他真的就像以前的傻八儿似的,表情很憨、很呆,反应很迟钝,先是一脸呆滞地仰头望天,看看天空有无异象,接着开始傻笑,嘟嘟嚷嚷的,「怎麽会是我?怎麽会是我?祖坟冒青烟了吗?」而後是猛抓头皮,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他焦虑不安,神情惶然,见着乞丐同伴就捉住人家双肩直摇,送声地问:「你看我能当帮主吗?会不会搞砸?要是把丐帮毁了,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他担心不能胜任,一下子从副帮主升到帮主,统领数以万计的乞丐,他能像冷面寡言的「前」帮主一样镇定才有鬼!
当初墨尽日从朱角手中接过丐帮帮主之位时,他不是惊慌,而是连续咒骂了一个月,把底下的乞丐操得叫苦连天才甘心。
所以,不是龙七没用,而是每个人对「天上掉下来的大讲」反应不尽相同,他没直接两眼一翻往後一倒就不错了,毕竟乞丐头儿并不好当,每日要操心的事不比金鉴殿上的皇帝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墨尽日接下护国将军一职,是个官了,以後要做的事只多不少,他要练兵、手非阵、整合兵力、排定行军路线和粮草,一切恢关出兵抗蛮的结果也不能马虎,他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因此分身乏术的他只好把帮主职务交给熟悉丐帮帮务的龙七,不让丐帮弟子饿到肚子,团结一致将丐帮发扬光大。
「你不要太兴奋了,墨将军将丐帮帮主之位传给你,你不用回报一二吗?你看他和我们公主到底有没有谱,我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什麽,你要帮着撮合一下吧?」虽然两人外表看来很平静,可是每回眼神一交会,浓得腻人的情意便流泄出来。
「谁说没谱,打从我阿龙认识老大到今日,还没见过他为任何人煮一道菜,但前几日夜里他一听到公主咳了几声,就在百忙之中弄了化疲止咳的『桑枝炖母鸡』给公主,我想偷喝一口还被他狠瑞一脚,连七儿姊姊也没喝过他煮的汤……」啊!好像说太多了,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七儿是谁?」性子直的烟霞追问。
他乾笑。「那不重要,我们谈的是你家公主和我家老大,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狗男女……」
「狗男女?」这阿龙好大的胆子敢骂公主是狗,活腻了!
「哎呀哎呀!咬到舌头,把话说错了,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间佳偶,还有谁比他们还登对?我的好烟霞别踩我的脚,要被你踩烂了。」口乌呜呜,好疼啊!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呀!一点也没说错,瞧他阿龙多可怜,当了帮主还被女人拈来捏去,不时踩上两脚过过瘾。
「我也认为公主对墨将军有意,不过我们近日要回凤瑶国了,若是不在此时让他们互表情衷,错过了这机会,日後想再见面恐怕就难了。」烟霞叹气。她以为自己会迫不及待想回国,但是临别之际却舍不得,这里有太多令人放不下的人事物。
烟霞想到某位英姿焕发的男子,他腹系佩剑的俊雅身姿让她脸儿发烫,心潮澎湃。
她看上的那人叫柳云风,年近三十尚未娶妻。
「什麽,这麽快?」他惊呼。
「哪里快?两个多月了,议定同盟的隔日就该启程回去了,是贵国皇帝又邀我们多停留几日,公主才派云绯姊姊先行一步,向女王回报此事。不过,不走也不行了,我朝左相……」真是的,还来添乱。
「你们左相怎麽了?」不会凤瑶国出事了吧!这事该不该跟头儿提一提,公主这一趟怕也不平静。
「没什麽,总会解决的。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公主的心情,自从被退婚之後,这是她第一次中意一个男人,若是再没个结果,她大概也就断念了,从此无意於婚姻。」可凤瑶国的公主怎麽能不嫁人?
「那该如何是好呢?把两人绑起来丢在一张床上,生米煮成熟饭,再来个捉j在床,你觉得怎麽样?」先造成事实,让两人赖不掉再说。
龙七与烟霞讨论得正热烈,没发觉身後多了一位木答斜插、衣着简朴的美丽女子,正兴致勃勃跟着听着。
「那也不成呀,公主曾和墨将军独处多日也没发生什麽事,听说还同榻而眠,用这一招是行不通的。」苦恼不已的烟霞手托杏腮,一脸愁苦。
「不会吧,小墨子居然不举?」一道轻呼响起。
「什麽叫不举?」烟霞表情困惑。明明举得很高呀,墨公子他的双臂。
「就是男人身有隐疾,力不从心。」
「时!死阿龙,这麽下流的话也说得出口。」羞死人了,亏她还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只是为人痞气滑溜些。
「哇!你怎麽又打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口了,我才要说你是个姑娘家,结果脸皮比男人还厚。」连闺房中的事也拿出来提。
「我才没说,明明是你……」还想诬赖她,真是不像男人,没有一点担当。
「我也没有呀!那分明是女子的嗓音,你耳朵有毛病吗?」他不满的斜晚她。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会是谁?」莫非是……烟霞小脸一白。
两人同时想到……鬼。
[不是你也不是她,当然是我!」噗嗤一声,女子合笑的嗓音响起。这两个人还真可爱,难同鸭讲了老半天,还没发觉第三人的存在。
一只配戴白玉手环的纤白柔黄从背後点了点龙七的肩,他转头顺着滑细手背往上瞧,身子忽地一弹,两脚开开朝上跌坐在地。
「啊!七……七……王妃?」她不是在靖玉府吗?怎麽跑到将军府呢?宠妻如命的靖玉不会也跟来了吧?
老大和靖玉从没和平相处过,每回一碰面就剑拔弩张,火药昧十足,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我说阿龙呀!你对我滔滔不绝的敬意应该是五体投地,怎麽却像乌龟四脚朝天,你裤挡破了一个洞你知不知道?」乔淇勾起唇笑道。
「什麽?」龙七满脸通红,连忙脚一合,用双手捂住。
清脆笑声骤起。「骗你的,你这脑袋瓜里装的是什麽,要不要我塞几把稻拿到你脑子里,至少有点东西。」
「王妃姊姊……」他哭笑不得,被整了也得认了。
「王妃?」烟霞眼露迷惑。
「是靖王妃,八爷的姑姑,我们老大的……前世冤家。」龙七解释得很无立示。
「前世冤家?」
「他前世欠我太多,所以这辈子只好受我奴役。」乔淇笑容满面,摇摇养得细嫩的葱指。
「烟霞拜见王妃。」烟霞起身,不忘行礼。
「哎呀!咱们不行那些繁文褥节,自然就好,你们刚说的那件事我有兴趣,咱们来帮帮忙吧则她兴致勃勃道。
「帮忙?」龙七在心里哀嚎,他就怕这位姑奶奶出手。
小则重伤,大则哀鸿遍野,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知打哪来,让人又爱又怕。
「来来来……咱们合计合计,要是不成功赶紧找我家侄媳来,小墨子身体若真有问题,可要赶紧治……」她迅速的把计划说出,三人分头行事。
去乔府找来重要人物的乔淇得意一笑。小墨子这下有好戏瞧了!
同一时间,正在书房看布兵图的墨尽日突然打个寒颤,乍暖还寒的春日时分已经过了,夏荷初绽,池水回暖,不应该还有丝丝凉意爬上背脊,让人感到诡异。
或许是熬夜看兵书着了凉吧,一会儿让管家叫厨房送来姜茶,出点汗再练一会武,体内寒气排出,不需用药也能祛风寒。
看着绘了河流山丘的纸张,他蓦地眼睛一花,眼前出现一张如花笑颜,他神情有些恍惚地伸手一捉,却不慎打翻了早已凉透的茶水,指尖的湿润让他见鬼似地睁大眼,慌忙地收起重要的地图。
「怎麽会是她呢?」他喃喃道。
凤栖岚,凤瑶国的邀凤公主。
朦胧的影像渐渐清晰,她巧笑倩兮,笑颜温柔美丽似是满园的桃花开,那回眸-瞟!娇噎合怒,粉颇如玉映春雪,熠熠生华,无一不娇媚……
看着自己不再如往日粗糙的掌心,墨尽日慌乱的心情忽地平静,他冰雪一般的冷眸放柔,嘴角微勾逸出笑意。这双手曾经被温柔抚摸过,那时他的身体里面是名顾盼生姿的娇柔女子,她既坚强又脆弱,果敢又娇羞,明明害怕不己却咬着牙不让眼泪滑落,展现公主风范。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动念了,对那曾和他朝夕相处的凤栖岚起了绮思,他能瞒过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她深深地进驻他心房,给了他想将她拥入怀中,怜宠万分的冲动。
与当年爱七儿的感觉不同,那时,有不得所爱的遗憾,但是即便心如刀割也要成全,不说是让她没有负荷。
可是对於凤栖岚,他的感受是深刻的,好像她是他缺失的一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放在手上怕化了,藏在心里忧人偷窥,想将揉入骨子里又不希望她疼,他没有成全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气度,好个为难的魔障。
墨尽日沉浸在思绪中,直到一声声惶急的呼救声响起!!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被采花大盗掳走,快来救人呀!公主被带走了……」烟霞脸色惊慌地尖叫。
「采花大盗?」
黑眸倏地寒冽,墨尽日毫不迟疑地拿起随身长剑,飞也似地冲出书一楞。他急迫到竟连重要的布兵图也搁下了,只想早一刻救下心爱女子……
心爱女子?
他心口一抽,悔恨领悟太慢,原来在他的心中已有她,他却迟钝到未曾发觉,差点又让握在掌中的彩虹溜走。
「在哪里,谁那麽大胆敢在将军府里掳人?」他这把剑……不见血不归鞘。
「老大,在那里,槐树树上。」
龙七适时,跳出来一指,离地丈余的粗干顶端,立了位白衣飘飘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
再仔细一瞧,男人怀里搂着的美貌女子不就是凤栖岚!
「把人放了,我晓你一命。」墨尽日腾身一跃,脚尖踏上飞燕苍,上身微倾冷视前方。
「呵……这等娇滴滴的美人儿放了岂不可惜,樱桃般的小口,杨柳般的细腰,小爷我就缺个美人相伴,我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狐狸面具下的双眼笑意盎然,言语轻桃。
「她不是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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