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我是想,你,我,”说不清了。
“滚出去!”
沈醉从没见过习清真的发怒,哪怕他害他入狱,哪怕是晚上抱得他很不舒服,哪怕他刺伤了习清,习清也没有如此失态过。沈醉脸都黑了,想解释又解释不清,灰溜溜的垂着脑袋,弓着肩,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门。
剩下习清一个人气咻咻的摸到床边,摸着擂鼓般的心跳,脸上烫的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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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儿女
止茗发现一件新鲜事,向来跟个家养大马猴似的,跟在习清身后寸步不离的沈醉,最近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看见习清就低眉顺眼的,还会羞愧的躲到一边。
而一向坦荡的习清,居然也变得小家子气,只要沈醉一出现,就心烦意乱,甚至故意当沈醉不存在,这可跟习清一向的脾性不符。
“你到底对我们公子做什么啦?”止茗直觉是大马猴冒犯了习清。沈醉被他一问,有点慌张的摇头,“没,没什么。”拔腿就想溜走,但下一刻,沈醉的眼睛突然凸出来,然后定定的望着不远处。
止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回廊转角上,伫立着习清和不知何时又回到茶庄的司徒风。
司徒风穿着他素常喜欢的锦缎长袍,鲜亮华丽的月白底衬着四季花开的图纹,宛如烈火浇油,热闹非凡,而身边的习清还是那一袭毫不扎眼的青色衣物,冷冷清清的,但是两人站在一起居然显得说不出的和谐。此刻司徒风不知在说些什么,习清听得入神,嘴角露出丝丝笑意,再往下看,司徒风那双养尊处优的手还拉着习清的手,金丝边的袖口和墨青色的袖口搭在一起,煞是好看。
沈醉见状,顿时两眼冒火,腾的一下就窜了过去。
只听司徒风正在说,“所以我叫他们在这里也挖了酒窖——”
忽然,司徒风身边的习清一个趔趄跌了出去,抬眼只见沈醉怒气冲冲的拉着习清,两眼瞪着司徒风和习清被分开的手,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活像一个被人当面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子,“你!你们!”
习清莫名所以的转向沈醉的方向,“沈醉?”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板着脸想把自己的手从沈醉手里抽出来,偏偏沈醉死拽着不放手,习清把右手也伸过来想掰开沈醉的手指,怎么掰也掰不过他,气得把头扭到一边。沈醉见他生气,心下又有些忐忑,脸上惶惶然的,然而心慌归心慌,手就是不放。
司徒风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两人上演的一出哑剧,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打了个哈哈,“啊,沈醉,你也来啦,正好正好,我刚才正向习公子推介我们司徒家有名的窖藏,要不要同去看看?”
“去!”沈醉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你带路!”
于是变成司徒风走在前面,沈醉拖着习清走在后面,司徒风边走边说,“我虽然不懂茶艺,不过论到酒,却是从小浸滛,哈哈,”眼角不时瞥到沈醉又是气愤又是心慌的脸,司徒风显得开心极了,“我们司徒家世代都爱美酒,美酒佳人、夫复何求、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说是不是啊,习公子?”
习清正忙着摆脱沈醉,有点分神,此刻听司徒风这么说,想了想才道,“这些我不懂,不过司徒公子所说的酿酒之术,我觉得非常奇特,平素我自己也酿点清酒,却从未想到过要如此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等你喝的时候,就知道怎么麻烦也是值得的了。”说话间前面已经到了茶庄内的一个凉亭,只见凉亭周围早就站好了几个随从仆役,司徒风进内坐下,然后看着习清和沈醉拉拉扯扯的也坐下了。
此时空中云层渐厚,地面上生出一股凉爽之意,微风拂过,显得这个凉亭颇为惬意。
司徒风含笑让仆役们端来一个酒坛,然后亲自一拍,整个凉亭中顿时酒香四溢,惹的周围的人都神情大动。
坐在司徒风对面,直接被酒香给冲到了的沈醉更是两眼放光,立刻大赞,“好酒!”
“还没喝就知道是好酒?”司徒风拿过三个杯子。
“一闻就知道是好酒,何必非要喝了才知道。”沈醉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习清感到他全副精神都转移到酒上,便悄悄用力,又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沈醉固然开始嘴馋,手上却仍然一点都不放松。
“这种酒名叫枯草烧,喝下去先是有一股暖意,接着就像春火燎原般火辣辣的烧开,热气从人的五脏七窍里喷散,能烧到人神智颠狂,甚至感到体内噼啪作响,故名枯草烧。”
司徒风话还没说完,沈醉那里一杯已经下肚,“果然够劲,不过还没烧开!”说罢沈醉单手提着酒坛,自己又倒了一杯。
司徒风笑道,“好酒量,寻常人喝了半杯就会烧到发红发烫直喊喝不了了。”
“哎,那是他们窝囊。”沈醉见了好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可怜习清右手被他拽的动弹不得,只能伸出左手来拿杯子,听司徒风这么说,不敢多喝,只喝了一小口,然后说道,“这水是山泉水么?”
司徒风大笑,“习公子果然行家,是剑山的深潭泉,泉水冷冽,最能溢发猛烈的酒香。”拍拍手,旁边的人又拿来一坛,“既然两位一个是酒徒,一个是行家,司徒今天索性把好酒都拿出来,绝不藏私!”
眼前是一个碧绿色的坛子,光看那坛子就很奇异,整个仿佛琉璃制成,半透明间能看到里面的酒波荡漾,荧荧间透着微光,琉璃在不同的角度还折射出不同的颜色,精致华贵不可方物。
“百毒千花,”司徒风神秘一笑,“用十几种毒物和十几种毒花泡制而成,生生不息、物物相克,有特殊的鲜香醇厚,入口难忘。”
沈醉拿了酒杯就喝,“等等,”司徒风取出一丸丹药,“这是销金丸,能镇百毒,通常喝此酒都要放销金丸于口内,以防不测。”
那里沈醉已经喝下去了,喝完一抹嘴,“什么不测?”司徒风笑了,“其实此酒无毒,只是名目太过吓人,有些人喝着不放心,因此要含上销金丸。”
习清也已抿了一口,喝完挑眉道,“没想到里面那么多毒物,出来的酒却如此清醇,此酒闻之健气,应无大碍,但喝不妨。”
“哈哈哈,”司徒风仰天长笑,“人说识花还须解语人,两位都是解酒之人,倒显得我多事了。”说罢手里一盒销金丸都扔到了亭外,大饮三杯,“痛快!痛快!今天既然这么高兴,白狼!拿琴来,我要给两位弹奏一曲。”
旁边的白狼沉着个脸,半天拿来一张形状颇为奇特的琴,说它奇特,因为这琴看起来十分古雅,应该是把相当有来历的古琴,但是,琴面的一半却已脱漆,露出了木质纹理,上面用百来片玉片覆盖着。
“此琴原为某个帝王所有,琴音清亮盖世无双,后来历经战火,漆面剥落,又落到另一个王爷手中,于是用玉片修复了被火烧坏的部分,人称半面妆,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司徒风以手抚琴,叹道,“只是可怜它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听起来像是宫廷之物。”习清有些惊讶,司徒风好大的本事,宫廷藏宝也能弄到手。
“什么宫廷不宫廷的,到了民间不就是民间之物了。”司徒风大咧咧的把琴一横,轻轻一拨,果然琴音清丽,听得习清动容。
司徒风努了努嘴,对旁边的仆役道,“你们别闲着,还不倒酒。”
一时间,美酒佳音,觥筹交错,这个小小的亭子竟成了极乐之地,司徒风一会儿抚上一小段,一会儿又坐到两人间一起喝酒,谈笑间天色渐渐黯淡。
耳边燃起了蜡烛的温度,习清这才惊觉,应该已经入夜了,转头对着这下已经名副其实、喝得醉醺醺的沈醉,“我看我们不要再叨扰司徒公子,也该回去了。”
司徒风闻言挥了挥手,他也有点喝多了,“别走,还有好东西没给你们看。到我房里把那坛拿过来!”
身边的人匆匆去了又回,捧来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酒坛,司徒风此刻桃花上面、媚眼如丝,原本就颇为秀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得风情万种、说不出的蛊惑。
“喝了这坛再走。”
酒已开坛,司徒风亲自给面前的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沈醉一喝就直嚷,“这什么酒?没味道!”
习清尝了一小口,也觉得有点讶异,入口仿如淡淡的山泉中加了点酒味,但是味道很特别,很特别,似乎——
过了一会儿,习清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从舌根蔓延开来,而且来势凶猛,甘甜醇厚之味瞬间回了过来,充塞整个身心,然后熏人之意在不经意间完全夺走了人的整个神智。
习清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四肢百骸仿佛已被这种像浓茶般会回味的酒所占据。
“这是——”话还没说完,习清就倒在桌面上,旁边喝了好几杯然后正被回甘给猛击的沈醉也撑不住了,两人齐齐醉倒。
司徒风站在那儿,摇着手里的酒杯,叹道,“唉,这就是多少酒师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绝世配方,入口如水,回甘如醴,似酒非酒,宿醉难醒,一旦碰了,必然终生难忘,它的名字是——”转头对着已经醉倒的二人,“儿女。”
俊美无俦的脸低下来,看着二人,依然含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儿女。”说罢自己也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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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无猜
头有点晕,腾云驾雾的感觉,四肢都变得轻若无物,习清渐渐苏醒过来,第一个感觉是身边还有人,右手已经麻木,依然被攥在某人手中,习清慢慢坐起,伸手摸了摸身下柔软舒适的被褥,不是自己的床铺,陌生的气味,但是很好闻,床边燃着不浓不淡的檀香,被子是绣花的锦缎面,习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推了推身边的沈醉,沈醉还在呼呼大睡,一想到两人居然大大咧咧的躺在司徒风床上并排睡觉,习清脸上不禁一红。面红耳赤间又伸手去摸周围,床前就有一张桌子,摸到桌上有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旁边的小碗里居然还有冰块,一只小巧的摇铃赫然放在桌上。
茶壶茶杯还有冰块,应该是用来解酒的,摇铃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吗?
习清愣了愣,司徒风想的真是周到。试着摇了一下,果然,房门打开了,一个仆役走进来,“习公子,您醒了。”
“我——”习清有点尴尬的问,“这里是——?”
“哦,这里是主人的卧房,主人已经走了,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两位公子。”
果然,是司徒风的卧房,习清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你先出去吧。”习清转头狠狠掐了沈醉一把,“沈醉,别睡了,快起来。”
那仆役退出房外,又叫来一个小丫鬟,让她打点洗脸水送进去,小丫鬟吐着舌头,“明哥,昨晚真的好奇怪哦,主人怎么把两个人弄进去了,里面只有一张床而已,那昨晚岂不是——三个人睡在一起了?”
“少胡说!”被称为明哥的仆役板着脸,“主人爱带什么人进去就带什么人进去,再嚼舌根就拔了你的舌头!”
房里沈醉也被习清给掐醒了,同样稀里糊涂的,看见桌上有茶,拿起茶壶对着嘴就喝。
习清这才把从昨天下午起一直被沈醉给捏着的手收回来,“手要断了。”这话倒不是无端的抱怨,沈醉手劲奇大,连睡觉的时候都攥的牢牢的,习清的手指一根根的都发紫了,此时习清才明白以往沈醉所说的,没有任何人能抢走他手里的剑是什么意思。
沈醉正在喝茶,闻言急忙转过头来,发现习清细长的手指真的又青又紫,不禁呆了呆,捧到手里看了半天,不知所措。过了会儿,沈醉看见习清宿醉刚醒后有点发干的嘴唇,想了想,就用茶壶倒了杯茶,送到习清嘴边,喂他喝茶。
习清想说我自己来,但是杯子已经送到嘴边了,只能就着喝掉。沈醉这是在赔罪吗?
习清忽然发现有时偶尔抱怨一两句也不错,于是又道,“今天本来要去采茶的。”
沈醉挠头,“我帮你采。”
习清忍不住笑起来,“我怕你把茶树连根拔了。”
沈醉真的跟来了,两人洗漱了一下,沈醉就跟着习清上山。
“你跟着旁边的人做,要选好嫩芽再采,还有不要用力过猛。”习清听见旁边传来了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原来,高大魁梧的沈醉弯腰站在那儿,跟绣花似的小心翼翼采茶的动作实在太可笑了,逗的在附近采茶的人都笑起来。
习清一开始没意识到,因为他看不见,仔细想了想也不禁笑逐颜开,沈醉倒是毫不在意,他本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还是兢兢业业的继续和幼嫩的叶芽做斗争。
结果坐到路边,习清伸手摸着筐子里沈醉辛苦的成果,“那么多?”习清一愣,原来沈醉施展开蜻蜓点水的功夫,扫了一大片茶地。
“这些够了吗?”沈醉问。
“够了,我是带回去教止茗用的。”站起来想下山,身子却又晃了晃,是儿女,习清有点发晕,想起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司徒风说过,最后那种酒叫儿女,原来儿女的后劲这么大,习清忽又想起司徒风房里那种不浓不淡的檀香,有点甜香又有点熏人,脸上不知为何一红。
沈醉见他晃了晃身子,腿下似乎一软,以为习清宿醉未醒,还是太累,于是一手拎了茶筐,在习清面前蹲下来。
感到沈醉的动作,习清吓了一跳,“干什么?”
“你上来。”沈醉拍拍自己的肩,“走不动了?我背你下去。”
习清眨了眨眼,想起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己崴了脚,实在走不动了,师父背过他下山,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一切靠自己,并且把所有事都打点的一丝不苟,对一个独自生活的盲者而言,一丝不苟是很重要的,因为经不起凌乱。至于被人背是什么滋味,他记得似乎感觉很好,可是早就淡忘了。
想着想着,习清不由自主的弯腰趴到沈醉宽阔厚实的背上,心里颇有些不安,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但是,飞奔的感觉很快打消了习清的不安,迎面是清爽的山风,还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沈醉的背又大又结实就是有点烫人,暖烘烘的散发着属于沈醉的那种特有的气味,过了会儿习清甚至直起了身子,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再快点。”习清突发奇想的催着沈醉。
沈醉也高兴起来,习清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昨天的疏远和冷淡,沈醉一高兴就顾不上别人在看,直接拔地而起,像只大鸟似的飞扑到树上。习清不防他做起怪来,吓得忙叫,“这里是茶场,你别这样。”
“那我们去山里。”沈醉存心要显摆,几个起落就冲出了茶场,往月房山的深处跑去。
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在树间跳跃,一会儿又在地面飞奔,沈醉忘乎所以的在林间撒野,习清趴在他背上又被摇的晕晕的,但是内心爱极了这种翱翔的感觉。因此一向谨慎的习清也不阻止他,任凭沈醉带着自己越跑越远。
沈醉惊人的体能此刻表现出来,他们一直闯到了月房山深处的峡谷才停下来,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沈醉是跑了太多路,习清是被他给颠的,加上的确还有些宿醉。
沈醉转头发现习清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眼睛似乎也闪着光,让人再次疑惑这样一双眼睛怎么会看不见,习清嘴角带着笑,还伸手摸了摸沈醉的额头,沈醉跑得都出汗了,习清拿袖子给他擦汗。
干净的袖口拂过沈醉的脸庞,沈醉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想起上次在习清房里尝到的那种柔软的触感,如今在这个无人的山谷里,又近在眼前——
“习清。”沈醉小声道。
“嗯?”习清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
“习清。”沈醉又小声叫了一句。
“啊?”习清不明白沈醉吞吞吐吐的想干吗,但是马上他就明白了。
“唔!”热气扑面而来,嘴唇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堵住。!!!怎么又来了!!!
习清茫然的想,沈醉为什么喜欢这样?!
但不知是刚才在沈醉背上玩的太高兴,还是此处山里幽静的环境让人放松了警惕,这次习清没有去推开沈醉,任凭沈醉在自己唇上肆虐。反而沈醉自己陶醉的吻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上次的教训,立刻停止下来,有点惶然的把习清往怀里一搂。
习清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发出责备的声音。沈醉搂了一会儿,发现没事,于是有胆了,低头又去寻找习清的嘴唇。
沈醉!习清无奈的被迫仰起脑袋,承受着沈醉铺天盖地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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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知耻
“公——子——啊!”止茗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叫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看到了什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从隙开的窗缝里望进去,沈醉和公子,在房里,嘴对着嘴,头挨着头!
揉眼,再揉眼,没看错?没看错!
“公——子——啊!”止茗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房内的两人惊的立刻分开,习清走到房门口探出头来,“止茗?”
止茗拉着习清的袖子,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说话结结巴巴,“公,公子,你,你在干什么?”
习清支吾,“没,没干什么。”
止茗看看沈醉,沈醉一脸的莫明其妙,“你出去啊!出去!我和公子单独有话说!”沈醉先是一愣,然后咧嘴一笑,就离开了。
“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吗啊?”止茗惊的直咬手指。
“什么?”习清摸到桌沿坐了下来,觉得有点无辜,不明白止茗何以用如此兴师动众的口气跟他说话,“沈醉他——”
“啊?”止茗等着他说下去。
“他这个人是有点奇怪,我一开始也不习惯,”习清斟酌着道,“不过,其实,他也没恶意的。”
“什么叫他也没恶意的!”止茗觉得不可思议,“无耻!”
“无耻?”习清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此刻也瞪的大大的。
“就是礼义廉耻的耻啊,公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平时教止茗要读书识字,还把师父留下的书都给了止茗,上面说不可调戏良家妇女!”
“我没有啊。”习清转着脑袋,“师父早就跟我说过,要待人以礼,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不是你,是他!”止茗气道,“他调戏良家妇女!”
“什么时候?”习清茫然。
“就是刚才啊!”止茗跺脚,“他,他居然调戏公子你!”
习清眨眼,“我又不是良家妇女。”然而转念又一想,顿觉不妥,原来,习清从小跟着师父在山里长大,根本不懂所谓的男女情事是怎么回事,有些小孩子尽管不明白,耳濡目染的也有些懂了,譬如止茗,偏偏习清还是个盲的,又没人教导他,因此除了书上那些枯燥的条条框框之外,他是一概不知。书上也没说男子与男子之间不可太亲近。现在听止茗的口气,竟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别的事情上习清或许还有些底气,此时却有些忐忑起来,仔细想想,沈醉和自己这样,还真不能说是彼此待之以礼,手不安的在桌子上摩梭。
“公子你不要被那个野人牵着鼻子走哇,”止茗煞有其事的道,“以前城西的教席先生就说过,那些个富人就爱挑些长相俊秀的男子放在家里,跟家里的丫鬟小妾一样,”止茗愤然道,“该死的沈醉!居然把公子当丫鬟使!”
“丫鬟?”习清呆了半天,“止茗你先出去吧。”
其实止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直觉的愤怒,野人欺负他们公子善良,肯定是这样!退出门去,正好看见沈醉还站在门外,止茗气不打一处来,“廉耻你懂不懂啊?廉耻!”
然后看见沈醉毫无反应,止茗不禁哀叹,“我跟野人说这些干什么。”
习清在躲着沈醉,沈醉能感觉到,习清凭着他灵敏的听觉几乎是远远听见沈醉的脚步声就躲开。沈醉自认这些天来也没做什么再让习清生气的事,因此对习清的躲闪十分不解。但他又不敢直接去问。
不知为何,按理说前些天两人是更亲密了,他应该胆子更大才对。然而越是亲密的人,有时反而越直接不起来。沈醉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时却独独怕了习清,怕习清那种冷淡的性子再使出来,于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有时远远的看见习清走过,心里会一阵莫名的悸动,眼前浮现出习清在他怀里毫不反抗,任凭他予取予求的样子,想起他宽大的手掌下隔着衣物有些单薄的身体,想起握剑的手指拂过细嫩的脸庞,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
但是,自从上次被止茗撞破,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想要的拥抱了。
茶叶在铁锅里翻滚,习清掂了两下锅子,动作慢下来,触到的锅柄有些微发烫,凉爽的天气里,其实这温度刚好温暖人的手指,习清不禁有些出神,真的是不顾廉耻吗?但是沈醉怀里的温度也像这锅柄的温度一样,刚好温暖彼此的胸膛,每次都能感受到沈醉那种迫切寻求的渴望,习清曾经帮助过一些人,收留过一些人,但他不知道自己还会被什么人如此渴望过,虽然他自己隐约也觉得这是在犯禁,但却完全忽略了,其实,如果不是太过突然,如果沈醉不要那么用力的话,四唇相叠的快乐真的是从未体会过的啊。想到这里,习清不禁耳根发烫,再一闻,锅里的茶叶都快炒焦了,吓得习清赶忙起锅。
“习清。”
说曹操,曹操到,习清正想的发愣,沈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习清大吃一惊,沈醉来拍他的肩,被拍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
习清心慌意乱之下,锅子都掉地上了,于是立刻板起一张脸,装作大怒的样子,“刚炒好的,全浪费了。”
沈醉挠头,弯腰拾起地上的锅子,又七手八脚的把散开的茶叶给捧回去,茶叶很烫手,但沈醉浑然不觉。
习清听到嗤嗤的热气声,这才意识到沈醉在干什么。“别拣了,烫手。”
沈醉咧嘴,“没事。”
习清生气道,“我说别拣了。”蹲下来伸手一摸,拉到沈醉的手,虽然沈醉的手皮粗肉糙,可铁锅里干炒着的茶叶温度也非同一般,此刻沈醉的手心被烫的红红的,习清情不自禁的低头给他吹起气来。
多久没拉到过习清的手了?其实也不久,然而沈醉觉得已经很久了,眼眶一热,就地伸出长长的胳膊,大手从习清脸上拂过。
“习清。”又叫一声,像是在哀求。沈醉挨过来一点,看习清没说话,就用下巴摩着习清的头顶,手试探性的放到背上。
习清悚然一惊,不顾廉耻四个字蓦的从脑海里蹦出来,顿时羞红了脸,急忙站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我要回去了。”
“哦。”
习清转身往自己房里走,沈醉就跟在身后。
“你别跟来。”习清停下脚步,背对着沈醉有点气恼的道。
“……”沈醉无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习清越走越远,等习清转过房子的转角消失不见,沈醉这才气得仰天大叫一声,一拳打在身旁的大树上,把树干给打的直发晃。
习清回到自己房里,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心跳的厉害,于是自己对自己道,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总不能老跟沈醉粘在一起吧,自己终归是要独自回山里去的,这么想,也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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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萌动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越是禁忌的事情,就越想尝试。明明觉得不应该,却未必控制得住。
习清原以为想明白了,安心了,就好了。但事情并非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有时听见沈醉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习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故意突然放慢脚步,然后感觉到沈醉冒冒失失的快要撞上来了。习清就觉得很有趣。
有时在房里睡觉,明明被惊醒了,知道沈醉就蹲在床前,习清也假装不知道。
但也有装过头的时候,譬如此刻,床前的沈醉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习清犹豫着要不要表现出醒过来的样子,但还来不及做决定,睡|岤的部位被沈醉给点了。
这个野人!习清忍不住跟着止茗的称呼心里骂了一句。睡|岤被点之后,习清并没有完全睡去,由于刚才并没有睡着,沈醉的手法又太轻,他还是保持了相当的清醒。
感到沈醉就在对面注视着自己,手在头发和脸上不停的抚摸,还有发自喉咙深处的粗重的喘息。习清此时是想动也动不了了,熟悉的温度又覆盖上来,开始时像是怕弄醒他,只淡淡的用唇尖在额头、鼻子、下巴上一路留下非常轻浅的吻,但是,这些轻浅的接触似乎引发了更深的欲望,沈醉鼻子里发出不满足的哼声,犹豫了一会儿,就猛扑上来,对着习清的嘴唇一阵啃咬,并且捏开嘴巴,舌头也伸进去翻搅。
幽静的屋子里此刻满是沈醉的喘息和唇舌交接的声音,习清只觉得身体微微发抖,不同于以往那些热情的吻,那些吻虽然令习清感到说不出的奇怪,却不会像这次久违之后的接触这样,引发出一种未知的、隐秘的、埋藏于身体深处的战栗。
未知的战栗使习清很不舒服,那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力量,和习清早已习惯了的四平八稳的生活、一丝不苟的布局截然相反,习清本能的开始反抗,但是浑身无法动弹,开始有一种辛苦的感觉,不由得冒出了热汗。
奇怪的是,可以动弹的沈醉似乎也很辛苦,习清能感到沈醉放在他身边的手有点颤抖,一向稳固犹如磐石般的手开始不稳,沈醉用发抖的手摸上习清的衣襟,停留在衣襟的束带上,犹豫了好久,然后还是没有去拉开束带,隔着衣服一路往下,习清有点紧张的绷紧了身体,沈醉就这样隔着衣物陶醉的抚摸着,人也不知不觉的压了上来,使劲蹭着身下的习清,习清感到一阵晕眩,最后沈醉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一把把习清给紧紧搂在怀里,搂的习清肋骨都快断了,最后扔下习清,匆匆忙忙的狂奔而去。
他干什么?习清心里吃了一惊,同时觉得屋里有什么气息在缠绕弥漫,那种感觉,就跟那天早上司徒风房里的檀香一样,又甜又香,不浓不淡,仿如春日里的浮絮,丝丝扣入人心,沈醉明明已经走了,不再压在习清身上,辛苦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紧接着,习清慌张的发现,二十多年来一直平静无波的身体居然有了奇怪的反应。
该死的沈醉!居然把我当丫鬟使!
“呜——”习清晕头晕脑的冒出了一身热汗。
沈醉垂头丧气的从外面踏进屋子,习清、止茗和几个茶庄的人正凑在一起吃午饭,沈醉往凳子上一坐,旁边有人递给他一个碗,他转头看看身边的习清,习清低头没理他,过了会儿起身就走。
“公子,饭还没吃完呢!”止茗忙跟着站起来。
“不吃了。”习清扔下一句话。接着只听身后嘭的一声巨响,众人全都跳起来。
“桌子怎么裂了?!”“这什么木头啊,说裂就裂!”
只有沈醉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碗,原来,他刚才见习清又不理他,气愤不过,狠狠把碗摔到桌子上,没想到把桌子都给摔裂了。
习清听到响动,心里微微一颤,不远处沈醉大力的呼吸隔空传来,习清忙低头走开。止茗还在后面不识相的问着,“公子,那个野人没再马蚤扰你吧?”
回到房里,习清忽然问了止茗一个问题,“沈醉到底长什么样?”
“咦?”止茗奇怪的挠头,“公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以前你从来不问别人长什么样哦。”
“我随便问。”习清把束发的带子散开,每天他都要自己梳理几遍头发,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师父说对气血好,由于习清自幼体弱,习清的师父就一直很注意帮他调养,连武功都只拣偏柔的教他。习清一面用牛角梳梳理,一面听止茗说着。
“论外形,就是我以前跟公子说过的,也算高大英武了,就是气质不怎么样,尤其老跟在公子后头跑来跑去的!”
“这个我知道,”习清顿了顿,“我是说,具体什么样子?我能摸到轮廓,可我想听你说。”
“具体,”止茗摊了摊手,“头发呢就像刺猬,怎么梳也梳不好,啊,不像公子你的头发又长又顺,所以他头上总是刺刺的,看起来——总是在发怒的样子!眉毛很浓,很黑,眉梢有点杂乱无章。呃,眼睛,眼睛像刀子,”
“像刀子?”
“刀子的形状,而且发亮发寒,发怒的时候很吓人。鼻子高高的,挺大的。嘴么,也有点大,牙齿煞白,龇牙咧嘴的时候就跟野人一模一样,公子你还想知道什么?”
习清脸上微微一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公子这是怎么啦?止茗呆呆的想了半天,“我老是跟公子待在一起,还真没注意过。”
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公子一看就是好人啊,眉毛很顺,淡淡的,不像那个野人,脸也一副慈悲相,长长圆圆的,相由心生么。”
“慈悲相?”习清笑了出来。
“哇,那公子想不想知道止茗长什么样啊,咳咳,”止茗开始滔滔不绝的评价自己,习清却早就有点分神了,把止茗所说的和他自己摸到的样子对照了一下,尽管很困难,习清还是模模糊糊的拼凑出一副自己和沈醉站在一起的图画。唉,习清再一次感到,失明是一种多么严重的缺陷,如果能看一眼的话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眼。
晚上,习清独卧在床上,又想起那日沈醉放在束带上的手,竟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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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风月
“这辰光旖旎微熏,风月正浓,趁他花开早,何必空折枝。小娘子就收了这帕子吧。”
“官人嘴上说的好听,要递我帕子,如何人也进窗来了?”
“进不得门,怕吵醒你父兄。”
“既怕吵醒我父兄,如何不快快离去?”
“离不得娘子,为良夜苦短。”
“既为良夜苦短,如何又呆立不动,呀啐!”
戏台上的布偶开始拥在一起,压过来又压过去,锣鼓声声,台下看布偶戏的茶庄苦力们喜笑颜开,一阵起哄。
“咦?公子,公子你怎么走了?”止茗也正看的起劲,“公子你不听妖精打架呀,还有好几出没唱呢。”
习清脸上涨的通红,“有什么好听的,粗俗之至!”
“公子你怎么啦?你脸红的好厉害。”止茗还待再说,习清早已匆匆走了,心里甚是懊悔今天来听什么布偶戏,以前也不是没听过,这出有名的鸡鸣达旦,以往听着只觉得有点好笑,今天为何听得脸红气躁、心里怦怦直跳。
耳边戏文还在继续唱着,“……他二人拉来又扯去……”习清脸红的要烧起来了,粗俗之至!加快脚步离开戏台。
此时茶庄里空荡荡的,因为布偶戏班子难得来一次,人们都跑去看戏,习清独自一人转过几个转角,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茶庄的晒场很大,习清走过大大的场子时,由于心烦意乱,一时没听到哗哗的水声,等走到一半,才发觉晒场旁有人,而且那人似乎在不停的拿水瓢洒水。
习清微微一愣,晒场上要保持干燥,洒什么水啊。于是循着水声的方向,好奇的走了过去。
“谁在那里?”
洒水声顿时停止,走得近了,习清才从丝丝水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水气渐渐散开,那味道越来越浓,夸张而又霸道的向四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热度,带着强有力的脉搏,还有直接了当的肉香。
只有一个人身上会有这种令人晕眩的味道。
沈醉站在习清对面,只穿了一条薄薄的束口裤,光着上身,匀称而又强健的体魄全都暴露出来,手上拿着个水瓢,正在往自己头上浇水洗澡。
“习,习清,”沈醉结结巴巴的。
习清愣在那儿,是沈醉!而且还是味道那么直接的沈醉!心念一转,水声、沈醉、味道……难道——?难道——,脸上腾的又烧起一把火,简直把习清从里到外给烧了个透。
大白天的,在晒场边洗什么澡!粗俗之至!习清气得直冒烟,脚也挪不动了,人也呆掉了。
看见习清站在自己对面,面红耳赤的呆立不动,沈醉先是有点不知所措,水瓢掉在水桶里,他以为习清要说点什么,但是习清什么都没说,只是像被雷给劈到了似的,呆若木鸡。
沈醉伸出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