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军留下的女人们(全本)

红军留下的女人们(全本)第16部分阅读

    ,不再是那名份……人世间,怎么会安排如此永远的拥有和永远的不再。

    久久久久,你可能说清,这是一段什么缘啊?!(附记)

    冬日的夕阳照着赤色山冈,山山水水泛着艳丽的玫瑰红。在这块红土地上,曾经有过彪炳华夏的革命历史,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我去寻找生在这里,一件已被人遗忘的凡人小事。

    江背乡,顾名思义,地处蜿蜒的大江之背。兴国县潋江的支流的支流,一条无名小溪畔,七八只鸭子在水草中觅食。牧禽者是一位扎着客家头巾的老奶奶,她高高瘦瘦,曾经挺直的背已经有些佝偻,黝黑的面宠上皱纹纵横交错,傍着路边的房屋靠坐在一张竹椅上,嘬着嘴唇出一连串声音:“卓、卓、卓卓——”她正在为一个2岁小孩把尿,身边还紧紧挨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一群苍蝇兴奋异常,嗡嗡嗡嗡,纷纷扬扬降落在小孩粘粘糊糊的脸上。

    20世纪的最后一天――2000年12月31日下午。笔者辗转来到了兴国县江背乡果源村,这位老奶奶,就是我要探访的人――肖久久。

    小小山村里的人都知道,肖久久今年83岁,享受红军失散人员定补待遇。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是红军山歌手,曾经有过一段如火如荼的历史;她是周恩来警卫员顾红征的结妻子,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婚恋。

    听说了我的来意后,她眼睛一亮,一边侍弄小孩,一边缓缓地谈起了当年。

    建国后,顾红征曾写作出版回忆录《在周副主席身边》一书。为了让肖久久对自己曾经的生活多一些了解,他还特别寄了一本书给不识字的肖久久。书中多处提及兴国山歌,其中有这么一段:红军长征途中,于1935年6月过雪山时,有的人被狂风卷进雪窝中,战士们绪低落。周恩来副主席就鼓动我给大家唱兴国山歌。“哎呀嘞――大雾围山山重山,红军队伍过雪山,千难万险都不怕,同志们哟。红军面前没困难。”刚唱完,战士们便兴奋起来,要求再来一个,气氛扭转。周恩来笑眯眯地望着大家,一手扶着拐棍一手挥动着打拍子,歌声又响起来了。战士们精神一振,忘记了饥饿和疲劳,顶着严寒一股劲向雪山顶峰冲去。

    接到此书,不识字的肖久久,曾屡屡央求一个在校读书的晚辈念给自己听,每次听到兴国山歌处,她便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样,一点一点地,她填补了对顾红征记忆的断层……随之,这一切又都成为了过去,永远的过去。

    在我们的要求下,老奶奶略微犹豫一下,挥挥手,驱散粘在孩子脸上的一群绿头苍蝇,清清嗓子,开口唱起了当年的山歌。

    一唱山歌,脸色浮现出微微潮红,她虽然已经83岁高龄,苍老的歌喉却依然清婉,歌声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青春亮丽的年代。

    “哎呀嘞――因为想哥想坏我,带把剪刀去斫柴,清早洗脸手拿鞋,晚上洗脚端脸盆……”

    1美丽如狐的女“红匪”(1)

    春暖花开的季节,廖振荣又来信寻找姐姐。

    再也没见过比他更固执更难缠的人了。像人家欠了他似的,就那么不管不顾、无遮无拦,一年又一年地盯着你“要”。即便是轰轰烈烈的三反五反,生生死死的“文革”,四五十年间,廖振荣就没有断绝过重重复重重的寻找。

    寻找一直进行到二十世纪末,然后跨世纪、跨千年。最终,他使所有接触过这件事的人都十分地感动,也十分地厌烦。

    一、他用一把弹弓断送了姐姐所有的姻缘最初的寻找是在1953年,廖振荣抗美援朝凯旋而归。

    廖振荣是解放军某部一名骁勇的少将。他打了一辈子仗,仗打得特别艰难,特别残酷,因而也特别思念亲人,思念得最多最多的就是姐姐廖秀姑。

    从朝鲜回国后不久,廖将军请了探亲假回家探亲。他的家乡是江西兴国县梅窖乡,从小父母双亡,廖振荣已经不记得父母的样子,只记得与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他是由姐姐一手拉扯带大。

    姐姐就是他的妈妈,姐姐是他最亲的亲人,除了姐姐,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很近的血缘亲戚了。

    祖上传下的房屋早已坍塌,屋子里生长着人一般高的苦艾草,断垣残壁上铺满了绿茵茵的爬山虎。

    拨开厚厚的爬山虎,廖将军蹲在墙角搜寻了一会,从一个墙洞里抠出一把弹弓。有些腐朽的弹弓上复盖着一层鲜艳的绿苔。

    “哦――”廖将军呻吟了一声。这是一把惹事生非的弹弓,少年的自己是多么地不懂事呵,就用它害了姐姐,断送了姐姐所有的姻缘……廖将军的泪水不知不觉滴落在弹弓上。

    探亲,从一开始就是寻亲。

    复盖着一层鲜艳绿苔的弹弓,像一个“v”字摆在县民政局长的办公桌上。

    陪同的副县长和民政局长惊奇地盯着它:这是一把杂木枝制成的弹弓,曾经有一定的硬度,现在已深度腐朽。

    看着这把弹弓,廖将军讲述了一个关于他害了姐姐的故事。

    家里没田没地,生活全靠姐姐上山砍柴,在家做针线活换米吃。在廖振荣的记忆里,他与牛一样是吃树叶、蕃薯藤长大的,从没尝过猪肉的滋味。

    为了活命,他从小就有一种搞吃的本能,掏鸟窝、戽水捉鱼,最拿手的绝活是射弹弓,可说是弹无虚,百百中。弹弓,是他求生与自卫的本领,也是他值得骄傲的本钱。

    弹弓,弹无虚!那时,他是多么地不懂事呵,有一天,竟朝姐姐心上射了一弹。

    生活虽然清苦,吃野菜的姐姐育得很好,脸庞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是远近闻名的靓女。为了带大弟弟,她婉谢绝了一批又一批媒人,一直拖到他十三岁那年,比他大10岁的姐姐才把“八字”拿给媒人,让其去为自己交割姻缘。

    村里的风俗,女孩子14岁左右就开始嫁人,20多岁就算是过了妙龄的老姑娘。

    可廖振荣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姐姐一嫁人,就要到别人家生活,那自己就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姐姐,怎么生活呢!于是,他爬上了屋门前的那棵大树,把自己隐在浓浓的树荫内。待媒人喜滋滋地带着男方礼物上门时,廖振荣瞄准他狠狠地射了一弹。他瞄准的是媒婆的眼睛,如果打着了的话,媒婆的眼珠子八成要打飞出来。还好,只射中了媒人的脸颊。

    “哎哟——”媒人大叫一声,仰面朝天翻倒在地上。

    姐姐闻声而出,只见媒婆捂着脸颊在地上打滚子,口里一声一声地骂:“哎哟,青天白日撞煞了哟!介样凶煞的家宅,你家里死人倒灶绝火烟呀。哎哟,你家里死人倒灶绝火烟……”。

    姐姐看了看她的伤口,心里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四下看看,并无一人。

    媒人的脸颊肿成了一个猪脸,半个多月才基本痊愈。可是,媒人挨弹弓作为笑料奇谈,却在本地流传了好几年。

    从此,再没有人敢登门给姐姐做媒说亲了。

    廖振荣由此声名大振,很是高兴。

    数年后,廖振荣参加了红军。是姐姐廖秀姑送他去当兵的。当大革命的风暴席卷赣南时,廖秀姑先参加了革命,担任了区苏维埃妇女部长,后来又担任了区苏维埃主席。

    2美丽如狐的女“红匪”(2)

    廖振荣觉得革命很好玩,屁股后头吊着一把弹弓,就天天跟着姐姐在区苏维埃干点跑腿的事,混口饭吃。他混饭吃不打紧,又摆开那把弹弓,把姐姐一桩好事给断送了。

    他看出区委书记曾祥伟对姐姐有点意思,经常借故与姐姐在一起,就紧盯着不放。有一次,曾书记借着教文化的当口塞纸条给姐姐。那手正有点不老实,廖振荣就来了,那手赶紧往回缩。

    说时迟,那时快。“啪”地一响,已经挨了一弹。可怜那手一连几天不能动弹,筷子都使不了。其时,苏维埃政府里很忌讳桃色事,曾书记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

    1934年9月,整个苏区的第五次反“围剿”败局已定。为了应付白军侵入,区政府所有人员已编成了游击队,廖秀姑担任了游击队的副队长。

    红军主力离开苏区作战略大转移之前,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扩红,把一些地方红军都编入主力部队。经过多年战争,当时兵源已经相当枯竭。为了完成任务,姐姐想了许多办法,最后收缴了廖振荣的弹弓,把他送入部队。

    廖振荣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参加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二、鲜为人知的角石寨曾经是红军的秘密金库四五十年没有断绝过寻找。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偌大的世界,难道就真没有一个人知道廖秀姑的音讯吗?

    不。有一个人就知道廖秀姑的下落。这人就是曾祥伟。他知道廖秀姑就在离兴国县城大约15公里处的一座山上,那座山有个十分隐蔽的寨子,名叫“角石寨”。

    角石寨,那是一片不可思议的奇丽景致,一仞刀砍斧削的山峰,傲然临风。

    2000年12月末的那几天,由20世纪向21世纪作“跨越”状时,在该县社联主席兼旅游局长胡玉春的陪同下,我们登上了这座早已荒芜的山寨。

    角石寨所处的山峰属丹霞地貌,拔地而起,高入云端,似刀砍斧削,无路上下。由于日月风化剥落,山峰间形成了一道内在的平地,不知何年何月何人,在此建筑了几千平方米的岩石基础土屋,构成了坚固的山寨――角石寨。

    说到角石寨,只有极个别党史研究专家才知道。

    它曾解密了党史研究中一个小小的盲点。

    1931年7月底至1931年9月底,正是红军反第三次“围剿”的最重要关头。

    约三个月期间,红军的主力全部集中战场,与白军作殊死搏斗。项英率领的苏区中央局机关,则隐藏在兴国高兴圩、城岗圩一带偏僻的山村。在这一关键时刻,红军虎将陈毅却突然下落不明。

    其实,陈毅并没有走远。受委托,他率领一支小部队,就在国民党大军眼皮底下,距兴国县城约15公里的长岗乡角石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看守红军的20多万元大洋。

    这批款子不但数字巨大,而且意义番茄。她将用来为一个即将诞生的共和国――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奠基。

    1929年冬,共产国际提议:中央应召开一次全国各苏维埃区域的代表会议。于是,中央政治局成立专门班子,开始了历时两年的准备工作。

    对于来说,这是建立一个新型的国家呀。共产国际与中央局,不断通过电报、文件催促苏区中央局抓紧召开“一苏大”。可是,由于国民党加紧对苏区进行“围剿”,苏区中央局却不得不一连4次延迟了“一苏大”召开日期。

    1931年6月1日,第二次反“围剿”最后一仗结束的第二天,苏区中央局就在龙冈表《为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宣》。此宣出后的第六天,蒋介石在南京表《告全国将士书》,出动30万大军开始了对中央苏区的第三次“围剿”。6月20日,中华苏维埃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出了第十四号通令,将“一苏大”改期在11月7日。

    7月下旬,红军总部从闽赣边界千里回师赣南,在兴国县的高兴地区与苏区中央局机关会合,研究第三次反“围剿”及“一苏大”事宜。赣南特委书记陈毅也参加了会议。对他说:“这次反‘围剿’必定有几场恶战,形势严峻。

    3美丽如狐的女“红匪”(3)

    方面军在闽赣边筹得一笔款子,不便悉数携带,决定留二十万银元下来,请赣南特委妥为保管。”大家知道,这笔款子来之不易,将全部用作召开“一苏大”会议及未来的苏维埃国家银行储备金。

    陈毅霍地站起来:“请总政委放心,有我陈毅在,就有红军的经费在!”三十万白军的大围剿,仗怎么打很难预料。二十万大洋可不是小数目,往哪里放呢?

    经过再三斟酌,陈毅决定把这笔款子藏在“角石寨”。他带了一个连的红军守护,另外,挑选了几名坚定可靠的地方干部,组成短枪队进行外围掩护。

    数月后,第三次反“围剿”胜利。“一苏大”终于在瑞金召开,陈毅完璧归赵,将二十万大洋还给了。

    红军悄悄进入,又悄悄地离去了。

    角石寨——入寨的红军、游击队,擦肩而进,就像什么事也没生过。

    可是有一天,处于无处可逃的生死关头。廖秀姑的游击队被白军击溃,战友们死的死,伤的伤,角石寨突然又从冥冥之中蹦上了她的脑海。

    三、为营救战友,她劫持了两个草药医生夜幕中,机关枪“嘎嘎”地叫起来,喷射出的子弹,如一阵流星雨似的向白军泼过去。廖秀姑的游击队似一群狂怒的狼,啸叫着突破了白军的包围。

    这是廖秀姑离开红军主力后打的第一仗,也是最后一仗。

    1934年10月14日,白军第八纵队经与红五军团激战数日,占领了兴国县城。

    随着红军的撤离,白军继而分兵向各区乡围剿。

    主力红军离开后,由以项英为的苏区中央局领导苏区的斗争。项英对局势仍相当乐观,并不认为苏区的斗争将进入一个长期的低潮,他集中留下的地方红军与白军硬碰硬地打了几仗,连吃了几个大亏,消耗了仅剩的红军有生力量。

    根据苏区中央局的指示,刚刚成立的兴胜县委也命令各区游击队,寻机阻击白军进攻。

    各区乡的游击队并不清楚整个战争形势,受命后,曾祥伟与廖秀姑立即率部行动,设伏袭击白军一个连的清剿队。不意,在白军强大的火力中,游击队一触即溃,五六十号人死伤大半。曾祥伟、廖秀姑等人沿着山道且战且退,一直打到天黑才摆脱白军的包围。

    月色迷蒙,山风凛冽。

    热汗浸透的衣裳经冷风一吹,冰凉冰凉,廖秀姑浑身一颤从极度疲乏的迷糊中惊醒,四下漆黑一片,身边横躺竖卧只剩下3男3女6个人,且3个男的全部负了重伤,躺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她知道,3个伤员中有一个是区委书记曾祥伟,怎么才能救活他们呢!这时,巨大黝黑的天幕上,隐隐约约有一座座山峰的轮廓。于是,她想起了“角石寨”。

    一群群突兀耸立的山峰挤挤挨挨,山峰与山峰间拥塞着密密匝匝的灌木、比人还高的茅草。只有方向,没有道路。角石寨是由绿色屏障封锁、隔绝的幽闭世界。

    角石寨左连绝壁,右临万丈深渊,当关而立,不但地处险峻且筑有碉堡、厚厚的城墙,寨内有20多间房屋。寨后一条小径可通顶峰。

    3个姑娘把3名伤员连背带拽弄到角石寨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鼻口上一摸,有一个伤员不知什么时候断了气。

    第二天,她们开始漫山遍野采集草药,有的煎水内服、有的捣烂外敷,抢救另两个伤员。

    3个女战士,都是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本地人,模模糊糊也识得三两味药草,可是要正儿八经地治病,对草药的配伍却谁也不在行。应了那句老话:病急乱投医。

    百草都是药,医不医得好病,那就要看各人的命。

    过了两天,两个伤员的伤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有些伤口恶化的样子,其中一个伤员叫唤了几句竟然一命呜呼。剩下一个伤员就是曾祥伟,手脚抽搐,口里时而说些胡话……怎么办?在这人烟稀少的山谷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

    两个年纪更小的姑娘害怕,吓得躲避在一边“嘤嘤”哭泣起来。

    4美丽如狐的女“红匪”(4)

    “你们不要怕,我去找个医生来!”廖秀姑揩了一把泪水,一个人下山了。

    一个姑娘人生地不熟,在这山谷里能到哪里去找医生呢!廖秀姑下了山就朝角石峰对面的山丫走。头两天在此角峰采草药,她爬上了此角峰的峰顶。高高的此角峰上,能看到周围七八里开外的地方,她现旁边那座山峰上树从一动一动,似乎有人在监视这边,仔细观察,原来也是一个人在采草药。

    山丫,就是两座山峰的中间,也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不知对面那是个什么人,廖秀姑心里慢慢地有些害怕,先拣个隐蔽处猫了起来。

    太阳落山时,树木哗啦哗啦地一路响了过来。间断夹杂着两个人的对话声,忽然一个男声唱了起来。

    “高山岽脑打铜锣,下个山岽唱支歌,你一支来我一支,唱到明年割早禾……”没有想到会是两个人,廖秀姑胆怯了,眼前的冬茅草也动了起来。可是,她嗓子眼紧,根本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眼看着响声从面前过去。

    “喂,站住——”眼看机会就要失掉,她想到了曾祥伟垂死的面容,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跳了出来。

    那二人闻声一惊,草药担子跌落在地,“饶命饶命”地叫着,爬了几下都爬不起来。

    “不要怕,不要怕,我是好人。”廖秀姑走到二人面前,“我的一个大哥受了伤,想请你们帮忙医一下。”看清廖秀姑真是一个女人,那二人才慢慢爬起,拍了拍屁股,没好气地说:

    “你这妇娘子也是,装神弄鬼,吓大吓小,魂都会给你吓掉。”“今天真是碰到了鬼。”说着,二人捡起地上的担子,挑起来就要走。

    “大哥大哥,帮帮忙吧,”见二人要走,廖秀姑急了:“我大哥病得快要死了,求你们帮帮忙救他一命。”“死开来,这么晚了,我们自己都要人家帮忙,哪有功夫帮你的忙。”那二人既然不怕她,根本就不睬她,掉头就走。

    廖秀姑见软的不行,刷地拔出手枪:“站住,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你过来咬我的卵子!”二人瞅都不瞅她一眼,只顾摔开大步赶路。

    “砰——”枪声响了,前面那人的担绳击断,担子跌在地上。

    二人像木桩一般竖着。

    从此,廖秀姑成为了人们谈虎色变的“女匪”。

    四、角石寨的废城堡成了她的新洞房一个普通的人有了枪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不普通。

    廖秀姑得到了枪杆子里面出“权利”的体验。为了保持、延伸这种“权利”,她不断地延伸和挥枪杆子的作用。

    采药人提出:曾祥伟的伤光靠草药不行,必须进城去买一些西药。

    这是采药者逃跑的花招?

    她让采药者看着自己的手枪。说:“去一个,另一个留下作人质。”第二次第三次,采药人去圩上买药。她分别派出另两名姑娘陪采药人,一道进城购买生活用品。

    经过有效的医治和精心护理,一个多月后,曾祥伟的伤渐渐痊愈,生活可以自理了。3个女人非常高兴,也分别向他提出了同一个问题:今后怎么办?作为一个区委书记,他先想了解县里党组织的况。当得知党组织被消灭,已经没有了任何况时,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等吧,任何况也没有时,只能等待。

    绿树绿地、绿山绿水,四野绿色环裹,这是一座绿色城堡。两座相对的山峰构造成一道绿门,然后是绿色长廊,要经过六道绿门六条绿色长廊才能到达角石寨,天成一个安静、安全地方。

    既然暂时没有况,改善生存状态便成为生活的主要目标。他们开始劳动分工,两个人挖竹笋,可以鲜吃也可以晒干留着吃;两个人挖陷阱狩猎。四个人分成两组劳动。

    选一处野猪、山麂出没的小径,曾祥伟与廖秀姑一块挖陷阱。经过几天的努力,逐渐挖成了一个一米来宽,深一米五六的大洞。这天,日近中天,就要收工吃午饭,廖秀姑招呼轮换下坑正在挖土的曾祥伟。

    “算了,曾书记,不要累坏了身体,今天收早工吧。”正说着,她突然尖叫一声跳进了洞里。二人抬头看,一条两米来长的五步蛇“嗞嗞”地从头顶上游过去。好一会,她才定下心,现自己正被赤膊上阵的曾祥伟紧紧地抱在怀里。火烫火烫的体温和一股男人浓浓的汗味搅得她心慌意乱,脸通红通红,心跳得像打鼓一般。她想挣脱,曾祥伟却抱得更紧更紧,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5美丽如狐的女“红匪”(5)

    经过一番激动的体力消耗,二人渐归平静。

    那时,在苏维埃政府里,这叫做生了不正当的关系,或叫做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就算犯错误。眼下,虽然没有别人知道,她还是很不好意思。

    年龄都这么大了,还不该嫁老公呀!廖秀姑捂着火烫的脸坐在那儿想:正当不正当有什么,不就凭一张证吗!她站起来说:“老曾,我们办一张结婚证吧。”“办结婚证?”曾祥伟十分意外,现在这种况还办的什么结婚证呢!不是法律意识浓、淡的问题,而是……他也说不清是什么问题,问:“去哪里办?”“我们的公章还在,自己给自己办。”说着,廖秀姑从身上解下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布包,找出“某某区苏维埃政府”的公章,递给曾祥伟。

    看着那枚保存完好的公章,曾祥伟不由重重地感叹:苏维埃政府都不存在了,公章又顶什么用呢。不过,他并没有反对。

    “办吧,”曾祥伟说:“要办就办吧。”“可是,结婚证没有了哩。只有些开路条用的纸。”廖秀姑把小小的布包翻了几遍,失望地看着曾祥伟。曾祥伟觉得好笑,对沮丧的廖秀姑开玩笑。

    “没有结婚证就用白条子,写上字盖上章就行。”廖秀姑一听有道理,却说:“结婚证是红纸,白条子怎么行。也不太吉利。”曾祥伟笑了起来:“先用白条子替代一下,以后有了红纸再换回来,人都是活的呀。”这话很对,反正公章在自己手里,廖秀姑就取了两张白条子递给曾祥伟。曾祥伟就在白条子上写道:兹证明,曾祥伟与廖秀姑是两公婆。然后盖上印章。廖秀姑不识字,对白条子上的内容挑不出什么错误,却认为白条子上面的公章盖得不甚清楚,于是,沾上红红的油墨又盖了一盖。

    与大山为伴是很美丽的。但时间久了,安静、安全一拉长就变成了清冷、寂寞,与秀姑一起的两个姑娘有些守不住了。有一天,她们去赴圩卖茶油至夜未归。急得曾祥伟、廖秀姑二人彻夜未眠,第二天开始,他们加强了警戒,却并没有反常现象,但两个姑娘从此一去不返。

    山上生活清苦却不愁吃的。各类野兽、野果、野菜以及草菇、木耳等各种山珍应有尽有。

    另外,他们俩侦察了邻近的五六个山庄,所谓山庄,也不过是只有二三户最多四户人家的屋场。在侦察中,还现了几片无人经管的油茶林。这些油茶林原来是地主、富农的山场,大革命时分给了穷人。几年来,农村大批青壮年参加红军上前线,劳动力锐减,人烟稀少的地段就出现了许多这样的荒田、荒林。他们收获了现成的果实,把茶籽挑到附近山村去用古老的油槽榨油,然后再拿到圩上去卖。数百斤茶油成了他们的一笔收入,源源不断地换回了粮食、食品、衣物。

    五、省亲的风流木匠兴高采烈随秀姑上了角石寨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山间、圩上开始流传一个传说,说角石寨的山顶上有一个极美的女人,名叫蔡秀姑。她经常出现在山间小路边,会双手打枪,击落空中飞鸟。但她不劫财,不劫粮,只劫男人。

    据说,一个名叫猴牯佬的木匠,就有过这样的艳遇。

    那是一天上午,猴牯佬走在山间的碎石路上,遇到路边这个名叫蔡秀姑的姑娘。她穿一件绽兰底镶白梅花朵大襟上衣,一条绽兰色的裤子,脚下是一双圆口布鞋。这是当地客家女最普通的打扮。山里面,三五也常有像她这种打扮的女子,带着刀具、扁担来砍柴草。姑娘手里也拿着一把镰刀,在进山的路上采摘自己爱吃的山果,一边在悠闲地等待着。

    此角峰四周虽然人烟稀少,但星星点点散布在大山丛中却也有十几处屋宇,几十户人家。另外,也还有更远一点的人们来这儿作纸、放香菇、割松脂、砍柴草、采木竹、狩猎、采草药等。

    她身边放着采集到的十几只金黄|色的椰包,手脚麻利地把吊在树木上的另几个椰包收下来。

    “喂,那个妹子,你摘了这么多‘牛卵坨’做什么?”猴牯佬挑逗地问道。

    6美丽如狐的女“红匪”(6)

    椰包长得粗粗长长,本地人叫其“牛卵坨”。

    猴牯佬,是个走南闯北的木匠。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也就学会了一些油腔滑调,见到漂亮的妹子总要调。

    秀姑回头一看,来人高高大大,白白净净,脸皮一红,答:“采牛卵坨,就是要会郎啰。”猴牯佬一听有意思,赶紧放下木匠家什歇一肩。挑逗说:“你等郎可是等我哟?”“等你,也可以呀。”猴牯佬仔细打量,秀姑姑娘身材苗条,脸色酡红,立在那儿真像仙女一般。

    “哎呀,天呀,你生的这么漂亮,当真的是仙女下凡。”猴牯佬早已按捺不住,事完后,秀姑气喘吁吁地说:“我要你去我家,天天陪我。”“巴不得。”猴牯佬气喘吁吁地答应。

    果然,这位回家省亲的风流木匠,当天就兴高采烈跟随秀姑上了角石寨。十天后,秀姑又亲自把猴牯佬送下山,一直送到猴牯佬家的岭背上……

    六、廖秀姑顾虑很深,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被如何评价不劫钱,不劫粮,只劫男人,会左右打枪,枪法特别准,搞不好就会杀人……

    渐渐地,秀姑的名声大了。人们的口传中,她已经改名为蔡秀姑或赖秀姑。

    经过千人万口,她被越传越美,越传越神,许多风流男人都巴不得能被劫持,把上角石寨作为口头禅,作为打赌的条款。可是,多少话说过了,多少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一个风流男人敢把自己送上角石寨去被“劫持”。其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人们传说她虽然美丽如狐,却杀人如麻。

    还有一种传说,数十年间,蔡秀姑只杀过一个人,就是猴牯佬。

    猴牯佬来往于角石寨,混得比较熟悉。最后一次,是不辞而别,他乘蔡秀姑大意之际,偷窃了她珍藏的二百块银元。这二百块银元是蔡秀姑始终珍藏的党费,在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动用,任何人也不允许擅自动用。

    偷窃党费是一种叛变,叛变的人就是叛徒。通过侦察,蔡秀姑得知猴牯佬躲藏在百里之外的方太乡某山村,帮人做木工打家俱。

    后来,人们传说某天夜间,猴牯佬突患急病莫名其妙地死了,也有人说他是被人暗算了,猴牯佬的尸体运回了大山里。

    真实的况是,廖秀姑是解放后去世的。

    在那阴暗潮湿的大山里长期生活,廖秀姑与“丈夫”曾祥伟,起初交叉感染了滴虫病,后来曾祥伟老伤复,不久,二人又都传染上了肺病,时而咳出血丝。为了治病,曾祥伟潜往山下,在县城边上租屋居住,一边治病,一边摆个小摊作掩护。

    因为害怕暴露身份及某种心理因素,廖秀姑始终坚持不肯下山治病,只是依靠曾祥伟隔三差五送药上山,久而久之,延误治疗,病加重,身体日见虚弱。

    病重期间,曾祥伟常常守候在她身边。

    1949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来到兴国,曾祥伟几次到角石寨传递消息,动员蔡秀姑一起寻找组织,恢复关系。

    解放军也就是当年的红军。生命中最苦最苦的时候,这是她心目中最后的一线希望。她盼望红军回来,那是她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队伍,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弟弟所在的队伍。

    可是,廖秀姑顾虑很深,在太长的等待中,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被如何评价。

    她谁都怕。终于,廖秀姑没有出山。

    红军回来了。却没有听说弟弟回到兴国,她心中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

    廖秀姑抑郁而死。那是在1950年初,死时,只有她一个人在角石寨煎熬着最后的时刻。数日后,曾祥伟来到山上,她的尸体旁边一只布包还包着那枚苏维埃的红印。他叹了一口气,将印章与尸体一块,埋葬在角石寨后通往峰顶的路边,没有墓碑。

    之后,曾祥伟永远地离开了角石寨。遵守对廖秀姑立下的诺,他把这故事埋藏心内,直至今日。

    那是一片斜斜的陡坡,坡上一丛丛绿茵茵的荆棘蓬蓬勃勃,特别繁茂。我知道,这是廖秀姑的坟墓,也是另两名红军战士的坟墓。

    没来由,坟墓旁陡起一阵旋风,四下里,几片树叶缠缠绵绵地旋转,似一簇未亡的灵魂!在坟前,我鞠了三个躬,低头站了很久很久,向一些远年的魂灵祭奠……

    1永远的考验:她可以承受生命之重(1)

    一、革命就是考验,员一切都是组织的,哪顾得了自己石板路旁,几株梅花,暗渡清香。

    那是1929年早春,14岁的彭国涛一早起来,挑着一担茶水,跟随当教师的父亲,去迎接一支长途奔袭而来的队伍。父亲彭澎,明里是教师,暗里担任宁都县委军事部长。他告诉她:这支队伍叫红军,打仗非常厉害,其领叫“猪毛(朱毛)”。

    红军真的红眉绿眼?彭国涛有点害怕,她久闻红军青面獠牙,生食人肉。听说红军要来,国民党宁都县的县长赖世琮,早已望风而逃。

    在县城南边十余里的石榴排,彭国涛见到了红军,却是些普通的人,有些失望。口干舌燥的红军队伍,似一条吸水的大龙,把满满两担茶水喝得精光。这支队伍被引进县城。当天,红军领“朱毛”、陈毅等人,在城西温屋接见了他们。

    红四军离开井冈山向赣南、闽西进军,处处受敌,疲于奔命,疲惫不堪。

    “朱毛”告诉彭澎:红军很需要银元、粮食,以及各种日用物品。

    需要多少钱呢?

    红军说了个数目:最好能筹集5000块大洋。

    要这么多钱呀?

    从没接触过钱的她,以为那是个天文数字。由此,她第一次学做群众工作,在父亲的带领下,向四邻八乡的老表们宣传、红军闹革命的宗旨。没想到,竟然很快筹集到银元5500块、土布300匹、草鞋和袜子各7000双……

    “朱毛”这名字响彻湘赣,其实是两个人,一个是军长朱德,一个是政治委员。红军得到如愿的支援,军容大整,说彭澎工作能力很强。接下来,动群众,创办学习班,在县城上西门温家屋召开会议,成立工农兵革命委员会,亲自任命彭澎为县工农兵革命委员会主任,这是苏区宁都红色政权的第一任县长。

    彭澎的“县长”,只执政十几天。5月上旬当选任命,5月中旬,红军离开宁都,彭澎便兼任宁都县游击队队长,带领县游击队转移到北部山区,开展游击战争。翌年7月,彭澎被捕。

    彭国涛过早地介入革命,也过早地介入了痛苦。初阅人世,有两件事系着两条命,令她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1929年初冬,骤冷的气温使人难以适应,彭国涛的弟弟彭寿平,突然不吃不喝,患了“哑口症”(白喉)。这在缺医少药的当时,就是大病。她与母亲陈氏苦守,巴望父亲归来。

    那天,是12月8日。宁都县革命史上,一个著名的日子。彭澎与游击队副队长肖大鹏(后任红20军代理军长)等人带领游击队打进县城。当时,游击队有300多人,160多支枪,经周密布置,游击队一举捣毁县衙门,营救出关押在监狱的王俊的夫人及其他战友。

    黑暗如墨的夜,三双眼睛似三对磷火,微弱地闪烁着,父亲一天一夜未归,弟弟的双眼,便在与妈妈、姐姐的对望中,永远闭上了。

    彭澎回家,母亲抱着弟弟的尸体,泼命大哭,怨声不止。抚着独子尸体,彭澎愧疚不已,却并不悔错,哽声说:“这就是考验,我是员,一切都是组织的,哪顾得了自己!”考验,考验!面对生死,这两个字,彭国涛记了一辈子。

    接下来的还是考验,更让她永生不忘,那是眼见父亲绑赴刑场,壮烈牺牲。

    游击战争,风餐露宿,彭澎积劳成疾,左腿患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战斗中时常作,翌年7月的一天,队伍转战湛田乡李家坊,与大股敌人交火。彭澎行走不便,被敌人抓获,押送期间,却被会同区的群众抢救回来。

    白军知其腿脚不便,行走不远,派兵轮番搜索一周,仍无结果。遂将会同区桐口、腰田、桃枝等村村民,集中于桐口村真君庙前,声再不交出彭澎,烧毁全部房屋,枪毙所有村民……这时,彭澎突然从真君庙神座下挺身而出,大吼:

    “彭澎在这里!”重新入狱,历经十几种酷刑,身残伤重的彭澎以死抗敌,他脱下身上唯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