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笑鹤忽然倒在地上,杀猪似的翻滚,嚎叫,其状之惨令人不忍睹视。原来刚才江远一脚正中他裤裆,那可是人的致命点,被江远施以如此重创,顿时巨痛无比,不可忍耐。 他抬起脸,江远见到他脸上有两条银线流下来了,路灯映照之下,何等凄楚! 心灰意冷的江远上前踏了一步,陈笑鹤翻身爬起,磕头如捣蒜,求饶道:“求求你,江远!不要再打了,我只有这一条命……” 江远心中一寒,劈手将陈笑鹤提起来,说:“我不会可怜你,懦夫也不可能博得别人的可怜,你要认为自己还是个男子汉,就往我身上打一拳,我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你若打了,我就停手,说到做到。”嘴里说着,又给了陈笑鹤胸口一拳,力量却轻了许多,陈笑鹤没动,兀自捂着伤口呻吟。 江远喝道:“你打不打?” 陈笑鹤恐惧已极,忙说:“打……我打。” 江远放开他,陈笑鹤颤颤地伸出手来,在江远肩上轻轻碰了一下。 江远说:“这算什么?重一些!” 陈笑鹤全身一个激灵,“呼”的一拳打在江远胸口上。江远呼吸一闷,说:“这才像个样子,再打!”陈笑鹤又打了一拳,江远叫他不要停下来,陈笑鹤见江远果然不还手,胆子渐渐大了些,照着江远的胸口,接连打了十几拳。 后来,两个人都坐在了地上,呵呵地喘着粗气。江远看着灯下忽闪忽闪的飘落的雨丝,默默地想着事情。 他不知道陈笑鹤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但这一去,很长时间就再没有来找过他。江远时常会想起陈笑鹤那张迷茫的脸,他的销声匿迹令江远心里十分不安。
《青春的边》九(1)
这几天,文老师没有来上课。有人说他结婚了,这无疑对穆棉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这打击之后所留下的后果,令江远担忧。 江远特别观察了穆棉,这几日她情绪十分低落,双目黯淡无光,头发凌乱的散在额前,给人感觉颓废极了。一天之中,她总有几次趴在桌上,无声地哭泣,谁劝也不理。再不然她就倚窗眺望远方,目光定格在自己与文老师常走的那条小路,那条曾经带给她无限欢乐的小路,嘴角遂浮起笑意。 江远这些日子一直小心与她相处,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什么事得罪了她,她发脾气还不打紧,最教人心慌的是她那似乎永远也流不完的眼泪。 也许是伤心过度,意识恍惚的她在一节体育课上晕倒了,几名同学送她回家。江远在班里发现了她没有带走的随身日记。下意识地翻开,却看到了这样一篇日记—— 今天爸爸回来了,还给我带来了一件礼物——一个胖胖的大狗熊。我什么也没说,乘他下去买菜的时候,又回到屋里大哭了一场。为什么哭呢?爸爸来一次不容易,我应该高兴才是。中午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我们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饭,又找回了往日的感觉。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爸爸妈妈坐在一起还是那样尴尬,彼此尽量避开对方的眼光。我在心里痛喊:不,不要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爸爸才问我:“最近学习怎么样?”我说:“还可以吧,老师说我这次考试进步了。”爸爸笑着说:“嗯,一定要好好学习,棉棉是最聪明的!”我强迫自己和爸爸一起笑,但我知道当时我一定笑得很难看,因为那笑不是发自内心的。此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直到饭吃完,妈妈在收拾碗筷的时候,爸爸才问她:“家里这几天缺钱吗?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妈妈仍是默默地拾掇着东西,爸爸要帮她,她却说:“你去多陪陪棉棉吧,棉棉她想你。”这句话我是在客厅里听到的,字字如针般扎在我心里,不听话的眼泪又涌上来了,我赶紧用袖子狠狠地擦干,我不能让爸爸看到我难过。 爸爸的肩膀很结实很温暖,我靠着爸爸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迷糊中,只听到爸爸反复在我耳边念叨:“你要体谅爸爸,你要体谅爸爸……” 下午我和爸爸去公园玩,本来要拉着妈妈去的,可她说自己头疼不想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和爸爸玩得非常尽兴,说实话,我已很久没有这样愉快过了。出来公园,爸爸问我:“喜欢爸爸带你出来玩吗?”我答非所问地说:“爸爸,以后你一定常来,我和妈妈的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爸爸忽然转过脸去,遥望着远方,好久才回过头,对我说:“是,爸爸一定常来陪棉棉。” 回到家,我问妈妈:“你还爱爸爸吗?”妈妈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快回屋睡觉吧。”我追着问:“妈妈,有没有想过和爸爸复婚?”妈妈突然非常生气,冲我嚷:“想都别想,棉棉,你不懂,他犯了让所有女人都无法饶恕的罪过!”我哭了,我知道妈妈其实还是爱爸爸的,那她为什么不肯原谅爸爸呢?要知道爸爸已经悔改了啊! 第六天晨读的时候,文老师终究来了。他穿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很精神。他迈着大步,走到讲台上,一脸喜气洋洋地说:“同学们,前几天我结婚,今天请大家吃喜糖。” 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欢声一片,文老师笑着从包里捧出一把糖,洒向大家。 江远忧虑地转脸去看穆棉,惊奇地发现她竟然颇为平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视着文老师。 “吃糖吧,很甜的。”文老师走到她桌前,特意在她桌上放了一把糖。 “我不吃,”穆棉目光移向别处,“这糖是苦的。” 说完这句话,她忽地用手捂住脸,双肩剧烈地颤抖,泪水从指缝里挤出来,有的滴湿了衣袖,有的砸在桌上,大颗大颗的。 有好事者见文老师既然都结婚了,便煽动段子勋向穆棉表白,有人还帮他写了情书。段子勋在他人怂恿下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拿了信,请江远帮他提意见。 穆棉: 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孩写信,心里还真有点慌张,其实当你收到这封信时,即使不看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每次走进教室,眼睛里都是你,是你让我感到心灵莫大的震憾,爱告诉我:我不能失去你。 也许我的条件不够好,但我觉得我用上我整颗的心,也足够了,我要用行动证明给你看,这世界上是谁最关心你,是谁为了你甘愿付出一切,尊敬的iss穆,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如果你接受了我,你会惊喜地发现你的选择没有错,我真喜欢你,难道你不想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多一个呵护你、关心你的知己吗? 等待你的佳音! 满怀期待并甘心等待的人:段子勋 江远看完情书,不屑道:“这种东西也叫做情书?真垃圾!” 段子勋将他的生平第一封情书小心地折好,说:“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我帮你写一封?” “算了吧,你文笔忒好,她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 “老兄,这事儿你可得考虑清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文老师那样的既然都能吸引她,我为什么不可以试试呢?”
《青春的边》九(2)
江远一时倒无法接口,他想告诉段子勋别傻了,穆棉不可能对你动心,瞥眼见到段子勋那一副陶醉的神情,知道现在谁劝都已无济于事。他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把段与穆排在一个组,才造成了段子勋今天的情痴神迷。 不出江远所料,穆棉将段子勋给她的情书撕得粉碎,强烈的耻辱感使她花容大怒,转而又说江远没安好心卑鄙无耻,然后长时间不理他。江远晓得穆棉这次是真急了,所以也未敢同她说话。 段子勋收到了穆棉的一张“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的纸条,丝毫没有气馁,第二封情书跟着递出,竟说以后要每天送穆棉回家。当天下午,果见段子勋扶着车子守在校门口,成了一道怪异绝伦的风景。段与穆的事情一时间几乎传遍全校,成了三十三中学生闲时无聊的笑柄。 穆棉又羞又怒,终于把情书交给了贺老师。恰巧贺老师是学校“严抓早恋小组”的组长,这下可有了她施展才华的机会,三天两头的请段子勋去办公室,进行说服教育,并把其母请来,两人对着段子勋轮番轰炸,段子勋自知日后再无面目做人,心灵的最后一扇门也终于闭上,从此沉默寡言,成了一块“木头”。 贺老师还经穆棉了解到,江远上课时常说话,有时甚至唱歌,严重影响周围同学的学习,故而大家都希望能把他调开。结果江远被调到最后一排,连物理课代表也裁了,经历了这件事情,江远一日比一日变得颓唐。 坐在后排的大都是学习没有指望、“混日子”的学生,这是一个被老师们遗忘的角落。在某些老师眼中,这些学生是没有自尊的,可以被随意羞辱,甚至拳脚相加。做学生的,惟有学习优秀才算有了“护身符”,否则你有再多长处也无济于事。 但是江远偏不想做老师、家长眼中所谓的乖孩子,眼下课本上所学的一些知识,在他看来毫无用处,他的骨子里燃烧着躁动的血液,他无法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看上一天书,他不愿意让学校束缚住他,一种得不到自由的郁闷常逼上他心头。坐在后面以后,每天的生活除了盯着康康的背影发呆,就是和一帮“难兄难弟”胡侃乱侃,起哄胡闹,严重破坏纪律,他觉得很开心。
《青春的边》十(1)
三十三中东部有一条小河,早年的时候还很是清澈,河畔青草丛生,绿柳成荫,常有老人拿了钓具来此垂钓,近年来由于人们肆意将垃圾、废物投入其中,致使水质大变,河里的鱼虾等生物相继灭亡,本来干净明澈的小河如今却成了一沟墨绿色的死水,河面终日散发着扑鼻的恶臭,再没有人肯来玩了。 江远却对这处地方产生了兴趣,现在的他每天都要苦闷,尤其到了晚上,望着康康坐在那里安静地学习,强烈的自卑感就把他重重包围起来,他简直要被逼疯。当此时候,他总会拉上段子勋跑去河边某个僻静的所在吸烟消愁。 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他和段子勋双双逃出学校,又来到这条小河边站定。 夜晚这里更显阴森可怕,凄黑异常。除了杂草堆里间或传出的生物的鸣叫外,四周一片死寂。夜风吹着柳条隐隐摆动,树林的深处,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打火机喷出微弱的火苗,烟点着了。他们安静地坐在杨柳树下,看着河面上慢慢流动的浮物,感受到刺骨的寒风一阵阵地吹上脸来。江远深深吐出久憋在胸口的一股闷气,心情的确一下好了许多。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江远可以感到时光正在自己身边悄悄地溜走。 忽闻脚步声响起,有人走近。江远暗暗惊奇这地方此刻除了他和段子勋竟然还有人来。来人是一个和他们年纪相若的男孩,身体剽悍,虎背熊腰,他见到江段二人,也是一怔,继而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江远凑过去,递上一支烟。男孩道谢接过,看见江远胸前的校牌,说:“你们是三十三中的学生啊?初四的吧?我也是,二班的。” 这男孩把烟点上,吐出一个烟圈,说:“大晚上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江远说:“哪有什么事——心里闷得慌呗,就是不想在学校里呆,你不会也和我们一样吧?” “那倒不是,前几天我在外边揍了个人,那小子扬言今晚要灭我,没办法,躲这儿来啦。” “躲过了今天,明天呢?” “那就无所谓了,我这边的兄弟有和那小子的老大相识的,正在想法说开,大不了我请客赔个不是,娘的,谁想到那小子有后台。” 江远与这个叫蒋程的校友盘谈了良久,甚为投机,段子勋始终一言未发。末了,蒋程告诉江远以后有什么“道儿”上的事找他就成。 盯着康康纤瘦的背影,江远不知不觉又出了一天神。 夕阳的余辉从窗口洒进来了。放学之后,班里同学差不多走光,江远兀自一动不动地坐着,他的两只手放在桌上,头垂得很低,眼神里流露出说不尽的忧郁。蓝琦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的日渐消沉一点一滴被她看进眼里,她也很忧郁。 蓝琦轻轻走过去,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来,他抬起头,四目相交,哀感顿生。 “向她表白吧,不然你迟早会疯掉的。” 沉默着,江远向窗外望去。太阳失却了本来耀眼的光芒,慢慢落下。暮蔼渐浓,归鸦阵阵,黑夜又将来临了。 他目视着红日西沉,心里忽然起了一种惜别的感情,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天涯零余者,在望不见尽头的古道上前行。 “谁也没有说你卑微,为什么要贬低自己呢?江远,也许我该重新认识你了,过去的你不是这样子的。” 江远沉默。 蓝琦:“只因为爱上她才令你变得如此自卑吗?你太脆弱了。” 江远苦笑。 蓝琦:“我现在要认真地告诉你,事情不是一点转机也没有,在我与康康的交往中,她从没有流露过轻视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太拘谨了,一个没有勇气说爱的人,永远不会拥有自己心仪的爱情。” 江远:“她真的没有轻视过找?可我从她冷默的眼神里总读出太多无法承受的凄凉。” 蓝琦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整天净乱想什么?不是她亲口所言,你怎能妄断一切?你是个男子汉,应当活得洒脱,心里有什么当着她的面尽管说出来!这般扭扭捏捏成何体统!敞开你的心扉,大胆去说吧!” 江远经她一激,胸中豪气陡盛,道:“真的有希望吗?” 蓝琦:“我不知道,康康在这件事上口封得颇严呐!但如若你一直这般沉默下去,那才是半点盼头都没有呢。” 江远被她一阵疾言快语说得心摇神驰,但冷静下来思量,觉得倘当面表白,终是拿不出这个勇气,便道:“蓝琦,谢谢你的提醒,我想,过一阵子我会给她写一封信的。是的,我豁出去了。” 段子勋推开窗户,窗外的操场是一片欢乐的海洋,那土地上追逐嬉戏的是几百个青春鲜活的生命。人生的初期,何处会有烦恼?何处会有哀愁?虽然再有几个月他们就要面对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但仍不放过这少有的狂欢时刻。 段子勋忧郁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忽而跌出两颗冰冷的泪滴。但他随即用手拭干,没人瞧见他流泪。他近来孤独苦闷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老师的白眼,同学的鄙弃,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唯一的朋友江远,也因为忙于康康的事情,无瑕和他谈心。 他默默无声地度过每一个晨昏。在同学们眼中,他就是个没有思想的怪物。他奇怪自己竟适应了这种生活。心中已不存任何欲望的他,甚至不敢开口,他害怕又遭到同学们的嘲讽,尽管已有多少人因之挨过他的拳头。
《青春的边》十(2)
当然有时他也会感到甜蜜,那是在他自己的梦里。幻境中的他有一张帅气的面孔,也瘦了许多,他成了叱咤风云的人物。当他与穆棉牵手走过校园,他的耳边飞来无数赞美的声音——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女孩多幸福!” 于是他在梦里笑了,笑得猖狂。午夜梦回,凉风吹到了枕边,睡意全无,他望着房内的黑暗,惘怅顿生。无尽的寂寞,仿佛化作万条凶猛的毒蛇,啃噬着他空旷而苍凉的心。他恨自己,恨这郁闷的世界。他用被子裹住头,歇斯底里的喊叫:“穆棉,穆棉……” “快乐都是属于你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望着了的操场,他悄悄这样说了一句,他害怕别人听到。 穆棉! 段子勋本来黯淡的眼神陡然闪耀起来。是的,他看见穆棉了。此刻她正独自漫步在素胶跑道上,眉间像是锁着无限心事。段子勋想她一定又在思念文老师了。他鼻子一酸,刹那间妒火大起,他“砰”地一拳击在墙上,企图用肉体上的痛苦替代精神上的压抑。他不能再看下去,便关上了窗,他的心头长满了凄凉的野草。 教室里此时只有他与另外一个男生杜衡。杜衡是初四上半学期转到这个班的。平常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一门心思只知道学习,因其性格文静,说话细声细气,故而江远等一群男生私下里常叫他“林黛玉”。 这当儿,杜衡正趴在桌上复习地理。抑郁的段子勋默默走到他身后,目光定格在杜衡的手上,继而转到他纤瘦的后背上。 那是多么白皙的一双手啊!怎么世上还有如此水灵的男孩子,他若是个女生也一定俊得很。 段子勋的目光锋芒毕露,他的眼前出现了穆棉,他心仪的穆棉。他不知不觉地把手放在杜衡背上,缓缓抚摩,像小女孩细心抚弄自己的宠物。 杜衡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说:“你干什么?”杜衡的脸生得很嫩,白里透红,确乎与一般小伙子的肌肤不甚相同。 “你真像个女孩。”段子勋慢慢说着,两只手摸上了杜衡的脸庞,嘴角勾起笑意。他捧着杜衡的脑袋,往自己怀中送来。 杜衡恐惧的叫囔,死命地挣脱,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但他的力气显然远逊于段子勋,被他一把搂入怀抱。他感受到段子勋一颗“突突”跳动的心。 “铃……”下课铃声骤然鸣响,段子勋触电似的放开杜衡,黑黑的面颊上起了两朵红云。他低下头,慌恐地说:“对不起,我同你开玩笑呢!”继而逃也似的推门而出,飞奔下楼。同学们这时候纷纷上楼来,看到他惊慌失措的窘态,都大声讪笑起来,但他已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并不知道要上哪儿去,他的心紊乱如麻,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外号:“刚龟,刚龟……”
《青春的边》十一(1)
康康: 你好! 教我从何处说起呢?我平素极少有写信的习惯,委实不知怎么写得令人喜欢。但是康康,我要告诉你,iloveyou!你若此时看了心中不致生出厌恶的感觉,那么下边的这些话,我请你耐着性子看下去吧。 康康,我所怕的,就是你不能了解我,平常在你眼中的我,总是对什么事情也不在乎,玩世不恭,游戏人生,故而你定然觉得我是一个没有责任心、不能给人以安全感、对未来毫无追求的“废物”;可你又知不知道,我的真正的性格,实则是那种外表看似刚强,然而一经遭受一点挫折,便即要悲观失望,内心脆弱之极的类型。这一特点,怕连我的父母也不晓得——或许是因为我伪装忒好的缘故吧。我学习很差,这一点我知道。自从初三开始,空虚苦闷总如影随形地缠伴着我,挥之不去。颓唐了一年,成绩哗哗往下掉,至今我对“物理”、“化学”的概念还模糊不清。这样到了初四,我渐渐选择了破罐子破摔,你时常能听到我在教室里肆无忌惮的狂笑,看见我种种挥霍光阴的举动,发现我多得数不清的“恶习”,老实说,都是我演给你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是喜欢你,当着你的面却总要做出放荡不羁、自暴自弃的表现。因此我说我喜欢你,你肯定在疑我,疑我是玩而不当正经。康康!这正是我做人的吃苦处,也是我的“顽症”,请你不要因为我外在的态度而怀疑我的内心,我心里的的确确是很诚恳的,这真需要你的理解啊。 康康,我喜欢你,并非只是因为你的美貌,我更欣赏的是你安静时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迷人的气质(这点是无人可及的),你的善良的心,你的纯洁的灵魂,你的一切的一切。但我不敢靠近你,同你说话,因为我觉得配不上你,我只是一个坏学生,一个不学无术、受人鄙弃的人。若你觉得我可怜,间或能给我一个微笑,一个眼神,我便也心满意足了——然你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对我,我怎能不心寒?我怎能不痛苦? ——其实,我能够感觉出来,你之所以迟迟不对我表明你心中的感觉,是因为你的善良,你怕我遭到你的拒绝后会伤心,对吧? 我本想就这样,两人互不搭腔一直到毕业,然后各奔东西。可近来我也不晓得什么原因,眼看着毕业在即,心中总含了一种不甘心的想法。我堂堂三尺须眉,岂能认命?康康,你对于我对你的感情,究竟心中持的是什么态度?你若觉得我是一个值得信赖、可以交心的人,我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我,我会“不知疲倦”的等你,我要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若你终究对我没有感情,不要紧,同样告诉我吧,我会默默地走开,这或许也是对我的一种解脱。 最后,我爱你! 祝 快乐 江远上 这是江远给康康的第一封信,也是他生平写给女孩子的第一封情书。对于这封信,他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也算表达了他心中最想说的话。但,也许是他太在乎的缘故,他总认为这封信还不能充分表达他的感情,他的深沉,他的执着。而且在这封信里,他把自己过于软弱化了,他完全可以将这封信改得更好的,可他没有这份耐心。第二天,他就急急地托蓝琦将这封信给康康,他迫切盼望康康给他的回音,那是一个谜,能将他升上天堂,亦可将他打入地狱。 康康收到这封信后,心潮也是起伏难平。长久以来,她就听朋友们说,江远如何如何喜欢她,为了她整日如何如何消沉,这种话每天都会充斥在耳中,而且经常地,她会感到江远灼热的目光从某个地方射来,似乎想要穿透她的心。 她困惘极了。在她的印象里,江远是那种感情外露、热情奔放、大大咧咧甚至诡计多端的人。倘若他是真的喜欢她,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会直接来找她,却又何以总是不闻他的动静呢。对江远感情的真假,她着实无法确定,如果这只是江远“处心积虑”开的一个大玩笑,那到时候局面不知会变得有多尴尬。 但现在不同了,江远的这封信,将她心头的疑云全部打散了,她知道他确是对自己用了真感情,她也很感动于江远的恳切,于是,她在晚饭之前写了一封回信。 江远是在晚自习前接到这封信的。当蓝琦笑吟吟地拿给他并让他买喜糖时,他心里如有一口大钟遽然鸣响,他真不能相信这是康康给他的信。尽管他知道康康一定会对他的问题作出回答。 晚上两节课江远都没上好,心神不定,浮想联翩。他猜测康康信里会写什么内容:是答应?抑或拒绝? 终于捱到放学,江远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从车区推出车子,一路疾驶回家。 温暖的灯光下,他颤颤地取出信,心儿狂跳不已。 江远: 在很多时候,我都想给你写封信,但是思前想后,不知应写什么,因为“喜欢一个人”,至少在“学生时期”,应该是很纯洁的事,不受任何人的阻止,对于我,是更没有权力“拒绝”。 见到你的信以前,我对你是有点误解,与信上写的一样,但我之所以对你不理睬,并非讨厌、厌恶,请你相信这一点。 许多朋友都想知道我对你的看法,甚至是态度,或许你也愿明白,但我搜索记忆,查寻词典,仍旧脑海空空。我不了解你(如同你说的一样),一点儿也不了解,好像一个外星人突然闯入地球一般。读了你的信,我从一个侧面认识了你。当然,除此之外,还很感动,这种感动实在无法用文字表达,请见谅。
《青春的边》十一(2)
可能,你自认为很了解我,但那也许只是你看到的一部分,还有许多你所不知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许多时候你总把艺术与现实混为一体,总认为现实生活就如书中所描绘一般,在我看来,这样并不利于你的成长。 写了一点儿,居然废话连篇,真的对不起。我也不必多说,简单的提两个问题:在我们这个时期,爱情会到来吗?即使它来了,那么它的背后是什么呢? 望你能认真回答,当你给我满意答案时,我也会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答案。 我的态度与你一样认真。望能体会! 康康 江远极力压制自己平心静气地把信读了几遍。信中康康并没有对他作出回答,反而又向他提出了两个问题,这倒是江远始料未及的。 但无论怎样,他用不着再自卑了,从这封信里可以看出,康康并没有原本想象的那样讨厌他,烦他。那口气更像是一个好朋友所出,尤其是信末那几句,令江远怦然心动。 正当他想着为自己这无望的爱情作悼歌时,形势就这样戏剧化的有了转机。 也许春天就要到来了呢! 康康: 不敢相信,你真的给我回信了,并且还回得这么快。我今天晚上便一直暗自高兴,我脑中的哀思与忧闷,也好像一刹那全消失了似的。不论怎么说,你对于我写给你的信,毕竟还是重视的。 你在信中说,“我不了解你,一点也不了解”,“那也许只是你看到的一部分,还有许多你所不知的”,唉,康康,能相互了解,必须得靠两人长期的接触,从而彼此慢慢的认识,慢慢的懂得。可像我们目前的这种状态,我不敢同你讲话,你也难于向我开口,说到彼此的了解,原也甚难。若非我写给你的信,恐怕你仍然延续着对我的那种“误解”,便以你读我的信而言,这其实就是你对我的一种“接触”,只不过我们是纸上交流罢了。你说我“总把艺术与现实混为一体”,不错,我确是一个较为严重的“幻想主义者”,但这只是一时的,大多时候,我对这个世界,还是能够保持清醒。况且,人缺了幻想,就像一口无生命的枯井。所以,幻想也是很重要的——然而话也说回来了,康康,你也并非对我一无所知,就这一点,莫不恰好印证了你对我还是有一些了解吗? 对你提出的问题,老实地讲,我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泰戈尔说过:“爱情不要等到年纪大了,才考虑。早晨的歌声,到中午再听,就显得索然无味。”时下许多学生或为安抚自己心灵中的空虚,或为赶时髦,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便懵懵懂懂地谈起恋爱,一朝感到烦腻了,便抛弃了对方,另寻新欢。这些都算不上是真正的爱情,因为他们不知道,爱情还意味着责任。他们既然未明白这一真谛,自然也就承担不了这份责任。这个时期爱情究竟会不会来呢?我总认为它会的,我觉得,谈感情不应受到年龄的限制,未来的事情,谁都不好说,难道就一定会分散吗?大人之间有的不也这样吗? 我曾冷静地想过无数个夜晚,我相信我对你的感情,绝非出于一时的冲动,这是一个长期酝酿的过程。在对你暗恋的这些日子里,我深切体会了爱情给人带来的各种苦恼。所以,康康,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这颗白热的真心! 说到这里,也许你已明白,是的,爱情(我对于你的)背后仍然是深深的感情!是一派执迷不悟的天真!我只求你能幸福快乐,能够知道我在爱你,两个人……两个人能够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永远,永远地…… 江远上 这一夜江远心乱如麻,却又极想把信写得令康康满意。劳神苦思熬到十二点,终于写成,他急欲知道结果,下午一放学就问蓝琦康康的反应。 蓝琦道:“我也问过她了,可她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怎么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她让我以后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了。” 江远搔首难解,自言自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的回答令她不能满意吗?” “你也别想这么多,她需要时间考虑,兴许明天她又会给你一封信呢。你猴急什么?” 江远也觉这样速度忒快,人家总有一个考虑的过程吧?想到这一点,心也稳下不少。 可是,一连过去几天,康康那里仍是没有动静。她同往常一样,上学回家,独来独往,无任何变化。江远心焦如焚,催蓝琦去问。蓝琦灰着脸回来,说:“她总逃避我的问题,被我追问的紧了,竟有些动怒,还吼我‘你怎么这样无聊!” 江远大受刺激,转身就走,嘴里念叨:“她终于拒绝我了!她终于拒绝我了!”蓝琦一把拉住他,说:“你没事吧?”江远撑开她,如颠如狂地疾走。 几天之前,他还心存幻想,想象着康康能够感动于他的一片赤诚,然而如今,她对他又是不理不睬了。 康康是怎样想的呢?实际上,对于江远回给她的信,她是很满意的,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感情浓烈的男孩儿。在她寂寞的世界里,她也渴望能有一个肩膀宽厚的人陪她走过一段人生旅程,而深情的江远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她不能够。 她只是一个初中生,又近中考,她清醒地知道这个时候早恋对她的学习是一种很大的冲击,甚至可能会毁了她四年辛勤的努力,并且她无法确定,江远对她的爱(姑且称为爱罢)能持续多久,她早就听人说过,江远人很花的,今天他可以向自己发出一封又一封的诚挚的情书,明天难道他不可以对别的女生如此吗?一个接一个的顾虑,令她踌躇不绝,苦恼万分。
《青春的边》十一(3)
前途呦……感情呦……
《青春的边》十二(1)
康康冷默的态度,令江远跌入自卑的万丈深渊,他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她。难过、失望,让他一天天的消沉。康康占据了他整个的心灵,每天的凝视、思念使他度日如年。蓝琦劝他放弃这份感情,振奋起来,认真投入到学习中去。 江远也想这样,但他不能做得斩钉截铁,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女孩这般眷恋,纵使他有再大的挥刀斩情丝的决心,然而只消一见康康的面,那些决心又倾刻间灰飞烟灭。他觉得自己懦弱得像个情奴。 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这天下午,他情绪莫名的恶劣,胸口憋着一股郁闷之气,下楼的时候恰巧遇见八班的胖子王可在楼道里搔扰女同学,当时他气就来了,骂:“死胖子,你也算个人?”王可哪里能忍?转过身问:“小子,你骂谁?” “骂你。”江远瞪他。 王可说:“你是混哪的?找揍是吗?”跟着上前几步,照着江远胸口就是一拳。 于是两人打了起来。 别看那王可一身肥瞟,力气儿却小得很,江远天天跑步,打篮球,身体强壮如牛,几个回合,王可便被江远顺势按在地上。 江远扇他嘴巴,扇一下,叫一声:“我看你还能个熊!”后来拥上一群同学,把二人拉开了。那王可抚着被揍红的胖脸,指着江远恶狠狠地说:“江远,你小子等着,我总要报这个仇!”江远不示弱:“试试看。” 当天晚上,江远正坐着发呆,就听见有人喊:“江远,外边有人找!” 江远出来,见外面并没有人,刚欲转身,倏听楼道里有一个声音:“喂,你下来!” 暗淡的光线下,他看见了王可,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瘦高个儿男孩。江远却不认识他。 那男孩向江远挥了挥手,示意江远下来,江远想:你让我下来我就下来?便伸出两根手指挑了挑,意思是你上来。男孩与王可几步上了楼,两人的目光同刀子似的在江远身上游荡。“狂得很呢——你!”男孩说。江远刚要开口说话,忽觉得肩上一麻,没料到男孩动手这么快。 王可以为有了靠山,狐假虎威道:“我早说过你小心着点,怎么样,挨揍了吧?” “唉呦!” 那男孩叫了一声,捂着脸倒退几步。江远一拳得手,随即向前揪王可衣领。他实在受不了这副嘴脸。 王可惊怒交俱,向旁闪躲,男孩这时候猱身扑上,双手抓住江远头发。这下他可失了算,江远是个平头,头发最长不过三厘米,男孩还未抓稳,江远就已强行转过身,挥臂又是一拳,拳锋擦对方鼻梁而过。 此刻一旁早聚了许多学生,见两人愈打愈狠,几个胆大的男生上前拉开了两人。那男孩吃了不少亏,脸上全是汗,边捋头发,边向地上吐了口痰:“你有种,咱这事儿没完!妈的!” 江远不甘示弱,也恶狠狠地回击道:“操——谁怕谁?”忽觉人群里有人拽自己的胳膊,定睛一看,竟是在校外小河边上结识的烟友蒋程。 他把江远拉到厕所里,先掏出一支烟递给江远,说:“稳稳情绪。”江远从不敢在学校里吸烟,只是不接,蒋程自己点上吸了,说:“你疯了,出手这么狠,若是没人将你们分开,这事儿肯定得闹大。” 江远摸着身上受创的部位,愤然道:“他们欺人太甚!” 蒋程说:“这种人平常刁蛮霸道惯了,只要他没怎么过分得罪你,你忍忍就过去了。同你打架的叫刘少,三班的,也是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