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病床上唇色与面色近乎惨白的萧昱珩,守在他床边许久的明莞浓有些失神。
他们相识近十年,无论何时见他,总是眉眼柔和的模样。不管他在大臣面前如何威严,在她身边却总是体贴细心的,可以全心全意依赖的男人。
可现在她才明白,即便在她面前,他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但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会受伤,也会
明莞浓眼眶又红起来,她埋首在他的胳膊前,小声哽咽着,既怕吵醒他,又怕吵不醒他。这种矛盾掺杂着痛苦的心里,让她整个心都如同易碎的琉璃盏灯,跌碎一地,将一颗心也划伤得鲜血淋漓。
即使原太医再三安抚说,陛下只需好好将养些时日,而后便再无大碍,但明莞浓还是放不下心来,时常看着看着就是大半日,夏萤和绿枝怎么劝说也没用,短短几日,明莞浓就瘦了一圈,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瘦弱可怜。
如今的客栈已经被层层保护,虽说在旁人看来萧昱珩的身份还未暴露,但其实在暗地里策划谋杀的人来说,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他们已经确认了萧昱珩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就是不顾一切除掉他了。
明莞浓深知过后时日不会安宁,但是在客栈里始终寻不到另一名刺客,又接二连三受到暗杀后,终是下定了决心。
“皇后娘娘想离开此处”烁由跪地问道。
明莞浓颔首,“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纵然官府不断加派人手,日防夜防,也难说会万无一失。尽早离开此处,方为上策。”
“但也正因在明处,若是要离开,恐会被发现,路上也不安稳。”烁由有些犹豫。
明莞浓接话道“本宫自是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不仅要尽快走,还要走得悄无声息。本宫想,你可以去问问客栈掌柜的,他应当会知晓如何做。”
问客栈掌柜的烁由先是纳闷,而后一想,立时明白了。
这么大的客栈,离北境并不算远,谁说不会有什么逃生密道呢。
三日过去,客栈里不仅人心惶惶,许多人也饿的心慌。官兵们排查了一日,若说可疑的人倒是有几个,但始终问不出什么门道来,又迟迟无人招禀,烁由便下了命令,一日只供一顿饭食。
两日刚过,就有人忍受不了了,胡乱指认人出来,被烁由痛打了一顿后,又老实了不少。不过,烁由还是从这些人中间,看出了个不对劲的人。
“娘娘,其中有一人,名为梅九,四日前刚入住客栈,有人说,曾瞧见何氏兄妹与他言谈,他们交谈的很小心,无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烁由一五一十的禀报道,他不敢也不能对皇后娘娘有所隐瞒,即便皇后娘娘是后宫女子,业因陛下曾对他们这些暗卫说过,皇后娘娘等同陛下,如有不敬,不问缘由,即刻斩杀
明莞浓听完沉吟稍许,纤细的手指关节轻扣手边桌面,这是不知何时,从萧昱珩那里潜移默化间得来的习惯。
她皱着纤纤细眉,忽而蹙得更紧了,“那个禀告的人呢把他关起来,再查查梅九此人,这些日子盯紧他。”
“是,娘娘。”
烁由禀报完就出去了,明莞浓又走进内室,坐到床边,看着床上依旧沉沉睡着的人喃喃道“你安心睡,不会有事的,再过不久,咱们就能在北境了。我早听闻,北境虽黄沙漫天,却别有一番景致”
绿枝隔着珠帘望着内室握着陛下的手絮絮叨叨的明莞浓,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咬唇擦干净眼泪,又返身回到小厨房。今日不管如何,一定要让姑娘用些饭食,否则,不过几日,姑娘的身子也就垮了。
“皇后娘娘在和陛下说话”夏萤端着夜间要用的灯盏进来,恰好与绿枝撞见,小声询问道。
绿枝眼里还含着泪水,“是,奴婢总觉得,皇后娘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原太医不是说,陛下沉睡日久,既是因为余毒刚清,也是因为常久疲累,可娘娘这些时日吃不下、睡不好,还不等陛下醒来,娘娘的身子约莫就受不住了。”绿枝说着说着就有些着急,她可没忘,幼时的姑娘身子就孱弱,许底子还未全然养好呢
“皇后娘娘对陛下的情意咱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只能祈祷陛下早日醒来。你再去把肉糜粥热一热端来,不管怎样,都得让皇后娘娘用几口。”
“哎,奴婢这就去。”绿枝擦干净眼泪,忙不迭的快步朝小厨房行去。
翌日一早,烁由捏着一份暗报匆匆忙忙求见明莞浓。明莞浓将将睡了三个多时辰,听闻后立时起身梳洗接见,正说话间,外头就有人来报。
“进来罢,”明莞浓收起暗报,等人进来后问,“何事”
“回禀皇后娘娘,一盏茶前,店小二在何氏男子的房间里发现了其尸体,何氏女子倒在地上,姓名无忧。”
“另,那个名为梅九的人,从客栈里消失了。”
明莞浓缓缓沉下眸色,在这严密如铜墙铁壁的客栈里,竟能脱身逃走,果真不是一般人。只是,他们还未从何氏兄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就面临这等局面,定然是哪里安排的不妥当。
“仔细哈搜擦房间。看好何氏女子,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给本宫盯死了,”说完,明莞浓又侧身问烁由,“客栈掌柜如何说”
烁由恭敬道“这客栈的确有密道,不过现在多是用来运送货物的。”
“只要能平安离开此处,一切都好说。”
“娘娘,若是查出何氏女子与此事并无干系”
“放她归家,若是有所联系,就压往覃城罢。”明莞浓略显得漠然道,挥手让烁由下去。
两日后的夜间,风势渐大,刮得树影晃晃悠悠,吹动了窗子也晃荡着,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滴落在青石板屋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渐渐汇聚起来的水滴顺着屋檐低落,在屋檐下凝聚成小小的水洼。
明莞浓手里拿着册子读给床上沉睡的萧昱珩听,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他们一个多时辰前从客栈离开,一边顾着萧昱珩的身子,一边连夜赶路,总算在前一刻安顿下来。
雨势似乎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落在房顶。屋内的静谧却与那来势汹汹的雨水成了相反,暖炉袅袅,耳边除了雨声也无多余的声响,这让明莞浓生出了睡意。
而就在此时,一队人马正在雨中疾行,朝着这栋雨中的房屋赶来。为首的男子在院外勒马,身上穿戴的蓑衣不断有水流落下。
“站住。”守在门外的护卫拦住他,然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立时退下。
烁由接信匆匆走出来,一边引着来人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道“属下接到消息,是秦将军前来,怎的是郡王亲自来了”
“本王不放心,还是亲自来接皇兄的好。”雁北郡王露出麦色皮肤的脸庞,那眼睛里还显着浓浓的担心。
“原太医说陛下已无大碍,只是始终沉睡不知何时醒来,烦请郡王一路护送陛下至北境。”
“这是应当的,”雁北郡王颔首,在将要进厅堂时顿步,“皇兄遇刺多日,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那娘娘近日如何”
烁由一顿,“不太好,娘娘这两日,已经开始用原太医开得药膳进补了。”还是皇后娘娘身边那两个宫女百般求着用的,若是长此以往,难说娘娘的身体会如何。
“皇嫂会无事的,”雁北郡王低言,也不知是说与烁由听的,还是自言自语,“她这么在乎皇兄,那等皇兄醒来,她也就无事了。”
烁由闻言略觉有些奇怪,他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暗卫,但陛下还在昏睡,雁北郡王是难得几个能信任的人之一,他不再深思,将这几日的事情禀报与他。
“一切按照皇嫂的吩咐做便是。”雁北郡王有些心不在焉,他衣袍下拜沾湿了水,烁由问了几声要不要更衣,雁北郡王才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走到别院时,雁北郡王脚步又顿住,“本王过来,是否应当立马知会皇嫂一声。”
还未等烁由接话,他又低喃,“算了,这时辰也晚了,明日早些便罢。”
说着,雁北郡王就进去了,徒留烁由站在外面神色古怪,那种奇异的感受在他心里更加明显了。
次日,明莞浓瞧着面前这个跟记忆里近乎变了个人一般的雁北郡王,长长的松了口气,高高吊起的心也落下一半。外加之前原太医说了,萧昱珩醒来也就这两日了,明莞浓方露了个浅浅的笑容,“郡王爷以前喜爱吟诗风雅之人,如今,竟也上阵杀敌勇猛无双了。”
“守卫疆土本就是男儿应尽职责,更遑论身在皇家,责任自然更大。”雁北郡王低垂着头,紧着嗓音道,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去看她,这个曾让他一见钟情,之后再难忘却的女子。
青楚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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