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再嫁国夫人

30.第30章

    苏芋头

    云锦面上一阵热。下笔却仍是冷定的。

    “还请齐国公不要声张,怎么也熬过了宫宴才好。”

    四皇子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与她说了句:“放心。”

    那写了许多字的纸,转眼便烧的只剩下了灰。云锦送别四皇子便与宝阳公主结伴往凤仪宫去,宝阳公主近来越发沉默,今日她一身宝蓝色宫装,那蓝色的点翠是一朵肆意绽放的硕大牡丹,其实并不匹配她的气韵。

    两人一路无话,到凤仪宫后却发现昭阳公主亦在。昭阳公主见了两人,脸上先露出个笑来,又高声说:“听说妹妹们这段时间累着了,罢,忙过了,去我别院处疏散疏散。”

    若论平时,昭阳公主见了云锦,明里暗里总要刺上几句的,但她此时似乎心情极好,温和的叫人诧异。宝阳公主倒很知趣,道:“姐姐一向体贴。”

    昭阳公主似是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又看向云锦:“我瞧你像是瘦了。”

    “或许吧。”

    云锦不爱与她说话,而昭阳公主今日仿佛也太高兴、太热切了些,难免令人升起防备之心。

    昭阳公主见云锦不买她帐,容色一冷;眼珠一转却也忍住了要说的话,没过一会,皇后娘娘到。兴许是最近事多的缘故,即使抹了脂粉,又细细妆扮过,皇后的脸上依旧有一丝掩盖不住的疲态。三人一同站起来向皇后见了礼。

    行过礼,皇后照例要她身边的姑姑将宫宴的流程再与两位公主交代上一遍,等姑姑说完,又令云锦与四公主各自复述一次。云锦因心中有事,今日不免拿出十二分的仔细来,只是这样的做派瞧在昭阳公主眼里便是做作了。

    待两人复述过了,皇后的眼中便有赞赏之意。

    ”可见你们学的用心,既然如此,我也是能放心的。明日里事务繁多,虽是萧规曹随,也恐有所疏漏。平日里既各处都学了一通,明日里也就各自捡一样盯着便好。其实不论是一宫事还是一府事,要紧事情都是一样。我瞧着荔阳是个顾大局的,宝阳则心更细一些,明日里便荔阳管着器皿,宝阳管着餐食,可好?”

    宝阳公主终放下一颗心来。心想母妃果然说的不错,看来皇后娘娘的确不喜欢这位才认祖归宗的公主。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忐忑,脸上风云变幻,回的话却是超出她所能的伶俐。

    “母后的安排自然是极好不过了,不过儿臣明日到底是第一次领事,心里总归是怕的。如有疏漏之处,届时还请母亲看在儿臣初次做事的份上帮忙描补。”

    四公主一席话下来,叫本来恹恹的昭阳公主抬眼瞧了瞧她。

    皇后微微颌首,又问:“荔阳呢?”

    皇后娘娘略偏过头看向云锦,她目如点漆,即使现在老了,仍旧可见她年轻时的风华。是一双很沉稳,也能令人害怕的眼睛。

    “儿臣听母后安排。”

    两人目光相撞,各有各的神态。最终是皇后先将目光放的柔和了些,又笑道:

    “怎么这样整肃,可别学你那二哥。你二哥小时候也是个爱笑的,长大后有个他常亲近的宫人与他嚼舌头,说他笑起来最像他母妃,可你父皇却最是不喜欢他母妃这样笑的。于是你二哥自此就总是端严着一张脸。为此你父皇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将那宫人打杀了,可即便如此,你二哥也再不爱笑了。”

    都说这位皇后娘娘秀外慧中,云锦却觉得,她实在很像一条毒蛇。

    昭阳公主此时正吃着一碗酪子,听了这话噗嗤一笑,道:“亏得二哥哥不爱笑,他若笑起来,多少小姑娘招架不住。听说如今王府里都是满满当当的人了,便是那整肃样子也迷人的很。”

    “净胡说。”

    遂不理昭阳公主,只与云锦和四公主议起事来。

    除夕那天,天上下起了极细碎的雪,好在一点都不冷,云锦只抱着一个炉子,带着四个宫女早早往御膳房去了。没过多久,宝阳公主亦带了宫婢过来;其中有个容长脸的姑姑,打扮的十分体面,一瞧便知是主子身边得用的掌事姑姑,只云锦从不曾见过,猜想她应是陈昭仪跟前的人。

    宝阳公主略对云锦颌首,又笑:“我本以为自己是够早的,没想到还是不如姐姐。”倒比前几日爱说话。云锦却不太理她,只淡淡回个笑脸,四公主本来就有些心虚,见她如此,心里的不安也更重了些。

    叫云锦看的很分明。卯时过,外头响起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云锦这边清点完毕,却见宝阳公主过来与她道:“厨下新做了鲈鱼粥,还有高丽栗糕,姐姐与我同去用一点么?”

    云锦深深地瞧她一眼,直瞧得她心里不安,就在她差点就持不住的时候,却听云锦淡淡答了一声,也好。宝阳公主这才放心。

    是啊,不过是个商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虽虚长她几岁,有哪里能厉害过她母妃。四公主胡乱安慰了自己一通,连云锦已经攀上了她的手都不知晓。

    “说来今日膳食是你来管,想吃什么倒很便宜。”

    “可不是么。我让厨下特地做了姐姐爱吃的酪子,上头还放了几粒新鲜樱桃。这时节的樱桃可罕见的很。”

    两位公主走远,四公主带来的那位姑姑却依旧不错眼地盯着厨下,夏至与翠缕离她不过几尺,那姑姑只拿眼睛扫了两人好几眼,遂露出个轻蔑的笑来。

    厨下亦有给贵人休息的地方,只是比起正经宫室多有不如。四公主见她身边仍跟着两个婢女,尤其是霜降面似寒霜,难免十分忐忑。恍惚间又想起母妃的叮嘱,一时定了心,面上那烦躁的神色也就渐淡了。

    “不过叫她出个岔子,再出个丑;能值什么。你父亲再喜欢她也要脸面,尤其是当着满京里的宗室权贵,一个公主这样的不体面,行事又粗疏,即使公主之尊,别人也要掂量掂量。何况她外家早没了,哥哥如今也瞧不出出不出息。她亲事一艰难,行事又令你父皇不喜,到时候母妃再去求一求皇后……反正和亲之人若是宗室倒还好说,若真是正牌子公主,那不是她便是你,你是我女儿,我自然要为你打算。但若你这点决断也无,我当真不知如何为你打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四公主将此语默念三遍,脸上终是绽出笑来。云锦看她笑,也就跟着笑了。

    自有内监上膳,一人一碗,纯白色的骨瓷,上头是细细精边,勾勒出海棠盛放的模样;勺子是比配着做的,只画几瓣小小的海棠。还有一碗酪子,上头点了几颗樱桃,剜掉了核,颜色已有些发紫了,应当是很甜的。

    粥是好粥,点心也是好点心。云锦抬头看了霜降一眼,霜降便问内监:“可试过毒了?”

    “回小姑姑话,试过了。”

    “嗯,那再那副银筷子来。”

    四公主便有些不高兴,不过也并不说什么。

    霜降一一试过,见未变色,便重替云锦摆好了碗,道:”主子尽可放心。”

    云锦瞧了霜降一眼,见她神色自若,且很是笃定,遂也放了心。对四公主道:“四妹妹勿嫌我多事。”

    “哪里会。”四公主笑的温柔至极。

    等内监们再来撤盘子时,外头的阳光更烈了些。不过冬日里再烈的阳光也没什么温度,云锦瞧了瞧阳光,又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喜气洋洋,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觉得十分放松,遂对四公主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渐渐过了晌午,云锦与四公主各自清点过自己手里的一摊子事,也便到了要摆宴的时辰。因膳食上事更繁杂一些,四公主便先行。

    等四公主走了,霜降才靠过来轻声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吃了易令人沾杯就醉,发发酒疯。奴婢待会给公主吃点别的东西,消解不说,今日保管千杯不醉。”

    云锦睇她一眼,却温柔的很。

    “你们上次见的那个药粉呢?”

    “便是那个东西。”

    云锦凝眉,却只是吩咐处暑:“这个手炉子不热了,再给我换一个过来。”处暑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迷,但她是个最不过心的,唱了句诺,拿炉子走了不提。

    云锦此时并不很怕。只一一捡过器皿,却想起什么似的,低声与霜降道:“想个法子去把刚才四公主与我的那一份粥取来,我记得还剩了一些,记得务必收好。”

    宫中近来其实并不太平;即使表面上仍然风平浪静,暗地里的波涛却实在汹涌。

    夏至走后,云锦只继续检阅那些器皿不提。膳房的人是办事办老的了,又因这宴十分要紧,自然处处小心,叫云锦说,竟挑不出一丝不好来。

    人在忙时往往觉得时辰过的最快。转眼太阳就要夕下,云锦瞧了那自番邦进献的西洋钟一眼,只对夏至说:“去问问四姐姐那边是否要开始安排摆宴了。”

    夏至两趟来回亦没费多少时辰,西洋钟又敲一响。时辰已到。

    “我要再过一遍那些器皿。”她说

    正在运器皿的梁公公突然一弓腰,陪笑道:“公主若再检视,恐怕要误了吉时。”

    云锦打量梁公公一眼,十分的若无其事。

    “不过略扫一眼,公公放心。”

    梁公公自然是拗不过公主的,只好毕恭毕敬地答了一句是。不过也确实如梁公公所说,时辰不早,她的确不能再细细查验。只是她心头总有疑虑,且时辰越近,那种不安的感觉也就越深。皇子,公主,帝后;她略想一想,吩咐夏至再瞧一眼公主仪制的器皿。

    梁公公仍旧毕恭毕敬地站在那,耷拉着眼皮,脸上辨不出什么情绪。只有那西洋钟滴滴答答的,似乎比更漏更扰人些。云锦不再看梁公公,只是凝眉瞧着手脚都十分轻盈的夏至,她此时手上正拿着一支新制的玻璃杯。

    这样好的制玻璃手艺并非出自本朝的工匠,据说是去岁皇后寿辰时陈昭仪母家所献。此时夕阳西下,洒下来的余晖落在那玻璃杯上,一时间泛起点点微光。的确是没有任何疏漏。

    遂吩咐梁公公令人将器皿运至席上。

    夏至见她双眉微蹙,心知她放心不下,趁那梁公公走了,略扫了四周一眼,十分小心地与她道:“方才奴婢碰见四皇子身边的人,托奴婢给公主说一句话,说是皇上准了。”

    她本来是应该很高兴的,应当喜不自禁,双颊绯红,一言不发;满心都是小女儿家的娇羞和欣喜;只是此景此情到底不合时宜,虽说也算称心如意,但皇后的那双眼睛却如一双无形手牢牢攥住了她,叫她分不出心来顾及别事,哪怕是她盼了又盼的终身大事,一件再好不过的喜事。

    云锦指尖一跳,妙目一转,却又听夏至说:“四皇子还说请公主放心。”

    夏至虽不明白究竟是叫她放什么心,但见她神色终于稍有舒缓,便知她确实是放了心的。

    “我知道了。”

    她略说一句,正巧此时处暑端了新的手炉过来。她生性活泼,又不够会察言观色,此时依旧笑眯眯地与云锦道:“主子试试这个炉子暖不暖,奴婢去换的路上还碰见了李家夫人和李家公子,李家公子长得就跟神仙下凡一样,跟奴婢同路的几个小宫女都看迷了眼,偏偏不敢露出形迹来,有趣的很。”

    云锦也很喜欢她活泼的性子,不过于此刻总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却也不训斥她。来路行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似的。

    “李家公子也入宫了?”

    说罢看向翠缕。

    “我记得之前的名册上虽有李家夫人,却没有李家公子。”

    翠缕心最细,记性也好,此时偏头想想,道:“奴婢亦记得名册上没有李家公子,兴许是皇后娘娘新添上的吧。”

    “你说的也是。”

    这种不知道别人究竟要做些什么,但知道别人一定会做些什么的感觉并不好受。

    开宴后,昭阳公主坐云锦上首,宝阳公主坐云锦下首。皇后端坐中央,因男女不同席,此时云锦尚未见到四皇子同高宗。与皇后千秋宴时不同,年宴时所请除宗室外,文官勋爵皆为天子心腹。吴家早不是简在帝心的人家,又因与荔阳公主和离,如今已彻底淡出权贵圈。席面上一时热闹至极,云锦只听昭阳公主与人谈笑,那个一直解不开的扣子终于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皇后,盯得她太久了。但若她能这样轻易便看清楚皇后,那皇后也未免太叫人小瞧了些。是她忘了,皇后总归是皇后。

    云锦想,此时皇后放出流言,不是为了让她不安,而是为了让陈昭仪、让四公主不安。所以今日之事,不论皇后最终会将此事引向何处,她首先要过的,是陈昭仪和四公主这一关,而非皇后。

    这位皇后娘娘,果真好手段。

    念及此,云锦终于略觉得安心;陈昭仪与四公主母女的心思实在昭然若揭,从前实在是她一直不错眼地盯着皇后,不然何至一叶障目。云锦向来自谦,此时难免笑自己还是年轻经事少,遇事时不知抽丝剥茧,浪费许多时间。

    她又瞧了昭阳公主一眼,昭阳公主似是发现云锦看她,转头问她:“妹妹怎么未饮酒便醉了?”

    云锦正要回答她,却似是想起来什么,心下骇然。正当此时忽皇后道:“近日西域那边送来一些美酒,血红色的,看着稀罕的很。”

    不轻不重,恰好落入云锦耳中。哦,酒,和上午那一碗加了料的鲈鱼粥,四公主和陈昭仪想让她当着着众多宗室、诰命夫人们的面醉酒闹事,令她落一言行不谨的名声。一个和离过的公主,又养自民间,且无外家,即使公主之尊,这样的名声也可说是十分不好。

    但这样,怕还是不够。

    她复又瞧了四公主一眼,见她虽也与人谈笑,却十分的心不在焉。那便还是在器皿上做过手脚了,如此便能再加一条理事粗疏,实在是再好不过。不,陈昭仪是个大开大合的人,她在昭仪的位份上多年,即使不靠拢皇后,又不得父皇看重,亦平平安安的过来,还平平安安地养大了公主,一定不会没手段。且云锦观陈昭仪行事,便知她不是那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品格。

    那,事情会出在昭阳公主身上了。她目光一闪,是了,一定会出在昭阳公主身上。若说起来,昭阳公主几次三番刁难她,如果到时候昭阳公主出事,就算是说荔阳公主早对昭阳公主怀恨在心,借此报了私仇,也说得通。

    嗯,一个喝醉了酒言行不谨,做事粗疏,还心胸狭隘的公主;这辈子的前程实在有限。陈昭仪母女既然深信和亲的流言,那么一定会,且只会将她当作劲敌。毕竟宫中只有三个公主,昭阳公主为皇后嫡出,除非皇后娘娘谋逆大罪,否则帝后绝不会令昭阳公主和亲。

    她茅塞顿开,一时间心情大好。正巧此时宫人上酒,那乘酒的器皿便是去岁由陈昭仪母家进献的玻璃杯;云锦眯一眯眼睛,之前反复瞧不住器皿是否有问题,是因为那些器皿的确没有问题。

    陈昭仪的母家既能进献玻璃杯,那陈昭仪手上一定能有多余的玻璃杯。

    云锦望向昭阳公主的手。昭阳公主见云锦今日总莫名其妙望向自己,实在被她瞧的心中烦躁,正欲开口点她,却不料被她先抢了话。

    “姐姐杯子里的酒就是西域的酒么?我从前没见过,可真觉得稀罕呢。”

    “稀罕你便多喝一些。”

    昭阳公主一向不太耐烦应付她。

    “我总觉得我这杯酒太凉了,姐姐能让我看看姐姐这杯么?”

    “没见识。”

    昭阳公主小声嘀咕一句,但她虽骄纵了些,也不算什么好人,但自幼的教养是好的,当着这许多外人的面,自然不会无缘故便发作。

    到底把酒杯递给了她。云锦接过她的酒杯,状似无意撇了四公主一眼,只见她亦偷偷望向自己,一时四目相对,云锦目光流转,只见四公主满脸尴尬。云锦遂扭过脸不再看她。

    嗯,比起皇后那种叫人恨不得掉一地头发都瞧不明白的怪物,这世上还是陈昭仪母女这样的人多,虽有手段,但起码还能寻得蛛丝马迹,找出破解之道。

    “姐姐这杯酒果真更暖呢,不然四妹妹你也来试试,看我说的可对。”

    昭阳公主素来敏锐,见云锦此时一直与她夹缠不清,亦怀疑是这酒有问题或酒杯有问题,正要说话,却再次被云锦抢白。

    “我瞧这杯子上似有缝隙,着人赶紧换了好的来。别到时候裂开了玻璃碴子溅到姐姐,那可不太妙。”

    昭阳公主素来看重自己的容色,此时听了云锦这话,颇是不给脸面的说:“什么小伎俩,竟拿我当枪使。”

    说罢瞪了云锦与四公主一眼,道:“都给我老实些。”

    “是。”云锦只是含笑,四公主到底道行差了些,此时脸色已有些苍白。陈昭仪与皇后亦看到她们这边的动静,只是反应各不相同。当此时,皇后轻轻拿手叩击桌面,若有心人细看,亦能瞧出她面容上那一缕不易察觉的凝重。

    歌曲仍旧继续,亦有那长袖善舞的侯爵夫人说起祝词。酒虽稀罕却也醉人,已有那沾不得酒的妇人面色坨红,云锦转过头与四公主饮了一杯。

    四公主早已被昭阳公主的呵斥吓得半死,此时见云锦满饮此杯,方回过一点神。心中想,虽在昭阳公主处做的手脚叫你轻易避过,但早上那碗鲈鱼粥我却是眼睁睁见你用过不少,暗暗自得,亦饮够半杯。

    铃铛。

    云锦耳力极好,此时略回头,却见昭阳公主的裙子上已染上酒渍。

    “这酒倒是厉害,我出去走走。”

    因是年宴,又有李家夫人在场,昭阳公主难得不曾发作。唯有皇后,皇后见自己生身女儿站起来像是要往外走,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却最终别开眼不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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