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脸上慢慢移动,习清的话语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可沈醉怎么觉得一股子奇怪的不安呢?是不是习清有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想法?他的举止变得好生奇怪!
“你早点休息吧。”习清放下手来。
这话平常都是沈醉说给习清听,没想到习清今天抢先说了,沈醉摸着下巴,“唔?”
习清想了想又问,“司徒公子那话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没什么。”沈醉含糊应了一句,然后瞪眼,“你这是死活不肯告诉我你怎么去见的司徒风了?”
“不能告诉你。”习清缓缓摇头。
沈醉皱眉,拳头捏起来又松开来,最后只能哼哼着走出了房门
,,,,
十威胁
第二天清晨习清刚踏出房门,那个被他给救了的马夫张穆就跑来千恩万谢。
“如今总算没事了。”张穆最后吐了口气说。
习清闻言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没事了吗?那下毒之人已经查出来了?”
“王爷已经把人送交刑部去了,原来是府里的一个小厮作怪。”
府里的一个小厮作怪?习清心里咯噔一下,想那胭脂马所中的剧毒可不是一个小厮所能拿到的,换言之,茂王轩辕诚很有可能为了推托责任而随便找个人顶罪。
习清深感自己虽救了眼前的张穆,却在无意间可能害了另一个人。
“王爷,习公子求见。”轩辕诚在花厅喝茶时下人忽然来报,轩辕诚纳闷习清怎么会来找自己,然而他还是兴高采烈的往那儿一坐。
习清进得花厅还没坐下,轩辕诚就笑道,“昨日圣上的宝马暴毙,本王有些焦躁,没吓到小清你吧。”
昨天是没吓到,今天一句小清让习清差点一个趔趄,“王爷,您真的查到下毒之人了吗?”
“是啊,咦?小清你这么快就知道啦?”轩辕诚摇头道,“那小厮房里还有残留的鹤顶红,没想到他这么歹毒。”
“可是,他为何要如此作为呢?”习清问道,“鹤顶红并非易得之物,寻常药铺商家绝不会有这等货色,王爷可曾查明白了?”
“当然查明白了,那小厮与张穆有宿怨,他毒死那马是为了泄愤,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毒死的是圣上的宝马,我想,大概会判他个流放边疆吧。”
习清呆愣半晌,“王爷,那马所中之毒并非鹤顶红,只是药性与鹤顶红有些相像罢了。”
轩辕诚眼角抽搐了一下,遂笑道,“药性相像,那也说不定就是啊,马都死了,尸体也烧了,小清啊小清,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习清听他如此说来,知道自己势单力薄,面对王府和刑部,实在是无法有什么作为。而且他虽不通什么人情世故,却也是个剔透之人,轩辕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对皇上有个交代,不拿出个凶手来此事是绝无罢休的可能。
如今那小厮被流放,说不定已是此事最好的结局,再去揪人,不知又要闹出什么腥风血雨,习清心中一阵起伏,低下头来,转身就想走。
“怎么来了就要走,”轩辕诚怪叫道,“难道本王这么无趣吗?”
习清顿了顿,“王爷百务缠身,在下不敢打搅。”
“哎,哪来的百务缠身,”轩辕诚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王爷,习公子,正好我要去找你们,走,一同去看花会。”
轩辕哀一身利索的便装,戴了个金丝攒珠冠,出现在花厅门口。轩辕诚一见轩辕哀来了,立时闭嘴,并且打了个哈欠,“哎呀,好悃,世子,不如你们去看花会,我回房休息一下。”
“那就恭送王爷。”轩辕哀倒不客气,反客为主的拱了拱手,然后来拉习清,“走吧。”
“花会?”他又看不见,去看什么花会?“我不去了,世子,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轩辕哀给强行拉了出去,习清真是哭笑不得,等到得马车上,车轮滚动,轩辕哀坐在习清对面,忽然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
“呃?”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习清完全不知所措。
“今天轩辕凉对我说,他要把司徒风给放了,还让他住到承恩侯府,肯定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习清又惊又喜,“司徒公子要放出来了吗?那太好了。”
轩辕哀狐疑的看着他,“你真不知道?习公子!”语气变得和那天在司徒风房中一样,热切中带着点颠狂,“我是真心想帮你们的,可是二叔他居然不信任我!你难道也不信任我?”
“我没有,”习清摇头,“可是世子所说的事,我确是一无所知。”
轩辕哀气呼呼的瞪着他,忽然问,“习公子可知道那匹胭脂马是怎么死的?”
“啊?”
“是我毒死的,轩辕凉不是最喜欢它嘛,哈哈,我跟他说那马暴毙的时候,他的表情真是精彩。只可惜一匹名马,就这么归西了,还对自己的死因一无所知。”
习清心中一惊,原来胭脂马竟是轩辕哀自己毒死的!而他最后说出一无所知四字时,习清顿时感到一股寒气浸透全身,脸色也变了。
“习公子?”轩辕哀斜眼看了看习清,“你怎么在发呆?花会到了。”
习清本来就看不见,还看什么花会,周围人声倒是很热闹,但他也听不进去。走在轩辕哀身边总觉得万般不适。
以前纵使在马场被沈醉囚禁,也没有过这种说不出的不适的感觉,宛如被毒蛇给盯住了一样。沈醉再狠,也不过是粗暴不讲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这轩辕哀表面上是个开朗健谈的少年人,私底下一张脸却说变就变,他为何认定自己什么都知道呢?
习清识人不多,轩辕哀这样的更是前所未见。
“你现在告诉我还不晚,”轩辕哀又凑到他耳边嘀咕,“我不想等二叔进了侯府,我还两眼一摸黑。”
“不知道。”习清只能摇头。
“哼。”轩辕哀不再追问,但一双眼睛又瞄来瞄去的,习清感到他不停的在打量自己,那种不适的感觉更强烈了。
等逛完花会回去的路上,轩辕哀又改口了,“我相信你不知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要求?”习清此时真恨不能插翅飞回王府。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当我的探子总可以吧。”轩辕哀挑眉,“事成之后,我可以放了你和你那个j夫,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j夫?”习清愕然。
“就是那个沈醉,你不是为了他出卖我二叔的嘛,我本想把二叔救出来之后,再把你们两个一起给扔河里喂王八以儆效尤,不过,只要你答应当我的探子,我就放了你们。”
习清倒吸一口冷气。
“你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的,在皇都,我要捏死你们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你看,我很宽宏大量吧。”
习清的眼睛瞬间睁的铜铃般大
,,,,
十一劝导
看着习清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轩辕哀身边一个侍卫问道,“世子,他可答应了?”
轩辕哀撇嘴,“一个瞎子而已,被我一骗二唬三利诱,随便说了几句就晕头转向了。他也不想想,我既说了他和那个j夫私奔出卖二叔,又岂会问他关于二叔现在的秘密,难道二叔会把秘密告诉一个叛徒?”
“是,世子高明。”
“不过,我看二叔还是放不下他,那日见到他就欢喜的紧。所以此人正好为我所用。”
“世子料事如神。”
“哼,我是谁啊。”轩辕哀昂着头就走了。
习清进府后并没有回到自己房中,而是到沈醉房中候着,等沈醉一回来他就上前拉住沈醉,把一股脑的把自己如何入的宫、轩辕哀如何威胁他的事前前后后都说了。
“我看他对我们敌意菲浅,如今他要利用我去刺探司徒公子,遂说饶了我们,事成之日,岂非兔死狗烹之时。沈醉,皇都凶险之地,你还是尽早离开吧。”
沈醉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妈的,我这就去宰了这个兔崽子!”
“你干什么?”习清大吃一惊,飞身拦在沈醉身前,“不要意气用事!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好生提防。不是让你去闯祸。”
“他竟敢威胁你!”
“我自有主张,他现在当我是傻子,胡乱吓唬我,我正好拖住他的手脚,又能再见到司徒公子——”
“你干吗老想见他!”沈醉要气晕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轩辕哀是皇世子,若他有心陷害,我们怎么躲的过去?”习清平静的道,“但他还服膺司徒公子,我看只有司徒公子的话能令他改变主意。”习清眨了眨眼,而后柔声道,“沈醉,你答应我一件事。”
沈醉气咻咻的问,“什么?”
“你先答应了我再说。”
“什么事非要我先答应了你才能说。”沈醉待要反驳,却见习清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那原本清澈无波的眼睛竟似泛着层层涟漪似的,手还拉着沈醉的手,“什——算了,我答应你。”
“不要和轩辕哀起冲突,能避开这个人,就避开他。”习清这才郑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沈醉皱眉,半晌没吱声,最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想想不对味,习清是不是把他当傻子了?“我只是对他不忿,你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还要在这个破皇都待下去,我不会乱来的。”
习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我知道你不会。”
握着沈醉的手,习清忽然间觉得其实一直这样也不错,就这样只是待在一个人身边,看他的喜怒哀乐,听他每日里杂七杂八的话语,能够抚摸到他,握着他的手,习清觉得自己已经满足了。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两人相对的平静日子还能过多久呢?习清想起以前师父说的,你也不要出山,出山了就会遇到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水是混的,脏的很。
可是,人是不能永远只是一个人生活的啊师父。习清轻叹一声。
沈醉发现他叹气,挠头,“好端端叹什么气?”
这也叫好端端?沈醉的神经真够粗大的,但习清莫名的很喜欢这种粗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别太托大了。”
“我有说过要躲暗箭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箭我接不住!”沈醉忽然醒悟过来,“原来你一直都在担心我啊。”
习清哭笑不得,沈醉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拍着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什么芝麻绿豆的小毛孩,我从小被人暗算大的,还能怕他?”
习清把头一转,半晌,“你小时候,那些武功高强的家臣肯定把你保护的很好。”
“啊?”沈醉脸腾的红了,“你的意思是我没能力自己保护自己?”
习清噗的一声笑了,“不是,我只是在夸奖你们沈家的家臣忠心耿耿。”
沈醉气得腮帮子鼓起来,习清摸到他的脸颊,圆滚滚的,连忙多摸几下,以示安慰。
以前的沈醉虽然回不来了,可是依然能在这个沈醉身上看见他的影子不是吗?习清出神的想着,或者他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只是隐藏起来了,不想被人发现。
正胡思乱想中,习清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原来,他心不在焉的摸着沈醉的脸颊,一直摸到脖子上去了,那酥酥麻麻的抚触令沈醉有些气息不稳起来。
“习清?”沈醉的声音变得怪怪的。
“啊?”习清回过神来,忙收回自己的手,沈醉那声略带沙哑的呼唤令他心中猛的一跳,“我,我回房去了。”急忙转身快步离开沈醉。
“唉,又跑了。”习清走后沈醉不禁哀叹。
不过几日,习清就收到承恩侯府发来的邀约,茂王轩辕诚把帖子给习清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轻声说了句,“世子是个任性的人。”
习清心中一动,这茂王平时嘻嘻哈哈颠三倒四的,又爱到处玩乐,此时说出这句话来,却像是诚挚的在提醒自己些什么。
“多谢王爷。”习清回了这么一句。
轩辕诚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小清你要玩的尽兴些,记住有什么好玩的,给我也带一份。”
习清心知肚明,便含笑回道,“是,王爷,好玩的东西一定带回来。”
到了承恩侯府,习清一路被领至府内深宅,侯府和王府给习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相对于热闹的王府,没想到这里这么安静,似乎府里的人都被告知不能喧哗,甚至不能说话似的,听到周围的人声都是低低嗡嗡的。
整个府第的人都这样,令习清顿时有一股十分压抑的感觉,甚至是阴森之感。好不容易来到一个院子,远远的习清就听到了司徒风那清亮仿佛琴弦的声音,在众多压抑的声响中,这声音仿佛暖阳似的,驱走了四周的阴晦。
不过那明亮的嗓音说话的语气却并不高兴,“昨日你说厢房没有准备好,今天又说厢房不能住人,我说了我不要住在你那个院子里!”
轩辕哀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二叔,凤雨阁是侯府最好的一进院子,我这是为了好好招待你啊。”
“你不让我搬我就自己搬,你不要告诉我这又是圣上的旨意了。”
习清踏进院子,司徒风此时一身锦缎白衣,正站在屋子里不耐烦的扇着扇子,轩辕哀有些沮丧的坐在他对面。
“咦?习公子!”司徒风从屋里大步走出来,惊讶的合不拢嘴,“你怎么——”
习清此时发自内心的笑了,“司徒公子你果然出来了。”
“快到屋里来坐。”司徒风上前拉着习清的手就往里走。
人是轩辕哀发了帖子请来的,然而,目睹两人见面这亲热欢欣的一幕,轩辕哀脸上却露出了几近怨愤的表情
,,,,
十二密图
习清从没见过司徒风如此热情洋溢,以前司徒风只是给人以亲切有礼的感觉而已,今天简直把习清当了久未见面的亲人,虽然说的内容无非是些习公子你这些天都去过皇都哪里玩,王府离侯府近不近之类的话题,但习清怎么觉得司徒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似的。
他哪里知道司徒风早就在天牢和宫里憋坏了,好不容易到了承恩侯府,能有个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四周虽也有禁军把守,能有了一定的活动范围,感觉到底不一样。可很快司徒风就发现,自己又被囚禁起来了,罪魁祸首就是他这个侄子轩辕哀。
自从两天前进了侯府,轩辕哀安排他住在凤雨阁,那是轩辕哀自己的住所,司徒风的房间就紧挨着轩辕哀的。结果这小子几天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司徒风。
寸步不离也就罢了,囚禁在深宫时,偶尔出门走两步路,禁卫军们也是紧跟身后,司徒风压根儿就不理会他们,也并不在意。但是,轩辕哀不仅步子跟的紧,连眼神都跟的紧,司徒风自忖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也被他盯的发毛。
轩辕哀又说自己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等了十几年。司徒风心想他总共才多大点年纪,竟说等了十几年。
这才过了没两天,司徒风就觉得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因此见到习清来,司徒风顿时眉开眼笑。
“沈醉如今可是当了王爷的副将?”司徒风笑嘻嘻的问。
习清心里一紧,“他是在王府。”
“我要找他算帐去。”司徒风见习清紧张起来,立刻加了一句。
“算帐?”习清期期艾艾的,“你,你打算怎么去算,算帐?”
司徒风心里暗自好笑,于是故意顿了顿,沉吟道,“若是咬下他一块肉来,我看他皮厚肉糙的,只怕也没什么感觉。不过,就看咬的是什么地方了,有些地方是断断咬不得,一咬就疼——咦?”
原来司徒风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习清臊了个大红脸,他脸红什么?司徒风一愣,翻眼又想了想自己说的话,不禁失笑,“哎呀,习公子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心头肉,难不成你以为是——”
“……”习清脸更红了,半晌作声不得。
司徒风强忍着想要狂笑的冲动,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道,“习公子你被沈醉那小子带坏了,何等清淡的人,如今尽想些奇怪的事。”
习清听了这话,真恨不能钻个地缝进去。
“我看你不要跟着沈醉了,不如——”司徒风正想再调笑一番,一个声音瞬间打断了他的兴致。
“二叔!”轩辕哀皮笑肉不笑的,“客人来了,还没给上茶。”
司徒风笑道,“习公子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然而,气氛一下子冷下来,等下人上了茶,司徒风又说让习清多来走动走动,并问他的竹叶青有没有被沈醉给喝了。
习清一愣,“沈醉说未曾喝过一滴。”
司徒风闻言不由得皱眉,“哦。”
等习清走后,司徒风也不想再待在外面,进了自己房里捧了被子就往外走。轩辕哀见他如此坚决,只能让人打扫了一下厢房,帮司徒风搬过去。
司徒风长出一口气,入暮之后,他把房门关紧,早早熄灯。直到半夜三更,才忽然爬起来,将窗户打开。
从窗外窜进一条鬼魅似的身影。
司徒风低笑,“白狼,你怎么混进来的?”
来者正是穿着夜行衣的白狼,白狼面无表情的回答,“就是随便混进来了。”
“我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白狼摇头,“就像大海捞针,我想一时肯定找不到。”
司徒风皱眉,“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现在可疑的有几家?”
“前朝大臣里还留在当朝的有十来个,不过有些早就死了,还得从他们的子嗣那儿去找,即使活着,也不好打听。你让沈醉去套话,可根本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都十八年了,我想拿着密图的那个人,说不定早把图给毁了。”
“不要说丧气话,”司徒风挑眉,“我相信密图一定还在!不过我也知道这图不好找。可恨当年皇叔收到曾御史的信,说已将密图交由一个牢靠的人保管,并说那人在皇都新朝已有立脚之所,为防不测,他未曾在信中告诉皇叔那人是谁,不料之后曾御史满门罹祸,却连亲口说出这个秘密的机会都没有了。唉,不过皇叔曾说过,曾御史此人心思缜密、为人老辣,他既说了密图无恙,就一定无恙。而且我绝对不信密图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毁掉。我疑惑的只是,这么多年了,那人为何一直不联络我们?”
“会不会变节叛变了?”白狼沉思道,“其实我早就疑心,密图可能在大内。”
“都是猜测而已。”司徒风摇了摇手,“你快走吧,时间长了小心引人怀疑。”
白狼正要转身,房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司徒风和白狼对望一眼,均是一惊。白狼立刻侧身躲到一块桃木屏风后面,与房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二叔。”轩辕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司徒风差点没背过气去,怎么又是他?拉开房门只见轩辕哀站在门口,还不住的往里张望。
“我刚才听到二叔房里似乎有动静,怕有歹人前来打扰二叔,所以过来看看。”
司徒风诧异极了,轩辕哀住在凤雨阁,离这儿有两进院子,他怎么能听到自己房里那么低微的人声?
轩辕哀看到司徒风诧异的表情,顿了顿道,“我也搬来厢房住了。”
司徒风的嘴巴立刻张的老大,合都合不拢了,“你,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哦,我在凤雨阁睡不着,就自己跑过来了。反正厢房打扫了两间,我就住到另外一间去了。”
司徒风彻底无语了,院子外面就有禁卫军把守,轩辕哀定是嘱咐禁卫军不要出声,自己悄悄进来的。
正想说没事你快去睡吧,发现轩辕哀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司徒风低头一看,原来他刚才一直在想密图的事,有点心烦气躁,只穿了一件中衣,衣襟还没系好,他一向在卧房内随意惯了,根本不以为意。加上白狼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也觉得没什么。现在被轩辕哀这么一看,司徒风自认是个倜傥不拘小节的人,也不自在起来。
“不要疑神疑鬼的,没人。”把房门一关,司徒风听着轩辕哀的脚步走远,这才嘀咕道,“真是碍事。”
“主人,要我帮你除去此人吗?”白狼听司徒风这么说,冷冷的问。
“不用不用。”司徒风摇手,“小毛孩而已。”
,,,,
十三惊雷
司徒风入住承恩侯府没几天,轩辕旦从皇宫回到侯府,一回来就找司徒风到书房叙聊,司徒风觉得奇怪,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吗?
“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给你看。”轩辕旦关上书房门,走到高大的书架边,扭动暗门,书架向两边打开,露出一个窄门,那窄门上有一个五行八卦盘,轩辕旦不断旋转盘面,窄门才吱嘎一声打开。
司徒风微微一笑,“原来你书房里还有密室,用来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轩辕旦叹气,“别这么说,你进来看这是什么。”
司徒风矮身低头进入窄门,发现密室内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其他的就没有了,司徒风抬头,脸色不禁一变。
原来,就在密室左侧的墙上,悬挂着一副笔触精到、栩栩如生的画像,画上之人穿着龙袍,头戴冠冕,十分威严的站在那儿。
穿龙袍的自然是皇帝,但这个皇帝看起来绝对不是轩辕凉,那龙袍的式样也不是轩辕朝的式样,司徒风以前在皇叔那儿见过,这是司徒朝的龙袍!
“这是!”司徒风愣住了。
“这是父皇的画像,我偷偷保存起来的。”轩辕旦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父皇的样貌?”
“不记得了。”司徒风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的画,“我那时候还太小。”
“我记得。”轩辕旦道。
司徒风哼了一声,“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轩辕旦任他挖苦也不吱声,只是茫然若失的道,“只是年时长远,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看到这副画像,又能保留七八分的记忆。你看这画像,这画像是不是有点像某个人?”
“某个人?谁啊?你?”司徒风看那画像上之人长得有棱有角、刚猛威武,跟一派斯文儒雅之气的轩辕旦哪里有半分相像?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像,眉目间还是有点仿佛。
“不是我,我总觉得,”轩辕旦欲言又止,“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看这副画像,父皇以前的样子也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总觉得,”
“怎么吞吞吐吐的?”司徒风看了半天,摸着下巴,“跟我也不像啊,看来我们俩长得都不像父皇。”
“可是有一个人却像!”轩辕旦终于咬咬牙说出来了,“沈醉就像。”
司徒风正摸着自己的下巴,闻言差点一头栽到那副画像上去。
“轩辕旦!”司徒风觉得好笑,“难不成你认为沈醉是父皇之子?这也太可笑了。父皇什么时候多出他这么个儿子的。”
“你跟随皇叔在边关,皇叔并不了解当时宫里的情形,母后有个妹妹你可记得?”
“记不太清了。”司徒风皱眉,“是嫁给宰相之子的那位?”
“没错,”轩辕旦叹道,“她有一个独子,刚满周岁,母后将他接到宫里来,还收他为螟蛉义子,过继到自己膝下,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司徒风脸色有点变了。
“那孩子周岁大了却还只有一个小名,并未取大名,只因孩子的父亲迟迟没给那孩子取名,明明是冯宰相之孙,却要过继到沈家,说是为沈家延继香火,实则因为,”轩辕旦顿了顿,“实则因为那孩子根本就不姓冯,孩子的父亲乃是父皇,而不是冯宰相之子。”
司徒风惊的说不出话来。
“当年宫变时,兵荒马乱,都道母后身边的这孩子早就夭亡了,谁也没想过他还活着。我也这么想,可是,”轩辕旦自语道,“可是,自从见到沈醉之后,我就觉得真是太像了。我打听过他的来历,当年大批前朝王公大臣的家眷都被集中关进了石场,如果那孩子没死,很有可能被当成宰相家眷关了进去,他又姓沈,而且年龄也相符。再则,石场何等所在,我一直纳闷他能在那里面长大,然后我想到宫变时,有一众母后身边的心腹侍卫不见了,那些侍卫都是千里挑一的大内高手,因此我不得不怀疑——”轩辕旦还待说下去,却发现司徒风整个都呆掉了,站在原地,一双漂亮的美目直愣愣的。
“你怎么啦?”轩辕旦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不在听我说话?”
司徒风愣了半天,蓦的一下跳起三尺高来,什么形象全没了,气极败坏的,“那个孩子有什么特征没有啊,你光在这里怀疑有个屁用!一副图能看出个鸟来!有什么特征!!!特征!!!”
轩辕旦被他吼的两耳嗡嗡的,虽然他知道告诉司徒风此事,司徒风肯定会很激动,但没想到他这么个激动法,那样子不像是听说自己多了个弟弟,倒像是只被人给踩到尾巴的猫,嗷嗷直叫。
“特征也不是没有,可是,”轩辕旦无奈的摊手,“比较难以看到。那孩子在腿根部靠近命门处有一小块三角胎记,那是他襁褓时期,母后给我看的,可是,”轩辕旦迟疑的道,“如果沈醉确是沈夫人之子,如今长大成|人,那胎记……不要说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得仔细观察才能看得清啊。”
司徒风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是啊,成年男子身上有毛发!再一想沈醉那乱七八糟又无比浓密的头发,并且……,司徒风此时脑海里跳出来的不仅是如何弄清事情的真相,更要命的是,他忽然意识到,那次在永吉茶庄,如果催|情香起了作用的话,岂非……如果那次在牢中,自己拽着沈醉的袖子,沈醉如果答应了的话,岂非……,如果当年自己不是由于觉得他太小而拒绝了的话,岂非……
司徒风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其实是我拜托茂王把沈醉带到王府,当时,我还让他想办法找个人去看看,我骗茂王说他有可能是我舅舅沈虔之子。谁知他送进去的两个女子都被沈醉给扔了出来,那些丫鬟小厮也都不能近身,至今无果。”
司徒风愣愣的看看轩辕旦,“他警惕性很高,不会让陌生人近身的,你把他弄到侯府来,我有办法。”
,,,,
十四初见
从密室出来后,司徒风整日心神不宁,手里端着茶杯也会怔忡到茶水倒出来了都不知道,直到发现茶杯已被人拿走,轩辕哀正拿着块白巾子在他身上擦啊擦的,这才跳起来。
“二叔,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轩辕哀眨眼问道。
“没想什么。”这几天司徒风倒觉得轩辕哀没那么讨厌了,他也不紧迫盯人了,可能刚开始只是因为突然看见多年未见的长辈,所以比较激动?司徒风自然知道轩辕哀的心思,他是讨厌这个家,讨厌自己的父亲,说起来也算是司徒风的同道中人,只是这个同道中人似乎有点太极端了,不太好招揽。
现在轩辕哀平静下来,司徒风感觉就好多了,毕竟能在皇帝轩辕凉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人真的不错!因此这几日司徒风也就和颜悦色了很多,有时还与轩辕哀聊聊天。
低头看了看袍子上的茶渍,“我去换件衣服。”司徒风转身往后堂走去,等他背对轩辕哀时,他没有看到,轩辕哀脸上的表情已经起了变化,热烈的眼神像要喷出火来,一路追随着司徒风的身影,仿佛那个身影就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寄托。
轩辕旦踏进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哀儿!”
轩辕旦大吃一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轩辕哀怎么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亲叔叔?!那种眼神轩辕旦再熟悉不过了,很久以前,就是因为他不了解这眼神的含义,才导致一场大错,并葬送了爱妻的性命!这些年来,每当轩辕凉对他有所猜忌有所不满时,就会流露出这种奇特的眼神,而那对轩辕旦来说,往往意味着又一场灾难的开始。
“承恩侯,你这几天不在皇宫里待着,老跑来家里干什么。”轩辕哀斜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轩辕旦有些怕这个儿子,虽是缱儿的遗腹子,却和缱儿那温柔婉约的性格截然相反,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了。
“哀儿你,你!”轩辕旦急着想说,却发现自己很难说出口,咬咬牙,“你刚才为何,为何要如此凶狠的对着你二叔?”
“我对他,凶狠?哈哈,父亲大人,您是被皇宫里的花香给迷晕了吧。”轩辕哀扬长而去。
等到得司徒风房里,轩辕旦遂把刚才在王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不,不去,总之不去。这就是他邀沈醉来侯府,沈醉的回答。
司徒风急问,“你没说是我邀他来吗?”
“说了,他说仇人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免得到时候分外眼红。”
“这只猪头!”司徒风怒道。
“也难怪他不来,他现在肯定觉得你恨他入骨——”
“啊,也是。”司徒风忙附和一声,背上渗出冷汗来,自己这是怎么啦,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做事这么欠考虑,沈醉如今和自己是敌对的身份,不来才是对的。说不定沈醉现在正怀疑轩辕旦假托司徒风之名,其实是到王府试探他。
才刚冷静了一下,想要马上弄清真相的焦灼还是狠狠吞噬着司徒风的耐心。
“你就说我受伤了,受伤了需要习公子为我疗伤,每天。”司徒风看着轩辕旦,“你这么说,他就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轩辕旦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客厅外就响起一声暴喝,“司徒风你给我出来!滚出来!”
一个小厮紧走几步跑到沈醉面前,“你是沈副将吗?司徒公子受伤了,在房里不能见客。”
沈醉一把把那小厮给揪住,“他的房间在哪儿?”小厮见眼前的人须发皆张、双眼发红,吓得一哆嗦,“我,我带你去。”
“哎?沈副将,沈副将!”身后的轩辕旦叫唤了几声,沈醉听也不听他的,拉着那小厮就往司徒风的房中而去。轩辕旦抹了把额头的汗,“总算成了。”
到得房门口,沈醉一脚把门踢开,把手里的小厮往门外一推,又把门关上,正想去揪司徒风,问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习清卷进他们现在所做的事!如果他司徒风再要这么不仁的话,那就休怪他不义了!
话已经到了喉咙口,就要喷薄而出,只是想着不要让人听见所以隐忍不发。
不料就在此时,司徒风忽然鬼魅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头戴斗笠,身裹黑色披风,而后抬头,嘴角含笑,声音充满了亲切和同情,“小兄弟,你想离开这里吗?”
沈醉本来怒气冲天的要来找司徒风算帐,猝然间见到司徒风这个举动,不禁愣住了。好久以前、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闪电般重又浮现在眼前。
在凌乱的石场边沿,一个身穿囚服的少年席地而坐,阴沉暴戾的脸上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憎恶。此时,天空和这个少年的脸色一样,也是阴沉沉的,看起来就快要下雨了。少年斜倚在一棵大树上,拿起小石块,狠狠朝远方扔了过去。
没有阳光,没有希望,也没有尽头,这个地狱似的地方,就是自打他懂事以来唯一知道的地方,搏斗、争抢、厮杀,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一切只为了活下去。这里的人,为了一个发硬的馒头也能杀人,倒不是说不吃这馒头就要饿死了,而是人和人在密闭的空间里,彼此间的嫉恨会达到顶点。
这里是地狱,里面的人都是罗刹。少年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猛地跳了起来。
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头戴斗笠,身裹黑色披风的人,那人正在对他微笑,那种温柔的笑容在石场这种地方,永远无法看到。
少年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来者非但如此和煦温暖的笑着,而且长着一张非常精致秀气的脸,少年想到师父们对他说过,在石场外面,也有温柔恬静的人,那是少年所无法想象的,她们的名字叫女人。
“啊!女人!”少年叫了一句。
那穿着黑披风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僵住,脸部有点抽搐,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用动听的嗓音说着,“小兄弟,你想离开这里吗?”
“你是外面的女人吗?”少年不依不挠的问。
“我不是。”对面的人脸部又抽搐了,“我是来帮助你的人,我不能待太久,你姓沈,对吗?”
“嗯,我姓沈,”少年忽然想起师父们说过,除了女人,还有一种美好的事物叫仙女,“你不是女人,那你是仙女了?”
对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的有点咬牙切齿的,“仙女也是女人,不要纠缠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我叫司徒风,我要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