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何朝泽昨夜喝多了酒,半夜呕吐喝了不少醒酒汤才舒服些,第二天一早就叫了瓶清酒,慢慢啜饮,配上清爽的下酒菜,好不舒坦。
他喝酒时抬眼看见萧昱珩,忙招呼着他坐下,“霍蘅老弟,你竟起得比我还晚,果然你昨晚没喝过我哈哈哈。”
“在下喝酒的功夫确是不如何兄。”萧昱珩勾唇,撩起袍子坐下,挥手让小二端了饭菜来。
何朝泽扯了扯萧昱珩的衣袖说“吃什么粥菜,好没味道,来来来,喝点小酒。”
“昨夜刚喝完,何兄就再喝,恐怕不太好吧。”霍蘅退推却,一手端起了清粥,舀了一口。
何朝泽忍不住有些看呆,原本是最简单的喝粥动作,喝的也是店里最普通的粥,充其量放了点肉末,这人的动作却斯文儒雅,如同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这是个极有价值的大人物,说是行商的,要么就是家中底蕴极为丰富,要么就是骗人的,家中实则与其他行当有关系,甚至可能是官家想到这里,他略微提起了警惕,不过一想到那人说过近来没有哪个大官到地方来,应当不会有问题。
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他昨夜与他喝酒的狂放模样,何朝泽放下心来,富商人家也有注重礼仪的便是了。
如此一想,何朝泽待萧昱珩更热情起来,硬是让他喝上几杯,萧昱珩推却不过,便饮了几杯,而后夹过一个香软的包子咬了几口。
“你昨夜喝多了,夫人没说什么吗”何朝泽状似无意地问。
萧昱珩拧眉,颇为不耐烦地说“唠唠叨叨许久,使人烦不胜烦,当初娶她是见她安分温柔,才不过几月,就如老妇一般长舌聒噪。”
“女人嘛,都是如此,霍老弟偏爱温柔小意的,我能给老弟介绍介绍,这地儿,我熟”何朝泽拍着胸脯说道。
萧昱珩眼睛一亮,又有些端着架子的说“太普通的,我可不要。”
“哎,这你放心。”好色的人,最好把捏,何朝泽心底笑得贼兮兮的,并为了拉到人而得意洋洋,等那位来了,指不定如何赞赏他。
一顿朝食用了小半个时辰,期间的觥筹交错言语往来前后,何朝泽对于萧昱珩的感官极佳,愈发觉得此人不拉拢过来忒的可惜了,而他们夫妻间的龃龉,恰能让他下手。
萧昱珩小酌了几杯,慢慢脸色有些泛红,而后摆手道“不、不行了,何兄酒量过人,在下却不胜酒量,还请何兄放过在下吧。”
“啧,你这般可不行,做大事者,首先酒量要好,不过看在昨夜咱们刚喝过的份儿上,你且先去吧,咱们,晚上再约。”何朝泽对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特特加深了晚上二字。
萧昱珩脚步踉跄的被元业扶着上了客栈,何朝泽朝他们挥了挥手,仰脸对栏杆偏侧的妹妹笑了笑。
何朝雅会意一笑,摸了摸衣袖里的小瓶子。
他们喝酒时谈话的内容,皆有暗探一言不差的回报给明莞浓。饶是夏萤、绿枝知晓陛下是为了迷惑旁人才这般言语,却还是低垂着头,不敢看明莞浓的反应。
于是,萧昱珩一推开门,瞧见的便是内室一派僵立的场景,小姑娘敛裙坐在榻子上,眉眼平淡,他竟难以看出喜怒来,不过以他的了解,自是知晓她现在心里不痛快。暗卫和两个丫鬟或跪或站,都是一动不动,宛若几尊雕像。
“你们先退下吧。”萧昱珩挥了挥衣袖,一行人如释重负的退下了。
驱退了旁人,萧昱珩举步行到她身边,凑近她薄唇轻轻压上她的,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如清晨微风,携夹着长途跋涉却小心裹藏的花香,拂面一吻,沁人心神。明莞浓即便是再阴郁的心情,也仿佛要随他醉去,但她总算夺得呼吸后,还是没忘记算账。
“老妇聒噪”明莞浓嘟着嘴巴,很不爽快的看着他。
萧昱珩低笑,因着喝酒而变得沙哑浑厚的嗓音就在她耳边低喃“你是老妇,那我便是老夫,乖,不气。”
“你、你离我远些,太热了。”明莞浓推了推他,脸色嫣红且滚烫,她不自在的看着他处,就是不敢与他的视线相撞,只觉得他今晚委实有些奇怪,明莞浓忽而想到那些藏在箱底的册子,脸上更红了。
萧昱珩低低说了句不,咬了咬她肉呼呼的耳垂,留下清晰的齿印,“留个印记,便是朕的了。”
“你又说什么呢呀,你额头那么烫,别是起热了。”明莞浓不甚碰到他的额角,顿时一惊,也顾不上害羞了,拍打着他的肩膀让他松开些。
萧昱珩不情不愿的松开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明亮的双眸,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萧昱珩原本深邃的眼睛更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如皎皎明月星空被薄云遮住,隐隐绰绰,又幽深如蓝海,深不见底,带着丝丝绕绕的魅惑,引诱人去深探。
“你,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明莞浓现在看到与往日不同的萧昱珩,怎么看都很不自在,甚至有些隐隐的来自为准备好的害怕。
“乖,逗你的,”萧昱珩轻叹着亲了亲她的额角,“夫君去梳洗了,你先躺一会儿,回来我陪你出去走走,嗯”
他不逗她了,明莞浓又有些担忧,晃了晃他的衣袖问“你真的无事你额上很烫,我瞧着,怎的颈项都有些发红”
“无事,只是方才酒喝多了,洗洗便好了。”萧昱珩含笑道,让元业取过衣物,往另一间天字房去了。
甫一出门,萧昱珩唇角的笑全然消逝,在明莞浓面前如和风细雨般的气息也被冷冽替代。他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刚刚那阵清潮翻涌险些让他把持不住,若不是强大的克制力,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伤害浓浓的事儿来。
在廊间走过几步,萧昱珩忽而身形一顿,原本要朝其中一间迈去的脚步,倏地换了方向,缓慢地朝前面行去。
跟在他身后的元业感到奇怪,低声问“爷,您不是要沐浴么”
萧昱珩没理他,还是朝前面行去,只是脚步时顿,让元业察觉到了不对经。正要转过去壮着胆子窥见天颜,谁想暗卫从天而降,低言一声得罪了,就伸手在萧昱珩身上点了两下。
“爷”见萧昱珩身形不稳一下,元业忙扶住他。
萧昱珩闭眸调整好气息,再睁开眼时,眼里蕴着深深的杀气和狠厉。很好,竟敢对他下药,他强压住怒气,寒声说“去,把德医叫来。”
“爷,您方才僵着神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
“鼻尖总是能闻见花香,浓蜜的香气,甚至腻人。”萧昱珩回想到那气味,当是竟觉好闻不已,忍不住想一闻再闻。
德医肃容,“这恐怕,是一种媚毒。”
一日过得极快,晚间萧昱珩借口不舒坦推了何朝泽的邀请,拥着明莞浓躺在床上早早入睡。
很快入夜了,夜间宁静,寂静的旅店周围唯能听见鸟雀路过扑扇翅膀的声响,或是有大堂清扫的小二交谈的嗓音,亦或者是杯盏相撞的清脆。不过,这些动静在浩瀚黑夜里渺小寂寥,而在这般静谧的夜晚,却有两人,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两间房。
明莞浓夜半醒了一次,借着从竹窗缝隙处泄露下来的月光,能瞧见萧昱珩睁着眼睛,似乎是在凝神沉思。她轻轻一动,萧昱珩就将她抱得更近些,宽厚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
这动作,萧昱珩做起来娴熟无比,显然是有一段时间了。明莞浓眼眶发热,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指勾着他胸前的衣襟,再次陷入沉睡,而在她意识模糊前,后背的拍抚一直未停下。
翌日一早,明莞浓在萧昱珩温暖的怀里醒来,眨了眨眼后,略微迟钝的问“咦,为何你还在”
“等你醒了一同用朝食如何再过两日,咱们就要赶路了。”
明莞浓讶然的看向他,“那何氏兄妹怎么办咱们做戏,不就是为了得到他们的信任好套取消息吗”
“这么做太慢了,我们走后,会有人来替我们做的。”萧昱珩用手做梳子理顺她柔软的长发,有些沉迷这丝绸般的触感。
明莞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瘫在他怀里懒得动弹。萧昱珩也不催她,把她密密实实抱在怀里,把玩着她的青丝,饶是两人间不言语,浓情蜜语却是弥散在内室。
他们在慵懒柔情时,何朝泽的屋内却是一片狼藉。何朝雅裹着被子,床边地上皆是衣物,甚至有些已经不能称之为衣物,而是布条了。
看着睡在一旁的何朝泽,何朝雅额角狠狠抽搐两下。在整个何家,知晓她不是何家家主亲生的,只有娘亲和奶娘一人,如今看来,还需得一人了。
但秘密这事物,唯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何朝雅望着这个她喊了十几年大哥的男人,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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