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了她的眼眶,“对不起,现在我已经回忆起了一切,我已经不再是你的聂小倩了,而是古老的欧阳家族最后的继承人欧阳小枝。”
“不,无论你是聂小倩还是欧阳小枝,我都依然爱着你。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泪水缓缓溢出了小枝的眼睛:“那是你对聂小倩的承诺,但聂小倩已经不存在了。小枝不需要你的承诺,小枝现在已经明白了,我和你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有你生存的空间和未来,我也有我生存的空间和未来,我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那一天。”
“小枝,现在你不是在和我说话吗?”我一把抓住了她颤抖着手,“你看啊,你不是实实在在的吗?你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可以在一起的。”
“那只是你的感觉,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对你来说都是一场梦。聂小倩是一场梦,欧阳小枝也是一场梦,整个荒村都是一场梦。”
一刹那间我傻了眼:“梦?”
“是的,就当作了一场关于恐惧和爱情的梦。”她缓缓靠近了我,嘴唇贴着我的耳边说,“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欧阳小枝已不属于这个人间了,她只属于荒村的世界,而深爱着小枝的父亲,正在进士第古宅里等着她呢。”
“别,你别走”
不知不觉我的眼眶也湿润了。
但她的语气是那样绝决:“小枝要回到故乡去了,小枝要去和父母团圆,小枝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她紧拥着我说了一声
“永别了。”
几秒钟后,她突然放开了我,迅转身向门外走去。
不我赶紧跟在她后面,但黑暗的走廊里什么都看不清,我只能大声地叫着她。
但我的小枝已失去了踪影。
我连忙跑回房间,取出手电筒寻找小枝。我先冲到底楼看了看,又冲出了荒村公寓的后门。在外边空旷的工地废墟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唯有天上新月如钩。
在废墟上我大声喊叫着,直到嗓子都喊哑了。我又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跑到了安息路上,依然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折腾了十几分钟,我终于傻傻地坐在了路边,绝望地抬起头来。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李商隐的《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小枝,我还会见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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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天
))又是我使她从臆想中找到了记忆,从而与我生离死别。
这是多么矛盾,又是多么可惜。
可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小枝并不属于我们的人间,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我们只有分离,没有其他的结局,这是人与灵之间,万古不变的悲伤。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深陷于痛苦之中,却没有丝毫办法可以挽回。忽然,我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才现玉指环还戴在我手上。我立刻伸手要拔掉它,但拔了半天还是拔不掉,我又痛苦地坐下了。
突然,我想到也许我还有第二个使命,那就是把这枚玉指环送回到荒村。它是欧阳家族世代相传的圣物,谁侵犯了它都会遭到诅咒的。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送回去,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不管玉指环能否从我手指上脱下来,但我应该去试一试,至少我的心是诚实的。而且,那些从荒村带出来的玉器,还在三楼的箱子里呢,它们也应该回到荒村的地下去。
或许我还能见到小枝?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急忙跑了出去。在底楼的大厅里,我看到了两个戴着安全帽的民工,原来他们是拆迁施工队的,他们说这栋房子明天就要拆除了,叫我今天赶快搬出去。
等民工们走后,我心里变得更加沉重了,抬头看着大厅的天花板,似乎听到了某种深深的叹息。是啊,这座建于30年代的建筑,明天就要被夷为平地了,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他们在地下的灵魂是不会安歇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跑上二楼整理了一下东西。然后又到三楼,爬上天花板上的阁楼,把那个装着玉器的箱子搬了下来,还有当年若云留下来的照片和籍,它们不应该就此毁灭。
一直忙碌到下午三点,我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打包收拾好了。我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货的,把这些东西带回了我本来的家。
当我离开荒村公寓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雨丝。我凝望着这座暗绿色的建筑,它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凄风苦雨中孤独地挣扎着。爬山虎的叶子在墙壁上颤抖,它们是否也知道了明天的厄运呢?
永别了,荒村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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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天
))
万般无奈,我只能离开了冰激淋店。独自走在人流如织的街头,心中却已乱作了一团,刚才那两个女孩子,实在不像是骗人的样子。可是小枝(小倩)在柜台里打工,这一幕又是我亲眼所目睹的难道我所见到的并不是真实的,而只是电影一样虚幻的影像?
不,我一定要弄清楚,至少还有一个人见到过小枝(小倩),他就是我的表兄叶萧警官。
晚上,我急匆匆地找到了叶萧的家里。我总是这么突然造访他,而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对我作,只能关切地说:“你从那鬼地方搬出来了?”
“是的,因为那栋房子今天就要拆了,可能现在已经成为废墟了。”
叶萧终于微笑了起来:“还是早点拆掉的好啊,怎么样?感觉好点了?”
“不,我的感觉更糟了。”
“又生什么了?”
我想是时候说出来了:“小倩离开我了。”
“小倩?”叶萧皱起了眉毛,似乎在努力地记忆,“你好像提到过,有一个自称聂小倩的人经常马蚤扰你,但我从来没见到过她。”
“你忘了吗?你见过她的,上次在地铁车站里,我请你帮我抓住那个跟踪我的人。”
叶萧沉思了片刻:“我当然不会忘记,那次你说有人在地铁里跟踪你,所以我帮你去抓那个人。那天我确实去了地铁车站,在站台里守候了一个多小时,却没有现任何可疑的对象。当时我还有些公事,就向你打招呼先走了,并没有现什么跟踪者啊?”
“什么?”我的语言都有些变形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时,你不是很快就现,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盯着我吗?当她跟着我走上地铁大厅时,你就冲上去要抓住她,而她则拼命地向前跑,结果就被我抓住了。”
“你疯了吗?我不记得生过这样的事。”叶萧也很惊讶,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是不是这几天太紧张了,以至于出现了记忆幻觉?”
“记忆幻觉?”
我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想下去了。
“以为自己见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实际上这些人和事都不存在,只是你自己的臆想而已。”
忽然,我举起了自己的左手,难道是因为玉指环?不可能,因为当时我还没有戴上它呢。
难道真的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小枝本来就是一个幻影?
此刻,耳边仿佛响起了小枝的话
“只要你心底想着我,那你就会看见我。”
是啊,在我亲眼见到小枝以前,先经过了el和电话的交流,使“聂小倩”这个人深深地映在了我的脑子里。所以,当她以“聂小倩”的身份出现时,我就会看见她,因为我心底想着她。同时,也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她,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她只就是一团不存在的迷雾。
现在,我一切都想明白了:“小枝,只要我心底想着你,那我就会看见你。”
叶萧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我感到自己像虚脱了一样,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谢谢你,叶萧。”
辞别叶萧后,我迅地回到了家里,收拾整理起了行装。
此刻,我摸着冰凉的玉指环,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就启程前往荒村,无论有什么危险,都要完成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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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天(1)
))这房间的摆设和城市里差不多,看来是小枝住过的闺房。
忽然,心里涌起了一阵淡淡的哀伤,我轻轻地呼唤了几声:“小枝。”
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四周并没有任何动静,虽然知道这是徒劳的,但我心里还是希望奇迹的出现。
不,奇迹不会再有了。
我悄悄地走下了这栋小楼,又来到了后面那栋楼上。几个月前的冬天,我就住在这栋楼上的房间里。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里面显得有些凌乱,我知道那四个大学生也曾经住在这里。在手电幽暗的光线里,映出了那张四扇朱漆屏风,看着那几幅依然栩栩如生的画面,我不禁轻叹了一声。
离开了这栋小楼,我又去了进士第古宅的后院。在这荒凉的古花园里,最显眼的是月光下的梅树,舒展着枝桠伸向夜空。我缓缓走到那口古井边,只向井口里看了一眼,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一股凉意直冲面门底下应该就是“典妻”的葬身之所了。
也许,这是一栋罪恶的宅子。
回到了第二进院子里,我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玉指环在月光下出奇异的反光,我想时候到了。
我整理了一下旅行包,从中拿出了一些必要的工具,此外还有那个大箱子。然后,我带着这些东西,打开了底楼的一扇房门,手电光束照出了一张大床,这应该就是欧阳先生的房间了。我绕到房间最里面,果然现墙上有一道暗门,看来霍强他们走时还没来得及把砖堵上。
小心翼翼地跨入暗室,再用手电往地下照了照,立刻显出了一级级地下台阶。就是这里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步步走下地道。
也许,是因为暗门已被打开的缘故,地下甬道里显得很潮湿,从保存文物的角度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大约向下走了十米,果然出现了那扇大石门,不过门锁已经被钳断了。我在地上找到了那把锁,是我们小时候很常见的那种锁,我想欧阳先生曾经进出过这扇门,所以才会使用这把锁。
走进石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我走得非常快,几分钟就抵达了地下大厅神秘的荒村地宫。
忽然,我感到自己的左手传来一阵灼热,那是玉指环的作用。但我强行忍住了,先用手电筒照了一圈地宫,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靠墙一边的地面上,我现了十几件零散的玉器。对,它们都应该是良渚时代的玉器,我立刻打开了那个大箱子,从里面小心地取出了五件玉器。
现在,这些玉琮、玉璧和玉钺,终于团圆在了一起,就像回到了五千年前的良渚古国,它们或许应该永远留在地下。
手电光束又照到了墙上的小门,这就是地宫密室的门了?我用手摸了摸,果然是用玉石材料做的。我轻轻推开玉门,弯着腰进入了这间密室。
密室大约十平方米大小,高度只能让我低着头。我用手电筒扫了一圈,现地上有一个盒子。我立刻半蹲下来,用手电仔细地照了照,这盒子也是用玉石雕成的,应该就是那个玉函了。
玉函的盖子上原本是有封泥的,但可惜被霍强打碎了。我想每当欧阳家族打开玉函,再把里面的东西放进去后,都会在盖子上留下新的封泥,表示某年某月由某人封存。
而我手上的玉指环,原本应该保存在这玉函里的。
沉默片刻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玉函,里面依然是空空如也。
面对着这个空盒子,我感到有些茫然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是承认现实无能为力?
忽然,我感到左手无名指越来越灼热了,在手电光束照射下,玉指环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那块腥红色的污迹分外鲜艳起来,这是四千多年前一个渴望爱情的女子的血啊。
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了,情不自禁地左手伸到了玉函里。几秒钟的灼热之后,我惊奇地现,玉指环开始滑落了下来。
天哪,它能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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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天(2)
))
是的,我现了地下的玉矿,巨大的石壁就是玉石矿床,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起码有五十多米长,矿床上还有被大量开采的痕迹。也许整个宽阔的地宫,都曾经是玉矿的一部分,因为长年累月的开采,才形成了这么大的空间。
绝对不会看错的,这些天来我与玉器朝夕相处,已经成了半个玉石专家了,这样的地下玉矿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忽然,我想到了孙子楚说过的问题,也就是五千年前的良渚文明,所使用的玉石材料究竟从何而来?这是一个长期困扰史学界的问题。现在,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就在我的眼前。
我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在五千多年以前,良渚古国的创建者们,在今天的荒村登陆定居。不久,他们就在我脚下的这个地方,现了巨大的玉石矿床。于是,他们在这里大量开采玉石,然后利用玉器的神秘力量,进入太湖流域建立了古玉国,也就是今天所说的良渚文明。今天,我们所见到的神秘的良渚玉器,其原材料都是从这里开采出来的,欧阳家族的祖先们,利用这处宝贵的玉矿资源,创造了高度达的玉器时代文明。
在四千年前,良渚文明因为种种原因而毁灭,幸存下来的古玉国王族们,之所以逃到荒村这块地方,是因为这里有着他们最重要的宝藏玉矿。
对,这也是数千年来,欧阳家族一直隐居在荒村的原因,他们所要保守的秘密,实际上就是这地下的玉矿。它被视为祖先留下来的财富,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的圣地。
这就是荒村最后的秘密。
实在没有想到,我竟然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破解了一个重大历史之迷。曾经有多少历史学家,研究了一辈子都没弄明白的问题,居然被我给现了。但为了这个秘密,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面对五千年前古人开采的玉矿宝藏,我深深地鞠躬致意,因为这座远古玉矿,正是人类征服自然迈向文明的第一步。
我又想到了良渚文明的种种传说,还有欧阳家祖先的神秘来历,也许他们真的不是人类?也许这一切都和这地下的玉石有关?就像能让我看到过去的玉指环。
难道这玉矿里埋藏着某种神秘的自然元素?
想到这里,我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玉石碎片,可以把它们带回上海做科学检验,或许会有震惊世界的重大现?
然而,在犹豫了几十秒钟后,我又把这些碎片放了回去。不,我没有权利带走它们,还是让秘密深埋在地下,永远都不要再打扰它们了。
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拿走,便匆匆地离开了这里。在手电光线指引下,我走出了巨大的地宫,回到了地下甬道里。在经过那扇石门的时候,我又把门重新给关上了,尽量不让外面的空气进入。
走上陡陡的石头台阶,我终于回到了地面上。跨出房间内的暗室后,我从地上拾起那些砖头,重新把那道暗门封上了。然后,我又把那张大床移到暗门前,完全把它给掩盖住了,但愿不要再有人现它的存在了。
回到院子里,我贪婪地呼吸着外边的空气,月光重新洒在我身上,就让这坟墓永远封闭。
此刻已是子夜十二点了,看来今晚是走不掉了。我走上了后面那栋小楼,回到我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这是我在荒村的最后一夜,我匆匆擦了擦那张木榻,便裹着一条毯子睡在上面了。在这黑暗的古老房间里,我许久都不能入睡,期望后半夜的某一刻,小枝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小枝,你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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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天
))
我绝望地冲到了悬崖尽头,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了。悬崖距离海面至少有五十米,只见脚下白浪滔天,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片潮湿的雾气包围着我,宛如在云中漫步。
“小枝”
我面朝大海高声地喊着,我知道她能够听到我的呼唤,我也知道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小枝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到现在一直牢记在我心中
“只要你心底想着我,那你就会看见我。”
我相信这句话是真的。现在,我心底想着你,可为什么看不见你呢?
也许,是你不忍心让我看到你。
在这高高的悬崖绝壁上,我等待了许久,直到阳光打散了雾气,烈日照耀着我的脸庞。但奇怪的是,海面上的风也渐渐静了下来,原本波涛汹涌的大海,此刻像镜子一般沉静着。烈日下的温度立刻高了起来,我感到浑身都冒出了热汗,似乎从海边到了沙漠。
忽然,我看到在海天的尽头,隐隐约约映出了一张女子的脸庞
就像是在看露天电影一样,我立刻屏住了呼吸,那绝对不是我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景象,仿佛大海和苍穹变成了一块幕布,太阳变成了电影放映机,阳光投射到这巨大的幕布上,使我渐渐看清了那张脸小枝。
是的,她就在海的尽头微笑着,脸庞笼罩在朦胧的光影里,宛如烛影下的聂小倩。她的眼睛、眉毛和鼻子,都仿佛罩上了一层流动的轻纱,又好像被一片碧水波影倒映着。
看着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的小枝,我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她然而,小枝的脸庞却渐渐变淡了,就像流水一样消失在了天空中。
我重新揉了揉眼睛,却看到海天又恢复了正常,还是那片蓝色的天,黑色的海,在视野尽头只有那条海天相交的天际线。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刚才所见到的奇异景象,不过是所谓的“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是一种大气光学现象,能把不同时空的景象传递到眼前,一般生在沙漠或是海边。
可是,小枝怎么会出现在“海市蜃楼”中呢?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或许只是上苍对于我的怜悯。
记得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男主人公走过一片沙漠中,看见“海市蜃楼”中浮现出一个美丽女子的脸庞,于是他暗暗爱上了这素不相识的女子。
而我和小枝则恰恰相反。
终于,我深吸了一口悬崖上的空气,离开了这奇异的地方。
下山的路异常艰辛,好不容易才找到来荒村的路。然后,我快步向西冷镇的方向走去,心里又一次默念道:“永别了,荒村。”
中午时分,我疲惫不堪地到达了西冷镇,匆匆吃了一顿午饭,便坐中巴赶往k市的长途汽车站,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回上海的车。
当大巴回到上海时,已经是满天繁星了。我背着行囊走出客运站,又回想起这个故事的第一天,那四个大学生造访我家的时刻,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于是,我仰天看着神秘的星空,轻轻叹了一声:“让一切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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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天
))”
“可你自己竟醒了过来?”
“是的,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认为我的苏醒可能是个生命奇迹。”苏天平自我嘲讽地笑了一下,“医院立刻对我进行了全面的体检,现我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因为昏迷了半个月,身体比较虚弱而已。”
“深度昏迷的人是不会做梦的,也许你就因此而逃过了一劫。”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在死神唇边走过一圈了,现在无论什么恶梦都不会吓倒我了,我已经无所畏惧。”苏天平的目光炯炯有神了起来,说话的口气也充满了自信,“早上,我通知了家里和学校,他们很快赶到为我支付了医药费。我又向学校问起了春雨的情况,才知道她早已被送进精神病院了。虽然,医生还让我再住院观察几天,但我还是私下跑了出来,因为我最挂念的人是春雨。”
“你去精神病院找她了?”
“今天上午,我在精神病院里找到了春雨,她一眼就认出了我,竟抱着我哭了起来。她的神智非常清楚,思维和意识也很正常,并没有任何精神病的样子。昨天,医生给她做了精神病鉴定,结果证明她已经完全正常了。春雨还说昨天凌晨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荒村地宫的大门关上了。”
“地宫的大门关上了?”
我立刻想到了前天半夜里,我在荒村神秘的地宫里所做的一切是的,我做对了。
“是的,做完那个梦以后春雨就醒了过来,她说感觉脑子变得非常清醒,整个人都恢复到了去荒村以前的状态。对啊,当昨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也是和她同样的感觉就好像得到了第二次生命。”
“第二次生命?是的,经历过荒村生与死的考验,能幸存下来就是第二次生命。”
忽然,苏天平靠近了我,盯着我的眼睛问:“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
但我许久都没有说话,脑子里不断闪回着,这些天来所见到的一幕幕画面。对,就像天鹅湖最终的结局,所有的魔咒都被解除了,一切又恢复了过去的平静。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缓缓地回答。
苏天平的眼眶里忽然涌出了眼泪,他哽咽着说:“今天我来找你,期待的就是这句话,但愿霍强和韩小枫也能够听到。”
说完,他低头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在三十天以前,我们就不该来打扰你,让一切都归于平静。”
苏天平终于辞别了我。目送着他匆匆离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经历了这些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他会和春雨走到一起吗?
于是,我轻轻地念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黄昏时分,我又去了一次安息路。
在金色夕阳的笼罩下,我来到安息路边的建筑工地。荒村公寓曾经矗立过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大堆瓦砾,只剩下几块残垣断壁,还倔强地生长在废墟中。废墟里还埋着许多绿色的叶子,那是爬山虎们的尸体,它们很快就会在雨季腐烂掉。
这算是凭吊遗迹吗?至少,我曾在这栋古老的房子住过十天。
安息路13号中的冤魂们,全都和这条路一同安息,你们再也没有机会让别人现了。
夜色已悄然降临了,我离开安息路,坐地铁回家。
在冰冷的地铁站台上,等候着许多忙碌的人们,我在他们中间孤独地站着。当列车呼啸着进站打开车门时,人们丝毫不顾风度地蜂拥而入。我被人们挤在中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面对车窗的位置,有些艰难地呼吸着。
列车飞驰进了黑暗的隧道,在晃动而拥挤的车厢里,我闻着无数奇怪的气味,这时候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的。忽然,我抬起眼睛看着车窗,车厢内的灯光照射到玻璃上,隐隐映出了我的脸庞。在隧道黑暗的背景下,我映在车窗上的脸时隐时现,就像对着一面黑夜中的镜子。在经历了生离死别后,我现自己竟是那样憔悴,只能任由列车带着我狂奔下去。
忽然,车窗里似乎映出了另一张脸在车厢里白色的灯光与车窗外黑暗的隧道之间,那张脸幽幽地浮现了出来,她黑色的长依然披在肩后,一双眼睛闪着淡淡的忧伤,那是“聂小倩”才有的眼神。
列车继续在隧道中飞驰,整个车厢里的人似乎都睡着了,唯独只有我一人,能看到她映在车窗上的脸。然而,我不能回过头去,我只能看着对面的车窗,我知道她就站在我的身后,就像两个人同照着一面镜子。在地下拥挤的车厢内,我们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只要你心底想着我,那你就会看见我
瞬间,我感觉整个城市都寂静了下来只有在这地下的深处,有两道深情的目光,一同穿透忧伤的空气,相会在一面飞奔的镜子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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