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今夜我们颂扬爱情

今夜我们颂扬爱情第4部分阅读

    你就是罗洛?请介绍自己的情况。”我有点尴尬,连忙申明说:“不是我,是她。”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我身旁站着的罗儿。那女孩似乎不大明白,拿疑惑的眼神盯着我。我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解释道:“我是陪她来看看的,听说你们这儿在招聘,标准定得蛮高的,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在竞选‘超女’呢!”另外几个负责招聘的女孩听了禁不住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十五)

    我顺势将罗儿推到身前,并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不到她应聘的过程十分顺利。我知道她父母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为了维持生计,几乎什么大小生意都做过。他们不仅开过麻将馆和录像厅,而且还在朝天门市场做过一段时间的服装批发。罗儿从小耳濡目染,居然能把一些在旁人眼里看来特别复杂的问题解释得头头是道,她被当场录取了。

    事毕之后我们俩牵着手转身要走,那位漂亮的女主管忽然站起身来笑着问我:“你不想试试吗?我觉得你还挺不错的!”我听了有点意外,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反问道:“我吗?”她点点头,又上下打量着我,略有所思地说:“是呀,我们的品牌虽然是男装,但大部分款式都比较时尚,有些风格另类的服装甚至还需要穿在女孩的身上来展示。我认为你不但相貌端庄秀丽,看上去特别具有亲和力,而且柔弱之中还带着几分男子的英气和豪爽,身材也十分匀称,不高不矮,是个标准的衣架子,完全符合我们事先所要求的潜质。”我听了这话竟有点飘飘然,罗儿更是在一旁竭力怂恿我。于是我便这样稀里糊涂地也成了他们的员工。

    第十章

    这是我有生以来的头一份工作,并且是无意间得到的,因此我特别开心。我纯粹抱着一种想学点东西的心态,它每月800元的底薪根本不足以吸引我,尽管除此之外还有销售提成,不过提成的比例实在太低,令人无法产生兴趣。相反它倒时常提醒我,让我想起在大学课堂上老师曾讲过的资本与剩余价值那些艰深的理论。事后也证明了我去那儿上班并没有错,至少它让我通过与几个新朋友接触后,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了社会,了解了人,不,应当更准确地说是洞察了所谓80后女孩有关爱情的价值观。

    她们的择偶对象无非划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情趣相当的同龄男友。他们的生活层面和女孩子们比较接近,彼此总在各种不同的学习或工作环境中朝夕相处,所以他们博取美人芳心的机率也最大。然而除了徒具年轻英俊的外表和能言善诱的嘴巴,他们似乎很少再有更深刻的内涵,即使非常努力,最终仍然无法在短时期内掌握大额钞票和巨量的资产。

    第二类年龄偏大的成熟男人则截然相反。这些男人尽管大多数已届中年,悠悠岁月毫不容情地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但除此而外,他们头上拥戴的财富和成功的光环却令人倍感钦羡,完全可以掩盖那些无可挽回的不足。

    那个名叫莫小熙的漂亮女孩甚至还对此打了个精妙的比方,她认为以上两种男人譬如鱼和熊掌,鱼易得,熊掌难求,二者更不可同时兼备。要选择他们犹如在赌场里博大小,第一种是博未来(即未知),第二种是博现在(即已知),相比之下,她认为后一种好像属于已经预先知道底牌的胜者。

    这家服装商场的规模很大,也相当正规。第一天上班,我有些兴奋,很早就来到了“迪康”大厦的楼下。由于还未到统一放行时间,值勤的保安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和许多上班的女孩一道呆在铁栅门外静静地等候着。

    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特别忙,顾客络绎不绝地进来,我仿效着其他女孩,站在卖场中央用普通话热情地接待,不厌其烦地为他们挑选试衣,反复将弄乱了的衣服又重新折叠整齐,连和大家互相介绍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其中至少有三个人是我已经熟悉的,除了罗儿和那个爱抽烟的大美女莫小熙,另外就是那天在写字间里主持招聘的漂亮女主管,我已经得知她的名字叫丁孟尧,大家都习惯地称呼她孟尧姐。

    据孟尧姐介绍,平时他们并不是都像今天这么忙,大概“迪康”最近在报纸上频繁发布了不少减价打折的广告,结果才招徕了许多顾客。孟尧姐说做男装其实并不像做女装那么辛苦,男装的消费层面相对而言要狭窄一些,服装的款式也比较单调,然而由于男人的性格普遍比较爽快,因此每次推销成功的几率往往要比女装大得多。

    她郑重其事地告诫我们,营业员必须服从顾客至上的原则,把消费者当成自己的朋友。在销售过程中,除了服务态度一定要热情大方之外,还应当准确把握好时机与火候。每当一个男人跨进卖场,就务必鞍前马后地围绕他全程服务,使他觉得犹如帝王回到了后宫,随时都能体会到被女人细心呵护的亲切感。有时还不妨将衣服展示在自己身上,表现出一点女性特有的“肢体语言”,让他充分领悟到美的启迪。而一旦顾客掏出钱包,又切忌语言的繁琐和多余,以免节外生枝,导致销售中途流产。

    我们的卖场很大,在整个楼层形形色色的时装品牌中占据着显著的位置,场内的装饰也十分抢眼。以黑白二色为基调覆盖了整个卖场,刻意营造出一种凝重而简洁的气氛。银色的不锈钢条闪闪发亮,飘逸地掠过墙面和顶棚,最后停留在卖场中央,变化为流畅的英文花体字母,醒目地组合成以“o”字打头的服装徽标的全称。这种装饰风格看上去雄浑而粗犷,尤其具有男性的特点。

    空闲下来的时候,孟尧姐就把大伙儿叫到一起彼此介绍,我这才知道卖场的营业员中除了小熙、罗儿和我,另外那两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分别叫韦珂琪和杜蕾。由于年龄相仿,我们很快就熟悉了,大家随意地聊着天。这时,一个穿着短袖制服的年轻女人疾步朝我们走来。她从上班开始就一直在各家卖场外面的走道上不停地巡视。她紧绷着脸,凶巴巴地对我们吼道:“站开点,不要总挤在一堆,这是在上班,又不是逛菜市场!”孟尧姐回答:“我们正在开会,来了几个新人。”那女的把我们上下瞄了一眼,又冷冷地说了一句:“快点开完,不要影响卖场秩序。”

    我顿时对这女人产生了反感。她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五官的线条很粗,看起来有些显老,尤其是她那高高隆起的鹰钩鼻子,更是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印象。她刚转身离开,我就听见韦珂琪悄悄地说:“烦,真是丑人多作怪啊!昨天我生怕两位本地老年顾客听不懂,没用普通话接待,想不到她还开我的罚单。”

    我困惑地望着韦珂琪,她解释道:“她是我们的楼管,专门负责监督各家卖场的销售人员,因为长得丑,所以忌妒心特强,整天没事儿总喜欢揣着一本收据到处乱开罚单,还要口口声声炫耀自己是杀一儆百。”

    我笑了笑,突发奇想地冒了一句:“鹦鹉!”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众人全听见了,哗啦一声笑开来,就连孟尧姐也忍俊不禁,连连点头说我这绰号取得实在形象。从此我们大家便暗地里这样称呼那位面容冷酷的楼管,直到后来我辞职离开商场,都还叫不出她的大名。

    我好奇地询问韦珂琪开罚单的后果。她快人快语地说道:“当然就是自个掏腰包啦!这儿的臭规矩多得很,你以后会慢慢了解的。罚单一般是10元,听起来不多,但累积起来绝对不少。每天除了准时打卡出入商场,还要检查你是否穿工装,戴工牌,少一样的话就要挨罚。上班七八个小时必须规规矩矩地站着,不许靠墙,更不准坐下,就连屁股沾一下板凳也是10元。”

    (十六)

    韦珂琪抓起服务台上的矿泉水瓶飞快地喝了一口,又接着往下说道:“另外在商场里一律要讲普通话,哪怕是‘椒盐普通话’(一种幽默的嘲讽,椒盐是重庆餐馆里比较常用的烹饪手法),上下班随身携带的手袋必须是透明的等等,如果违反规定统统都要罚款。可恶的是这些条款并不是由我们服装公司自己定的,而是房东‘迪康’大厦。我们除了按月支付他们高额的销售提成,还要交纳商场内的水电费、物管费,换句话说,像‘鹦鹉’这一类管理人员,实际上都是要靠我们的劳动来养活的,凭啥子他们还要像地主老财一样整天骑在我们头上耍威风……”

    韦珂琪连珠炮似地说着,口齿异常伶俐。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就连孟尧姐在一旁见了也忍不住直笑。她叫着韦珂琪的小名训斥道:“够了,小韦子!就你一人话多!”她不让韦珂琪继续说下去。我不由得对这个新工作的热情顿时大减。

    第十一章

    临下班时商场里来了位男顾客,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略显儒雅斯文,表情分外精明练达。他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重庆方言,腔调里夹杂着浓郁的北方口音。他穿着rni(阿玛尼)深紫色外套,手指上戴着颗硕大的钻戒,从外表看起来似乎很有钱。他大概是这儿的老主顾了,和孟尧姐韦珂琪她们都很熟悉。大家称呼他强总,态度也必恭必敬。

    他进店后并没像其他顾客那样直接去柜台上挑拣衣服,而是腆着微微发福的啤酒肚端坐在休息椅上,像个大人物似的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用南腔北调的重庆话发问:“又拢了啥子新货没得?”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男人韵味十足。孟尧姐谦恭地站在他身旁,满面春风地答道:“强总,你来得真是时候啊,我们刚到了不少新款,我还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孟尧姐说着示意我将货柜上的衣服取下来。仅凭孟尧姐的服务态度我就猜到这一定是个重要的大客户。

    于是我赶紧拿了两件新到的t恤展示给他看。我将衣服拎起来,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微笑着告诉他:“这都是我们最近的款式,喜欢的话可以穿上试一试呀!”他低下脑袋看了看衣服,又迅速地抬头对我瞥视了一眼,随即朗声笑道:“果真是新款,确实挺不错啊!”他站起身来,拿两根手指头轻轻摩挲着质地柔滑的衣服袖子,眼睛却一直盯住我看,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转过头去对孟尧姐开玩笑地说道:“这新到的衣服好看,人更好看,我到底该选哪一种呢?”我听了这话顿时对他失去了好感。不过出于工作需要,我还是一直微笑着为他服务,直到他拿着两件t恤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商场。

    那位强总走后,孟尧姐就叮嘱我,以后他再来时一定要更加热情地接待,还强调说他是我们的老熟客了,从不讨价还价,掏腰包特别爽快。我听完之后心想:真讨厌!不要再让我碰见他,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有钱没品的大色狼!这时,莫小熙走过来问道:“孟尧姐,这个强总是你的好朋友吗,肯定是个大老板吧?你看他付钱的动作多潇洒啊!”无意间语气里竟流露出一种期待。

    孟尧姐看了看小熙,耸了耸肩,回答说:“也算是好朋友吧!他的大名叫强晖,青岛人,以前当过兵,退伍后到重庆做生意好多年了,是个房地产开发商。我不晓得他算不算大老板,反正他每次来都不是空手而归。有人在外面见过他,说他开一辆奔驰,耀武扬威的样子。”孟尧姐说完转身清货去了。谁知她这几句漫不经意的回答,竟导致了后来小熙与这个男人不幸的开始。

    小熙的年龄和学历跟我差不多,也是个成教自考生,刚和她认识的时候,感到她的性格特别张扬,社会习气较浓,但接触久了,却发觉她原来并没什么心计,许多地方还很单纯。她就像那些贪慕虚荣的小女生一样整天嘴里念叨着世界名牌,什么i、lv、rni,自己呢,却总是穿一些货,心里梦想着嫁个有钱郎君,将来好回家做全职太太,过衣食无忧的小资女人生活。

    她经常在店里背着孟尧姐拿一种饱经沧桑的口气教训罗儿,因为罗儿年龄比她小,人生哲学观也和她截然相反。罗儿是一个情感至上主义者,鼓吹真爱胜过一切,精神最终能够取代牛奶和面包。这让小熙大为不解,说世上所有的幸福都是一定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柏拉图精神恋爱的时代毕竟早已过去。她甚至还嘲笑罗儿唯有依靠廉价的qq和聊吧打折的长话才能维系的上海恋情。

    罗儿也毫不妥协,坚信与男友童飞之间那透过互联星空遥相呼应的爱情总有一天能感动上苍,最终必然会浇灌出幸福之花。我每天在店里听他们用“椒盐普通话”不停地辩论,起初还饶有兴致,但不久就烦了。我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在商场里卖着衣服,极不情愿地感受着两种爱情价值观激烈的碰撞。

    过了几天,那个名叫强晖的人又来了,当时孟尧姐不在店里,到楼上办公室开会去了。我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站在服务台后面的角落里低下头玩着手机,假装没有看到他。小熙倒是满脸微笑,一改平时缺少积极主动的销售态度,变得格外热情大方。没过一会儿,他们俩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并肩站着十分亲热地有说有笑,还掏出手机来互留了电话号码。这时,站在我旁边的罗儿用手肘轻轻碰了我一下,大惊小怪地悄声嚷道:“卢思杭,快看哪,小熙正为了实现她的小资女人梦而拼命努力呢!”

    我什么话也没讲,只是静静地瞧着他们。这时,强晖忽然发现了我,便扔下小熙,笑嘻嘻地走过来说道:“思杭你在啊?怎么躲在这儿呢?”我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回答说:“我哪有躲啊?刚才一直在看孟尧姐发来的短信,没有注意到你嘛!”他听了不由分说,顺手拿起我刚刚放在服务台上的手机,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直接拨通了他那微微发福的啤酒肚上别着的电话。

    (十七)

    他用这种极不礼貌的方式将我的号码强留在了他的手机里,那行为简直近似于土匪打劫。然后,他很自然地将我的电话重新放归原处,整个过程感觉是那么理所当然。他还开玩笑地问我:“思杭,以后我要买衣服就直接给你打电话好吗!”我当时对他的举动真是有点生气,不过回想起孟尧姐曾郑重其事地告诫过大家的那句话,营业员必须服从顾客至上的原则,把消费者当成自己的朋友。于是我最终还是很理智地克制住了不满的情绪。

    小熙见此情形跟过来调侃地笑道:“强总,好过分哟!这么快又和思杭建立了业务关系,难道怕我的电话是热线打不通吗?”强晖颇为尴尬,急忙解释道:“是啊!多留一个,以防万一嘛!”我勉强笑了笑,内心十分厌恶他这种轻浮的行为。小熙趁机热情地为他介绍起衣服来。她不停地比划着,动作有几分夸张,就像个舞蹈演员似的竭力展示着自己的“肢体语言”,我和罗儿在一旁见了忍不住直笑。不可否认,小熙的确很有魅力,这一点从强晖愉悦的眼神中也得到了证实。他很高兴地拿着新买的衣服走了。

    后来孟尧姐从大伙儿嘴里得知了这件事,不由得对小熙大加赞赏,说:“小熙的表现真不错!”罗儿随即附和道:“那当然,这种客户好少见嘛!既干脆,又大方,除了年龄大一点,其他方面都相当优秀。小熙,你说是吗?”小熙没回答。孟尧姐却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肯定地说:“是的,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大客户,但我希望你们要拿出同样的热情来对待每一位顾客。”我听了之后笑一下。孟尧姐刚一离开,小熙和罗儿又开始了高谈阔论。我对她们这种行为早就毫无兴趣了,于是便走去一旁整理衣服。

    第十二章

    我就这样忙着上班,正如姐姐和姐夫嘲笑的那样,终日“为五斗米折腰”。每天到了中午便和同事一道去大厦附近的小餐馆里吃盒饭。解放碑真不愧为重庆的黄金商业口岸,一到就餐时间,步行街周围一带大大小小的快餐店全都人满为患,其中不少是来自各大商场的营业员。我和罗儿最爱吃大同路上一家餐馆的豌豆杂酱面。

    那家小面馆的老板自己担任厨师,他是个体型矮胖的中年男人,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眼睛浮肿得只剩下了一道缝。每到天热的季节他总爱剃着光头,打着赤膊,穿条短裤,屁股背后还插着把大蒲扇。我们每次去那里,都见他满头大汗,脖子上挽着一条用来擦汗的白毛巾,忙得不亦乐乎。

    那餐馆在街边一个狭小的楼道里,只有五、六个平方,仅能容下一个煤气炉和一张很小的灶台,几乎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但前来吃面的顾客仍然络绎不绝。他们将外面的人行道站得水泄不通。一些穿着西装革履,开着豪华轿车的白领人士也闻讯赶来凑热闹。他们端着碗蹲在路边大快朵颐,完全顾不得自身形象了。那小面浓烈的麻辣香味甚至隔着一条街都能远远地闻到。

    有一天姐夫竟然领着夏穆专程到“迪康”来看我。这两个大忙人,腋下夹着黑色的公文皮包,依然风风火火的样子,一进门就四处东张西望,脸上流露出一种对商场热闹的环境不大适应的表情。夏穆见我穿着黑色的男式t恤,长发在后面挽了个高高的髻,英姿勃发,笔直地站在卖场门口,很远就露出了惊奇的笑容。他说:“思杭,想不到你还有经商的才能,而且干得相当出色。早晓得我应该聘请你,我在解放碑还有个手机专营店,其中正缺少优秀的销售人员。”

    我听了只是抿嘴笑,什么也没回答。我将他们二人介绍给孟尧姐。孟尧姐不愧是我们老大,马上意识到其中的商机。她不停地使唤着罗儿和韦珂琪,要他们将各色款式的服装取下来,让二人试穿。夏穆兴致勃勃,一直在穿衣镜和更衣室之间恋恋不舍地徘徊流连。最后,他终于乏了,回过头来用告饶的口气对我说:“思杭,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就到此为止。刚才试穿过的我全都要了,等一会儿统统替我包上。今后凡是你们到了新款就打电话通知我,我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来光顾。”说着他从腋下的皮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来,顺便将自己的名片搁了一张在服务台上。

    二人大约买了一万多元的衣服笑眯眯地离去了。我将他们送到扶梯口。分手时我忍不住对夏穆说道:“夏总,今后写书的事啷个办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接着讲呀?”夏穆听了这话仿佛有所感触,他收回刚要踏上自动扶梯的脚步,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我:“思杭,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现在每天都要上班,哪有时间再来听一位失恋者令人讨厌的唠叨啊?”

    我笑着回答:“这么好听的故事,啷个会令人讨厌?我目前已在网上拥有大量读者,大家都在等着听下文呢!你要是不讲了,估计他们也不会答应!”姐夫在一旁帮腔说:“夏总,思杭来这里当营业员只是为了陪她的同学,纯粹好玩而已,并不是啥子大不了的事。和以前一样,我们随时听从你的召唤!”

    夏穆听了很高兴。他故作幽默地说:“不急不急,文章千古事,何愁在一时。”姐夫嘴快,马上接着说:“虽是千古事,也要争朝夕。”我看着二人酸涩的样子,不禁想起了电影频道里经常播放的一部名叫《刘三姐》的老片子,那里面有几个迂腐的秀才,在和三姐对歌时,也是这样摇头晃脑的。于是我一边止不住笑,一边扔下他们转身走了。

    刚回到店里,大伙儿就围上来。莫小熙偏起脑袋,拿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说:“卢思杭,他们是谁?出手好大方喔!你是啷个认识的?”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韦珂琪又模仿电视剧里的腔调接着追问道:“就是,赶紧从实招来呀,否则大刑伺候!”我不由得笑着解释:“干嘛用这种语气啊?你们想到哪儿去了,明明只是家里头的亲戚嘛!”

    (十八)

    “亲戚!”小熙和韦珂琪几乎同时嚷了起来,显然表示怀疑。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只好走到一边去,不再搭理她们。小熙连忙撵过来问道:“究竟是啥子亲戚嘛?男朋友,未来的老公不等于也是亲戚吗?”我有点急了,想动手去撕她的嘴。这时,罗儿站出来替我辩解,她叫着自己刚替小熙取的绰号说:“莫莫,你们不要乱讲嘛!思杭并没有撒谎,其中瘦一点的那个真是她的姐夫。我上次去她家里时还见过的。”

    小熙和韦珂琪看来并不肯就此罢休。她们没完没了地逼问我。小熙说:“姐夫?啷个可能?那另一个风度翩翩的帅哥又是谁呢?”我笑一下,打定主意不再回答。小熙怎能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她将我一把拽到角落里,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故意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说:“思杭,我一贯认为你很聪明,尽管我和罗儿辩论时你总爱维护她,但我知道你的想法其实跟我是一致的,我们绝对属于同一阵营。只是你的保密工作实在做得够绝,平时居然不透露半点口风!”“就是嘛!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乖乖坦白为好!”小韦子也在一旁插嘴。她们俩就这样一唱一合的,弄得我实在心烦意乱。

    我无法脱身,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罗儿,希望她再次站出来替我解围。谁知她耸了耸肩,竟流露出一副不屑于多说的表情来。小熙又故意娇滴滴地对我说道:“思杭啊,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吧,看谁找的老公更有实用价值!”我听了抬起手来轻轻打了一下她那富有弹性的屁股。她迅速地躲闪了一下,哈哈地笑着,捂着嘴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警告说:“不要乱摸,摸这里很贵哟!”罗儿和韦珂琪听了也禁不住直笑。

    这时孟尧姐走过来招呼:“好了,别闹了,还在上班呢!”我松了口气,救星终于出现,小熙和韦珂琪知趣地走到一边去了。孟尧姐认真地看着我说:“思杭,既然你们是亲戚,那今后这两个顾客就由你来负责好吗?”我微笑着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道:“以后到了新款你就打电话通知他们,好好为公司把握住机会,也算是锻炼自己的销售技巧。”我只好点点头。

    由于小熙和韦珂琪的胡搅蛮缠,我一时竟有点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夏先生的突然到来。这是他首次出现在我的私人生活中,而且他表现出极度慷慨,这让我很不适应,内心总觉得怪怪的。夏的年龄超出我一倍多,想不到小熙却依然称他帅哥,甚至不依不饶拿他来开我的玩笑。我真不明白她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这就是所谓另类化,是大胆追求新生活的80后女孩的一贯作风吧?

    无论如何,我都期盼夏辛二人的误会能够早日消除,希望夏先生一如既往,把姐夫和我当成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对我们继续讲述他那矢志不渝的爱情故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替他写书的那件事变得格外在意,总担心有什么外界因素无端干扰他,使他不肯再对我们敞开心扉。也许是网上的读者越来越多,这部书的名气逐渐凸显,使我增添了几分成就感和责任心的缘故吧。

    晚上回到家里,惊奇地见到人民网及几大门户网站不约而同将我个人的报道与小说的标题摆在了首版醒目的位置上。其中一家网站还将我博客里的照片放进了幻灯头图区,与我一起被不停闪动宣传的竟然是新华社副社长及《财经》杂志社主编等名流。哈,没想到我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仅仅因为写了半部不登大雅之堂的流行小说,就获得了与大人物们并列榜首的殊荣,由此可见当今网络世界的民主与传奇。

    第十三章

    第二天我接着上早班,幸好小熙和韦珂琪都轮休去了,没机会再拿我继续开涮。据孟尧姐告诉我,由于姐夫和夏先生的意外光临,我在电脑上显示的销售业绩相当不错,说不定会排列当月第一名。这是自己首次应聘工作以来的成果,我对此感到特别高兴。下班后,我步履轻快地走出商场,绕过嘈杂的人流,正打算横穿公路时,一辆亮晶晶的黑色奔驰缓缓地驶过来,堵在了人行道栏杆的出口处。

    “好车了不起啊!干嘛挡住别人走路啊?”我在心里发牢马蚤,打算绕过车头往前走,谁知从驾驶室内下来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径直站在我的面前。我刚想抱怨几句,却发觉他有几分面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思杭,一起去喝点东西吧,好不好?”那男人俯下头来笑嘻嘻地问道。我感到非常吃惊,没想到他真的认识我。我不敢怠慢,便出于礼貌浅浅地笑了笑,竭力掩饰着想不起他的尴尬。

    我没话找话地寒暄了一句:“你啷个也在这里呀?”同时大脑里的服务器开始迅速地运转起来,茫然地搜索着答案。“我是特地来等你下班的,你的电话干吗老是打不通啊?”他客气地说,嗓音低沉而浑厚。他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的手指上还戴着颗硕大的钻戒。oh,ygod!他不就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强晖吗?我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

    “等我?干啥子嘛?”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地问道,但话刚一落音就反悔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实在无礼,毕竟他是我们公司的,孟尧姐引以为荣的好朋友。不过强晖好像并不在乎我的态度。“没什么,就是想找个地方请你坐一坐。我们上车以后再说吧,这里不允许随便停车。”他说着突然躬身替我拉开了车门。

    我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是我成年以来头一次有男人毫不遮掩地公开邀请我。这男人不仅年龄大得可以做我的长辈,似乎还带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意图,然而奇怪的是我并不像过去那样讨厌他,甚至还隐约对他产生了好奇。强晖大概看出我的犹豫,径自走过来抓住我的挎包,将我轻轻地带上了车。

    (十九)

    生平头一次坐上如此豪华舒适的轿车,里面的一切令我感到新奇。我靠着松软的座垫,一言不发。说实话,当时我的内心真有点紧张。强晖今天穿了一件ck的t恤,纯黑色,却依然掩饰不了他发福的身材。他挺着圆滚滚的将军肚,从侧面看去,像是怀中藏了一口大铁锅。我好不容易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他大约发觉了我奇怪的表情,弄不懂我究竟在想什么,于是不时侧过头来打量我,那样子充满了疑惑。

    车内一时很安静,只听见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时那均匀细微的声响。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这时,强晖说道:“思杭,你右手门边有个cd盒,你选几张碟子来听吧!”看来他也意识到了气氛过于沉闷,害怕我中途提出下车,于是便想用音乐来调节一下。没料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这么细心。

    我没说话,打开花花绿绿的cd盒,全是一些快节奏、重金属的音乐,没有我喜欢的乡村乐和轻爵士。“对了,思杭,你的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啊?”他又猝然问道,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失望。“是吗?不晓得,你记错号码了吧!”我也假装很意外的样子,内心却暗自好笑,删到黑名单里的电话怎么可能打得通呢。

    强晖一路将车开得飞快,我们一会儿就上了黄花园大桥,越过了嘉陵江。我本想问他上哪儿去,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大约知道我的心思,便和蔼地说道:“思杭,别害怕。我早就听丁孟尧介绍过你的情况。她说你是写小说的,在网上很有名。我今天约你出来并没得其它意思,只想请你吃顿饭,彼此加深点印象而已。你是搞销售的,总不至于为人处世还那么老套,甚至拒绝和客户交朋友吧?我是军人出身,脾气耿直,你虽然并不了解我,但至少没听到过对我不满的评价,因为我从不强迫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一贯的宗旨。”

    我听了非常惊讶,没想到他飞扬跋扈的性格,还如此善解人意,说不定我以前真的错怪他了。我什么话也没说,把cd盒拿起来,假装对其中一张唱碟感兴趣,举在手里看了很久。“到了。”强晖说。他将车子停在路边一家名叫湖滨酒店的高楼大厦前面。就在打开门准备下车的一瞬间,他又扭头对我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是无害的!”

    强晖那一本正经的态度特别搞笑,看不出他腰缠万贯、有钱没品的模样,说起话来还相当幽默。

    第十四章

    这家酒店的服务员原来全都认识强晖,他们毕恭毕敬地站着,远远地对着这边微笑。一位身穿玫瑰色旗袍,二十来岁,容貌标致的女孩大约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她疾步流星地走过来,抢在一位年轻保安的前面,亲自躬腰替我拉开了车门。这令那位保安深感诧异,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举手行礼,目送我下了车,一边用好奇的眼神偷偷地打量着我。

    酒店地处重庆郊外一个有名的高档住宅区,对这一带我早有耳闻,却从未有机会来参观过。住宅区内有一面硕大的湖,湖水是黛绿色的,清澈见底。湖面上远远点缀着几艘银白色的小帆船。湖心有个林木蓊郁的小岛。岛上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红色的小洋楼像儿童堆砌的积木一般,在茂密的树丛里若隐若现。通往小岛的堤岸两旁,整洁的林荫道上,琳琅满目地停放着许多价值不菲的豪华小轿车,远远望去,光可鉴人。

    (二十)

    我们没有即刻进入酒店,而是站在门外的停车坪上。强晖昂首挺胸,拿一种得意和骄傲的目光环顾四周。他并不理睬紧跟在自己身后那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孩,转过脸来对我说道:“思杭,这湖滨所有的住宅楼和岛上的别墅群都是我一手开发和建设的,其中也包括这个四星级大酒店。酒店的经营和整个湖滨小区的物业管理,现在仍然由我们开发公司自己在负责。这家公司从成立那天起,就一直采用我个人的名字来命名。我在对岸的鲁滨逊小岛上还特意保留了一幢私人会所式别墅,专门拿来提供给俱乐部的会员们娱乐使用。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过去玩一玩。”

    我们进了酒店。前厅很大,也相当气派,里面坐了许多人,其中有不少是肤色各异的外国人,还包括几个黑人。前厅的中央搁着一架白色的钢琴,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正在不紧不慢地演奏着。我们相隔的距离较远,看不清她的五官轮廓,但从其动人的侧影来看,仍能感觉出她的气质相当高雅。“思杭,现在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楼上的日本茶室里坐一坐吧。这家茶室是一位台湾老板投资开的。它的茶道和咖啡都相当有名,不少人还特地开车从永川、江津等邻近的小城市到这儿来品尝。”强晖一边说,一边不失体面地对我大献殷勤。

    我们顺着宽大的自动扶梯上了二楼。还未进门,就感觉迎面袭来一缕清茶淡雅的味道和浓郁的咖啡香。这家茶室的装饰风格有些特别,大量的木制作以及形态各异的羊皮灯笼给人以原始粗放的美感。不少漂亮的服务小姐穿着艳丽光鲜的和服,踏着木屐,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在各个包房之间不断地穿梭奔走,由于通道的地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因此整个茶室的气氛仍旧显得幽深而静谧。

    按照强晖的提议,我们选择了喝咖啡的包间。强晖说女孩子普遍不爱喝茶,日本茶道的规矩又特别繁琐,相对而言,喝咖啡则要轻松浪漫得多。想不到他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男子气十足,实际上却粗中有细,很善于体贴,我不禁对他增添了一丝好感。

    包房里点缀着各式各样海洋生物的贝壳和热带植物。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清澈透亮的湖水波光粼粼。除了金黄|色的榻榻米和一张矮壮粗腿的橡木桌子,美工师还在靠窗的地方特地设计了一个造型逼真的黄铜舵盘。这舵盘已被许多客人的手指摩挲得铮光发亮,仿佛正在向人委婉地诉说咖啡是一种舶来品,它第一次从遥远的南美洲进入中国,就完全依赖了航海的手段。

    强晖用诚恳的语气告诉我:“思杭,这家茶室的咖啡真的很好喝,也非常有特色。”“是吗?有啥子特色嘛?”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我禁不住有点好奇。他笑了一下,对刚进门的服务小姐故作神秘地递了个眼色,用南腔北调的重庆话说道:“过一会儿你就晓得了,现在请允许我卖个关子吧!”

    我在木地板表面随意扔着的纯银色座垫上坐下,看乖巧可爱的服务小姐不慌不忙地弯起一根手指头,轻轻划开用柔细光滑的宣纸代替玻璃的木门,推进一架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