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车啦!是是……”
“妈的!”狠狠挂断电话後,我骂了一句,嘴里的口香糖嚼得唾沫飞溅。
“好了,在这里签个字!”同样不耐烦的值夜人拿来登记薄。我掏出随身的圆珠笔,在其所指的空格里写上这套装束主人的名字──陈大金,好在这几个字我都认识。
然後抱起那只沈重的纸箱朝电梯方向走去……
“嘿!”
身後传来一声大喝,我停下脚步。
“走员工电梯啦!”
“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情况,不值得松口气。
坐电梯一直到距顶层倒数第二的楼层,寻著闭路电视的盲点,我绕个圈进入旁边的备用楼梯,打开扫描仪包装箱,取出後来在那家24小时店户外设备区买到登山安全带,穿在身上从同一地点“征用”来的工作装外面。
拿出十字弓和尾端结有动力绳的伞锚,把剩余工具全数装入背囊并背上後,我握上十字弓将多余的绳子挂在脖子上飞奔去了顶楼,撬开门锁,来到天台。
目标就在对面的大楼里。
明天上午十点,香港索斯比拍卖行将在这座超豪华酒店的会议厅举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其中最为人所关注的拍卖品便是顾星语的母亲,香港名媛梁月玲女士的遗物《菊石戏猫图》──一度失传的明代古画。
妈的!兜了个大圈子!该死的变态!
看来bailey的委托人就是得到这个消息,并深知自己出价不起才请他出手的──贪婪是我们的守护神。本来易如反掌的划算买卖却给我带来出其不意的大麻烦──该死,早知道那几天就把手机关了!
伞锚从轻巧的horton探索者十字弓上射出,带著其後的红色绳索仿佛一条飞驰而出的长蛇,穿梭於夜空。当它通过对面楼顶的天台爬梯,最终撞在後面的墙上後,伞形前端顺利张开,牢牢卡在结实的金属横栏之间。
尽力拉紧绳索,估出下面所需的长度,我掏出匕首将之切断──cails
cutlery的招牌产品锋利得令人来不及赞叹──用一个双套结将这头固定在身後的爬梯上。确定好滑轮和身上的安全带,我站到楼顶的栏杆上,短促地吐口气,飞身而出──耳边的风声刮得让人听不到心跳。
借助两栋楼之间的落差,不到五秒便到达了彼端。进展促使我加快了行动步伐,割断伞锚尾端的绳索後,将剩下的动力绳再结到锚尾,提著它和被割断的绳子走向天台边缘。
我把作废的那段用力抛了出去,系在对面大楼的绳子,在风的吹拂中坠下,搭落在距离顶楼三分之一的位置,很难被人从外观上察觉。然後放下惹眼的十字弓,我走到另一面,找到举办拍卖会的展厅上方的垂直对点,将伞锚钩在天台栏杆上再打一个真正起固定作用的双套结,算出所需的长度用一个称人结连接身上的安全带。
预备,下降。
该酒店位於港岛最繁荣的中环地区,背後可以俯视整个维多利亚港,没有任何高楼阻挡,不怕招来意外的观众。唯一的顾虑就是客房带阳台的设计,不过现在看来,暂时没人有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站出来吹风的浪漫心情。
拍卖会场离顶层只有三楼,条件对我有利到了极点,除了玻璃比较结实砸开它费了点劲外,几乎没什麽可抱怨的。快速扯掉粘在满碎玻璃的汽车安全膜,把用玻璃刀确定的边缘用胶袋封好,避免划伤留下点dna之类。入口大小刚好,我翻转过身,背朝里通过进去,顺利著陆後便解开身上的绳结。
干燥的空气,古怪的毛织地毯味──我的第一个动作是皱起鼻子。
然後才打开手电草草照射一番,确认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展示厅无疑。按照惯例,拍卖品将在竞买前摆放在这里供所有潜在买家欣赏鉴定;同时,这里也是整个拍卖环节里保安系统最严密的一环。
就像一出通俗的舞台剧,主角总是位於最显眼的位置。刚才手电一晃,我已经辨认出目标所在的位置──大厅中间的巨大玻璃罩里。
没有额外的光线,手电的小光团从那古老脆弱的表面上掠过,显得一切更加神秘莫测,我的鉴赏情怀因而不合时宜地涌了上来。五百年前的即兴创作,虽然画家真正想要表现的是那丛形态优美的菊花,但一般人的视线往往被下面那只慵懒而卧的花猫所吸引──“猫猫画”,我想起顾星语对它的昵称,不由得会心一笑。
玻璃罩下方的密码按键提示了我工作的重点──嗨,老朋友!
没有方便的接触式解码器,只好用原始点的办法。我找到屋子里支撑那台精密仪器的电源开关,咬著手电,用螺丝起子使它的内部暴露出来。拿出鳄鱼夹和一台实验室用的电流表,按照需要的路线接好。用匕首拨开电线胶皮,先夹上一个夹子,然後在不远的一端又拨开一部份,一手拿好钳子一手是鳄鱼夹──一、二、三!
电流表的指针飞快转了一个极大的幅度,几乎同时,我回头看到电子密码锁的红色灯光消失了。
一分锺。
拿出钩针撬开那个形同虚设的普通门锁,打开玻璃门,将猎物从它被固定的位置上解放,飞快卷起,合上门後奔至电源处,以同样的精准度将已经那个毫无意义的高级保全设备恢复──电流表的质量比我预计的要好,就是有些烫手,隔著真皮手套都能感觉到。
脱身当然是越快越好。
收拾好工具和战利品後,我重新系好绳子,从进来的地方再钻出去,顺利降落到刚才选好的位於十一楼的一间客房阳台上。半开的落地窗表明屋里住著客人,但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也昭示著他/她不会介意我的闯入。
这是一间双人套房,睡在那张een
size床上的却只有一位女士。薄薄的被单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随著呼吸发生著诱人的起伏,夜风搅动起屋里一股沁人的香水味。
可惜我不是采花大盗。悄然走出卧室後,我在客厅里迅速脱去身上的安全带和工作装,把它们统统塞进背囊,只拿出古画和那叠准备好的四开大画报将它裹在中间。
装满作案工具的背囊被塞进空荡荡的酒柜里。我站直背,整理好身上的高级西装──还是借来的那套──凭感觉弄一下发型,把裹好的画报夹在胳膊底下,走到房间门口;隔著纸巾拧开把手,拉开──
板著脸在闭路电视的关注下走了出去。
剩下的过程也是一顺到底,除了在电梯里遇上一群鸡尾酒会归来的狂欢分子。有个完全被酒精控制的女孩一个劲地往我身上靠,甚至试图搂抱;让我直担心会被她碰到那把和匕首一起别在後腰的glock
17──真是多此一举,下次我将恢复不用枪支的优良传统。
走出酒店大门时,不期然看到对面的大型写字楼里,值班保安正因为一名送货员的迟迟不下楼而焦急地频频看表。我抱歉地叹口气,绕著酒店转过街角,香槟色的holden如期停在那里。
“机票跟护照。”
刚坐进车里,裴彻文把一叠东西递到我眼皮底下,附带一个简明扼要地注解;紧接著就是踩油门──绝无拖延。
“多谢!”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这样的性格了。
机票是早上五点的,降落地点是巴黎──紧急情况下没得挑了。护照上的身份是英国人tedbeckha──做这东西的人真有娱乐精神。
把逃亡法宝收进西装内袋里,我伸手从後面拎来之前备好的行李袋,将得手的战利品与那堆商务旅行必需品挤在一起;然後抽出腰後的手枪递还给主人──
“留个联系方式,回去後把其他装备的钱还给你。”干这行就是工具耗得快。
“不必了,有人会问你要的。”
很快明白他指的是谁,我不以为然地皱起眉毛:“不,还是你留吧!”──我不想被那家夥敲竹杠!
一个几乎的轻不可闻的笑声:“不,我不会问你要的……他欠我的何止这些。”
忽然间,我不再发言了:这语气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原来这就是某人所谓的“不良记录”!
忍不住小心翼翼转眼看了过去……
裴彻文的嘴角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衬著仪表盘上的冷色光芒。(地球另一端的ab打个冷战。)
tedbeckha,著名帅哥beckha的老爹。
免责声明:以上系无实践依据的危险活动,切勿模仿!一切後果,桃子拒不负责!(也就是说,不管你是偷到了什麽或造成了什麽事故,全都不关桃子的事……=
=)
20
iwannabefotten,andidon’twannabereded……(我想被遗忘,我不想被提醒……)
“我的天……”
爆炸而起的音响声把我从梦境中轰了出来,无情却不冷酷,简直热火朝天。
“抱歉!”随著音量的降低,一个轻快柔和的声音响起,“吓著你了?”然後是一缕热气吹在耳边,带著微弱的香水味。
“宝贝,把那该死的音乐关了好吗?”噪音令我不解风情地把脸转到一边,折起枕头掩住耳朵。
一声失望的叹息。感觉到对方离开,我慢慢恢复成仰躺,看到一个身穿深蓝色内裤和白色背心的身影正小跑过去,关掉嘈杂不堪的音响。
“原来你也有他们的唱片,我还以为你只听dido和annielennox呢!”女孩从cd机里取出那张吵死人的光盘,俏皮地笑著冲我一扬。
“偶尔也追一下潮流。”我撑起来,倚靠在枕头里,两根指头按在右边太阳|岤使劲揉。阳光从背後的窗户进入,反射在雪白的墙上,照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才不是潮流呢!”她把cd装好後朝我走来,再次拥抱上我,“他们是天才……不,casabncas是天才!”却用极其崇拜语调称赞另一个男人。
“嗯,天才。”我心不在焉地附和:女孩们都怎麽了?
“joey,”她捧著我的脸,使我与她面对,圆溜溜的灰眼睛眯成猫样:“你在嫉妒!”
我发出不以为然的嗤笑,抱住她吻一下那毛蓬蓬的金发,食指伸进去打卷取乐。女孩於是不再就此问题与我纠结,撒娇地躺在我怀里,头枕在肩头重温起数小时前的亲密。
“哇,你还在学中文呐?!”她不知怎麽摸到了那本被我放在枕头下的汉英词典,嚷的那声我还以为她见到蟑螂了。
“心血来潮。”我看过去一眼,轻描淡写道。
“你真厉害!”女孩捧著那本红色的厚实小册子仰躺下来。“我连法语都学不好!”
“我也是。”
“这些字好酷……”她的语气充满虔诚。“你能给我写几个在身上吗?!”
“呃?”
我坐直起来。对方则离开我站到床边,兴奋地撩开背心露出光洁饱满的腹部──
“写最浪漫的词!”细长的食指在肚脐下方,充满诱惑地划著圈,“天呐,我等不及了!”她说著,甚至还蹦了一下。
“嗯……稍等。”我从丢在地上的夹克衫里掏出钢笔,摘下笔帽,上半身倾斜过去,正好够上高大的荷兰女孩所指的位置。
“!!”虽然小心翼翼,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刺痛。
“坚强点!”我拍拍她厚实的臀部,微笑抬头给予勉励。
不到一分锺,一个简短的句子被不那麽工整地书写在女孩白皙剔透的皮肤上──那是曾经出现在我额头上的三个字。
“那是什麽意思?”她低下头,充满期待地看著。
“最不可思议的浪漫句子。”我盖上钢笔,揽过她的腰,朝文字上方的肚脐部位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这可爱的家夥!”伴随这宠溺的话语,我被推倒回床上。
女孩却没有继续调情的意思。看一眼其身後音响上的时间显示後,她匆匆收拾起地上的衣物穿好。“好了,我该走了,下午还有换班!”眯起眼,甜美地笑著对我道别:“记得给我打电话!”
“当然,小甜心……”我冲她弯了弯手指。
利落的关门声。jessicavan
six第三次走出了这所位於咖啡馆楼上的破烂小公寓,回去做她在百货公司化妆品柜台前的工作。我们是在不远处的酒吧里相识,两小时後她跟我一起走进这里,并在第二天早上留下了电话号码。
金发、高挑、甜美,除去喜欢不请自便的翻箱倒柜(她称之为“打扫”),jessica算是个相当优质的漂亮女孩。她从满屋的艺术类书籍和杂志、谈吐不俗、以及从不工作(只是她没看到而已)这几点,主观地认定我是一名家产殷实、旅行中的艺术家──这女孩显然不知道艺术家们从不关心自己的行业和同行们这一事实。因此即便被看到我锁在贮藏间里的工作装备,她也只能判断出我是一位既爱好艺术又喜欢户外探险的浪荡富家子而已。
综合下来,我对她的出现相当满意。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越过头顶照上了我的膝盖。位於一旁的那盒cd发射出刺眼的光,我下意识地弯腰过去将它捡起。
红蓝黄黑组成的封面画颇具蒙德里安的构成主义风格──“rooonfire”(火烤上的房间),潜意识让我买了“the
strokes”的这张所谓最出色的专辑(唱片店夥计语)。被主唱扯破嗓子的歌声和酷似报警铃的吉他节奏摧残了一小时後,我再也没有将它放入过cd播放器。
时尚对我从来不友好。
不禁想起了某个对我推荐它的人:凌乱的短发、描黑的眼眶、猫一样若即若离的依赖感──kate,顾星语,毋庸置疑的时尚宠儿。我甚至看了她说的那个电影明星──ashton
kutcher──演的一部电影,两个冒失鬼找车的故事。她说的很对,除了发型我跟那个白痴一点都不像!
刚放下cd的手又碰到了今天让我的临时女友感兴趣的另一件东西──词典。不自觉地翻开它,心情变得不如刚才清澈了。
时隔多年,我又提起了学习第二母语文字的兴趣,原因我不想承认,可又时时提醒著我──就在每次我翻开这本小册子时。
jaskoo,那张被我充作书签的医疗卡背後印著这个名字,凸出的新罗马字体令它们的存在无比刺眼。
我是在提醒自己什麽吗?那家夥竟敢那样……
妈的,为什麽要让自己想起来,又不是自虐狂!
我闭紧双眼屏住气,一扯将它从书页中取下,往後狠狠抛入窗外的运河中。
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我想被遗忘,我不想被提醒……刚才那歌的词写得还算不错。
洗过澡收拾一下,吃顿自制的早餐,我又回到如常的神情气爽。於是按照近期的惯例,下楼坐在挂著“正宗意大利卡布奇诺”招牌的咖啡馆里,喝一杯不那麽正宗的招牌咖啡──老板是世居的本地人──不过口味倒是意外地好。
室内播放的是悠扬的萨克斯风演奏,进一步舒缓著我的情绪。阿姆斯特丹有全欧洲最美的街巷风景,同时也是大量珍贵艺术品的停放地,其中不少都是我个人极其喜爱的。每个礼拜我都会抽空去某个画廊或博物馆欣赏它们,顺便了解一下最新的保全系统运作情况。
享受美好闲暇的同时,我拿出手机开始例行的察看。自从上次把到手的货转交给他後,bailey那家夥就像蒸发了似的杳无音讯。唯一的一次“现身”是两个礼拜前银行发来邮件,转告我账户里增加了四十万英镑──才四十万!这个贪心鬼几乎足不出户就拿走酬劳的三分之一,而我却付出的代价却是挨子弹和……算了,别想那事。
新手机的运作很快,刚点进去就看到了三个垃圾广告(这些家夥真比国际刑警还难缠!)以及一封地址为rcuryxxxxx的邮件。
我下意识地端起咖啡杯小啜一口,掩饰自己的笑意:这麽快就有业务了吗?这时节,占有欲强的富翁可真不少啊!
蒙德里安,peitondrian,20世纪初荷兰著名画家,构成主义之代表。
ashtonkutcher的成名电影,“dude,where’sycar?”(老兄,我车呢?),其实是部满不错的青春喜剧。
即本章开头那首歌,“whateverhappened?”(发生过什麽?),出自“thestrokes”的第二张专辑“rooon
fire”;juliancasabncas是该乐队主唱。
21
威廉·霍加斯的名字代表了英格兰本土艺术融入国际潮流的开端,其所创作的油画是不列颠艺术史上的瑰宝。在此之前,这个愤世嫉俗的理性主义者还是当时(十八世纪)小有名望的版画家。事实上在那个时代,他在这一通俗艺术领域上获得的认可,超过他所追崇的“以画载道”的清教徒式理想。
作为霍加斯的版画代表作,《浪子的生涯》用八个画面讲述了一个因为老爸死得早而缺乏约束的富家子,怎样挥霍无度、怎样坑蒙拐骗、怎样像狗一样死在疯人院的说教故事。(放荡、懒惰、犯罪、灭亡──得出这一系列感想的我不禁打个寒战。)
这套不讨人喜欢的版画最早版本可追溯到1735年,霍加斯本人印制出版,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但是……
二十万英镑的出手价?
我不禁乍舌。
怎麽说呢?不管有多古老珍稀,那也是八张两百多年前的复制连环画而已,伦敦最坑人的拍卖行也开不出超过十五万镑的底价。拿这个价钱我都可以去伦敦的某家博物馆,为对方偷一幅同母题的油画了。看来那位“康沃尔郡老绅士”不但求爱若渴,而且不懂行情,更是被中介人chabers律师那张巧嘴哄得神魂颠倒了!
东西虽便宜,可要弄它到手却并不比其他任务简单多少。该版画目前的拥有者是美国驻马其顿大使,gordon
wiln,一个出身清教徒世家的富有政客。当然,wiln先生及家人现正在斯科普里履行美国总统任命给他的职责,而我需要的东西,则稳妥地安置在他位於芝加哥远郊的林间别墅里。
像所有世家子弟那样,wiln先生爱好收藏古董和艺术品,且眼光不俗。他将多年经营下来的成果集中在那栋本身就是艺术典范的住宅里:简练的线条,主体是优美的米黄|色,用作装饰的构件少之又少──典型的f·l·莱特早期风格,他是建筑史上第一个把居住者的需要提高到设计出发点的人。
我放下手里的leicatrovid
br双筒望远镜,满怀敬意地叹口气,取下嘴角的铅笔,在膝头的蓝图上标出每个可出入路径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入主名宅的人士都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私人城堡的图纸被公布在建筑类网站上供人观摩,马桶和浴缸的安置都不会错过。
当然,卫生设备不是我关住的重点,令我最感兴趣的安全设施却不是网上可以下载到的。虽然一年也来这里住不上几天,但考虑到这所房子里里外外的贵重性,wiln先生在保全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首先,他在主宅外围墙头绕上一圈电网──出於美观考虑,它们被布置得纤细而单薄,但其间上万伏的高压不会比监狱高墙上的逊色。接下来,屋子由一对年长的园丁夫妇常年看守照料,两名壮硕的私家警卫轮班驻守大门,还有一头活泼好动的黑色纽芬兰犬随时巡逻。
看来问题还挺复杂的。但通过数日的观察,我发现像大部分更年期妇女一样,园丁夫人有轻微的失眠症,安定片是她的良伴益友;她的丈夫则喜欢每晚临睡前小饮一杯白兰地;其中一位警卫先生最近沈迷於网络se情;他的搭档爱犬则是superdawg热狗的忠实簇拥。
所有这些都记录在了我的工作笔记里,然後没多久,它们的旁边就有蓝色铅笔写的对应之道。
黯淡的上弦月,凄厉的猫头鹰叫,幽黑的树林,鬼怪般的枝干。都市的人总将它们与粗糙的恐怖片联系起来,却忘了我们的祖先千万年来都在这样的夜晚安然入睡。
把车停在距离工作地半英里的一簇灌木丛里後,我背上装备步行来到那棵精挑细选的大银白杨下。柳科植物粗糙且结实的树干为攀爬提供助力,不到五分锺我便到达了预定的高度,安稳地坐在那处牢固的树杈上。
摘下背後的十字弓,打开背囊,取出结上绳索的伞锚安在弩机上。通过axi-kite夜视瞄准镜清晰可见一百五十米外的屋顶排水管,镖靶就是它与墙之间三寸不到的缝隙。
扣动扳机的刹那,灰色的长绳飞窜而出,搅动著周围静谧的空气,一股正值花期的浓郁野蔷薇香不期然钻入鼻腔──是好兆头吗?我翘起一边嘴角。
固定於另一端的高度是二十二英尺,我所在的树杈距地约四十英尺。除去体重带给动力绳的延展空间,待会儿的最小离地高度将不低过十四英尺左右,而电网的高度是十二英尺。
这只是估算。因此在抓著滑轮踏离脚下的支撑点的瞬间,我深吸一口气,全身紧缩在一起,抱著怀里的背囊像怀抱幼仔的无尾熊那样丝毫不敢伸展肢体。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闭上眼睛,通过电网後,必须在撞上建筑物之前落地。计算得过於紧凑,简直像擦著那致命的铁丝过去的,当我终於抱著背囊打滚落在那片刚修剪过不久的草坪上时,居然因为满身的疼痛感而欣喜异常。
算是不小的震动,但不会有人察觉。园丁夫妇借助了各自服用的化学品安然深睡。如果没打瞌睡,那麽警卫先生应该正对著电脑“酣战”──我在他那个名为“德州小马”的id下存入的金额足够他爽到明天中午,如果他有那个能力的话。至於纽芬兰犬,本人在今天开车“路过”时“不小心洒落”的superdawg热狗里所添加的配料,带给它的将不仅是胃口的饱满,还有不惧惊扰的睡眠。
一般说来,私人住宅内部是不太可能安装闭路电视的,之前在远望门房的电脑屏幕时也没看到类似的画面。所以我只把领子拉高,大致遮住脸的下半部来点心理保障,然後便揭起起居室的小窗钻了进去。
版画被放置在位於一楼的吸烟室里,距离那对守屋夫妇的卧室不远。即使信心十足我也尽量保持小心,不让陈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异响。
进入那间屋子并将门掩回去後,我打开手电筒,确认猎物的具体方位。这是间八角形的小屋子,八幅版画按照顺序被保守均匀地安置在每面墙上。想象那些富豪和政客们在这里叼著雪茄谈天说地,却被这组残酷的告诫故事所包围──多符合霍加斯谴责原理的画面。
可惜以後都不太可能出现了(除非谁出钱请我或别人把它们“弄”回来)。惋惜地吹口气,我取出玻璃刀利落地划开外层,一个接一个收集起下面贵重的纸片──总共三分锺,老实说,手劲有些吃不消。
全部到手後,我把它们装好收纳入背囊後打开房门,按原路脱身──吸烟室的开窗太小,以我的个头是出不去的。
当我来到宽敞的客厅,蓦然发现刚才那间起居室的大门居然敞开著!
不可能!刚才明明将它关上了的!
会不会是风……不,今晚没有风,所以我才选择这时动手。
胸腔里一股莫名的慌乱。
该死的,别胡思乱想!横下心,我把衣领再提高些,拉下绒线帽盖住眉毛,几簇前发被压了下来挡住了部分视线。经历过一些挫折後,我的信心似乎不如以前了,我好像回到八年前第一次在街上偷钱包……不,比那还早,是十几年前从妈妈的衣柜里偷零钱的心情──慌乱、窃喜以及恐惧。
奇怪的是,我一直希望能被她发现。
等我从昏乱的回忆中乍醒过来,全身已经被挂落下来的尼龙网困住,惊慌让我干脆绊倒在地。
身体撞在地毯上发出沈闷的声响,四五对脚步声赶了过来,与此同时,整个屋子……不,全世界都亮了起来。
“欢迎归来,蜘蛛侠。”
那声音,熟悉得令我切齿。
威廉·霍加斯,williahogarth,18世纪英国画家,代表作《浪子的生涯》(arake’s
progress)组画,分别有版画和油画两种版本,油画版本现藏於伦敦johnane爵士博物馆。
弗兰克·劳埃德·莱特,franklloydwright,20世纪初美国建筑大师。
22
伴随著若有若无的节奏,指尖在暗褐色的清漆桦木扶手上敲击著,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响。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自由控制的几个肢体动作之一──当双手双腿都被分开捆在椅子的扶手和腿上时。我觉得自己就像在坐电椅,如果脑袋也被固定住就更像了。
至少审判是逃不掉的,在这间昏暗的书房里,伴随著摇曳的烛光。那位自封的“法官”大人刚刚推门而入,穿著简练的白衬衫和深灰色长裤,没有假发套;兴致勃勃地拿了瓶香槟和酒杯朝我走来──
“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幸福。”
“闭嘴。”我毫不迟疑地反驳。
“哼。”顾宇铭不以为然地摇头冷笑,把酒具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抱歉,现在不是你说了算。”回头轻蔑地看我一眼。
我在心里骂了句难听的话,双手用力握在扶手上。对方在圆桌前专心地拧著瓶口的铁丝,很快砰的一声响起,一串白沫自他手中涌起,闭塞的房间里酒香四溢。
等到泡沫稍退後,那家夥悠然地倒了一杯,端到面前嗅一下,嘴角是惬意的微笑。
他以为自己在庆祝吗?!我又骂了句更下流的。(jk:抓住老婆了,当然要开香槟庆祝!)
“不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吗?”咽下小啜的第一口酒後,某人貌似不经意地说。
我把脸转向一边,甚至懒得翻白眼。
“遗憾,”一个虚伪的笑容。“我以为你至少会关心一下我的出现呢!”
“哦,”我垮下眼皮,让自己听上去漫不经心:“你他妈的怎麽在这里?”
顾宇铭抬头一望,抿著嘴像在忍耐什麽,“去掉那三个不文雅的字,我很乐意回答你。”端著酒杯朝我逼近,微笑依旧:“大使先生是我母亲的现任丈夫。”
母亲!wiln夫人?redith
wiln?!头脑中浮现起那个被我闪电般略过的女人(我对年长的女士兴趣不大),美丽、高贵……反正就是那些形容贵妇的辞藻。只有一点稍微深刻了我对她记忆──眼睛,狡兽般的深邃,温柔的形状,危险的光芒。
就像现在我面对的这一双──他这道把我摆得够呛!
“那委托人呢?”──反正都开始了,那就干脆点吧!
对方眯起眼,一副“问得好”的神情:“hailton爵士是家母旧识,他同意用自己的名字参与此次游戏,并将在事成之後获赠那组版画──就是你刚到手的那八张纸。”
游戏?我叹气苦笑:“这麽说一切都是你布下的陷阱咯?”
“你要这麽说也可以,”他抬抬眉毛貌似有些无所谓,“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这种见面方式。”仰头又饮了一口香槟。
谁他妈的想见你!我稍微咬住嘴唇,脚趾紧扣住鞋底。
“为什麽?”
话一出口我就後悔了。该死!只好看著正中下怀的某人得意地朝我弯下腰,双臂压著我的手腕支撑在扶手上……
“没人可以偷了我的东西却一走了之。”
吹在嘴唇上的热气,香槟和古龙水的混合气味。
“shit!”一团怒火突然腾了起来。“这话跟那委托人说去!我不过是个工具,只要出得起价我照样可以替你弄回来!”
“那是我们後面要谈的内容,”距离稍稍拉开,笑容令他的嘴唇薄得发亮。“现在,我们来喝香槟。”
“多谢,心领了!”我又可以坦然地瞪眼了。
“我是认真的。”他居然孩子气地皱了皱眉毛。
“好吧,多谢好意,我……shit……”
泡沫在皮肤上接连地炸开,造成微弱的刺激感,浓郁的芬芳侵入鼻孔,掠夺了它对其他分子的感知力。更严重的,它浇灭了我的思考能力,即使只有很短的一瞬间。
有什麽微热的东西舔舐著我脸上的液体,分不清来自左右哪边,抑或同时发生?我甚至不敢确定是由我面前这个男人发出的。
心跳紊乱。呼吸紊乱。思维紊乱。一切都乱七八糟。
“樱桃、奶油、黑加仑……还有泥土。”他捧著我的脸,声音仿佛来自身体之外。“知道这味道像什麽吗?”
打翻的冰淇淋蛋糕?我在心里回答,却明知这不是我想说的话。
顾宇铭眨了下眼,目光像经过一次锤炼:“acaln,十八年。”
胸口一股翻江倒海般的倾覆感,我很快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记得我们上次分手前在做什麽吗?”
“那只是为了摆脱你!”
“真的吗?”不以为然地眯起眼,危险地逼近,“其实只要下药就可以了吧?”耳畔的湿热感:“那个……有必要吗?”
“你想说什麽?!”虽然起不了什麽作用,我还是奋力挣动起来,整个扶手椅被我摇晃得险些翻倒。
“冷静点!”伴随喝令,一股不容抵制的力量按在肩膀,迫使我停下徒劳的发泄。
顾宇铭抖著肩膀嗤笑一声,刚才的强硬转瞬即逝:“暴躁的小老虎!”
“你他妈的说……唔?!”
刚才还若即若离的气息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感官,铺天盖地般不容反驳,连个判断的刹那都没有。另一个人控制了一切,丝毫不留余地,他抱紧我的头,手指缠入头发里,舌头肆虐著我的口腔。
与此同时我却丝毫不能发出有用的反抗。恼怒令我将报复的全部力量投入到某点上,我迎了上去,用牙齿咬他的嘴唇,衔住它们,将舌头抵过去。终於演变成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少量的血渗了出来,加强了兴奋感……直到彼此都弹尽粮绝。
“呼……呼……”
我们喘息著,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凝视彼此,像两头对峙中的疲惫野兽。
“我只能说……”顾宇铭保持视线,用麽指背缓慢擦去嘴角的残留。“你越来越合我的味口了。”
“闭嘴!疯子!”微红的唾液伴随漫骂飞溅出去。
对方不以为然地低头微笑,“可惜我不是torakewell,不会沦落进疯人院,”忽然站起来,脸凑到我耳边:“除非你在那里。”
“去死!”
他真的离开了,却没有完全依照我的指令,拿著空杯子走到圆桌边将它掺得半满──
“喝了它。”
我只是咬著牙齿。
“喝了它,”他重复道,语气变得轻柔,“还是说……”持酒杯的手慢慢向下,朝我的腿中间靠近。“让我在这里尝一次……”
“住手!”我摇晃起来。对方将酒迅速移开避免了浪费,另一只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