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这么一条马路吗?我急忙问道:“安息路13号?我没听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条路。”
“没错,就是这个地方,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玩的那条后马路吗?”
“小时候?”回忆立刻飞旋转了起来,一条清冷阴郁的小马路,正模糊地浮现于眼前,“对,我想起来了,过去我们家后面那条不知名的小马路。”
“那条路就叫安息路。”
“谢谢你,叶萧。”
叶萧似乎还想对我关照什么,但我已经猴急地把电话挂了。
因为,我还要给另一个人打电话聂小倩。
在随后的电话里,我把刚才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她。小倩也显得非常兴奋,立刻要去荒村公寓看看。我答应了她,说好半个小时后,在安息路13号大门口碰头。
带上那张老照片,我匆匆向安息路赶去。
刚才叶萧的电话,让我又回想起了童年,那是我们家的老房子,前后都是一些小马路,布满了旧式的里弄房子。但是,自从我十岁那年搬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了,剩下的一些记忆也渐渐淡忘了。
半小时后,我抵达了十几年前我的家,没想到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工地,原来的房子早就被拆迁了。看着建筑工地上的一片废墟,我的心里忽然一阵酸涩,这就是岁月流逝吗?
来不及感慨了,我快步转过一条横马路,来到了后面那条小马路上。果然,我看到了路牌安息路。
就是这里了。看着这条清冷的小马路,童年记忆如电影般一幕幕上映,带着我缓缓向前走去。我很自然地想起了小时候,叶萧经常带着我到这里来玩,那时这条路两边都是一排排老房子,躲在茂盛的绿树中间,让我们这些孩子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害怕。这里几乎看不到有汽车开过,就连行人也极其稀少,狭窄弯曲的马路可以随意穿越,有时安静地有些吓人,似乎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我的眼睛被刺痛了路边的房子都被拆光了,有的已是一片瓦砾废墟,有的还剩下残垣断壁。几辆推土机在废墟中工作着,一些建筑工人正在搭建临时房子安息路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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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天(2)
))”
“荒村公寓?”
这四个字又让我心里一抖,我这才现楼房底下挂着门牌号码安息路13号。
没错,叶萧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抓起小倩的手就往房子里冲。
在抓住她手的一刹那,我心里微微一热,她的肌肤光滑而冰凉,还沾着一些雨水,那又滑又腻的感觉,让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她挥动着手说:“不要,这栋房子的感觉很怪异,我们不要擅自闯入。”
“你想在雨中淋成落汤鸡吗?”
我牢牢地抓住她的手,飞快地冲到底楼大门前,房檐为我们挡住了雨水,我用力地敲了敲门,但门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又趴在窗户上向里看了看,但里面的光线实在太暗了。
在情急之下,我们转到了房子的后面,现这里一道不起眼的后门,似乎是虚掩着的。我尝试着轻轻推了推,没想到居然把门推开了,我立刻拉着小倩走了进去。
我进入荒村公寓了。
进门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旧家具和垃圾,昏暗的光线让我的眼睛不太适应,随着我们进来的脚步,厚厚的尘土飞扬了起来,我连忙用手捂住了口鼻。
直到这时,小倩的手才从我手掌中挣脱出来,她揉了揉手腕说:“这可是你要闯进来的。”
灰尘已经渐渐散去了,我长出了一口气说:“刚才在电话里,你不是说很想看看荒村公寓吗?怎么现在又感到害怕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倩用手帕擦了擦被雨打湿的头,露出茫然的眼神,“当我站在这栋房子的下面,仰望着三楼的窗户时,心里忽然产生了种奇怪的感觉,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但我确实感到了恐惧,对于这栋房子的恐惧。”
听着她那种幽幽的声音,让我的心里也有些毛了,但我还是安慰着她:“不,那只是你的心理作用。”
但她依然摇了摇头,手帕又开始擦拭被打湿的裙子了。
我有些尴尬地问:“你被淋湿了,要紧吗?要不然我陪你回去。”
“算了,既然已经进来了,那我们就先看看。”
小倩总算抬起了头,她身上已经擦干了一些,怔怔的目光对准走廊的尽头,那里沉浸在一团漆黑中。
我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着,每走一步都会激起灰尘,我不断地用手打散灰尘,感觉就像是走在某个地道中,这让我想起了苏天平讲述的荒村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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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天(3)
))如果没有坏的话,如此贵重值钱的钢琴,肯定早就被人家搬走了。”
然后,我又到钢琴后面看了看,果然如此,里面的部件都已经一蹋糊涂了,就像一台破烂的机器,只剩下一些废铜烂铁了。
小倩也点了点头,她失望地合上了钢琴盖子:“你说的没错,否则的话它不可能留在这里。”
这时,我又回头看了看里侧的墙壁,再看了看这架钢琴,突然叫了起来:“就是这里了。”
“你说什么?”
“就和照片里的一样。”
我立刻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原来是那张欧阳家的全家福,我指了指眼前这面墙壁,小倩立刻点了点头:“对,钢琴和壁炉。”
原来,这面墙上镶嵌着一个大壁炉,在墙的上侧还有几个西式的壁灯,再加上这架钢琴,都跟这张老照片里的背景完全相同。我们又仔细地对比了一下,举着照片走到房子的另一侧,这里应该就是摄影师所在的位置,站在这里看出去,就和照片里的视角一模一样,后面的背景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仿佛时光在这房间里凝固住了。
“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拍的。”我怔怔地看着老照片,“没错,这里就是荒村公寓。已经五十多年过去了,但当我们站在这里,看着这张照片里的人,就好像他们还在这房间里似的。”
“不要乱说话。”小倩立刻打断了我,好像我犯了什么忌讳似的。她又回头看了看窗外,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了,密集的雨声连着暧昧的天色,再加上这房间里潮湿陈腐的空气,都让人产生窒息的感觉。
“外面那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我们先看看这房子。”
正说着,我走出了大房间,又在底楼各处走了一圈。在大厅另一边好像是个厨房,但看不到任何餐具,灶台上爬满了蛛网。此外还有几个小房间,大概是过去佣人们睡的屋子。
我又来到了楼梯口,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这旋转楼梯还算结实,只是木栏杆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在楼梯上转了一圈,我终于来到了荒村公寓的二楼。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但看不到一丝光线,使我不敢贸然走进去。墙壁上有一个电灯开关,我试探着按了一下,没想到灯竟然亮了,原来这里始终都没有断电。
忽然,小倩那清脆的脚步声跟上来了,空旷的大房子里出奇特的回音,我向她微微一笑:“也许这里还可以住人呢。”
但她的神情一直保持着严肃:“可为什么一直没有人住呢?看起来,至少已经空关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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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天(4)
))”
走下旋转楼梯,我们回到了底楼,前门似乎是被封死了,只能从进来的那条走廊出去。走廊边堆着许多杂物,我现其中有把旧伞,是八十年代那种钢骨的黑伞,我试着把伞撑了开来,看起来还能使用。
于是,我和小倩合着一把伞,从后门走出了荒村公寓。
走出这压抑的老房子,我们都贪婪地呼吸起了雨中的空气,大雨不停地敲打着雨伞。幸好这把伞的覆盖面很大,正好可以容纳我们两个人,而小倩似乎有意识地与我保持几厘米的距离,尽量不碰到我的身上。
一路上全是瓦砾和废墟,就好像走在某个古代遗址上。我不时地回头望去,荒村公寓矗立在一堆废墟中间,它浑身都被绿色的藤蔓捆绑着。我想象大雨使这些植物放肆地生长,绿叶伸展到老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这也许是它们最后的狂欢了。
我们艰难地在雨中穿行,好不容易才走出了这片废墟,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一等,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大雨似乎使小倩有些心烦意乱:“哪里?”
“物业公司,只有在那里才能问出更多有关房子的情况。”
小倩犹豫了片刻说:“好,我们走。”
雨天实在碰不到几个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物业公司的地址,就在离此两条马路的地方。于是,我和小倩合着伞,赶紧找到了物业公司。
我谎称自己是记者,要做一个关于老房子的新闻调查,向物业询问安息路13号的房子。
“安息路13号?”物业公司的负责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吃惊地问,“你们怎么问起那栋房子来了?”
“有什么不对吗?”
“那栋房子再过十天就要拆了。”
突然,我像是心里被打了一拳似的,急忙摇着头说:“不可能,怎么可能要拆了呢?”
“你们没看到吗?整条安息路上的房子全被拆光了,现在只剩下那一栋楼了。按照拆迁队的施工计划,安息路13号将是最后一栋被拆的房子。”
“为什么要拆了它呢?”
“安息路两边地皮都批租了,准备要开高档楼盘。”
我一下子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那现在这房子属于谁呢?”
“这房子本来就属国家,也就是我们物业所有,前些年一直空关着,早就没有人住了。”
“那么大的房子,怎么会没人住呢?难道不能租掉吗?”
“当然想租掉它啦,也有许多人来看过房子,准备出大价钱租下来。但人家一走到房子里面,就感到阴气太重,不吉利。现在租房子很讲究风水的,尤其是那些有钱的大老板,个个都很迷信,一看风水不好,就说什么也不敢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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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天(5)
))”
“我能说什么?”
她冷冷地回答,这种口气让我望而生畏。
我感到了几分绝望,仰着头说:“算了,小倩,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不要再来了,忘掉这所有的一切。”
但小倩摇了摇头说:“不,我也想知道荒村的秘密。”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事实上我自己的心里也很乱。我把伞交到了小倩手中说:“我走了,再见不,不要再见面了。”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冲到雨幕中,拦上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我回头望着路边的小倩,她纤长的身体连同那把黑伞,如同一尊美丽的城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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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天(1)
))
还是从荒村公寓的后门进去,穿过那条布满灰尘的走廊,搬运工们都皱起了眉头,大概他们还从来没接过这种活。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楼梯,放在二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
搬运工人离开以后,我又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把这房间打扫了一遍,清理掉了不知多少年下来的灰尘,总算是可以住人了。我做了一个简易柜子,里面放了我的和衣服,折叠床也搭了起来,铺上床单还是很舒服的。我又试了一下房间里的电源,完全可以使用电饭煲和微波炉。
在自己家里也没这么打扫的,我趴在窗口上喘着粗气,但心里却有几分成就感现在这是我的房间了,尽管只有短短十天。
接下来,我在二楼各个房间看了看,这层楼总共有六个房间,每一间都差不多,里面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地上布满了灰尘。我实在没有精力把每个房间都打扫一遍,只能仔细地检查一下,看看房间里藏了什么东西,但我却一无所获。
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我还现了一个卫生间,非常宽敞,至少有十个平方米,墙上和地上贴着白色的磁砖,抽水马桶还可以使用。在卫生间的内侧,甚至还有一个白铁皮的浴缸,只是积满了灰尘。水槽后面有一面镜子,由于镜面蒙着尘,镜子里的我朦朦胧胧的,仿佛面对着古代的铜镜。我打开了水龙头,里面放出了浑浊的自来水,几分钟后渐渐干净了。我把水泼到了镜子上面,水流如瀑布般从镜面淌下,冲刷着经年累月的尘垢,在水帘中渐渐露出了我的眼睛。我盯着自己在水幕后的眼睛,忽然有些不认识自己了,我连忙摇了摇头,用抹布把镜子擦了一遍,终于又重新认出了我的脸。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镜子,缓缓退出了卫生间。奇怪,刚才看着镜子的时候,我仿佛在镜子里见到了另一个人?我不愿意再想了,便匆匆下楼去了。
底楼的大厅实在太大了,我只能戴上一副口罩,先往地上洒了很多水,然后再用拖把拖一遍了事。然后,我来到通往后门的那条走廊,打开幽暗的电灯,两旁堆积的杂物立刻弥漫起一股烟雾。幸好我戴着口罩,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旧家具里,寻找可能有用的线索。
这些旧家具都破败不堪,也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大概稍微值钱一点的都被搬光了。其中还有些打碎的锅碗瓢盆之类的,有些东西连收破烂的都不会要。当我累得满头大汗时,忽然从一个破烂的柜子底下,看到了一个大喇叭似的东西。
我连忙把那个东西搬出来,才现是一个老式的留声机,花朵似的喇叭向上张开,下面是一个方形的机盒,应该是个古董级的家伙了。我连忙把这台留声机搬到了大厅里,放在一个旧柜子上面。再看看这宽阔的大厅,还有脚下的木头地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留声机就是放在这里的,因为欧阳家经常开家庭舞会。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大厅中央,天花板的中心悬着一根空荡荡的铁杆,过去这里一定有一盏华丽的吊灯。我又向大厅四周张望了一圈,想象着当年舞会的盛况,留声机里放出的是华尔兹还是圆舞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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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天(2)
))”
“你找到了?”
“不但找到了,而且还住进去了。”
“你住进荒村公寓了?”叶萧显然被我吃了一惊,我很少听到他在电话里如此焦急,“你疯了吗?”
“我没疯,这是一栋三层楼的老房子,已经空关许多年了。现在安息路上的房子都拆光了,就剩下荒村公寓这一栋楼,十天之后这栋楼也要被拆了。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自己住到这栋房子里,赶在十天之内,破解荒村和欧阳家的秘密。”
叶萧的口气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生活和小说是不一样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和小说里的人物一样你不能,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明白吗?我们都不能面对生活的恐惧。”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叶萧苦笑了一声说:“不,你看你还在霍强和韩小枫死去的阴影下。听我说,无论是恶梦还是心肌梗塞,他们都是自然死亡,并不是被其他人杀害的,只能被看作是意外。”
“意外?可无论如何,我也是去过荒村的,也属于‘外来的闯入者’。”
“你担心你自己的安危?”叶萧停顿了片刻,“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呢?叶萧,你现在能不能帮我,再查一查荒村公寓过去的情况,我相信这里一定还生过许多事情。”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快点离开那个鬼地方。”
“我会离开的,只要我一现那个秘密。”
面对我的执拗,叶萧实在无话可说了,我们结束了通话。
离开窗户,头顶的电灯照射着我苍白的脸,我念起了那几个大学生的名字霍强、韩小枫、苏天平、春雨,现在他们四个人里已死了两个,疯了一个,还剩下一个生死不明。当这个故事的第一天,他们来到我的面前,向我提出到荒村探险的计划时,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他们究竟触犯了荒村什么呢?
疲惫不堪地坐倒在床上,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了,这房子里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但今天打扫房子流了很多汗,我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一个人摸索着走过黑暗的走廊,打开了卫生间里的电灯。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镜子,然后我往浴缸里倒了许多洗洁精,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它洗干净。幸好现在天热,我自己接了一个莲蓬头,用冷水在身上冲了冲澡。
我浑身湿漉漉地回到房间里,关了灯就栽倒在折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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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天(3)
))
我感到自己抓住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手臂。
“放开我!”
是小倩的声音?我一下子愣住了,但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有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我终于看见了小倩的眼睛,她的眼神是那样惊恐和可怜,就像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小母鹿。
看着她的眼睛,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继续抓紧着她。而她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是在我对峙。
终于,我在她耳边说话了:“小倩,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也想这么问你呢。”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刚才,我还以为是一个幽灵在追我呢,原来是你啊。”
“幽灵?你说这房子里真的有幽灵吗?”我抬起头看着这个大房间,墙上镶嵌着一个大壁炉,正是当年欧阳家拍全家福照片的地方。
“不知道,但愿没有。”
我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这个房间:“我们上楼去。”
小倩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当她穿过大厅的时候,就好像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翩翩起舞。
踏上旋转楼梯,我领着她来到了我的房间里,她惊讶地说:“你搬到这里住了?”
“是的,留给我的时间只有十天,我必须在这栋房子被拆掉前,查出荒村的秘密。”
“不惜任何代价?”
“对,不惜任何代价。”我斩钉截铁地重复了她的话。然后,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钟,“小倩,那你呢?为什么在半夜里出现在这里?”
她避开我的目光说:“我做了一个恶梦。”
“恶梦?”深更半夜说出这个词,让我心里有些后怕,“你梦见了谁?”
“我梦见了你。”
小倩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吓得后退了一步,哆嗦着说:“你是说,我出现在了你的恶梦里?”
“没错。”
我心里暗暗自嘲地说:那我不成了怪兽了吗?
她微微点头,继续说下去:“我梦见你半夜里梦游了一个人走到了马路上在黑夜里走啊走啊一直走到这条废墟般的安息路上你悄无声息地走进荒村公寓面对着一面镜子”
突然,她的话戛然而止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催促着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就醒了。”她不停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背靠着墙说,“我实在放心不下,再也睡不下去了,于是就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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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天(4)
))”
“我没有家。”小倩的语气终于柔和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哀伤,幽幽地念着:“我没有家我没有家”
她的表情越来越困,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说:“我好累啊。”
可我这房间里连椅子都没有,我只能扶着她坐到折叠床上。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软软的,我想她一定是困极了,毕竟深更半夜不睡觉,谁也吃不消。
我把小倩平放到了折叠床上,还给她盖上了一条毯子,她看起来很快就睡着了,表情又恢复了安逸,几缕丝沾在额头,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晚安我关掉了电灯,轻轻地退出房间,帮她把门关好。然后,我走下旋转楼梯,从后门走出了荒村公寓。
尽管我自己也困得不得了,但一阵冷冷的夜风吹来,让人的睡意全消了。我在周围的拆迁工地上转了一圈,一直走到安息路上。从这里回头望着荒村公寓,这栋被黑暗笼罩着的孤独的老房子如同特兰西瓦尼亚荒原上的德库拉古堡。
现在是凌晨四点二十分,这个故事的第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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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天(1)
))柔和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使这块玉器反射出某种奇异的白光。我又摸出了第二件玉器,看起来像个斧头;第三件玉器像个大笔筒;第四件玉器像个小乌鬼;第五件则是一把玉匕。
这些神秘的玉器来自荒村,是苏天平从进士第底下的地宫里偷出来的,而他又在死前的一天,把这些玉器交给了我。
不知这些东西是不是真家伙,也不知它们是什么年代的,我甚至不知道它们的作用。但它们来自那神秘的地宫,很可能与荒村的秘密,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所以,我必须要把这些玉器搞清楚。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孙子楚。
我把所有玉器又放回到了箱子里,然后拎着箱子走出了荒村公寓。
一小时后,我又一次来到霍强他们的大学。在最近的几周内,我已来过这校园好几次了,差不多都熟门熟路了。我很快就来到了历史系的教学楼,找到了孙子楚的办公室。
孙子楚就是这所大学历史系的老师,他的年龄只比我大三岁,下巴上却留着一把黑色的短须。年轻的男老师总能吸引女学生的眼球,我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小女生正围着他说话呢。不过,当他突然现我站在门口时,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站起来把这些女生都送走了。
房间里没有旁人,他的表情又夸张了起来:“嗨,好几个月没见了,我看到你四月份表的《荒村》了,你的‘粉丝’可不少啊,这两天又在忙什么?”
我可是一点都笑不起来,还记得这个故事的第一天,霍强他们四个大学生来找我,我问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的地址的,霍强说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就是孙子楚。
“你说的‘粉丝’叫霍强?还有韩小枫、苏天平和春雨。”
“这个嘛”孙子楚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你不会是为这件事来找我的?”
“不仅仅是这件事。”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承认,是我把你的地址告诉了他们。本来我也不想说出去的,可他们实在是死缠烂打,我是被逼无奈啊。”
“是经受不住漂亮女生的考验?”
孙子楚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别乱说啊,再怎么样我也是大学老师。而且,人家年轻女生要拜访你,也是一件好事嘛。”
说完,他又嘿嘿地笑了出来。这回我真的是忍无可忍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啊?在那四个大学生中,已经死了两个,疯了一个,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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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天(2)
))
他冷冷地说出了一个数字
“五千年。”
什么?我的心里又像是被撞了一下,嘴里喃喃地念了出来:“五千年?”
我连忙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你不会看错了,怎么会有这么古老呢?中国历史都没五千年呢。”
然而,孙子楚的表情却变得异常冷静:“你有没有听说过良渚文明?”
“良渚文明?我看过一些报道,江南古老而神秘的良渚文明,是吗?”
“不错,所谓良渚文明或良渚文化,因1936年先现于浙江余杭的良渚镇而得名,是中国长江中下游最重要的史前文明,也是东亚早期文明的主要源头之一。根据考古学碳14测定,其年代距今大约有5300到4000年。现代现的良渚文化遗址,大多散布于江南一带,上海近郊的青浦福泉山遗址,也属于良渚文化之列。”
“那和这些玉器又有什么关系呢?”
“良渚文明最大的特色就是玉器。尽管良渚文明距今有五千年的历史,但他们创造了高度达的玉器文明,在人类早期文明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我忽然怔怔地问道:“玉器文明?”
“对,中国文明的重要特征就是玉器文明,有着长达七千年的历史,也遥遥领先于其他拥有玉器文明的民族,比如古代美洲人与大洋洲毛利人。玉器对于古代中国人而言,具有极其崇高的地位,甚至认为玉器拥有神秘的自然力量。无论是先秦的圣贤,还是汉唐的帝王,都对玉器情有独钟。”
“那么它们呢?”我指着那五件玉器问道。
孙子楚抓起了那件圆盘形的玉器说:“这件东西叫玉壁。你看它是不是圆形薄饼状?中部还有一个小孔。学术界将边宽大致为孔径两倍以上的称为玉壁。良渚文化的玉壁一般都比较大,大多随墓葬出土,有人甚至认为良渚玉壁是种原始货币,你看它的形状像不像放大的铜钱?”
我点了点头,这件玉璧的内孔是方形的,正应了“孔方兄”的天圆地方。
孙子楚又指着那把斧头似的家伙说:“这件东西叫玉钺。”
“我明白了,斧和钺是同一类的武器。”
“不过,良诸文化的玉钺是一种非实用的礼器,一般代表主人的武力和权力。”随后,孙子楚又拿起了那个大笔筒似的玉器说,“这个东西是最有名的,名叫玉琮。”
“玉琮?我好像在上海博物馆看到过。”
“对,玉琮在良渚玉器中体积最大,制作也最为精致。琮的形状大多是外方内圆,琮体上大下小,有的还分层分节。所有出土的良渚玉琮都有复杂的雕刻和纹饰,其主题大多是兽面和神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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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天(3)
))”
他的建议让我犹豫了起来,毕竟这些东西来之不易,是苏天平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抓着那把玉匕,低头沉吟了许久,终于我点了点头说:“好,暂时放在你这里,但你千万不能把它们弄丢了。”
“放心,我自己就是搞这个的,怎么可能弄坏呢?”
说着,孙子楚开始小心地收拾这些玉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如果消息一出来,就立刻把这些东西还给我。”
“那当然了,这些玉器都是你的宝贝嘛。”
我忽然苦笑了一声说:“好,我走了,你做你的事。”
离开孙子楚的办公室,我一路小跑着冲出了这个校园,也许我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为什么要把玉器交给孙子楚?因为,如果这些来自荒村的神秘玉器,真的是五千年前的良渚古玉的话,那么荒村一定和良渚文明有着某种关系。或许,古老神秘的良渚文明,也是打开荒村秘密的一把钥匙?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愿意试一试。
当我回到荒村公寓时,夜色已经笼罩上海了,我摸黑从后门进入老房子,回到了二楼房间里。
这时我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赶快用微波炉炒饭解决了晚餐。
晚饭后我依然站在窗口,爬山虎的气味扑鼻而来,但我心里却总想着那些玉器它们都来自荒村的地下,也许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了,玉璧、玉钺、玉琮
突然,我想到我还漏了一样东西玉指环!
就是那枚在荒村的地下密室中,被春雨偷出来的玉指环。我急忙打开了简易柜子,总算找出了那枚玉指环。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枚玉指环,在老房子昏暗的灯光下,青绿色的玉体呈现出半透明的光泽,就像是一颗碧绿的眼球。
但在玉指环的一侧,深深地嵌着一块腥红色的污迹,在晶莹的绿色玉体中格外刺眼。我将玉指环放到了鼻孔前,用力地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腥味飘入鼻腔,忽然让人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
心跳又立刻加快了,我缓缓地把玉指环举过头顶,将它对准灯光的方向。柔和的灯光穿过半透明的玉体,指环里似乎有一些奇怪花纹,在透光中宛如蛇游。只有在红色污迹的部分,光线才无法穿透它,把里面的秘密遮挡了起来。
终于,我放下了玉指环,心里暗暗地想着:它也是良渚文明的玉指环吗?如果它是的话,那么在五千年前的史前时代,这枚玉指环究竟戴在谁的手指上呢?
也许是出于下意识,我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对着玉指环,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冲动。忽然,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右手仿佛失去了自制,不由自主地抓起了玉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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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天(4)
))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古老的玉指环寒气太重,我感到自己正不断地冒着冷汗。
不行,我不能戴着这枚玉指环,它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邪气,让我浑身上下不舒服。
我连忙伸出了右手,要把玉指环从我的手指上脱下来。然而,玉指环牢牢地套在我的手指上,无论我如何用力地拔它,它始终都纹丝不动。
更要命的是,当我要用力拔出玉指环时,我就感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被一股暗暗的力道压迫着,套在上面的玉指环竟越收越紧,渐渐嵌进了肉里。我立刻感到手指一阵麻木,这枚古老的玉指环,仿佛已变成了有生命的活物,伸出吸盘紧紧吸附着我的皮肤,似乎要把我的无名指吞噬下去。
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我用足了全身的力气,但还是没有把玉指环拔下来。它身上那块腥红色的污迹,正骄傲地面对着我,死死地缠绕着我的手指,似乎已在我的肉上生根了。
终于,我气喘吁吁地松开沾满了汗水的手,看着这枚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现在却怎么也脱不下来的玉指环,我已经不寒而栗了。
我的左手在不停地颤抖着,但那种痛楚的感觉却渐渐消失了。然而,当我再度伸手想要拔下玉指环时,它又一下子变得紧起来,死死地卡在我的指节上,仿佛能够自动伸缩似的。
忽然,我想到了过去妈妈教过我的办法:当戒指或是手镯脱不下来时,可以在上面抹一些油,就可以把它脱下来了。
于是,我找出了几瓶带过来的油,将这些油水倒在了手指上,很快油水就浸透了手指和玉指环。我在手指上摸了摸,果然是滑溜滑溜的。我想玉指环已经被油充分润滑了,便用右手捂着一块抹布,牢牢地抓住玉指环,然后便用力地往外拔。
然而,玉指环似乎是受到了油的刺激,更加紧迫地嵌在我的手指上,我越是用尽了力气拔,我的手指越是感到钻心的疼痛,仿佛在拔我自己的骨头似的。最后,折腾了十几分钟,倒了整整半瓶子的油,玉指环依然牢牢地戴在我的手指上,它身上那块腥红的污迹像是对我的嘲笑。
现在该怎么办?我几乎绝望了,甩着左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我感到深深的后悔,为什么刚才像着了魔一样,竟不由自主地戴上了玉指环。这已不仅仅是一时冲动了,而是某种奇怪的念力驱使着我。可是谁又会想到,一旦戴上这枚神秘的玉指环,就再也无法把它拔下来了,就像生了根似的“长”在了手指上。
当我筋疲力尽以后,便浑身无力地坐倒在了床上,我也不再感觉到疼痛了,只是手指上仿佛生了块赘肉似的。现在,我再也不敢拔它了,只企盼着明天早上醒来,玉指环会自动从我手指上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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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天(5)
))忽然,我现镜子里的影子是一动不动的,而我则在不停地动来动去擦拭身体。
镜子里的人是我吗?
瞬间,我后背心的汗毛竖了起来。我往后退了几步,又向左右摇晃了几下,但镜子里的人影依旧挺身不动。
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我颤抖着盯着镜子,蒙在镜面上的那层水雾,却使我怎么也看不清镜子里脸。
突然,我打开了水龙头,把许多冷水泼到了镜面上。水流如瀑布般淌下,冲涮着镜面上的雾气,渐渐露出了几道空隙……
镜子里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我当即吓得哑口无言。没错,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镜子里分明显示出一头长长的黑,还有纤细的肩膀和腰肢……
然而,我看不清她的脸,镜面上有一团水雾没有被冲散,正好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恐惧到了极点,也就忘掉了恐惧我连忙屏着呼吸,又把许多水泼到了镜面上,更多的水流将雾气冲散,终于可以看清楚镜子了。
然而,那个女子却突然消失了,镜子里依然是我的脸。
我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确定卫生间里并没有其他人。然后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我准确地重复了我的行为。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这面荒村公寓的镜子,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又是幻觉?我摇摇头,只能自我嘲讽地说:“怪不得黑夜里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