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战乱篇第五章情似丁香结
正欲离开,脚下却一滑,低头一看,原来踩到一样东西。我弯腰拾起来——可不正是陆大小姐平日里戴着的那枝玉兰花簪子?
“谁在那边?”在我犹豫不决之时,陆如眉已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她胡乱擦拭了一下泪水,转头向这边娇声喝问,话中隐含怒意。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我硬着头皮从藏身的柳树下踱了出来,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微笑着向她走去“陆姑娘真是好雅兴啊!”
“是你?你不在飞云阁喝酒,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陆如眉见是我,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没好气地质问我——显然怪我打扰了她的宁静。
“啊,看来陆姑娘并不欢迎在下,对不住的很,我这就走。”我连忙拱手为揖,转身便要离开这个地雷区。
“站住!”身后却传来她大小姐的娇叱——又怎么了?惹不起还不许咱躲开啊?我小声嘀咕着,不情愿地掉转了头来面对她。
“姓叶的,你手里拿着什么?”陆如眉美目圆睁,对我怒目而视。
“没有什么啊?”我莫名的低头一瞧,啊!这枝簪子!急忙走到她身边,递到她手里,边陪着笑脸跟她装傻“哦,你说这枝钗啊?!是我刚才捡到的,呃,看着有点眼熟,难不成是陆姑娘的吗?”
谁知陆如眉并不去接那枝钗,只一个劲盯着我,紧咬银牙“你到底来多久了?你,什么都看到了吧?!”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既然这枝钗不是你的,那我走了啊!”我双手乱摇,打死不认帐——她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我要是承认看到她的糗态,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哼,看到我这样,你很开心是吧?”陆如眉声音尖锐,状若疯狂“你们男人全都不是好东西!全都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全都该死!”说到这里,她纤腰一拧便欲向我扑过来。
我见势不妙,扭头便往来路跑去“陆姑娘你冷静点!男人的确是该死,不过你好象找错了对象啊!”——天,我招谁惹谁了?干么多事捡那枝钗?这下好了,自讨苦吃了吧?!
完了,前面是湖,无路可逃了啊!我只得回过身来,对她举起双手,极力安抚她的情绪“你听我说,江大侠只说不急,并没有说不娶你啊!你不用这么激动!慢……啊!”
哪知她根本就不听我说话,整个人已化成一条红色的闪电向我直冲而来,我尖叫一声,下意识就来了个“下腰”,身体才刚向后一仰,她已然从我身体上空掠了过去,“扑通”一声掉到了湖里,溅起老大的水花。
忽!好险!幸亏我有点舞蹈底子,让她扑住,不死也掉层皮啊!我一脸惊吓的拍了拍胸口,乘她还在水里扑腾,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救命!救!咳,咳……!!”陆大小姐在水里上下扑腾着,不停在叫唤着——切!当我傻子呢吧?你们陆家大小河道密如蛛网,你等于就是泡在水里长大的,瞎叫什么呀?想骗我?本来没事你都要找我麻烦,这下大冷天的,害你掉到水里,让你逮到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我充耳不闻,低头疾走——咦?怎么没有了声音?回头一看,陆大小姐已沉到水里——居然还给我使出了苦肉计呢?!我真是又气又好笑,索性停了下来,倒要看看她大小姐还有什么花样耍?!
不对啊!就算是苦肉计,她呆在水里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吧?难道真的不会游泳?shit!我低咒一声,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青阳!你干什么?!”身后传来怀远和无风诧异莫名的惊叫。
来不及跟他解释,我一头扎进了湖底,搜索起如眉的身体——还好,离岸不远。我游过去,托起她的身子,将她送出水面。
怀远双足轻点,疾如飞鸟,掠到我身边,把她接了过去。在水面轻点一下,空中一个漂亮的转体,便掠到了岸边。“如眉!如眉!你醒醒!醒醒啊!”他用力的拍打着如眉的脸颊,声音里充满了焦灼。
无风如蜻蜓点水飞掠而至,轻舒猿臂稳稳抱着我飞身上岸。我拖着湿淋淋的身子挤到怀远身边——不是吧?如眉好象没有一点反应。
“走开!”我急叫一声,一把将怀远推了开去。伸手探了探如眉的鼻息——居然没了呼吸?我晕!连忙将她身体摊平,把她的手平放身体两侧,伸手便去她的嘴里掏出了淤泥。顺手便解开她脖颈下的衣服。
“你想干什么?”怀远一把扣住我的手。
“不想要她死,就让开!”我怒吼了回去,一把撕开了如眉的衣领,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捏住她小巧的鼻子,俯身将头向她压下,吻上了她的朱唇——做起了人工呼吸。然后双手给她做起了胸部外压。如此反复几次,如眉巨咳一声,终于恢复了知觉。
“好了!活……”我喜形于色,抬起头来愉快的宣布——呃,怀远和无风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怪异?!我身后不是长出了天使的翅膀吧?!
“你无耻!”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陆如眉恼羞成怒,含泪扬手便给了我结实的一巴掌,将我未尽的话语全数打进了肚子。
“你!干什么打我?!”这一掌下手还真是狠啊!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捧着火辣辣的脸颊,气得七窍生烟,真是欲哭无泪啊!
“你敢轻薄我?!”如眉玉手向我一指,语音哽咽,气急败坏地尖叫“你,你……!!”然后——居然晕过去了?有那么夸张吗?我又不是鬼!
“青阳,怎么回事?如眉怎么会掉到湖里去了?!”柳无风轻咳了一声,百思不解地问我。
“我怎么知道?她神经病!好心没好报!早知道不理她的死活!”我气鼓了双颊,恨恨地回答。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天气这么冷,无风你先送如眉回房吧!”怀远轻拧着剑眉,用身体若有意似无意的挡在我的身前,淡淡地吩咐着“青阳就由我来送好了。”
无风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抱起如眉走了。
夜风吹来,湿衣粘体,这才觉得如浸冰窖。我冻得双唇青紫,双手抱胸,缩成一团,整个人瑟瑟发抖“哪条路最近?得快点回去泡个热水澡!”
“你能不能有一天不惹事啊?!”怀远铁青着脸,紧绷着嗓音,伸手贴在我的后背,一股热气升了上来,哇,好舒服!随后,他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飞身向幽篁居电射而去。
“这也怪我?她来打我,我躲也犯法了啊?!”我蜷着身子,噘着嘴,心底有无数酸楚的泡泡冒了上来——本来就冤啊!这次真的跟我无关的嘛!
“青阳哥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小凤远远看到怀远抱着我进门,紧张地跟了过来。
“你先去打桶热水来。”怀远将我放到床上,拖了锦被将我紧紧的裹住后,转头吩咐小凤。
“呃,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强忍着心痛,讷讷地低语,委屈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了——他脸色怎么那么臭?是怪我不该与如眉争吵?还是怪我不小心露了行藏?还是他真的以为如眉会落水是我害的?!
怀远凝视着我默默不语,然后毫无征兆的紧紧将我拥在了怀里,他的声音里含着痛楚,心脏在狂跳,双手在颤抖“晴儿!我的晴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你知道吗?当我目睹你跳下湖的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我不禁释然——还以为他在生我的气,原来是吓的。心里不由涌上一股甜蜜的感觉。我情不自禁的回抱住他的腰,柔声安慰“别怕,我好好的,我没事。”
又是毫无预兆的,他低头便吻上了我的红唇,热切地辗转索求,仿佛要把他心底所有的不安、惶恐、怜惜、柔情……在这一吻里尽情的向我倾诉。我慢慢地软化在他的怀中,忘记了如眉,忘记了关爷爷,忘掉了所有的矛盾和挣扎,忧伤与痛苦,心里只剩下一片似水的柔情……
“青阳哥哥,水来……、!”小凤提着一桶热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咚”的一声响,小凤手中的木桶掉到了地上,水洒了一地。她嘴唇发白,一脸茫然地看着相拥的我们“你,你们……?”
“小凤!”我红晕满脸,尴尬万分地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
“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小凤煞白着小脸,喃喃自语,摇着头,似乎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转身冲入了夜色之中。
“小凤!”我挣扎着想去追她,可是怀远却紧紧抓住我,不肯放手。他一脸淡定“让她去,这件事,她迟早得知道,总要接受事实!这样也好,否则她越陷越深,拖得越久,伤害越深!”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越陷越深啊?”我没好气的冲他叫。
“不要告诉我,你一点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对你情有独钟?”怀远揽着我的纤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调侃笑容。
“你!难道你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我呼吸一窒,眼中雾气迷漫,心中怒气狂涌——难道他连与我亲热,居然也带有目的?!
第三卷战乱篇第六章清秋风露苦
“你呀,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不是?!”怀远爱怜地捏了捏我的鼻尖,轻啄了一下我的眼睛,吻掉了凝结在眼睫上的泪珠。意有所指地扫了我一眼,冲我魅惑地一笑“刚才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让她看到也好,省掉一点麻烦,可不是有意预谋的!不要想歪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湿透的衣服紧贴在我姣好的身体上,这样子曲线毕露,肌肤若隐隐若现,的确有些暧昧。不禁脸一红,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看来小凤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只能暂时带你到我那里去了。”怀远微笑着伸手将我连人带被抱了起来,走出房间。却不走大门,纵身掠上了院墙,几个起伏,已落到了和我相临的院落中——原来看似遥远的蓼汀院,其实就在我的隔壁,两人的卧室更是只隔着两道院墙。怪不得他常常深夜来访。
虽然我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比人矮。但梳洗过后,换上怀远的衣裳,却仍然不得不挽起衣袖,卷起裤腿。我展开双臂,在他身前转了一圈“怀远,你看:你的衣服太大了,我穿不合适。还是回去拿我自己的衣服来穿吧?!”
怀远笑而不语,却似乎很满意我这副模样。他走过来,轻柔却坚定的将我按在椅子上。取过一条雪白的布,开始给我仔细的擦拭秀发上的水滴。
那温柔的举动,那专注的神情,那挂在唇边的一抹浅笑……、都在在让我心旌摇动,神魂俱醉——他是一个冷情冷性的男人,他是一个啸傲江湖的男人,他更是一个睿智而内敛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为我亲挽秀发,为我绽放笑靥,又怎么能不牵动我心底最为脆弱的那根弦?!
我默默地从镜中回视他,心底忍不住泛起心酸与苦涩——眼前却浮起了如眉那寂寞的背影,哀伤的低泣。这份情,终究是不会属于我的啊!那份啃噬我心灵的强烈痛楚让霍然醒悟——原来,我爱上了一个今生无法与之牵手的人!
“你刚才对如眉施救的方法可真是惊世骇俗。你以前是学医的吗?怎么没听你提过?”怀远轻描淡写的询问着我,手却轻柔地抚摸着我被如眉打得红肿发烫的左颊——眼睛里是不可错辩的不舍与心疼,或者还有一点点内疚?!
“呃,乔娜的爸爸是间著名医院的院长。我们闲时去做做义工,所以学了点急救的法子。医术我倒确实是不会的。”我不着痕迹地将头轻轻一偏,脱离他大手的掌握——这样的一团乱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更不用说解开了?!哎!我轻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怀远突然敲了我后脑勺一记“就算是女的也不行,明白吗?”——这算不算吃醋的表现?我晕陶陶地想着,俏皮的轻吐了一下舌头,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下次有这种情况,我还是会先去救人,才不管他是男是女呢!
“大哥,我查到了……”柳无风蓦然闯入后,见到端坐的我,声音嘎然而止,神情怪异“青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我尴尬地抢过布巾,自行胡乱地擦拭起来,眼睛左瞄右看,就是不敢去瞧无风的眼神——多难为情啊?其实这要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可这是在宋朝,哎!无奈啊!
“查到那天和叶大一起喝酒的是谁了吗?”怀远神情自若地询问无风——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用他宽大的身躯挡住无风的视线,似乎不愿让无风看到我现在的这幅模样?!
“恩,是李烟萝姑娘。”无风瞟了我一眼,眼中仍有震惊。
“不是还有一个紫衣的女子?”怀远淡淡地提醒“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查出来。”
“对,那个女人是如兰姑娘。”无风脸容一整,开始认真回答“不过,我查过了,原来李烟萝在三年前曾经救过如兰一命。可能如兰这次和她在一起只是凑巧。”
“李烟萝?她不是秦淮第一名妓嘛?她怎么救如兰啊?”我一听,也来了兴趣了,从怀远身后探出头来问话。
“李烟萝就是玉燕子,武林四大美人之首。三年前她还不是青楼女子呢。”柳无风淡淡地向我解释。
“那她为什么要入青楼?难道她有什么苦衷?”——我双眼开始放光,脑中又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一些电视、小说里常演的狗血情节——这不合常理,莫说在这个重贞洁胜过生命的古代;就是在现代,女人不是被逼无奈也绝不会去先这样一条的不归路,对,一定是!“是不是家中突遭剧变,欠下巨额金钱,无力偿还……”
“啪”一下,后脑又遭怀远一记偷袭,他好笑地睨我一眼“又胡想了不是?!”
“干嘛又打我头?”我用力瞪他,不服气地抱头哇哇叫——说错了也不用打我吧?!
“她并没有卖身,只不过挂名在烟水轩罢了。自古青楼就是消息集散之地,她踏入此间,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柳无风语带轻嘲“只不过,我倒真是好奇这位能令玉燕子死心踏地为其卖命,甚至不惜自毁名节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怀远突然朝着无风戏谑地一笑“我可是听说某人颇受爱慕呢!”
无风俊脸通红,眼睛望着我,失口否认“大哥,这个玩笑可不能乱开!我和她只不过多聊了几句,江湖人的无聊传言,难道你也相信?!”
“那叶大找李姑娘做什么?”我连忙好心为无风解围。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柳无风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对怀远说“不过,这几年,叶大与无极门倒是来往甚密。无极门是大哥失踪之后,江湖上新近窜起的一个门派。门主行踪诡秘,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难道玉燕子是无极门的人?大哥,你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们说的这些江湖事,我听着无聊。今天一天连惊带吓,忽悲忽喜,让我倍感疲惫。打了个呵欠,很自然地就爬到怀远那张看起来就好舒服的大床上躺了下去“怀远,我先睡了。”——呀!我怎么把以前在山洞里天天说的那句话给顺嘴说了出来?我一惊,连忙坐了起来,一脸的尴尬——这才想起还有无风在,他看了不知道脑子里有些什么奇怪的想法?
“没关系,你睡吧。无风我们到书房去谈。”怀远处之泰然,大大方方的和无风走了出去——倒显得我小气巴拉了。
当我回到幽篁居时,我懊恼地发现,原来小凤一晚都没有回来——怀远说“不用理她,若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她若没有想通,你找到她,她也不会跟你回来。”——我心急如焚,根本无法做到如怀远说的那般泰然处之。
她同我一样在这里举目无亲,我想象不出她能到哪里去呢?但我不能坐在家里干等,我好怕她会做傻事——古代的少女心灰意冷之下会怎么做,我根本无法揣度。所以我只能象个傻瓜似的在街上一遍又一遍地寻找。
啊,她会不会回到当初我住的那间小院?虽然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但那里毕竟曾经留下了我们许多美好的回忆。想到这里,我匆匆便往那边奔去。
小凤果然是在这里,我松了一口气“小凤,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快跟我回去。”
可是,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谁?我狐疑地停下了脚步,仔细地打量着他——那个人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四五。身材高大,鼻梁挺直,薄唇紧抿,一双狭长的凤目里的眼神冷冽如冰,一身紫色长衫在风中轻舞,浑身散发出强烈的与世隔绝的疏离和冷漠,仿佛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猛然打了个寒颤,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忍不住大声地质问他。
“我走了,下次小心点。”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那么傲然地绝尘而去,带走了那份强大的压迫感。
“小凤,他有没有伤害你?”我急切地向前,握住小凤的手,想要察看她是否无恙——却被小凤甩开了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漠然地跟我回了静幽山庄。
隔了一天,小凤终于开始跟我讲话了,却已不再如以前那样对我跟前跟后,嘘寒问暖了。她甚至刻意回避与我的接触,常常一个人发呆,有时我夜里起来,还能听到她偷偷的哭泣。她的眼神里含着忧郁、哀伤,痛苦,——唉!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她,只能祈祷我没有伤她太深!而我想回到那段相互扶持,相互安慰的日子,已经成为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了吗……?
第三卷战乱篇第七章飘渺孤鸿影
“小凤,跟我来。”我不由分说拖着小凤就往外跑——我决定了,不能任由她这么消沉下去。我一定要把她重新变回以前那个快乐活泼的少女。
一口气奔跑到湖边,绕过那座假山。我便用双手蒙了小凤的双眼,将她推到一张巨大的白布盖住的木架前。
“咚、咚咚、咚!”我笑着松开手,示意一脸迷茫的她揭开那块布——画面上一个少女临风而立。手拈一枝秋海棠,低首轻嗅花香,双眸如醉,笑生两靥,清新俏丽,正是小凤。
“怎么样?美吧?这可是我花了四、五天时间不眠不休才画出来的呢!好小凤,别生我的气了,好吗?”我摇着她的肩膀,软语向她讨饶。
小凤静静地站地那幅巨幅画象前,痴痴地呆立了半晌,终于伸出手去极轻地触摸着画中人的脸宠,却还是不说话——哎!到底这招灵不灵啊?这可是我们美术系帅哥把妹妹的绝招,据传不管多拽的女孩子,没有不败在这必杀绝技之下的!我被逼无奈,把这压箱底的绝活拿出来献,要是还不行,我可真没招想了!
哎!不管了。这么瞎猜也不是办法啊!我按住小凤的肩,将她转过来,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诚心求恕“小凤,对不起!我真的不应该骗你!但我发誓除了没有告诉你我是女生,其他再没有骗过你任何事!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来看的!请你相信我!”
咦!还是没反应啊?你也太难搞了吧?我的古代小妹妹?!总不能一直闭着眼吧?我只得睁开眼睛一瞧,吓了一跳——小凤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清丽的容颜上交织着痛苦、悲伤、感动、歉疚……、和后悔?怎么我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一点点的高兴?
“对不起!青阳哥哥!”小凤哽咽着依偎在我的肩膀上“你对我太好了,是我太任性!对不起!”
yes!成功了!我紧紧地拥着她,兴奋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必杀技果然是名不虚传哪!
“呵呵,小凤,哥哥给你签个名吧?”我兴奋之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毛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我的大名——咳!这用毛笔签艺术字还真是别扭!
“青阳哥,你这写的什么啊?!”想不到小凤见到那个奇怪的签名,居然乐得抿嘴一笑,娇嗔的白了我一眼——呀!真是个充满幸福味道的白眼啊!
“这个不懂了吧?这叫艺术字!呵呵,反正时间还早,要不我再给你画一张写生吧?我保证这次的签名美得冒泡!”我得意地对她拍胸膛保证。
“好啊!不过,美得冒泡是什么意思啊?”小凤睁圆了眼睛请教。
“就是美得不行的意思啦!”我取下小凤的画像,再放一张小几号的宣纸上去——啧!自己看着也觉得心痛得要死,不过是写生而已,哪用得着这么名贵的宣纸啊?这些可全都是古董耶!——我只请怀远帮我照图做个画架,他却连笔墨宣纸都一起送来,不用白不用了!
小凤没有说话,只抱着双膝坐在我的身旁,静静地陪着我做画——就跟我初到江宁时一样。
澄静如练的天空,浩如烟海的湖水,沙汀里悠闲漫步的白鹭,岸边低垂的丝丝杨柳,和湖面上来回穿梭游弋的渔船,小船上撒网捕鱼的村姑……构成了一幅极美、极和谐的画面。
低下头,仔细地画上最后一笔签名。我左右端详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笑睇了小凤一眼“怎么样?没有骗你吧?我早说过了,等待是值得的嘛!”哪知小凤却根本就没有在看画!——搞什么嘛?!
顺着她的视线向湖中望去——一条小舟正迅速向我们飞驰而来。船头上那负手而立,伟岸卓然的男子背影不正是怀远?!
住久了我才发现,原来静幽山庄的财势超出了我的想象,它的经营范畴非常广泛,从布匹到绸缎,从绣纺到织造,从钱庄到古玩,从酒楼到客栈,从陆路到水路,好象只要有钱赚它就都要插一杆子。而基本上资讯都靠手写脑记,管理起来非常不便。不象我们现代,有完整的电脑软体,专业的人材和先进的通讯设施。所以,身为一庄之主,平日里其实是非常忙碌的——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常常几天都碰不到面。
现在突然看到怀远在意料之外的时间出现,我不由得兴奋起来。想也没想就将手中的笔一放,急急忙忙往渡桥那边跑去——拷,原来不是,只不过背影有些象罢了。我失望地站在渡头,没好气的打量着这个令我错认的男子——居然是那天见到的那个“紫衣冷面男”?他来干什么?难道他也是怀远的朋友?!
冷面男今天却是穿着一身的墨绿长衫,显得一派斯文俊雅,宛如一介温文的贵公子。可是,那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睛,却透露出一种浓浓的遗世孤立的味道——如一只飘渺的孤鸿,让人不自禁的想要去探究,深藏在他眼中的那份沧桑,那份漂泊。
他淡淡的用眼角扫了我一眼,从容地与我擦肩而过,唇边居然隐隐绽开了一朵笑花?——我没有看错,虽然只是一瞬间,虽然只有一丝丝,却百分之百是一朵微笑。然而,就是那一抹笑痕,却好似冬雪初溶的第一缕阳光,使人莫名的感到温暖。
我呆呆地回头,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灵动若仙,香腮似雪的的绯衣少女。她飞奔着,冲入了那个冷面男的怀中,抱住了他的脖颈,撒下了银铃般地欢笑,一迭声的叫着“大哥,大哥,大哥!!”
原来他就是“流云剑”陆剑风?!难怪他如此冷漠,难怪他傲然出尘!难怪他如此年轻却如此沧桑!他本来就是一朵漂泊无依,行踪不定的浮云!可看着他面对妹妹下意识的真情流露——虽然只有一瞬间,却让我感到了莫名的震憾!
“大哥,这位是叶青阳叶大哥,他和莫回哥、无风哥都是莫逆之交。叶大哥,,这位就是我的大哥,流云剑陆剑风。”陆如兰笑语晏晏,神情喜悦的向我炫耀着她那位出色的哥哥。
“哦,原来你就是陆家大少爷啊!久仰久仰!”面对那张瞬间又恢复成冷淡如水的俊颜,我勉强堆着笑容,虚应了一声——喂!我又没有欠你的钱,犯不着给我一张大便脸吧?!
“恩。”陆剑风正眼也没瞧我一下,给了我一个鼻音——真是拽得一塌糊涂。切!长得帅了不起啊?
“大哥,咱们快些进去吧,云姨还在等着你呢!”如兰向我丢下一个歉然的眼神,娇笑着拉着陆剑风的衣袖,两兄妹相携并肩而行。
说我完全不羡慕他们兄妹的感情,那显然是骗人的。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怅罔的轻叹,突然便失去了再画下去的兴趣。迎着小凤,歉然地微笑“今天我们就画到这里,明天再给你画别的,好吗?”
小凤微噘着小嘴,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那个陆大少爷,表面装的对姐姐不理不睬,乘你不注意又偷偷回过头盯着你看呢。我看他不象个好人。”
“是吗?”我淡淡的应——他会这么做,可能是那天误会了我和小凤的一些事吧?
不过,陆剑风会突然造访,却的确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好吧,我承认,不只是一丝,而是很多的不安。——虽然他和如眉的关系显然没有跟如兰那么亲厚。可毕竟是兄妹,他又是陆家的长子,会不会是受了陆庄主的委托,来促成怀远与如眉的婚事呢?!
怀远虽然对我诸多关怀,却始终也没有对我说过一个“爱”字。而他对和如眉之间的关系,也只含糊的说过要给他时间——却并没有明确表示给他时间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择?!
我一直以为,爱情里只有甜密,只有幸福。我从来也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会是这样的痛苦。“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句话,我曾经真的觉得它很美,很诗意,很浪漫;我曾经以为当一份无望的爱靠近我时,我可以做到只在远外默默地观望,悄悄的祝福,潇洒的说着“只要你快乐,我便幸福”,然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优雅地留给你一个背影,让你在心底牵挂我一辈子……
“回儿!陆剑风已经到了山庄了,相信你应该猜到他是为什么而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如眉成亲?这件事已拖了六年了,如眉已二十四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墙那边传来江寒语重心长的声音。
糟糕,要让他们发现我躲在这边,还以为我故意偷听他们讲话?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身子往芭蕉叶下藏得更深——其实明知道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我。
“这件事,我自有主意。爷爷不必担心。”怀远沉默半晌,却给出了一个虽是意料却让我失望透顶的答案。
“你有什么主意?我知道,你心仪晴儿那个丫头。爷爷其实也并不反对你跟她好。若能双喜临门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啦”江寒似乎对我很不满,语气里隐含了告诫“可惜,听鼎山讲,那个小丫头居然狂妄地说什么不跟人分享丈夫?还说并没有说过要嫁给你?!小回子,你这六年里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我会让晴儿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也会给如眉和陆家一个交待。爷爷你就交给我自己处理吧!”怀远的声音里已透着些许的不奈——而我,已经被深深地伤害,我颓然地软倒在墙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第三卷战乱篇第八章呵手试梅妆
“谁?”怀远警觉的喝问——糟了,被发现了。我不禁苦笑,练武的人,听力果然不同凡响。我很驼鸟地呆在原地不动,希望不让他们找到我的所在。
“江湖传言,绝情剑江莫回有龙阳之好,喜欢上了一个姓叶的书生。看来传言有误,那姓叶的居然是个易钗而弁的姑娘!”一道浑厚低沉地男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剑风?你不在裁云轩里呆着,跑到蓼汀园做什么来了?”怀远淡淡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恩,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年轻人聊了。莫回你好好和剑风谈谈吧。”江寒眼见处境不妙,连忙托词离开——不愧是关鼎山的知交。这两只老狐狸,脚底抹油的功夫到是练得出神入化。
“怎么?不欢迎?我若是不来这一趟,又怎么能得知江庄主这个天大的秘密呢?”陆剑风声音冷冽,语带讥诮——看来,外界传言他们兄妹失和,是不实之辞了。他好象很生怀远的气。
“剑风说笑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算不上什么秘密吧?”怀远依然是态度冷静,不急不慢地回答——“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这就是你心底对我真正的看法吗?!我用力地握紧拳头,指甲不自觉的深陷入肉中。
“是吗?就不知道如眉会不会认同,进而接纳你的这种观点?”陆剑风冷冷地嘲弄着怀远。
“我的事还轮不到她来做主。”怀远淡定地回答——接下来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想必那两个男人在眼神上有着一番较量。
“你认为我们陆家就这么好欺侮?”陆剑风的声音里已含了些许的怒意——啧,这么快就动怒了。脸上装得再冷酷有屁用?!要比冷淡,他真的还要跟怀远多学几年。那个家伙静起来真的象老僧入定,要想激他动怒还真的要下点功夫才做得到。
“只要你不说,就跟陆家没有关系。”怀远用着毫无起伏的平淡语气好心地给陆剑风提出建议。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妹妹陷入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陆剑风反诘。
“我好象没听说你们兄妹的感情有好到这种程度?!”怀远的话里有淡淡的嘲弄——言下之意:我虽然对不起她,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假如我一定要说呢?”听得出来陆剑风是在存心挑衅。
“你不会。”怀远的声音里含着该死的笃定。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陆剑风话语里隐隐已有了愠怒之意。
“因为这跟你来的目的不相符。”怀远淡淡的指出事实——是,他既然是代表陆老爷来谈婚事,当然不能旁生枝节。这样做只会令婚事拖得更久,岂不正合怀远的心意?难道怀远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陆家知难而退?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事情真会如此简单?
“江莫回,你的确很狡猾。”陆剑风语带揶揄,听起来很不甘心“但是,你搞错了一件事——虽然你江莫回向来行事狂傲,我陆剑风可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促成这桩婚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想搞砸它,请便。”怀远冷漠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究竟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这桩婚事被搞砸?还是他吃定了陆剑风不敢这么做?——我真的迷惘了。怀远他从来也不曾在我的面前展现出这么冷酷无情的一面。从他的话里我根本就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真的害怕了。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怀远吗?!
“哈哈哈!”沉默了半天的陆剑风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然后,他猛然收起笑声,冷冷地嘲讽“绝情剑果然是名不虚传,真的绝情断爱。只不过,我倒想知道你的这番话敢不敢当着那个姓叶的假小子再说一遍?”
“谁来都是一样。”从怀远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他甚至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随手便往我心上插了一刀。
“难道江湖传言有误?其实你并没有看上那丫头片子?”陆剑风的声音里半是疑惑半是试探。
“你说我会不会这么傻?!”怀远还是以一贯的冷淡回应,并没有正面给出答案。
“江莫回,算你狠。”陆剑风悻悻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告辞!”
“不送。”然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他们,全都走光了吗?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下来——这才发现,虽然已是深秋,我全身的衣服却已被冷汗浸湿了。那高高挂在天空的一轮金色,冷冷地映在我的窗户上,让我从心底里泛出一阵阵寒意。
闭上疲惫的双眼,我软软的依在门上,伤心的泪水无声的滑落,爬满了脸颊——原来习惯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我早已习惯了怀远对我的温柔,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的味道,习惯了对他的依恋……所以我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居然忘了去思考,去分析,去辩别其中的真伪?!而当我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时,万早已是万劫不复!
可是,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在巫山时温馨的相处;在江陵的默默陪伴;生活上的细心照顾;玄武湖的深情相依;两人甜蜜的拥吻……我真的无法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仅仅只是我的错觉?说什么都不信!对,我要找他——我要他当面跟我说清楚:他对我到底有没有爱?也许他真的有苦衷,他是逼不得已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