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萧昱珩觉着,让醋意大发的小妻子平和下来,比听宰相念叨还要可怖。明莞浓前脚刚走,他后脚追上前去时,面对的就是一扇被紧闭的房门。
“浓浓乖,把门开开,我与那姑娘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哪里是什么红颜知己。”萧昱珩无奈,压低着嗓子哄她,元业已经识趣的去让人包下这第三层,并示意那些子暗卫护卫侧眸不去看景元帝。
明莞浓其实也知这个道理,但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想发脾气,讷讷半晌干脆赌气地说“我没醋,我就是看她总是粘着你不舒坦。”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好说歹说的总算哄得进了门,萧昱珩长舒一口气,实则哄她时唇角一直勾着笑,心底为她的在意感到隐秘的欣悦,他的宝贝,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真的是能让他轻易开怀。
睡了明莞浓,萧昱珩斜靠在窗边,那双被何朝雅念念不忘的深邃眼眸遥望着远处的潭水沉思,朝泽山庄离此处天高水远,他有心查探也不可能跑那么远去,眼下最好的突破点就是那对兄妹。
那男子今儿一早卖力的装疯卖傻,虽然让人一眼瞧着像是一个色胆迷心的纨绔子弟,然他说话时显然缜密,不经意间才露出些许警惕和精明。
且他那时候透露身份,反倒是想在与谁交头略微深想一二,萧昱珩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唤来暗卫让他们去细查。
半夜,宁静许久的客栈突然就吵闹起来,萧昱珩直起上半身朝外看,眼睛里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雾。元业似乎是早就有准备,隔着内间的帘子小声禀报,“陛下,是又来的投宿的人,据暗卫来报,在二楼拐角瞧见了何氏兄妹仆人的身影。”
“嗯。”萧昱珩轻声应了,怀里的明莞浓动了动,他下意识的看了看,伸手抚了抚她的脊背,很快她又呼吸均匀的酣睡过去。
萧昱珩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她的墨发,想着近年来江南的形势,那富庶之地繁盛的表面下纠纠缠缠盘根错节如树根一般的势力,是如江南郡郡守所禀报那般彻底被他们击散,还是,官家成了那些势力的保护伞呢。
他越想,眸色越深,几乎与那客栈外浓黑的夜色相融。
次日清晨,外间竟上了薄雾,淡淡的白色彷如天上浅云,弥散又凝结在空气里,呼吸间清冽的气息钻入心肺,凉意岑岑又沁人心脾。明莞浓在温暖的被窝里悠悠转醒,不知为何,虽是春季了,北地的清晨仍旧是清清冷冷的,与正午的炽热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清晨的阳光似乎也失了温度,通过半开的窗户照射进来,笼罩住桌面上的杯盏,许久都没留下热度。明莞浓摸了摸茶盏,倒了半杯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
内室很安静,也正因这安静,楼下的喧嚣声似乎都放大了。明莞浓歪着头细细捕捉萧昱珩的声音,然失望的什么也没听见。
她坐在矮凳上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迫不及待的涌进,与内室原有的温暖争夺地盘。紧了紧衣服,明莞浓忽而有些奇怪,若是以往,夏萤此时应当听见动作进来了才是,然她起身有一会儿了也没见夏萤或是绿枝过来。
正想着,内室的帘子发出轻触后的清脆声响,夏萤端着托盘绕过屏风进了来。
“娘娘起身了。”
“皇上呢”明莞浓走过去梳洗,顺口问道。
夏萤顿了顿,小声说“皇上与何公子去去凝香阁了。”
“凝香阁卖香料的”明莞浓疑惑,听着名字像是覃城卖香料的兰郁斋,不过萧昱珩和那登徒子去香料铺子做甚他们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夏萤静了一瞬,娘娘能这么想也是好事,不过,她还是决定告知娘娘真相。
“娘娘,凝香阁不是香料铺子,而是而是青楼。”久居深宫,夏萤实则也不
好说出口,硬是硬着头皮说了。
明莞浓摸妆柩的动作一滞,没过几息又若无其事的让她继续梳妆。
“娘娘,您不在意吗”夏萤心底有些打鼓,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从小厨房出来,就瞧见陛下与昨天意图轻薄娘娘的何公子相聊甚欢,而后就说去凝香阁找找乐子。
明莞浓先是摇头,又点头问“他可说了什么”
“只说了句要去凝香阁,让奴婢们小心伺候着娘娘您。”
“这就是了。”明莞浓抿嘴笑,心底大致有了猜测与主意。
夏萤还不理解娘娘为何不仅不恼,反而瞧着心情愉悦,还怕是气得狠了,正欲开解一二,就被明莞浓使着去找一件半旧的裙裳来。
夏萤一听就愣住了,“娘娘,您的衣裙都是制衣司精心制成的,皆是簇新的,即便穿了几次,也显不出旧色来。”
“这样啊,那算了。”明莞浓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眨了眨眼。
午膳萧昱珩还是未回来,夏萤过来询问用膳时,明莞浓托腮想了想,说“不在房里吃了,咱们到大堂去。”
“娘娘,大堂人多,恐有人会冲撞您。”绿枝转进来恰好听见她这句话,与夏萤对视一眼,慌忙劝她。
明莞浓却是打定了主意,伸了个懒腰就步态慵懒的朝外行去,淡蓝色云水纱曳地而行,如水波漾漾,清纹淼淼。
这时辰恰好是用饭时,大堂里坐满了人,元业听闻她要下楼用膳,赶忙打点好了。
她用得饭菜,是绿枝高价借用小厨房做出的,色香味显然与大堂里的其他人不同,一时间惹来众目睽睽,有好事者嚷嚷着要做一份一样的,小二又忙着解释,一来二去,明莞浓又招来了不少或是刺探或是不满的眼神。
明莞浓皆是装作感受不到,老神在在的用饭,直到一个人走到她的面前。
“没位置了,夫人能否容我挤一挤”何朝雅心情极好,一下楼就看见了她惦记了一晨的人,忙快步走过去说话。
“自然是可以。”明莞浓嘴里还咬着一小块豆玉酥,说话模糊不清。
何朝雅实则是毫不在乎她同不同意,无论如何也是要坐在这儿的,于是施施然的落座,瞧着她的菜色,微微一笑,“夫人吃的真是与众不同,想来夫人的夫君待夫人定然是极好吧。”
“哪里好了,今儿一早就不见了人影。”明莞浓苦笑着,戳了戳面前的桂花鱼,神色落寞。
何朝雅心中一喜,板着脸说,“都怪我家大哥,他素来胡闹,竟然拉着您家公子去那般烟花之地,待兄长回来我定会好好说他一说。”
“也不全然是贵兄的错,我夫君他”明莞浓话语里皆是一言难尽。
何朝雅忙安慰她,“夫人别伤心,男人嘛,总是这样,妻要娶妾也要纳,不过与其纳一个烟花之地出身或是耍心机的,倒不如让夫君纳一个合你心意的。”
明莞浓皱起眉,似乎是在想她所言,良久后点头说“姑娘说的在理,多谢姑娘。不过,妾身还需要点时间。”
夏萤在一旁快要急死了,这个姓何的女子分明是不安好心,怎的娘娘还好像听进去了一般。绿枝起初也很慌,但听着听着忽而觉得不对劲,认真想了想便没那么着急了,还拉了拉夏萤的衣袖,对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说了想说的话,埋下怀疑的种子,何朝雅心满意足的看着明莞浓若有所思的模样,起身告辞。
明莞浓眉头紧锁的模样直到进了屋子才舒展,她哼笑着说“果真是在打萧昱珩的主意,极好。”
“原来娘娘明白,”夏萤这才放松下来,抚了抚心口,复有劝道,“娘娘,皇上不是流连烟柳之人,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明莞浓摇首“不是误会,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明莞浓笑眯眯地应了,“等会儿皇上回来,你们可要配合着,虽是没做过失情大义女子且不能理解,但照着话本上烟就是了。”
夏萤越听越不懂,一脸茫然,但心里肯定,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是毫无问题的,这就让她彻底放松下来了。
“他估计得很晚回来,我先歇会儿,晚上好有力气唱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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