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妻无双

爱妻无双第3部分阅读

    易中不信。

    瞥了方易中一眼,他沉默起来。

    越是辩解,便越觉自己口是心非。

    忆及那回的失态,他懊恼不已,却也使他意识到有些事变质了,当他急于疼宠她的时候,他开始怀疑那真是纯粹出于兄长的疼爱?

    称兄道妹得太久,情感都被搅混了,他急欲厘清头绪,却又不得不顾及淳临的想法,有些事做得太急进,只怕适得其反。

    对她,他深知不可鲁莽。

    「瞧你能尽兄长之责到何时。」勾起嘴角,方易中意味深长地道:「别忘了你阿哥的子嗣随时可以夺走你的爵位,你不打算先做点事?」

    「我知道。」祺申皱眉,不禁叹了口气。「我额娘前天才拿来好几幅画像让我挑,还要我尽快作决定。」每一想起,他头就疼得厉害。

    「福晋手脚真快。」方易中轻笑,好奇问道:「如何?挑中了哪家闺女?」

    「我没要纳侧室的意思。」

    看着他眼底的坚定,方易中挑起眉。「你阿哥先为王爷添了嫡孙,你已经够吃亏了,这会儿不娶个侧福晋回来,是准备要上演叔侄夺位的戏码了?」

    祺申嗤笑了声,脸上掠过一阵不耐之色。「没想到连你都这么担心我地位不保。」相同的劝辞不知听了多少遍,他听腻了,也听烦了。

    他当然明白子承父位的规定,子嗣从来都是巩固权位的最佳抵押品,只是,若然是他随便跟没感情的女人结合得来的孩子,他不会疼的,拿孩子作争权的工具,也并非他乐见的结果。

    「虽说王爷一向和你阿哥不对盘,但老人家想要的也不过是个孙子,你好好想想吧!」

    祺申不搭话,迳自埋首书册中,不欲再讨论府中那些扰人争斗。

    转眼来到下工时间,他们收拾好事务后便各自打道回府。

    步履才落干步廊,一名行色匆匆的宫女向祺申迎面而来。

    「青绫?」他叫住了她,认出她是淳临的近侍宫女。

    「额驸金安。」匆促福身,枫依无暇纠正祺申的错唤,只急道:「格格中暑了,奴婢正要宣卜太医出宫诊治,奴婢在此别过。」抚鬓跪安后,她迅速掉头走。

    他心一紧,脚步随之急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离开了皇城。

    「施针了还是昏昏沉沉的啊……得用开窍药了。」隔纱诊脉后,卜见深收起纱布,从药箱里取药。「先用苏合香丸,过了今晚情况该会好转。」

    坐在床沿的祺申忙把淳临的手放回丝被里。「不用安宫牛黄?」他也有过中暑的经验,记得当时的用药。

    「和硕公主这是阴暑,额驸爷说的乃是寒药,可不能用于阴暑之症。」

    祺申颔首,焦虑的目光不离炕上人儿。

    卜见深走后,枫依和青绫依循着他的嘱咐照料持续昏睡的主子,而祺申也是寸步不离她的闺房。

    「额驸爷,是时候掌灯了。」青绫步至祺申身旁,轻声提醒时辰。

    祺申沉吟了会儿,看着炕上毫无动静的淳临,他决定留下。

    「今夜我待下,你们回去歇下吧!」

    青绫和枫依面面相觑,不敢贸然离开。

    「白天我无法看顾她,那时全靠你们了,你们还是早些歇下吧!」他怕她们到时候不堪疲倦,无法周全侍候淳临。

    明白了祺申的用意,她俩安然跪安,让他负起照料主子的责任。

    坐在炕床边,祺申不停为淳临抚额试探温度。她在发热,但无半点汗水,水颊烧得通红,换过了一块又一块冷布,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的温度终于稳定了。

    他顿然松了口气。

    「前几天还叮嘱我当心别中暑了,怎地现在却卧病了?」他低叹道,不禁伸指抚弄她散落一枕的乌柔青丝。

    「要赶快好起来啊临儿,不是说想去烧香吗?待你好了,我不栽花,你也不必绘画,我带你出去走一趟……」

    低柔且坚定的诺言回缠耳畔,淳临呻吟了声,想睁开眼,可昏沈混沌的脑袋却教她有心无力。

    「临儿?」

    是祺申的声音,他在唤她……思绪迷糊间,她低吟翻身,下意识想靠近他、摸索他,但她的头又痛又沈,让她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

    「哪儿不舒服?」他着急起来,瞧她难受得蹙起眉心,他眉头随之拧紧。

    申哥哥……

    她想唤他,嫣红的嘴唇却只能逸出细碎呻吟,她好难受……

    「头疼?」紊乱中,他突地忆起卜见深所说的症状,连忙帮她按摩太阳|岤。

    渐渐地,她好像不那么难受了,松懈了眉间的紧蹙,她呼吸平稳过来,又再安静沉睡下来。

    感觉到她气息平复了,祺申缓缓停下按摩,长指划过她娇嫩的脸颊,指下的纤柔软他眯起了双眸。

    褪去高烧的脸容依然泛红,两团红晕紧贴于她嫩颊上,犹似桃李,更添俏丽,他没想到她纵使抱恙,仍美丽得令人怦然。

    从未如此切近地细瞧一个女人,贴近得几能捕捉到她的呼吸,妍丽如花般的沈酣姿容映入他深邃的眸底,他专注的目光渐转灼热。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喃喃吟咏之音自他唇间流泄出来,厚实的大掌抚上她只有巴掌大的脸儿,他以拇指圈画她柔美的唇瓣,忽而笑了。

    她曾笑说他像极了苏轼。

    「哪儿像他了?」当时他不解。

    「东坡先生爱极了海棠呀。」她笑吟苏轼的(海棠)。「东风溺搦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他眼角焕出了笑痕。「我没在夜里也秉烛观赏海棠吧?」

    「我以为你会呢。」她吐了吐舌,打错比喻了,面容腼覜。

    那刻,他多想伸手摸摸她那娇憨的笑靥。

    如今,是肆无忌惮了,趁她熟睡之际,以他修长的指膜拜她教人心醉的美丽。

    此时,他是真的「故烧高烛照红妆」了,她娇柔的睡容及抱病的身子,皆教他舍不得就此合眼歇息。

    当满眼满心只余她一人,过去那抹曾经盘踞心间的影子,已淡得只剩几片模糊掠影,教他几乎忘了淳颐这个人。

    花月正红,海棠春睡惹蝶眷,她在他心间,早已占有一席之地。

    昏睡了一整天,她于第二天清醒过来。

    「格格醒啦?」青绫端着水盆进房,便见淳临坐起了身。

    淳临伸展了下腰肢,眉眼慵懒。「我睡多久了?」

    「一天了,再昏睡下去,可要把额驸爷给急坏了。」拧来热布,青绫侍候梳洗。

    「他知道了?」她惊讶。

    「何止知道,额驸爷昨儿个还留在这儿看顾你呢!」青绫笑道。

    原来真是他……昨儿个病得厉害,迷糊之间,她彷佛看到了他,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呢。

    「他留了多久?」淳临好奇。

    「整整一个晚上呀,今晨枫依进来,他才离开。」

    青绫的回答教她吃了一惊,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的素色单衣,懊恼之色随即爬了满腮。「被他看到我这副邋遢模样了……」好沮丧,她扁唇欲泣。

    每回都是穿着得宜、打扮得端端庄庄后才敢去见他,面对意中人,她对自己要求严格,总想给他留下好印象。

    「也不会很邋遢,格格别想太多。」青绫忙安慰道:「格格,额驸爷待你好极了,一听见你病了就马上赶来看你,还通宵达旦地看护着你,瞧他多紧张你。」

    听着青绫的好话,想像祺申的不眠照料,笑意又从她唇边悄悄窜起。

    「格格先净身,再用膳,卜太医待会儿就过来了。」

    淳临颔首,而后吩咐道:「帮我准备两道菜——粉蒸排骨和龙井虾仁。」

    青绫听后皱眉。「格格,你才刚病愈,该吃些清淡菜肴。」

    「那是给申哥哥的。」她甜笑。「我会在午时进皇城,你们备轿吧!」

    她也有任性的时候。

    卜见深叮嘱她别再往外乱跑,身子得静养一阵子才好,但待他一走,她就马上下炕着装,枫依和青绫拦不住她,只能随她爱怎么着便怎么着。

    「乱缁躂,若然又中暑了,你回来可别哭喔。」枫依在旁罗唆,拿她没辙。

    「真不要咱俩跟去吗?」青绫不放心。

    「就当我到锦园画画去了,你们别担心。」她喜欢跟祺申独处,见她们又欲开口,她立刻扬声:「起轿吧!」

    「喳!」放下帘帷,轿夫应声抬起了轿子。

    轿子直抵千步廊东侧的户部街前,淳临抱着食盒下轿,准备进去找礼部所在时,一名男子突地迎头冲来——

    「跑!快跑!」

    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了淳临便往天安门跑。

    淳临吓坏了,才刚病愈的身子险些跟不上男子奔跑的速度,但她只专注怀里食,生怕会打翻里头的菜肴,一时竟忘了出声呼救,就这么一路被男子拖拽着跑。

    进不了天安门,那是皇帝老子才可出入的地方,男子改往西行,来到刑部街外的一棵槐树下,方肯歇下。

    「咦?什么来着?好香喔!」见淳临停下脚步便连忙打开食盒察看,菜香立时从里头飘出,惹人垂涎。

    方闻男子之声,她手一顿,不禁抬目相视。怎地越瞧越眼熟?

    「不记得我了?」把她的疑惑尽收眼底,男子魅惑一笑,沈声问:「公主,我来帮你把脉可好?」褪去刻意沈哑的嗓音原是无比娇柔。

    淳临于瞬间瞪大了眼。

    「璟月格格?」她不敢相信。

    璟月呵呵大笑,拿过她手上的食云便席地而坐。

    那是给申哥哥的午膳……

    她想扬声收回食盒,可璟月打了开来便立刻举箸,教人不好意思开口。

    「啧,这排骨怎地不做红烧?那好吃多了,还有这虾仁,味儿不够鲜,没点儿嚼头。」夺人之食还在那儿挑剔,但她饿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填饱肚子要紧。

    她的批评教淳临哭笑不得,那可是祺申最喜爱的菜肴呢……

    「别干站着,坐下呀!」璟月瞄了瞄她,又再低头吃饭。

    璟月不拘小节得几近豪迈,淳临不好也不善于拒却,遂依言坐下。

    「你用过午膳了?」璟月询问。她可以分些给她吃喔。

    「用过了。」淳临柔声回答,看她头戴凉帽、身穿男装,她试着含蓄其词,启齿轻问:「璟月格格,你穿这样……好吗?」

    「好呀。」璟月回得爽快。「不穿这样,老头儿不让我进太医院。」

    「老头儿?」

    「就是孙鹤龄啊!」璟月皱了皱眉。「真是个糟老头儿,你知道吗?我认他作师傅都快四个月了,他还是没教我什么,只会镇日指使我去煎药!」气死她了!

    「可你会把脉了。」淳临不解,孙太医还是有教她的吧?

    璟月冷笑。「那全是我自个儿百~万\小!说看回来、不断找人把脉练回来的功夫,他一开始先要我辨药材,我一个月就全辨好了,后来他便要我去学煎药。真是笑话,下人做的事儿我学来干么?」提起煎药之事,她厌恶得直皱柳眉。

    「换个师傅不就得了?」看她一脸不忿,淳临不禁提议。

    乍听淳临之言,她满眼的不甘又换成了不舍。「当初是我求了好久,他才收我为徒的,我不想放弃。」况且,不能否认的是——孙鹤龄确是名副其实的良医。

    「不过我跟你说喔,那老头儿还真蠢,当初他说假如我敢穿男装的话,他就敢收我。他真傻,要夸口也得打听打听我的消息,本格格有啥事是不敢干的?」

    首次见识到她的桀骛不驯,淳临眸里净是讶然。「五皇叔对此并无异议?」

    「起初阿玛也有微言,但我说拜师学医全为了四阿哥,他就没话讲了。」

    淳临霎时明白了璟月的用心。

    惠亲王的四贝子是京师内无人不晓的药罐子,她学医是为了救兄长,这片苦心可让人动容。

    本以为璟月与一般娇蛮皇孙无异,可经此一席话,她对她改观了,甚至是刮目相看。

    「你方才为何跑那么急呢?」她关切一问。

    「被老头儿发现我晾在一旁,让下人帮我煎药去了,当时没几个人在,我怕他会动手杖,就赶快逃走喽!」就是欺负他跑得不如她快。

    「他敢打你?」淳临又再瞪大眼,又来一桩难以置信之事。

    「唉,那也不算是打啦,他会拿手杖来敲我的肩膀,不疼,但很丢人!我才不干。」她撇了撇唇,这种事发生过一回就够,再学不乖便未免太过愚蠢。

    淳临忍不住笑了,听起来好有趣的一对师徒。

    说着,连璟月也笑了起来,跟孙鹤龄学医憋了她一肚子怨气,但他生气起来的模样也是好玩的,不觉也逗乐了她。

    「那你呢?进来找祺申?还给他带吃的来?你待他这么好做什么?」

    「我……我是他的妻呀,待他好是理所当然的事。」轻黯下眼,淳临帮忙收拾她用好的碗盘。

    「说实在的,你喜欢这位夫君吗?」她的目光怀着试探。

    「当然喜欢。」向来不假思索的答案,她从始至今只恋他一人。

    「那干么还不圆房?」率直的问话丢得又快又狠。

    淳临心一惊,手下一个不稳,立即打翻了一碗剩菜,弄脏一地。

    「对不起……」连忙掏出手绢,她拭去殃及璟月袍上的油渍。

    「这不打紧啦!」璟月无所谓地道,瞧她还忙着拭擦,她一把夺走手绢。一你还没回答我呢。」她追问。

    淳临不知如何是好,招架不了璟月。

    「那天把脉,我发现你还是个处子。」她直话直说。那天福晋请她瞧瞧淳临的肚子可有消息了不,却探出了她仍是闺女的事实。

    「不要说出去。」淳临急了,没想到才给她把个脉,就让她知道了这不可告人之秘。「璟月格格,我求你,千万别说出去。」颤声央求,她失措了,满目慌乱。

    要是传出去让皇阿玛知道了祺申的阳奉阴违……不,她不敢想像!

    瞧她心焦得泫然欲泣,璟月于心不忍,明白她有多害怕被揭发此事。

    「你把我当成了那些惹事生非的恶人了?这是要杀头的事呀,我哪敢到处乱说?」真要闹事,她早在发现的那天就到处宣扬去了。

    「你能答应我守口如瓶吗?」淳临恳求她的承诺,事关祺申的生死前途,她不能有半分轻率。

    「我璟月向来说到办到,况且咱们是堂姊妹,我会害你吗?」璟月严肃道。

    「我相信你。」得到诺言,缓和了她的惶恐,楚楚水眸盈满了厌激之情。

    「瞧你,慌得咧,都快哭出来了。」璟月语带责备,瞧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教人禁不住关怀。「你和祺申两人出什么问题了?」

    淳临不语,滢滢美眸有了然的苦涩与为难。

    璟月一瞬便懂,素来精于察言观色。「他还记挂着那个淳颐?」

    默默点头,淳临也只好坦诚。原来别人还没淡忘祺申那件事,那么,他也定必仍未忘怀吧……

    「怪了,他不是待你挺好的吗?」璟月不解,瞧他那天多紧张淳临,居然不顾锦园而跟随左右,他一向视花如命,这举动在当时可真扎扎实实吓住了她。

    「他一直只当我是妹妹,自然待我好。」勉强勾唇,她淡薄的笑容尽是愁苦。

    原来神女有心,里王无梦。

    「别管那个男人,他是瞎了狗眼才看不见你的好。」璟月替她不值,竟然输给一个有夫之妇。「你还是别喜欢他了,为自己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才是。」

    「可是……我喜欢他好久了。」抬起眸,面对璟月的劝言,她一脸为难。「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他,知道皇阿玛决定把我指给他,那时我好高兴的……」

    「挥剑斩情丝呀!何必在这种人身上多花心思?」那多划不来!她亏大了!

    淳临不作声。无法狠心挥剑,只怕斩断情丝过后,她会比得不到他更难过。

    看穿她眸中的那份执念,璟月不禁扼腕叹息。为情所困哪……她自己不也一样?凭什么去教淳临该怎么办?她连自己的事都办不好。

    「我明白的啦,那家伙文武皆一等,人又长得俊,谁不喜欢?想当年我也喜欢过他,哪知他知道了就马上躲我躲得远远的,那时我都气死了,还把自己关起来哭了一整天哩!」当年他也不过是个贝子,她都纡尊降贵了还敢摇头?真不识相!

    「真的?」淳临讶异于她的率性。

    「很傻吧?」她爽直大笑,重提过往,她不觉伤心,反倒自嘲起曾经的幼稚。

    「那……你还喜欢他吗?」有些艰涩地开口,淳临难以理解她的大笑,难道都不觉难堪的吗?

    听她这么一问,璟月差点吐出粗话。

    「别说笑了!我怎会还喜欢他?」她没好气地低喊,凤眸满是不屑。「他比得上方易中吗?」祺申?差太远了啦。

    「方易中……是礼部的方侍郎吗?」她记得这个名字。

    「是呀。」璟月直言不讳。

    「璟月格格,你别怪我多事,你该知道方侍郎是汉人吧?」她眉问充斥担忧。

    「是汉人又如何?」璟月眉头一紧。「难道你也是那种信奉『满汉大不同』的人?」她从不在乎那些阶级等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满人和汉人都是一样的。」淳临试着解释。「只是,你是和硕格格,改不了满汉不通婚的规定。」她的身分早决定了不自由的命运。

    「顺治时代的建宁和硕长公主不就破例嫁给吴应熊了?」她道出从前满汉通婚的例子,小脸充满了信心。「她能办到的事,为何我就不能?」

    淳临默然,心里并不想她当第二个建宁。当年吴三桂反叛,圣祖皇帝抄了吴家,连建宁的几个儿子都不放过,家破人亡的打击在当时几乎逼疯了建宁。

    况且,当年满汉联婚也只因政治利益,可眼下一个是和硕格格,一个是礼部侍郎,他们有何非要联婚不可的政治理由?对于璟月对未来的憧憬,她并不乐观。

    「少操心我啦,你的事可棘手的咧。」璟月笑笑,忽然凑近她耳边道:「欸,说真格的,你有想过在他面前脱光了去诱惑吗?」她脱口道出突地兴起的好念头。

    「呃?」骇下眉目,淳临错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下流话。

    嘿嘿两声,璟月继续在她耳边要嘴上的不正经。「告诉你,这招最管用了,男人看你脱了衣服后,马上像狗一样扑上去——」

    淳临立时伸手捣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再荼毒自个儿的耳朵。

    「不能说这种话的……你、你可是个格格、是个闺女、是……」急于纠正璟月的言辞,可她受刺激大了,连话都说不全。

    「我都看过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拨开她的手,璟月率真道:「有回我还看到阿哥把他的小婢压在园里的石桌上快活哩。」她什么都看见了。

    「非礼勿视呀……」她惊呆了。这个璟月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有人大方表演,我为何不看?」璟月大胆反问,不觉这是什么坏事。一而且我跟你说喔,真实的跟避火图上画的差远了,看过了真实的后,你会觉得避火图画得可笑极了。」想起画上那些奇异难办的姿势,她大笑起来,全无一点淑女风范。

    避火图——那是她出阁时才接触到的东西哪……

    揉揉眉心,淳临感觉晕眩。「你连那个也过目了……」会不会太快了?

    「我好学嘛。」不顾廉耻,她笑得好坏。

    真不要脸了呀?还敢这么说……承受不了太大刺激,淳临真的无语了。

    「你就试试看嘛。」她抛来没头没脑的一句提议。

    「试什么?」淳临一脸茫然。

    手搭着她纤细的肩膀,璟月往她耳边邪笑道:「脱光了去诱惑你的额驸爷。」

    美目一瞪,玉容一僵,淳临迅速摇首,那显然不是项好建议。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不想他像我这般贴近你、抱着你?」素手顺着言语游移至她腰间,璟月一把抱住了她,不住往她香馥的身子贴靠过去。

    「你别这样……」羞赧了脸儿,淳临不安地扭动着,她的言行太意滛了。

    「你真嫩,一下子就脸红了?」璟月嗤笑,像男子一样调戏她。

    「你别闹了……」

    璟月不理她,迳自持续不正经的戏码。「我敢打赌,他一定会先扑上来把你压在底下,然后干尽他能干的坏事,再跟你说:你的唇好美喔,红得像花瓣似的。」

    调笑间,她嘟唇,作势要亲嘴,淳临倒抽口气,连忙伸手挡住她——

    「放开她!」

    一声怒吼倏地响起,吓了她们一大跳。

    两人抬首望向前方,便见祺申伫立于前,并向她们疾步冲来。

    来势汹汹的……有杀气。

    不显一丝惧色,璟月只不断笑睇他脸上的铁青。

    第五章 独宠

    本来几乎就要动手的男人,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祺申满腔怒火被璟月的笑颜尴尬浇灭,若早知道那是她,他便不会如此鲁莽吼叫,教他在淳临面前尽失礼数。

    「你吼什么吼?」嘴角一扬,她斜睨着他盯着淳临的那副呆样。「以为我是欺负你媳妇的登徒子?」

    一语中的。

    祺申皱眉。「你身穿男装就该忌讳言行,别害了临儿蒙受不白之冤。」纵然是误会,可他仍有余怒未消。

    「是你自个儿瞎了眼,与我何干?」她反言他的不是。

    祺申不睬她,迳自步向淳临,伸手扶起了她。

    「我回去了才晓得你到这儿来,怎不多躺着休息?才刚病好。」忧悒眉间有淡淡的责备,语调却依旧温煦,他从下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我已经好了,只是……想给你带点吃的来。」敛下眉,她有些自责,没想到他会于午休时间回去,是她害他奔波了,白走了一趟。

    「你的东西我全吃光光喽。」璟月在旁插嘴。

    「呃……」淳临感觉为难,不知该如何解释。

    「无妨。」看穿她的心思,他出言安抚。「轿子仍在,我送你回去。」

    淳临点首允从。

    「顺道载我一程。」璟月起身,拍了拍下摆,她跳到他俩面前。

    「你不回太医院了?」祺申问。

    璟月摆摆手。「我把老头儿给惹火了,得避避锐锋,明儿个再来。」

    可怜的老孙……祺申失笑了,她好像总要把孙太医弄得七窍生烟才甘愿。

    「好吧,你就跟来吧。」他同意道。

    掀起笑靥,璟月挽住了淳临的纤臂,撒娇道:「我跟你回去好吗?就到你的临安居作客好吗?」她还没去过公主府哩。

    淳临笑开脸,颔首应允。

    一路上,璟月吱吱喳喳地嚷个不停,学医的日子教她闹出了不少乌龙事,她若数家珍般全盘道出,逗笑了淳临也笑疼了自个儿的肚皮。

    然而,一旁的祺申却笑不出来。

    掀起帘帷凝望道上风光,听着耳边不绝的笑声,他感到头疼,并不乐见她们如此要好。璟月这丫头鬼主意太多,只怕会带坏了淳临……

    「申哥哥?」

    娇脆的叫声唤回他的注视,回过头时,他手上多了串蒲桃。

    「你先吃这个,待会儿我再遣人送东西给你。」她嫣然笑道,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估计他该仍未用膳。

    尽褪眉目里的不耐之色,他俊美的嘴角勾起了笑痕。

    「咦?原来还有一串蒲桃呀?」璟月轻叫了声,不意瞥见他充斥眉眼的满满笑意,她随即撇唇道:「那算是我吃剩的东西喽。」就是看不惯他高兴的样子。

    闻言,淳临柔美的笑容顿时间僵住了。

    有时候,璟月的率直还真教人……又爱又恨。

    祺申不为所动,迳自摘下一颗蒲桃送进嘴里,尝到鲜甜,他又摘下一颗直接送到淳临唇边。

    张嘴让他把蒲桃喂入口中,她仔细品尝,贴心的分享教她脸上泛现阵阵红晕。

    这份无言的亲昵看在璟月眼底,甚觉有趣。

    他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襄王当真无梦?

    凤眸里头玩味渐浓,她想……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来了。

    「画好了?」于她身后俯首轻问,祺申含笑注视石桌上的杰作。

    举目所及的一片花海,全被她悉心跃然纸上,精致而细密的丛丛艳办经她巧手一绘,满园嫩红便像映入明镜般全勾进了画里,这一绝的画技着实数他赞叹了。

    「嗯……」沉吟问,她眼珠子一转,勉强笑道:「画得不好呢,还是扔了吧。」说着,就要举手将画揉成一团。

    「哪儿不好了?」及时抢过她的画,他不让她毁画。

    淳临答不出话来。

    「已经画得很好了。」他绕至她前方,摊开画纸。「不仔细瞧个清楚,还以为这上头开出了花儿呢,瞧,你把海棠画得多传神逼真。」

    连番赞扬挑不起一丝快乐得意,她只垮下小脸,沉静垂目。

    那是藉口弃画,她怕……竣工了后,便再也没有进园的理由了。

    「反正……」她咬了咬唇,坚决道:「我要重画。」

    「重画?」这么优秀的画作需要重画吗?

    「嗯。」她摊开一卷宣纸,准备一切从头再来。

    「你是认真的?」他讶然低问,那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

    她颔首,已迫不及待沾墨勾画,抬眸瞄了瞄他手上的图,她随口道:「扔了吧,我重画。」毫不在意那些付出过的心神,她只在乎能否在他身旁多待会儿。

    倔气写在她专注的目光里,谁也阻止不了她的决心,祺申唯有步出亭子,不再妨碍她。

    可他却把她的海棠图悄然收起,无法依她之言丢弃如此佳作,更不忍将她的心血就此付之一哂。

    而后半个时辰里,他栽花,她画画,偶尔抬首相视而笑,过后便又各自埋首岗位。

    一如既往的和谐相处,渐成一份谁也离不开谁的习惯和倚赖。

    稍晚,青绫进园告知香雪楼那边已开始准备福晋的寿宴了,祺申马上放下海棠,淳临则继续摇笔,等他换好衣裳后便一同前往祝寿。

    时近黄昏,清风拂来花香,她放下画笔,款步来到小径旁,蹲下身,伸指抚弄片片艳办,她小心而爱怜地抚摸着,生怕会伤到它们一丝一毫。

    暮色渐茫,清风摇曳,吹起了满园花海的殷红波涛,簇拥着那抹娇小的身影,贴近花香时,她唇边泛起了甜笑,仿佛将他对海棠的那份眷宠,抱了个满怀。

    当祺申步出轩外,看到的便是这张美人戏花图。

    他以为,没什么比怒放中的海棠花颜更能吸引他的目光,但身陷花海的她,却把他的视线紧紧攫夺了去。

    瞥见门前人影,淳临抬眸正视,站起身,她浅笑着,等待他的靠近。

    她的笑靥,更胜繁花锦簇,纯净如水般的甜美容颜,几乎看痴了他的眼。

    「咱们得过去了……」她语一顿,发现他襟上有颗钮扣未扣,不禁举手为他扣上。

    瞧着她睁大灵眸,仔细替他整理衣裳的模样,他心腔没来由地一热。

    「临儿,我有句话想问你。」未经一点思量的话语冲口而出。

    「什么事?」

    「你能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吗?」明知是鲁莽了,他却偏要问。

    那天当他折返皇城寻她,却于刑部街外瞥见她与一男子共坐树下,当时他胸口倏紧,直觉那便是她之前所提及的心上人,其后她似被轻薄,惹他登时激动冲前,却在盛怒之下发现那并非什么男子,而是女扮男装的璟月。

    不过是场小闹剧,可他心间有股闷气,至今仍释怀不了。

    他的问话,教淳临吃惊,怔怔地看进他深邃的眸底,她喃声问:「你……为何突然问这个?」该不是想帮她作媒吧?

    「我好奇。」他迅速回答。

    好奇?扪心自问,他只是想知道对手是何人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道出真心话了。

    想当年我也喜欢过他,哪知他知道了就马上躲我躲得远这的……

    璟月的句句经历犹在耳畔,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再多的勇气都立时化为乌有。

    她知道他从未喜欢过璟月,因此当年才会那样躲着璟月,免得给璟月不必要的希望,明白他会那般果断地拒绝不钟爱的女子,因此,她真的好怕……好怕他也会使用相同的方式对待自己,毕竟,他心中属意之人不是她……

    婉蜒而来的顾虑,绑缚着她的手脚,抑制了她的冲动。

    「你不愿告知?」皱起眉,他口气变得强硬起来。

    她向来乖巧,从不对他有所隐瞒,如今她却犹豫了?不满的情绪在心头孳生。

    「我……」听出了也瞧见了他的愠色,她心头慌乱,勉强道:「不是不愿意,而是……」她迟疑着,正在心里努力编造谎言。

    凝起深眸,他耐着性子,静待她的答案。

    「忘了是哪年万寿节,有个阿哥把一个贪玩的格格从树上给救了下来,那个阿哥……就是我的心上人。」她胡扯着,因为心虚,视线落到了花丛上。

    祺申当然记得那年万寿节,她口中的格格正是璟月,而那个阿哥,是正黄旗护军统领的世子——赫穆。

    「你一直惦着那个阿哥?」

    她点头,事实上,她连那个闯祸的格格是璟月都忘了,更何况是那个勇敢的阿哥?一切只是她信口拈来的谎话。

    「既然一直惦着他,当初何不直接跟皇上剖白一切?说不定你早就跟他缔结良缘了。」冷淡的语调中,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酸意。

    他根本无法想像她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甚至被别人拥抱在怀的情形,光想,便足教他掀起一阵狂怒!

    蕴含妒意的愠怒彰显他介怀她心里有人的事实,曾经混沌的情感于瞬间清明起来——过去所投放的兄长之情,早已尽褪。

    他是真的对淳临动情了。

    他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像极了责备。

    他在恼她的不知争取,就这么让幸福擦身而过?作为她的哥哥,他的确会如此气恼……思及他可能有的想法,她突然很想叹气。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如何跟皇阿玛说?」这是她唯一的实话。

    「你不晓得他的身分?」疑惑间,萌于心底的芥蒂稍微放松了些许。

    她苦笑。「都过去了,别提了好吗?」在这问题上,她对他撒的谎也够多了。

    祺申默然,今儿个是他唐突了。

    双双前往福晋的寿宴,依旧并肩而行,两人却是各怀心事。

    「申哥哥,我也有话想问你。」

    渐趋昏暗的月夜里,她突然开口。

    「你尽管问。」

    「你也是一如往昔地念着自个儿的心上人吗?」她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你在乎这个?」伫足,他转过脸,直视她的眼。

    他的目光深沉且带着逼迫,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慌张,差点忘了他在说什么。

    「我担心你仍为此难过。」她小心翼翼,怕把话说白了,到时候无路可退。

    「不会。」他回答得俐落,接着反问:「你会?」

    「有时候会吧……」她黯下眸,恬洁的脸容抹上了落寞之色。

    这是一份怎样的情愫?意中人明明近在眼前,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只能把情意压抑心头。

    「会难过就别想他。」他拢眉,凛冽的语音有他失衡的嫉妒。

    假如真能这般轻易说不想就不想,她又何苦在得知他心有所属后仍坚持嫁他?若能忘怀,她便不会把专属于他的那份情意深埋心坎多年,不舍丢弃。

    「申哥哥,可以的话……不要管我的事。」首次对他说出这般大胆的话,她低垂着脸,瞧着裙摆,有苦说不出。

    正如她不会干涉他的私事一样,更不会劝他别再想念淳颐……

    她在嫌他多管闲事?

    她的话,像根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房。

    「我只是为你好。」敛容道,他眸色沈暗,掩起所有不该于她面前泄漏的情绪,他明白自己得更为自制一点。

    「我知道。」闷着声回应,但他的苦心动摇不了她的执念,她只觉得……做什么要这么残忍?连想都不许想……

    眼看她的倔气,他薄唇紧抿,心中不快,彻底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他从没料到,当初挂上的兄妹名目,如今竟成了他当下最为懊悔之事。

    话题就此打住,举步赶往香雪楼,他们皆心绪不宁。

    若是冷静点,他们就会惊觉有着同样的问题,彼此定必怀着同样的心思——

    他们都是这么地介怀对方心有所属。

    挽香亭内,淳临招呼过璟月用茶后,便托起香腮,与她促膝谈心。

    「临儿,事情可有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