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殷话说得更慢了。
“啊?他……们……您知道啊?”韩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杜环殷。
“看来让你去叫还不行,非要我自己去才行啊。”杜环殷扔掉了腰带,径自走去。韩樱急忙跟了过去,她又很不祥的预感。
到了韩离洛的门前,杜环殷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门并没有上锁。
韩离洛的床前很乱,衣服都掉落在地上,蚊帐一半放了下来,一半还挂在上面。床上睡着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韩离洛,另一个是竹香。
昨日韩离洛和于流芳一干人一直喝到晚上才作罢,韩离洛因为喝的太猛,也因为酒量不好,喝到最后已经不省人事,竹香二话没说就自己把韩离洛送了回来,并且没有再回七香居,就和韩离洛睡到了一起。她和韩离洛回家的这一幕,正好被杜环殷看见。杜环殷见后心瞬间崩溃,没有说话便跑回了屋中,哭到半夜不能入睡,便伤心欲绝地去给韩离洛准备送行膳,心中的痛楚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
如今她亲眼看着发誓要和自己厮守一辈子的韩离洛和别的女子躺在一起还睡那么甜,就要晕厥过去。就在这时,韩樱一个箭步冲上去掀了盖在那两人身上的背子扔在地上,竹香睁开了眼睛,缓缓坐了起来,看了看韩离洛,随后才看向杜环殷。
“夫人早安……”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问好,浅浅笑着。
“你这个不要脸的人”韩樱捡起竹香掉落在地上的衣服,使劲甩到竹香的脸上,竹香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韩樱闹出的动静终于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韩离洛,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珠转了转,突然感觉不对,一下子便坐了起来。他先是看见床上一片凌乱,扭脸看见一脸倔强的竹香,再往另一边看就是一脸愤怒的韩樱和表情木然的杜环殷。
“怎么回事?”韩离洛弱弱地问竹香。
“昨日是我把你送回来的。”竹香委屈地看向他。
“我是问你,你在这儿是怎么回事?”韩离洛提高了音量。
“你要了我,怎的问我是怎么回事?”竹香不依不饶。
“你们七香居的怎么都是这样的人”韩离洛下了床,慌忙穿上了衣服。
“离洛……”竹香更委屈。
“老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韩樱直接冲上床去扇了竹香一巴掌。
竹香的眼泪涌了出来,刚想还手,韩离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下了床。
“行了,你走罢。”韩离洛扭头不再看她。
“我会在七香居等你……”竹香说完便随便裹了裹衣服跑了出去,韩离洛看向她跑出的方向,满眼的疲倦。
“贱人”韩樱看韩离洛就这么让她走了,很不解气,就又加了一句。
“算了,都吃饭罢。”杜环殷冷冷丢下一句话扭身便走,韩樱斜了韩离洛一眼便急忙去追杜环殷。
“环殷”韩离洛一步跨上去拉住了环殷的手。
杜环殷没有回头,她没有办法去直视韩离洛。
“这次我……”韩离洛拉上环殷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好。
“我说过,我早想找个姐妹作伴,既然你这么中意这个姑娘,我不介意。等你从青山回来了,就把这事办了吧。”杜环殷的声音,彻骨的寒冷。
“这个姑娘不是上次……”
“好了好了,吃饭罢,我都做好了。”
杜环殷甩开了韩离洛的手,径直走出了他的房间,留下一脸无奈的韩离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离洛痛苦地坐回到床上,恼怒地将被子全都扔到了地上。他想生气,却又生不起来半点的气。不知道为什么,五脏六腑仿佛都纠缠到了一起,搅的人有些呼吸困难。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绝世无双的脸,又厌倦一般地走开。
先是花悔,再是竹香,好像一到七香居,就没有好事发生。他内心明明不想和那些青楼女子有任何的瓜葛,他内心里虽然很爱环殷,但进到七香居之后,总是身不由己地被某一种情绪所控制,让他不能自已。
他吞着苦水,摇了摇头,自己收拾动身前去青山所需要的衣物,没有去膳房。
他如今,没脸见环殷,甚至,觉得对不住竹香,还有,花悔。
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谁都是伤害,这一刻,他突然很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一切,但依然无可奈何。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竹香狼狈地回到了七香居,刚一进门就有客人笑着脸搭上了她的肩,她满是不耐烦地甩开,不去理会,客人有些恼怒,上手便要动粗,正巧花悔走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位客官,那边的姑娘多的是,何必纠缠我们竹香呢?她今日身子不适。”花悔强颜欢笑。
“哼,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俩,装什么娇气”那客人瞟了竹香和花悔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开。
竹香听了火冒三丈,就要追上去,结果被花悔硬生生拦下,随后拉着她进了内屋。
刚进花悔的内屋竹香便甩开了花悔,走到桌边拿起酒就喝。花悔走过去夺下了酒壶,猛猛地摔倒了地上,竹香这才清醒一些。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花悔抓着竹香的肩膀摇了摇,想让她清醒。
“又不是去找你的梁大人”竹香掳下了花悔的手,将脸扭到另一边。
“你知道韩离洛是什么样的人么?你怎么心甘情愿去……”
“我的事情怎么轮的上让你管?”竹香打断花悔的话,“你仗着他对你有些情意就想来教训我?我告诉你,我陪了他整整一晚上,韩府上上下下如今都知道我竹香,我就是他们的二奶奶”
“啪”的一声,花悔终于听不下去,一巴掌便打了下去。打完她自己也很纳闷,为什么听了这话,她竟不能控制自己。
“啪”又是一下,是竹香还给花悔的。
“我告诉你花悔,妈妈宠你,有钱公子宠你,但,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ji女,仅此而已”竹香狠狠地冲花悔说了一句,扭身便走。花悔摸了摸自己的脸,歪嘴笑了一下。
呵,仅此而已,她比谁都明白,她这一生,远远不止仅此而已。
“花悔……”花悔正想着,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她正了正脸色,迎了上去,是老鸨。
“竹香那里,别去理会,就是爱耍小脾气。”老鸨很有深意地看了花悔一眼,绕道花悔身后看着花悔,淡淡笑着。
“花悔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
“妈妈来不是为了说这句话吧?”花悔没有转身便能感觉到老鸨那似乎能穿透人脊背的眼神刺到了她的心里。
老鸨半天没有说话,花悔也镇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我要你,去趟宫里。”老鸨淡淡道。
花悔轻轻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她的眼神很安静,似乎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十二章:密谋
春天的下午多少有和夏天媲美的意思,暖的有些让人烦心,所以一到这个时候,宫中的人多是不出来活动的,都窝在自己的屋中舒服地睡着午觉。
花悔穿了一身私臣的服装,稍弯着腰走在宫中的小路上。她走得很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前面正是赵海领着两个私臣迎面走来,像是要去青帝的青龙宫。
赵海眯了眯眼,看见自己前面走过来一个怯怯弱弱的小私臣,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待到走近,唤住了花悔。他这一唤,着实吓了花悔一大跳。
赵海是私臣的统领,大大小小的私臣应该在他脑海中都是有印象的,可花悔并非宫中的私臣,若是被他认出来,可就闯祸了。
花悔心怦怦直跳,虽然停下脚步但不敢抬头,反而是把头埋地更低。
“你的脸可有多娇贵,看都不让看一下?”赵海歪着头打量着花悔。
“回大人,小臣是,是不敢看大人,怕对大人不敬……”花悔故意把声音加粗,小声说。
“我叫你抬头,你就抬头,不抬,便是不敬。”
赵海声音细细的,直欲穿破花悔的耳膜。花悔刚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地抬头,就听见自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有如春日暖阳一般悦耳的声音飘了过来。
“赵海,你闲得很啊”悦耳的声音转瞬间到了花悔的身边,花悔用余光瞟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人是六公主倾飞絮,为青帝的蓉嫔贵荀紫蓉所出。天生丽质,才气逼人,是少见的才女。她不仅仅长的漂亮非常,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很大方,性格也很好,颇受宫人的好评。不管是谁,只要见了倾飞絮,都会不自觉地为她挂上笑容,因为对着阳光,就要用阳光一样的表情。
赵海见她,立刻跪下磕头,他身后的两个私臣也急忙跪下行礼。
“六公主吉祥”
“免了,你不是要去青龙宫给父皇送午茶么?不赶紧去在这儿磨蹭什么呢,你就不怕父皇怪罪?”倾飞絮语速很快,好像很不屑于对赵海讲话。
“六公主说的是,臣马上就去。”
“行了行了,赶紧站起身来去吧”倾飞絮斜了赵海一眼。
“谢六公主。”赵海不敢造次,恭敬地站起身来,弯着腰不再看花悔,悻悻地走了。
“哼就知道对着下面人狂”倾飞絮见他走出了好一截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多亏你了……”花悔在胸前拍了拍,有些后怕。
“是母后让我来接你的,她就怕出事。”倾飞絮笑看着花悔,搭上了她的肩,动作亲密。
“喂,六公主,你这个样子和一个私臣勾搭在一起,让青帝看见了,看你怎么解释”花悔调皮地看着飞絮。
“我到时候就说,是你这个小私臣非要勾引本公主的,你看看你这小脸,多勾人呐……”飞絮说着就去用手捏花悔的脸颊。
“你又不是没见过,少摸我”花悔打下了她的手,笑着跑开。
“你还害羞呢小私臣?别跑”飞絮调笑着追了上去。
跟在倾飞絮身后的宫女都知道花悔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主子和这个姑娘交情甚好,看着她们无邪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是啊,在这阴晦的宫中,甜蜜的阳光是很少见的。
“母后”刚踏进朱华宫,飞絮就忍不住大喊起来。
朱华宫可能是最和谐的宫殿了吧。不管是蓉嫔贵荀紫蓉还是倾飞絮,都是活泼、无拘无束的人。所以这里的下人十分随便,没有繁冗的礼节,见了倾飞絮不行礼的大有人在。因为如果他行了礼,很可能会引起倾飞絮的一阵拳打脚踢。在他们的眼里,倾飞絮和荀紫蓉都不是什么主子,都是他们的朋友。
所以朱华宫虽然没有帝后的青墟宫繁华,没有艳尊妃的四季宫耀眼,但却是最令人身心放松的。
能如此,亦无憾。
听见倾飞絮的喊叫声,荀紫蓉笑眯眯地小跑着出了宫殿,张开双臂迎了上来,将花悔一把搂进怀中,笑着抚摸着花悔的脸,满心的欢喜。
荀紫蓉一眼看上去十分富贵,丰匀的身姿一看便是不同于其他人。她笑起来,更像是此笑只应天上有了。
“娘娘……”花悔见了荀紫蓉,也很激动。
“走,先进屋再说。”荀紫蓉拉着花悔的手快步走向殿中,倾飞絮挥手示意宫人看好门不叫任何人进来,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这一次,几个人去?”还在过道上荀紫蓉就忍不住问。
“两个。”花悔从容地说。
“还有梅香?”
“嗯,那里她最熟,我需要她在身边。”
“甚好。”
说着便走到了荀紫蓉的书房,花悔和荀紫蓉互递了一个眼色,走了进去。倾飞絮留在门外没有进去。
“去了一定要小心。”进去书房以后荀紫蓉握上花悔的手担心地看着她。
“娘娘放心,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花悔也握上了荀紫蓉的手,安慰她。
“好,婵尊妃那里,你去一趟罢。她找你有话要说。”荀紫蓉打开了书架旁边的暗格,墙壁上露出了一个小门的轮廓。花悔冲荀紫蓉点点头,打开了小门,走了进去,随后荀紫蓉将门关上,按下机关,墙壁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不显山不露水。
这个暗道一直通到辰卿宫柳谣婵的房中,宫中除了荀紫蓉、倾飞絮、柳谣婵知道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走了?”待到一切安静了,倾飞絮才从门外走了进来,急忙问。
“嗯。”荀紫蓉深呼了一口气。
“这次任务,不知道她会不会又危险。”
“危险当然有。”
“那怎么办?”飞絮的担心全写在了脸上。
“花悔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但愿吧。”倾飞絮看向暗道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荀紫蓉的内心也十分忐忑,这一次,她希望一定要成功,因为这关乎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辰卿宫中,柳谣婵正斜倚在窗边做着刺绣活,身边一个宫人也没有。此时的她就像一朵静雅的白花,沉醉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面。
“噔噔,噔噔……”
忽然传来的敲打木头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柳谣婵抬眼,放下手中的活坐了起来,轻步走向一面墙前,那里挂着一大幅画。柳谣婵取下画,走到另一处摆着名贵瓷器的木架前,在一个格中按动了按钮,方才挂画处的墙壁就打了开来。
只见花悔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柳谣婵随即按了下按钮,花悔配合地将画又挂了上去。柳谣婵这才走过来,花悔恭敬地冲柳谣婵福了福身。
“是叫花悔吧?”柳谣婵微笑着,声音十分轻柔。
“是……”花悔低着头。
“来,坐吧。”柳谣婵轻轻拽了一下花悔的衣袖,示意她坐到桌边的木椅上。花悔点点头,坐了下来。
“你有把握么?”柳谣婵也做到了另一边的木椅上,看着花悔。
“娘娘的把握有多大?”
“不到一成。”
花悔听闻,没有说话,屋中一片沉默。
“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娘娘并不会太在意这次罢。”
“我很在意。”
“可是只有一成的把握。”
“我在意的是浅寂。”
又是一片沉默。花悔定睛看着柳谣婵,柳谣婵也看着花悔。
“所以这次你的任务变了。”片刻之后柳谣婵缓缓说。
“变了?”花悔皱了皱眉头。紧要关头,自己的任务变了?这让她很不可思议。
“原本你和梅香两个人的任务现在梅香一个人做。你,我要你护浅寂周全,无论如何。”
“我恐梅香一人不能胜任那么多。”
“这你便不用多管,你记住自己的任务便好。皇上给浅寂派的那个韩离洛不知道是什么底细,我不放心。”
“韩离洛?”花悔一听到这个名字,登时瞪大了眼睛。
“没错,他如今被皇上御封为青山护卫副使,随同浅寂一起去青山。”
“娘娘要我……?”
“若是韩离洛有任何不利于浅寂的动作,立刻除掉。”柳谣婵忽的狠起来。
“娘娘可能多虑了。”
“我有必要如此。”柳谣婵很认真地看着花悔。
“花悔遵命。”花悔抵不过柳谣婵的目光,只能领命。
韩离洛?他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花悔觉得没有,但如果没有,那柳谣婵为什么如此不放心,临时决定要自己去保护倾浅寂的安全?
“你不要多想,只管做好自己的便是。”柳谣婵看花悔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打断了她的联想。
“是……”花悔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冲柳谣婵点头。
“回去收拾收拾罢,”柳谣婵从她的袖中拿出一个令牌交到了花悔的手上,“拿着这个就没人敢多问你什么了。”
“谢娘娘。”花悔接过令牌,站起很来给柳谣婵行了个礼,便走出门去。
柳谣婵一直看着花悔走出去,眨了眨眼睛,又坐回到床上拿起刺绣,继续绣起来。
刺绣上,清清楚楚绣着四个字。
浅寂平安。
第十三章:起程
无云无风,天方清明。澄净透明的天空预示着今后整整几日的大好晴天。倾城宫的倾仪门外,翠华几里,仪仗绵长,起程的号声一声盖过一声,咙咚的鼓声一声大过一声。如此阵势,定是青帝亲自为皇子送行才能有的。
皇台之上,青帝和倾浅寂都手拿酒盏,迎风而立。倾浅寂里着青色丝绸袍,外披黑色披风,在清晨飒爽的风中衣袂飘飘,十分动人。青帝穿着玄青色的长袍,显得十分素淡。可能,今日的他没有半点心情去挑那些威武的衣服穿吧。
“来,寂儿,为父敬你。”青帝把酒杯举高一些,话语中透着苍凉。
“寂儿不敢当。”浅寂受宠若惊,赶忙喝下了自己酒杯中的酒。青帝见此,也饮完了杯中的酒。
“韩爱臣。”青帝看向浅寂身后那身穿黑色绣紫边武服、腰挂长剑的韩离洛,挥手叫他过来。
“皇上。”韩离洛恭敬地走来,跪在地上给青帝行礼。
“爱臣不必多礼,起来吧。”青帝又拿了一杯酒。
“谢皇上。”韩离洛刚站起,就有宫人递给他一杯酒,韩离洛微笑着接过。
“今日,我也要敬你。”青帝没等韩离洛答话便仰头把酒喝了下去,喝完后摇了摇酒杯,看向韩离洛。
“韩将军,皇上这是敬你酒呢”看韩离洛有些发愣,赵海急忙提醒。
“哦,是,皇上……”韩离洛有些语无伦次,慌忙之下将一整杯酒一饮而尽。
“好”青帝拍手而笑,韩离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们二人定不能辜负了朕啊,青山,是青国最重要的。”青帝看向青山的方向感叹到。
“儿臣定不辱使命”“臣定当不辱使命”浅寂和离洛二人一齐郑重地说。
“如此一来,朕就放心了。”青帝走过来拍了拍浅寂的肩,慈祥地笑了笑。
“皇上,婵尊妃娘娘到了……”赵海凑到青帝的耳边悄声说。
“哦?让她上来罢。”青帝挑眉。
“皇台是皇上您点将之台,让娘娘上来,不符规定吧。”
“无碍无碍,她是浅寂的母后,理应亲自送行的。”
“是……”赵海退下,去请柳谣婵上来。
“和你母后好好说说话罢,我知道你们母子不多说话,可今日不同。”青帝看着浅寂,有些心疼。
“儿臣明白。”浅寂淡淡说,心中也隐忍着难过。
柳谣婵身穿雪白色及地长裙,裙子垂地又拖在地上很长,尊贵而又清雅。头发高高盘起,只插了一根简洁的白色簪子。她被宫人搀扶着慢慢走上皇台,上去之后她便让宫人退了下去,自己走了过来。
“给皇上请安。”柳谣婵走过来先是给青帝请安。她把手放在腰的侧边,半蹲下了身子。
“快罢快罢,爱妃请起”青帝急忙扶起柳谣婵,眼中掩不住喜爱和心疼。
柳谣婵冲青帝笑了笑,眼睛很快转移到了浅寂的身上,浅寂低着头,没有看她,她便直接走了过去。
“母后,是有东西要给你。”柳谣婵凝视着浅寂一直低着的头,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
浅寂依然低着头,倔强地不肯张开嘴。柳谣婵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抿着嘴唇,伸出手将一绢丝巾塞到了浅寂的手中,随后一摆大裙,在风中飘荡起来的裙裾遮盖了她转身时的眼泪。她宁静地走开,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浅寂颤抖着展开手中的丝巾,上面工工整整绣着“浅寂平安”四个字,顿时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母后”浅寂猛然大喊一声,快步离去的柳谣婵也猛然停下了脚步。浅寂顾不上仪表,向柳谣婵狂奔而去,台上之人皆是吓了一跳。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浅寂已经拥住了柳谣婵,母子两个在晨风中紧紧地抱着,仿佛如此一来就不会惧怕任何寒冷一般。
“浅寂,这次去,一定要平安回来,母后盼着你。”柳谣婵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母后你应该放心,孩儿的武功可以抵挡一些,况且还有身手上乘的韩离洛,还有,您的人……”浅寂说到此,眼中又有些悲伤。
柳谣婵听浅寂说到“您的人”这三个字,愣了愣,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
“母后对不起你。”柳谣婵十分轻地说,只有浅寂能听见。
“为母后,浅寂值得,母后不必自责。”浅寂松开了手臂,站直了身体,微笑着凝视着柳谣婵的眼睛。他看见柳谣婵的眼中,有不安,有担心,有幸福,还有悲伤。
果然柳谣婵看着浅寂,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浅寂伸出手,替她擦干了眼泪。
“三殿下,时辰到了。”赵海腰弯地很深,冲浅寂和柳谣婵轻轻说。
浅寂看了赵海一眼,随后又看向柳谣婵。柳谣婵冲浅寂点点头,浅寂握上了她的手,也点点头,随后凛然地转身走向青帝。柳谣婵看着浅寂的背影,虽然眼泪还挂在脸上,但嘴角却上扬了起来。
因为她和他的儿子,终于能交心地说话了。
这是她一直奢求的一个愿望,终于,这个愿望有了实现的征兆。
浅寂从青帝手中接过青山兵符,韩离洛跟在浅寂身后,二人下了皇台,骑上了早就准备在下面的骏马。他们的身后,是倾城中最精锐的两千精兵,都整装待发,气质昂扬。
青帝站在皇台之上看着迎风招展的旗帜,看着马背上英勇的浅寂和韩离洛。还有精神非常的两千精锐,额头上的皱纹舒缓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赵海立刻会意。
“三殿下起程”
前来迎送地文武大臣和皇子们皆行大礼跪在地上,大喊“吾皇万岁,三殿下千岁”
浅寂和离洛互相看了一眼,都微笑着。二人一夹马肚,骏马一声嘶鸣,便跑了起来。身后的精锐快步跟上,出了倾仪门,往青山而去。
真是壮士一去,万里驰骋无碍。此气此势,往日难见。
待队伍慢慢走远,众人才站起身来,看向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些振奋的感情不能言语。青帝也是不舍地看着队伍远去的方向,迟迟不肯移开视线。
“皇上,人都走了……”赵海看青帝满眼的悲伤,忍不住说。
“嗯,那就散了罢。”青帝终于移开视线,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皇台,乘皇辇而去,没有再看那个方向一眼。
“各位殿下、大人,大家都回去罢。”赵海留在后面给青帝传话,随后自己也随着皇辇而去。
青帝的皇辇越行越远,众位大臣和皇子才开始絮叨起来。
“这三殿下,真是能耐……”“是啊是啊。”大家都在议论着浅寂,眼中隐藏的情感各种各样。
“大哥,三哥若是回来了,他就更有功了。”倾溪缠勾唇看着浅寂离去的方向,在倾铭夜的身边淡淡说着。
倾铭夜眼神好像看的很远,随后他也浅浅一笑,拍了拍倾溪缠的肩膀。
“四弟多虑了,如今我们都应该保佑三弟平安才是。”
“大哥说的是。”倾溪缠看向倾铭夜的侧脸,眼中有着轻蔑。
在这宫中,人说的话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假话,一种是善意的假话。再怎么绕,再怎么转,都是假的而已。
“四殿下、五殿下、太子殿下。”于流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冲他们行了个礼。
“于大人,不必多礼。”倾铭夜笑了笑。
“是啊,小舅何必冲我们弟兄两个行礼呢,我和映繁都担当不起啊。你只需要给大哥行礼便是了。”倾溪缠有意无意地瞟着倾铭夜,走向前搂住于流芳。
“礼节当然是不能少的四殿下。”于流芳也笑着楼上倾溪缠,两个人都笑起来,就像亲兄弟一样。
倾铭夜的脸顿时僵了下来,这两个人分明是故意把他当成是个局外人。
“于大人懂礼节,真是名不虚传。”倾铭夜冷笑一下,一掸袍袖转身离开。
“恭送太子殿下……”于流芳陪着笑,做样子一般地冲倾铭夜的背影行了个礼。
“真是无用之人。”倾映繁冷冰冰地看着倾铭夜的背影,满眼的嫌弃。
“五弟千万别这么说,他可是我们的大哥。”
说完这话,倾溪缠和于流芳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走吧,随我回四季宫吧。我还要看看,须虞动身了没有。”倾溪缠满眼灵动地看着于流芳。
“好啊。”于流芳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笑了起来。
倾负霜在他们的身后,听他们话中的暗语,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何时何日,这里才会没有硝烟,何时何日,这里才能风和日丽?
第十四章:相见
去青山的路虽不是很长,但是要从倾仪门出来,出倾城城门,往西北而去途中要穿过一座山,山路十分崎岖,并不好走。如今已经是黄昏薄暮时分,清晨就出发的倾浅寂和韩离洛脸上都有了倦意。他们身后的两千精兵也是有些疲惫。
“三殿下,我看我们在这里休息片刻罢,弟兄们都累了。”韩离洛勒住了马。
倾浅寂也拉了拉缰绳让马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周遭的地势,又看了看身后的众将士,冲离洛点了点头。
“三殿下有令,原地休息”韩离洛立刻掉转了马头,向后面奔去。
浅寂下了马,牵着马随便散着步。这山中的景象虽有些凄凉,但还算诱人。通红的夕阳像是挂在山顶之上,留恋着山中的美景不肯回去。绵延的山峦此起彼伏,忍不住让浅寂一阵遐想。
“三殿下,想什么呢?”韩离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牵着马站在浅寂的身后。
“哦,没什么。”浅寂被他这么突然一问吓了一跳,随后又看向山中,眼神有些迷茫。
“三殿下可有挂念的人?”韩离洛也眯着眼看向山中,接近晚上的山中,免不了有淡淡的雾,虚无缥缈的像梦。
“没有。”浅寂干脆地回答,没有任何迟疑。
韩离洛淡淡一笑,没有看他,也不再去看山,径自闭上了眼睛,让风肆无忌惮地吹拂着他的脸颊。倾浅寂看向他,绝美的侧脸笼罩着莫名的伤心,让他竟不忍心把目光移去。
“离洛定是有记挂的人吧。”浅寂看着看着,脱口问出。
“不知道该记挂谁,才最无奈。”离洛依然闭着眼睛。
“那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喽。”浅寂挑眉笑了笑,韩离洛睁开眼睛看向他,突然觉得三皇子倾浅寂这个和他一样有着绝美外表的男子和他真的有几分相似。他点点头,也许吧。
眼神中,他看到了一个和他同样孤寂的灵魂。
若说浅寂是孤寂的,那倒是真的。他这样完美的人,很难在这个世上找到与之相配的人,故一直没有碰见过倾心的人。而他和他的母后又没有几句话可以讲,兄弟之间明争暗斗,父皇是又是一国之君,整日忙于政事,所以他一直很孤独,甚至在孤独的时候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但是离洛呢?他自小受父母宠爱,成年后又结下了一段美好的姻缘,如今官途顺畅,家中美满,几乎是没有理由孤寂的。
可眼中分明的落寞骗不了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觉得迷茫,不知道该干什么该想什么,那种自己控制不了的思想一直在萌生着。
韩离洛和倾浅寂同时扭头看向夕阳,这时的夕阳,终于肯放下留恋下山去了,只留下了一角明亮,残照着深山。
“起程吧,天亮之前务必赶到青山。”浅寂转身上了马,对着还冲着夕阳发呆的韩离洛说。
“是。”韩离洛回身,微微弯腰,随后利落地上了马,大声冲身后的将士下达命令。大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浅寂夹了夹马肚,向前走去,韩离洛随后跟上。
突然一道绿色闪过,韩离洛顿时觉得不对,脚一蹬马蹬,飞身向那抹绿色追去。绿色停在了他和倾浅寂前面不远的一块巨石之上,他紧张地追了过去,刚准备上前去擒,就见是一个用绿纱蒙面的女子,他立刻停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这时一小队将士已经拿着长矛向巨石围过来,倾浅寂没有下马,从容地晃了过来,看着石头上的绿衣女子。
“你什么意思?”离洛冷冷地对着绿衣女子说。
“你去青山,不带我么?”绿衣女子抬头,傲气地看着韩离洛。
“怎么,是熟人?”浅寂调笑着看向离洛。
“不熟。”离洛冰冷的声音让绿衣女子的周遭好像都冻结了起来。
“你和竹香我,不熟么?”
只见绿衣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宁静淡雅的脸。
看竹香摘下面纱,离洛满身的不自在,有些进退两难。
“你们退下罢。”浅寂命围过来的人散开,也是替离洛解了围。
“此次我是奉青帝之名外出公干,你不要胡作非为”离洛转身,不想看她。
“我不在乎,我就只是跟着你就好了。”竹香跳下石头,向离洛一步步走去。
“诶,别这样,”浅寂轻灵地跳下马,顺势抓住了竹香的胳膊,“强扭的瓜不甜,姑娘不必如此纠缠。”
“我们是两情相悦。“竹香专心地看着韩离洛的背影,等着韩离洛说话。
“姑娘,请你自重一些。”韩离洛突然变成了微笑转过身看着竹香。他抓上了浅寂的胳膊,示意浅寂不要再和她纠缠下去。浅寂笑着放开手,自顾自地走开,上马准备前行。韩离洛亦是,仿佛把竹香当做空气一般。
竹香登时慌了神,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她眼神突然一冷,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飞身跃向浅寂,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骑在了浅寂的马背上,坐到了浅寂的身后,用刀刃抵着浅寂的喉咙。
“你干什么”离洛一声怒吼,将士迅速围了过来。众人的眼中皆是惊恐,只怕一旦误伤了三皇子,青帝那儿谁也交代不起。
“哼,负心汉,男人都是负心汉”竹香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一些。
“你一个青楼女子,何必如此动真情”离洛握着长剑的手明显在颤抖着。
“呵,你羞辱我。”竹香眼神有些绝望。她的性格从小就烈,容不得任何人欺骗。韩离洛是她一眼定情的人,如今这个她视为最重要的男人竟对她说这样的话,免不了会绝望。
容易绝望的女人,注定要生活在绝望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地手心直冒汗,眼看浅寂的脖颈之处出现了一到殷红,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浅寂,始终面不改色,甚至,还微笑着。
他竟然微笑着。
“啊”只听得竹香一声尖叫,她便坠下了马。她痛苦地捂着腰,眼睛紧闭着。
其实浅寂早知道她的武功远在他之下,所以便任由她先胡来一阵,待她闹够了,浅寂才将手伸到后面,点到了竹香腰间的痛|岤。竹香吃痛,自然难以抵御,便摔下马去。
见竹香跌了下去,众人急忙用长矛牵制住半天站不起身的竹香。离洛急忙走过去,急忙检查浅寂的伤口。
“无碍无碍,小伤不足为惧。”浅寂笑笑。
“为何不早出手?早出手便连小伤都不会受了。”韩离洛取出随身带的白药,递给了浅寂。
“总要等她说完的,不说完,她心里也不好受。离洛,你是负了她了。”浅寂抹着药,谈笑着说。
韩离洛瞟了竹香一眼,眼中不知是何情感。有厌恶,有嫌弃,但好像还有一点,怜惜。
“把她遣送回倾城,交给文风得将军,剩下的任他处置”离洛毫不留情地冲着将士说。
“遵命”两个将士收了长矛,押着竹香向队伍后面走去。
凌空又一道绿色闪过,离洛和浅寂皆是一惊,这人自山腰而下,轻功如此之好,到底是什么人?
这道绿色是直冲竹香而去的,押着竹香的那两个将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道绿色踢翻在地,随后这道绿色携着有些崩溃的竹香准备运轻功再折回山腰,不料浅寂飞身跃起,直接将这两人掳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浅寂抓着绿衣女子的胳膊不放。
“三殿下,放过我的朋友可否?”绿衣女子平静地说,声音如清泉,让人不忍拒绝。
“你如何知道我是三皇子……”
“放了我的朋友。”绿衣女子直接打断浅寂的话,仍然是平静地注视着浅寂。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韩离洛的剑已经抵上了绿衣女子的脖颈。可是绿衣女子一动也没动。
“韩将军何必认真,竹香只是来玩玩,你没必要吧。”绿衣女子把矛头又指向了韩离洛。
“你是……谁?”韩离洛皱紧了眉头。
绿衣女子也同竹香一样,自己掀开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