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兰心死
“美人,”小九捧着一盒残破的胭脂盒对我道,“我找遍了全城,只有这半盒了。”
我接过胭脂盒,打开一看,愤怒地丢在地上,大声喝道:“这算什么胭脂!这么干!颜色还这么难看!你糊弄谁?”
我用力扇了小九一耳光,喝道:“快去给我找!找不到胭脂,把你的血放出来给我当胭脂!”
小九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呆呆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去!”我怒喝道。
小九低下头,转身跑开,眼里的泪花忍不住落了下来。
院子里面士兵惊诧地看着我,我傲慢地看了他们一眼,用力关上大门。我看着自己的手,悠悠叹了口气,我终于还是破戒了。
母亲曾对我说,绝不可虐打服侍你的人,他们照顾你,是本分,但是被你虐打,却非本分。你看那些打宫婢的妃嫔们,她们打人后,难道会有什么好结果吗?宫婢们恨她们,也会偷偷报复她们。一个公主,伸手打骂下人,就失了身份。
母亲,你若看到我今天伸手打人,肯定会很失望吧。
我虐打小九的消息不胫而走,谢夫人听说后,找出自己的胭脂交给小九,对小九道:“你且把这个给她拿过去,姑娘别委屈自己,我听说颜大人也是重臣,她这个亡了国的公主,死掉的妖妃,只是一时迷住了公子,以后公子会明白的。”
程守印一字不拉地转述给我听,我对他笑道:“程大哥,你对此有何高见?”
“小人能有什么高见?”他憨笑道,“小人只是把听到的如实告诉姑娘。”
“哦?”我看着站在一旁的他,“程大哥特意来告诉我这些,难道就没些想法?”
“姑娘,小人怕姑娘被人陷害,特意来告诫姑娘,希望姑娘可以警醒提防,别无他意。”他答道。
“是吗?”我浮出一丝笑意,“那就多谢程大哥了,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他微微一怔。
“明人不说暗话,你自降身份做亲兵,跟着少卿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
“姑娘放心,我的目的,只是姑娘也希望的。”他终于开口道,“只会对姑娘有利。”
“哦?”我暗自思忖,他是何意,“我所希望的?”
“我现在不能说,只请姑娘替我保守秘密。”
“如果我告诉了别人呢?你是不是要杀了我?”我冷笑道。
“不会,我知道杀了你,对我来说,只有死路一条。”他很冷静。
“那你怎么办?”我觉得这个人像谜一样,藏着惊天的秘密。
“如果姑娘真的泄露了我的秘密,姑娘的秘密也会人尽皆知。”他说得不卑不亢。
“我的秘密?”我失笑道,“我还有什么秘密?”
“你打小九的秘密。”
“好,希望你的目的,也是我的目的。”我打定主意,“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情,就来告诉我。”
“小人告退。”他抱拳,又恢复原来唯唯诺诺的模样。
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苦苦思忖,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小九送来了胭脂,她的脸颊还是肿的,不肯多言,只对着镜子帮我梳洗。
我拈起珍珠钗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谢夫人给的。”她轻声回答。
“谢夫人用过的东西?”我用力拔去珠钗,钗上的珍珠散落一地。
小九慌忙一粒粒捡起珍珠,我站起来,狠狠踢她一脚。
“美人,你怎么会这样……”她眼里满是委屈,手中的珍珠又散落了一地,像她的眼泪。
“我会怎么样?告诉你,我就算是亡国的公主、死掉的妖妃,可公子还是喜欢我。你呢,你为他做牛做马伺候我,你就是丫鬟命,想做王妃?这辈子都不可能!”
小九眼里最后的一线光芒消失了,她默默站起身,重新拿起梳子,对我恭谦地说道:“奴婢服侍美人上妆。”她的声音冷得像玉石,没有一丝温度。
我怒喝道:“滚出去,别想谋害我。”
她放下梳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身体僵硬得像一具木偶。
我在刺史府中找出一间像样的厅堂,又令人摆上最好的酒菜,挂上纱帘,寻了几个乐师和歌舞姬。换上甘州城中能找到的最华美衣衫,让乐师奏响最喜庆的音乐,歌姬伴着音乐唱着最嘹亮的歌声,舞姬妖娆地舞动身姿,跳出盛世年华的乐章。
不一会,整个刺史府就听见萧鼓阵阵,歌声穿透府门,一直传到街上。我躺在贵妃椅上,和着歌姬的歌声,边唱边饮酒。
“这是在干什么?”谢夫人走了进来,满脸怒容,“荒唐!”
“谢夫人,你来得正好,我倒忘了请你,”我抿了一口酒,“这坛酒还不错,我发现你们甘州还有几个会唱歌跳舞的女孩子,虽然跳得一般。”
“不必了,甘州现在战事紧急,这几个乐师都已经编入了军队,他们不去站岗操练,在此吹奏音乐已是犯了军令了。”谢夫人冷声说道。那几个乐师一听,慌忙抛下手中的乐器,跪在地上。“人我先带走了,姑娘慢慢享受吧,告辞。”
“你要从我的宴会上抓走乐师?”我冷笑一声,“无乐不成席,你这明明就是逼我散席,怎么,甘州现在已经兵乏到要抓乐师充数了吗?”
谢夫人怒目而视,口里说道:“甘州如今是紧急时刻,全城皆兵,城中所有男子一律编入军队,没有例外。”
“是吗?”我盈盈一笑,“夫人,郑大人走后,你就这么缺人吗?”
谢夫人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战国时,息夫人一女事二夫,因不能守节而三年不肯发一言。而你呢,非但不觉得羞耻,仗着受恩宠,大肆喧闹,欺打奴仆,在战事吃紧时,在城中大开筵席,你知道,你这些酒菜是现在甘州城里一个月的食粮吗?”
“说得好,谢夫人,萧大人要是听见你这番言论,不知会不会感激涕零呢?哦,应该是郑大人?还是李公子?”我讥讽地笑道。
谢夫人脸色十分难看:“你别以为你……”她终究还是把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转身拂袖而去,走之前冷声说道:“把这两个逃兵带下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吩咐跪了一地的歌舞姬:“来,接着唱,接着跳。没有乐师不要紧,我们自己吹奏。”
我喝了很多酒,和那些舞姬们一起跳舞,大声歌唱,一直跳到我软软地醉倒在贵妃椅上。我做了很多梦,梦见慕容白携着艾米尔从我身边走过,我大声喊他,他却头都不肯回,只是专注地看着艾米尔。宁利拿着剑架到我脖子上,在我身后阴森地说道:“本王来取你命了。”
我尖叫一声,醒了过来,却看见少卿,“做噩梦了?”
我无力地点点头,他取了一块方巾给我擦汗,“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宁利要杀我。”我小声抽泣,“上次在长安,我碰见他,他就想杀我。”
“别怕,有我在这里。”少卿抱紧我,柔声道,“别害怕,小小于阗何足道。”
“他是个疯子,”我惊恐地说道:“你不知道,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混进甘州,然后就悄悄杀了我。”
“不会的,我保证,他要敢进甘州,我一定会让他横着出去。”少卿柔声哄我,“别害怕。”
我渐渐镇定了,又对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喝醉了,就抱你回来了。”他笑了笑,似有话想说。
“谢夫人是不是说了什么?”我试探问道。
“漪儿,你为何……”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我闷得慌,我从宫里出来到现在一直都很闷,现在还是正月里,我就想唱歌跳舞,难道不行吗?”
他久久看着我,眼神里像有一层薄雾,看不清:“漪儿,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行。”
我笑了,对他道:“李公子说我妨碍你,又说我是祸水,你不怕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此生没有比现在更快乐的时候了,和你在一起,守着你,比什么都好。”
捷报伴随着我每日的歌舞筵席传来,由于淮阳王段敬贤牵制朝廷的大部分兵力,少卿以甘州为中心,连夺几座城池,俨然成为西域王。
萧统被带回甘州,交由谢夫人处置。谢夫人对着昔日的夫君,只冷淡地说一个“杀”字,就转身离开,无论萧统如何苦苦哀求,大声求饶,都不曾回头。
萧统被砍了头,头颅被高高悬挂在城门之上,以震慑叛徒。尸身在城中曝晒了三日,不知被谁收去。
我没有看见谢夫人,她自萧统被带回来后,很久都不曾出门,只是听说,有人听见她小声地抽泣。
与萧统一起被带回的,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和大批紧缺的粮食和武器。商人们见有利可图,便积极地为甘州运来了布料、药物、马匹和生铁,还有各种美酒、香料,以及妇人们喜欢的东西。
我又见到了康世德,他运来了满满几车麦子和棉布,交给城中的军需官。我站在他身后笑道:“康世德,你竟到此发财?”
康世德闻言,忙转身看我,大惊失色道:“爱丽珠儿!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此?还这么漂亮!”
我穿着素白曳地长裙,束着金线绣的金花腰带,佩着翡翠玉珏,腕上戴着羊脂玉手镯,颈佩璎珞长珠,头发高高绾起,盘着一串拇指大小的珍珠。这身装束在战火燃烧许久的甘州城中,格外扎眼。
“怎么?你来之前也不打听清楚吗?”我笑道,“如今甘州城是公子的天下。”
康世德惊道:“难道是公子把你从宫里……”
我打断他的话:“你这次打算去哪里贩货?”
“春天要到了,江南的春茶要出来了,我打算去江南贩茶。”
“你要去贩茶?何不去……”我话未说完,只听见少卿道:“康世德!你怎么会在此?”
我咽下话,娇声道:“你怎么来了?我正在和康世德说呢,他真是好会发财。”
康世德忙行礼道:“小人见过公子。”
“免了,”少卿走过来,笑道,“怪道军需官说今天这么多东西,原来是你运送来的,这么多天,就数你运来的最多。”
“公子过奖了,有什么用得上小人的,小人在所不辞。”康世德很高兴,“我正盘算着去江南贩茶,公子有何需要的,尽管吩咐小人。”
“你要去江南?”少卿笑道,“江南现在混战,十分危险,你不知道吗?”
“小人知道,所以今年的茶叶必定难以运出,西域又缺茶。”康世德笑道,“这价格自然比往年要贵上数倍。”
“你真是拿命换钱,”少卿叹道,“不过,商人不图利,做什么商人?我给你一道令牌,你且收好,届时可以用上。”
“小人多谢公子!”康世德大喜,不住地搓手,“公子,有什么小人可效劳的?”
“到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给她捎过来。”
“不消公子吩咐,小人自然会办得妥帖。”康世德喜上眉梢,“姑娘喜欢什么,我给姑娘拉一车过来。”
“一车?康世德你好生大方,”我笑道,“也好,甘州现在什么都缺,你只要能运来,包你发财。”
“姑娘放心,定不辱命,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康世德对手下人喊道,“都抓紧着点,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
他带来的十几个大汉,齐声唱喏,带着马匹投奔客栈而去。
“康世德,你如今也是商队的头领了,”我瞥了一眼,“许久未见,你生意做大了,今天不如到你那里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给我留下。”
“我哪里有什么好玩的,若是有,只要姑娘不嫌弃,小人双手奉上。”他拍着全身,“连一块香粉都没有。”
“康世德,漪儿是许久没见你,想和你叙叙旧。不如这样,晚上到我府里,我请你喝酒。”少卿牵起我的手,“好不好?”
我默默点头,心里暗自叹息。
夜色阑珊,康世德醉得东倒西歪,不住大笑,口里嚷嚷着:“再来一杯。”少卿见他醉得如此模样,令人将他送回客栈休息。
我看着康世德被搀扶出去的身影,知道绝无可能再与他单独说话。
“康世德是不会去邺城的,”少卿看着我,眼里一片澄明,“邺城现在戒备森严,商客难以进入。”
“公子,你多心了,”我心头一惊,勉力笑道,“我只是想问他,是否去庐江,我想知道鄢家是否还有人在。”
“那何不直说?”他端起茶盏,递给我,“你刚才如此失落,是为了这个?”
“江南战事紧张,他去江南原本就是危险重重,怎好再烦他?”我淡淡一笑,旋即起身,“更何况鄢家只怕早就无人了。”
“我听小九说过,你想念家人,我会派人给你寻访家人。”他站起身来,给我披上衣服,“天凉,你穿得太单薄了。”
“淮阳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关心起淮阳了?”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戒备。
“随便问问,”我淡淡一笑,“段王爷不还是在淮阳吗?公子不担心吗?”
“我父王身经百战,从前威名赫赫,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他说得从容。这么说,淮阳还在段王爷手里,西域也失半壁江山,大燕内忧外患。
“漪儿,”少卿看着我,“假如,你现在可以回到慕容白的身边,你会离开我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念急转,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公子,你……”
“不必说了,”他打断我的话,烛光下,他的笑容时隐时现,“夜深了,你早点安歇吧。”
他转身离去,我怔怔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好生疑惑。
甘州的春天姗姗来迟,风里依然有着沙尘的味道,而祁连山上已经冰雪消融,有了绿意。与甘州春天同时到达的,还有柔然与楼兰反目的消息,柔然可汗亲自率军攻打楼兰,楼兰败北,女王阿依莎以身殉国,而庄焕斌这一次没有逃出楼兰,被柔然可汗射了十三箭,死在大漠里。楼兰国中大臣纷纷投诚,献出王位,据说柔然可汗登上楼兰王座的那天,昔日的楼兰长公主,柔然王妃面露笑容,扶着自己的夫君,站在王座前,君临天下。她终于如愿以偿。
这条消息令少卿他们很兴奋。李谢琰说:“以柔然人的性格,很快就会大肆进攻中原,届时阳关、玉门关和嘉峪关都要穷于应付柔然人的进攻,必定无暇应付我们,我们可以趁此拿下金城、长安,一旦大军进了长安,便可长驱直入。”
“话虽不错,可是听说周冬明的禁卫军正在往西域前进,如若与我军相逢对峙,则对我们大为不利。最好避其主力军队,从黄河绕行,直取洛阳。”谢夫人胸有成竹。
“周冬明不好应付,擅带骑兵,他行军打战的路数自成一路,喜欢出其不意,不可小觑。说不定他会在洛阳等我们。”少卿思忖再三,“若我们失陷洛阳,后方补给不上,则会全军覆没,我们还是以甘州为中心,攻打金城、瓜州和长安。瓜州粮草丰沛,我们先打瓜州,则金城就在手中了。”
“瓜州距离玉门关不远,若打瓜州,就要拿下霍开疆。”李谢琰指着地图上的玉门关道。
“霍开疆和我可是老对手了,他没什么了不起,上次若不是漪儿帮他守城,玉门关早就被梁弋和杨国忠打下来了。”少卿微笑地看着我,“漪儿,你觉得呢?”
“公子上次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易拿下玉门关。”我笑着说,“霍开疆又岂是公子的对手?”
“说得好,我们明日就攻打玉门关,”少卿搂住我,我依在他的怀中,眼睛扫过谢夫人和李谢琰,他们撇开头,不看我们,面有不平之色。
“祝公子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我娇媚地说道,“等公子得胜班师时,漪儿会亲自给你跳舞庆祝。”
“好!”少卿答得豪迈,“你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
少卿把程守印留在我身边,带着急行军直奔玉门关。少卿走后,我一直烦躁不安,我不希望他赢,又不希望他输。他赢了,玉门关失守,瓜州、金城也将落入少卿手中;他输了,可能会命丧沙场。
我无心宴乐,整日待在甘州城墙上,看着城外的祁连山一点点变绿,层林尽染,开满妖娆多姿的花朵。
“真是最难猜测女人心,”李谢琰走到我身边,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关心公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沉下脸,冷冷问道。
“这要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笑得暧昧,“听说当初慕容白为你,亲率大军围了于阗,如今公子处心积虑把你从宫里偷出来,啧啧,真是好生香艳的故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公子,有话直说,绕来绕去有什么意思?”
“本来我以为你一心一意是要谋害公子,想不到你竟然关切起他来,真令人意想不到。公主,你是希望这天下最后还是大燕的天下,还是希望公子称帝呢?”
“李公子,你不是会打卦吗?怎么不用卦来算算呢?”我嫣然一笑。
“我算过了,你就是天魔星,”他冷冷说道,“任何人遇见你,都不会有好事。”
“你又是什么星呢?”我扬起嘴角,轻蔑地笑道,“不会是扫把星吧?”
“离谢夫人远点。”他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倒愣了。
“不要靠近她,”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不管你有什么居心,但是,别牵扯到她。”
我笑得喘不过气来:“李公子,我对谢夫人能有什么居心?你也太多虑了。”
他不答话,拂袖离去。
程守印每日跟着我身边,不论我做什么,他总是站在离我不远处。
我实在嫌他厌烦,便对他说:“甘州城铁桶一般,人人都知道我是公子的人,难不成我能飞出去?”
程守印垂首道:“公子不是担心姑娘出城,是担心有人对姑娘不利。”
我轻笑一声,“你说的不会是李谢琰吧?他至多只是不希望我靠近谢夫人,难道还有胆子杀我不成?”
“哦?他不希望你靠近谢夫人?”程守印微微诧异,“这是为什么?”
“谁知道,可能是他的某个卦象表明,我会对谢夫人不利。”我懒懒地站起身,“他真是太多虑了,我才不想靠近谢夫人。”
“这又是为何?”程守印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和谢夫人关系不融洽吗?”
我望着他:“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低头敛容:“小人多嘴,姑娘见谅,小人只是为姑娘安危着想。恕小人直言,甘州城中喜欢姑娘的人怕不是太多。”
我扬唇轻笑:“你倒直白。不错,甘州城中到处都是恨不得把我这个祸国妖姬千刀万剐的人。”满城皆知公子少卿有一个半颜舞姬,长袖善舞,迷惑公子,不思民伤,只知道每日大肆取乐,顿顿膏腴,所食所用,皆耗费大量银钱,人神共愤。
“姑娘明白就好,依小人看,这个李谢琰对姑娘不善,谢夫人在甘州素有威望,若谢夫人不允,李谢琰亦不便下手,再者,李谢琰十分紧张谢夫人,不肯让你靠近,必有所图,姑娘何不干脆反而与谢夫人交好,若他真对你有所图谋,倒也不好下手。”他眼神闪烁,狡黠异常。
“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我盈盈笑道。
“姑娘是聪明人,何需小人说明?”
“你不妨说说看。”我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打量他。
“据闻谢夫人如男子心性,好文墨,爱丹青,姑娘你擅描丹青,何不绘制一幅?”他胸有成竹,似考虑过多时。
我凝视着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他道:“你给我找些纸笔来。”
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忙唱喏出去了。我依在贵妃椅上,心里好生奇怪,这个程守印煞费苦心劝说我和谢夫人交好,又对谢夫人如此了解,究竟是何居心?
我提起笔,许久都不下笔,只看着墨汁滴在纸上,晕出一大片黑点。程守印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兰花该开了。”
兰花?我手一抖,不知道嘉峪关的兰心院还在否?那时的事,恍然如隔世,风里摇曳的兰花,开遍心头。
走笔如神,不一会,兰花图便画好了,程守印在一旁笑道:“姑娘这兰花,含而不露,犹有暗香,风骨高洁,有君子风。”
“想不到你还懂画。”我放下笔。
“小人信口胡诌的,”他装得谦卑,“小人帮美人送画过去。”
“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利用我接近谢夫人,究竟是为什么,我不想知道。我配合你,只想看你想演的是什么戏。你如果想对谢夫人有所图谋,我看你还是算了,李谢琰给谢夫人布置的岗哨密不透风。还有,谢夫人憎恨我,这画你就算送过去了,她也不会看。”
“小人明白。”他诡秘地一笑,恭敬地把画拿走了。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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