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史的关系跟那些人的关系不一样。那些充斥整个社会的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跟他和诗史的关系无论如何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跟着我。” 透又说了一遍,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 诗史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跟着透上了车。透打伞的时候把大半个伞都偏向了诗史那边,所以自己的左半边全都淋湿了。尽管这样,诗史的衣服还是被雨打湿了,再也没有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似的那种感觉了。对自己把诗史从那么一个安全的地方强拉出来,透既有一种罪恶感,同时又有一种野性十足的成就感。 “我爸爸的设计所就在附近,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人的。” 透把目的地告诉司机以后对诗史解释说。诗史没有说话。车子里有一种下雨时才有的气息。 罪恶感和成就感在透的内心不断地膨胀。像这样把诗史带出来,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以前,无论是去餐厅还是去酒吧,从来都是诗史带自己去。透除了等待之外无事可做,不管是晚会还是演出,没有一次例外。 透用两只胳膊抱着诗史被雨打湿了的肩膀,把嘴唇贴在诗史淋湿了的头发上,以使诗史放下心来。仿佛正在被不安和兴奋折磨的不是自己,而是诗史似的。 车子前面的雨刷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透过被雨淋湿了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雨中略微泛着红光的东京塔。 透让诗史在车里等一下,自己下车到爸爸家——离他的设计所走路只要十五分钟远的地方——去借钥匙。这是他第一次到爸爸家去。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设计所。” 透站在门口说道。爸爸已经换上了睡衣,看上去正要休息的样子。听了透的话,他吃惊地问, “现在?” “嗯。现在。” 门口放着女式凉鞋和儿童运动鞋,鞋柜上还放着一个玩偶。 “干什么用?是不是还有人一起啊?” 走廊的墙上挂着透小时候就有了的那块匾额。 透没准备好回答的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 “是不是……” 爸爸说话了, “避雨呀?”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苦笑,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只是说了声“这么晚,真对不起。” “看样子你也是不得已呀。” 爸爸苦笑着说。 “要是在那儿住的话,告诉你妈妈一声。” 透点了点头,尽管他根本不可能告诉妈妈。 爸爸把一串钥匙递给了透。 诗史一直在车里等着。 不知为什么,透竟然觉得有些意外。其实诗史即使走了,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想不通。 “借到了?” 诗史问。 透把钥匙在诗史眼前晃了晃。 “让我看看。” 诗史把钥匙拿在手里看着,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设计所?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去那儿喽?真不敢相信,这也太可笑了吧?” 透也被她说话的样子逗得跟着笑了起来。 “设计所?是什么地方呀?我们为什么要去那儿呢?” 诗史不停地追问着。声音不大,那么开心,却又流露出几分感伤…… 灶台上只有一个电炉。透烧了一壶水,然后冲了两杯速溶咖啡。 设计所不大,也挺乱的。两个人一进屋便倒在皮沙发上,紧接着是一阵巫山云雨。两个人都迫不急待,好像到这里来就是单纯为了zuo爱一般。 屋里的荧光灯太亮、太刺眼了。百叶窗即使拉上去也只能看到外面的一条小路。办公桌和制图台上散乱地放满了纸张。还有一台复印机,在屋里显得格外碍眼。 诗史的ru房丰满,经过精心护理的皮肤白嫩光滑,散发着淡淡的甜甜的清香。设计所房间的东西跟诗史的身体反差太大了,反而使透更加兴奋起来。她掀起诗史白色的t恤,把脸放到诗史的酥胸之间轻轻地摩挲着,诗史的t恤只脱了一半。在这里zuo爱和在诗史那间有着柔和灯光的卧室里、在她那张豪华大床上zuo爱,有着完全不同的全新感觉。 “给你咖啡。” 透温柔地把咖啡递给诗史,诗史微笑着接过。她脸上的妆已经掉了不少,成了素面朝天。
第十五节(2)
“知道吗?” 诗史说, “吃完饭后如果立刻把口红补上的话,还会完好如初。可像现在这样就很难再补上了。” 在透听来,诗史的话是那么令人幸福。而且,透认为诗史根本不需要涂什么口红。 喝着热热的速溶咖啡,透有一种久违了的安心的感觉。 “喝完咖啡,我必须得回去了。” 诗史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午夜两点多了。 “再呆一会儿吧。” 透试着说道, “呆到早上,然后我送你回去。” 诗史没答应,她笑着摇了摇头说, “不行的。即便我不是什么好妻子,也不能随意在外过夜呀。” “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嘛。” 透一反常态,坚持让诗史留下。 “不行的。” 诗史又说了一遍,然后把咖啡杯放在地板上站起身来。 “我们一起生活吧。” 透脱口而出。然后是一阵沉默。终于,诗史像外国人一样举起两只手来, “你饶了我吧。” 透不说话,他不想让诗史再回到浅野身边。他们两个就那样互相凝视着站在那里。 “对不起。” 透下意识地说道。 尽管他不愿让诗史回去,但还是心不由衷地让步了。透说出的话总是违背自己真实的心愿。 在开着空调的咖啡厅,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的由利一边吃着980日元的午间套餐——法式奶汁烤虾、色拉拼盘、面包和咖啡,一边兴高采烈地问, “昨天的班聚会怎么样呀?” 刚一坐下就问这样的问题,着实让耕二吃了一惊。不过耕二又一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啊,于是轻松地答道, “也没什么的。” 事实上,班聚会组织得还算可以。 “这个好吃极了。” 由利用叉子叉了一块奶汁烤虾送到耕二面前。那东西在耕二看来黏乎乎的,根本不可能好吃。但为了免去给她解释喝醉的缘由,耕二只好强撑着接在嘴里,然后一口咽下。即使这样,他也差点儿吐出来,赶紧拿过水来喝了一口。 “那你肯定见到桥本的女朋友啰?” 由利依然极有兴致地继续问着, “没、没见着。” 桥本大学三年级终于交了女朋友。当时一听到这个重大新闻,耕二觉得非常有意思,便不厌其烦地催桥本带来介绍给大家,而现在他对此却兴致不高了。 “会是怎样的人呢?” 耕二一边嗯嗯啊啊地敷衍着由利,一边向窗外看去。也就是一夜的功夫,今天就成了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由于气温过高,外面的空气从玻璃窗看去像要升腾起来。 吉田的娃娃头有些蓬乱,她睁开眼睛向耕二打招呼道, “早上好。” 虽然穿着衣服,但两个人睡的却是同一张床。耕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 “你怎么……” 他问吉田, “你怎么会在这儿?” 吉田呲牙一笑(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的笑法了), “别紧张,我什么也没做。”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耕二的问题,但耕二听了还是松了一口气,并且也在脸上表现出来。于是,吉田又冲他呲牙笑了笑。 耕二给吉田冲了杯由利专用的红茶递了过去。 “三次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没有电车了,你说要坐出租车回家,我问你有没有钱,你说有。可我没带钱,想让你送我一下,你说要是到你那儿倒是可以,所以我就到你这儿来了。” 吉田喝着由利专用的红茶,一口气把话说完。耕二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明白。即便不是这样,耕二也已经够头疼的了,现在已经快中午了,白天他跟由利是有约会的。 “另外几个家伙呢?” 耕二问道。 吉田呲牙笑了笑说不知道。 红茶已经喝完了,可吉田依然没有要走的样子。 “刚才是你妈妈?什么事儿呀?” 看来她听见电话了。耕二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他没好气地说, “跟你没关系吧?” 然后愤愤地点上了一支烟。 临出门的时候,吉田对耕二说, “谢谢你让我在你这儿借宿一晚,咱们重归于好吧。” “耕二,你不舒服吗?” 由利问道。奶汁烤虾已经吃完了。 耕二心说糟了,赶紧解释道, “怎么会呢,都见着你了嘛。” 耕二把烟在烟灰缸里熄灭, “昨天喝多了,毕竟我是干事嘛……” “你是不是太累了呀?” 由利半是担心半是疑虑地望着耕二。 “晚上要去打工吧?” 由利用纸巾擦了一下嘴,甜甜地问, “咱们早点儿到你那儿快乐一下怎么样?” 耕二知道由利不是在撒娇,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在抚慰自己。但他不想现在就回公寓去。虽然早上确实没发生什么事,可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olivinewtonjohn的“jolyne”是诗史喜欢听的一首曲子。 下午。
第十五节(3)
铺满阳光的客厅里,透正一个人出神地听着cd。 结果诗史没有回去。两个人在沙发上相拥着一直到天亮。他们没有zuo爱,就那么相拥着躺在沙发上。透有些感伤,他知道诗史也跟自己一样,只是他离不开诗史。 “你真狡猾。” 透说了声“对不起”之后,诗史无奈呻吟似的说。 “你偏偏在这时候道什么歉,让我怎么还回的去呀。” 她说着用戴着钻戒的手指把头发往上理了理。 “真是的,你也太粗鲁点儿了吧?” 看诗史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弄得乱蓬蓬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像原来那讲究得体的诗史了。 “对不起。” 透又道了一声歉,他意识到要哭的原来是自己。 然后是亲吻。他们疯狂地亲吻着,一起又倒在沙发上。透担心自己是不是把诗史抱疼了。诗史的两只手捧着透的脸颊,她的香唇对透完全地开放着。 “我好爱你!” “爱得发疯了!” “真不敢相信!” 两个人亲吻的时候,诗史不停地感慨着说。 几分钟的疯狂过后,两个人谁都不想起来。 “压你不压?” 透问道。诗史摇摇头, “这个沙发真好。” 沙发并不值多少钱,虽然不大,但刚好睡下两个人。 透闭上了眼睛,就在诗史怀里……, “我们永远在一起。” 诗史轻轻地说, “即使不能在一起生活,我们也永远在一起……” 透没有说话。 两个人在沙发上似睡非睡地过了一晚上。窗外的天空开始发白的时候,两个人又喝了杯速溶咖啡。设计所里除了咖啡,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了。雨已经停了。 “打电话不?” 透问诗史。 “不用了,直接回去算了。” 诗史笑了笑说。 透这次没有再挽留诗史。 外面空气清新,凉爽怡人,所有的东西上还都挂着水滴。透知道,今天肯定会是个好天。他按照爸爸告诉自己的,把钥匙放在门外的收信箱里。 透和诗史手拉着手走到能叫到车的路上。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笼罩着透,一份充实,又一份孤独…… 天亮时分,市中心的小路显得十分静寂。 “你先上吧。” 透拦住一辆出租车,对诗史说道。当时诗史的表情直到现在仍然印在透的脑海里。在妈妈不在的客厅里,透一边听着olivinewtonjohn的曲子一边想。 充满感伤却又笑得那么灿烂,在透心里,只有诗史才能做到。 诗史在打开的车门前冲透笑了笑,凝视着透说, “我可不是装孤独的十来岁的孩子,我不想再一个人孤独了……” 诗史上了车,回过头来对透说, “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我还会给你打电话的。” 然后,诗史把目的地告诉司机,便靠在座位上不再回头了。 出租车很快便从透的视野里消失了。 诗史还是原来的诗史。虽然她的衣服起了皱,化妆也掉了,但那依然是原来的诗史——温柔美丽,文静大方。
第十六节(1)
第二次请商社的“嗯老头儿”吃饭是在一家法式餐馆。除了这个专务董事以外,还来了两个部长。耕二一边把黄油抹在面包上往嘴里送,一边想着心事,看来自己可能就到这家商社工作了。倒不是自己想到这里上班,也不是非到这里不可,而是有可能到这家商社就职。耕二认为,只有在明确了具体的方向以后,才值得为之付出自己所有的热情和努力。 耕二的父亲穿一身西装,淡黄|色的真丝衬衣,还涂了科龙香水,加上他戴的金表和硕大的戒指,看上去反倒不像个正经人。只要有能力,人就是自由的。耕二经常受到父亲这样的教诲。 整个吃饭的过程都是在聊天。即使偶尔问起耕二一两个问题,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喜欢哪个足球队啦、有没有女朋友啦等等。简历在上次吃饭的时候已经拿给对方了,所以这次没什么特别要问的也不奇怪。 “嗯,最后就看考试成绩了。” 吃完饭要分手的时候,那个“嗯老头儿”说道。 班聚会以后已经两星期了,自那以后,耕二就没见过吉田。这两星期来,耕二倒是费了很大劲儿来逗喜美子开心。 为什么又要费那么劲儿去逗她开心呢? 对此,耕二自己都愤愤不平。说实话,他实在是害怕再见喜美子了。喜美子太直率了,虽然比自己大,却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年纪的人。 厚子顾虑的就多了。她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耕二。对于厚子的诸多顾虑,耕二既着急又无奈。耕二也曾无数次地劝厚子不要过于放在心上,并向厚子保证自己会让她放心。而且每次做保证的时候,都是真心诚意的。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打消厚子心头的顾虑。 和厚子的关系被吉田发现以后,耕二反倒松了一口气。这事不可能永远没人知道。他觉得厚子肯定也有一种解脱感。因为她说她没事儿的,她是大人。 可是喜美子就大不相同了。想到这儿,耕二叹了口气。 今天临出门的时候还想着要跟她分手,可一见到她就把分手的事儿全抛在脑后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两个人都急切地需要对方的身体,那就先做了爱再说,分手的事以后再提也不迟。 耕二和喜美子在床上的时候都充满了激|情,双方谁都抑制不住自己对对方身体的渴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喜美子曾用“打架”一词来形容过他们zuo爱的情景。耕二自以为在床上甜言蜜语是他的拿手好戏,可跟喜美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那个功夫了。事实上,他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最后,两个人往往都大喘着粗气滚到床的两头。尽管只是那么短暂的瞬间,但就是在那时,耕二会深深地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喜美子。 zuo爱以后,分手的事根本是没办法提的。耕二感到自己不能没有喜美子。就是今后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也决不能没有喜美子,决不能切断和她的肉体关系。 “要回公寓吗?” 和“嗯老头儿”分手以后,爸爸问道。 耕二掏出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点点头说是。刚才周围没有一个人抽烟,着实把他憋坏了。 “明天跟人有约会,我还得早起。” 耕二已经和由利约好明天早上打网球了。 “是么,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听你妈唠叨了。” 耕二扑哧一声笑了。他的笑带着一些歉意,当然,更多的是同情。刚从开着空调的房间出来,外面的空气让人觉得热乎乎的。 “是不是受不了我妈了?” 耕二问道。 “昨天晚上又打电话来说早纪这早纪那的……” 哥哥隆志结婚不到有三个月便面临着离婚的危机。由于他什么也不说,大家也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反正现在他被赶出了新家,暂时呆在爸妈那儿。 “也真难为你了。大儿子被赶回家,小儿子又要就业。” 耕二跟爸爸开玩笑说,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淘气蛋儿。 “没办法呀。” 爸爸苦着脸叹道。 大约同一个时间,透正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已经是九月份了。透没有接到诗史一个电话。 “我可不是装孤独的十来岁的孩子,我不想再一个人孤独了……” 诗史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透当时的意思不是让她一个人过,而是他和诗史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这么看来,对诗史来说,自己根本就不被计算在内。一想到这里,透就气得要死。但奇怪的是,透不是对诗史生气,而是对自己。 透的枕边放着七本书,都是诗史喜欢的。 “我们一起生活吧。” 这句话当时是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的。而现在,对透来说,这已经是个极其现实的方案了。为什么不能一起生活呢? 透决定郑重向诗史提出这个问题,他走到阳台上,外面星空灿烂。只要诗史愿意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又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呢。 透已经不能忍受再这样下去了,是该明确两个人关系的时候了。 第二天早上天气晴朗。 虽然仅是女孩儿一种时髦的爱好,但由利的球风还是很犀利的。她不但满场跑,而且也敢于救球。她的后手球相当有力,打得也远。特别是她在网前对球的处理,更是娴熟老道,眼看着球在网前忽忽悠悠过不来似的,但稍一疏忽便被她赢了。
第十六节(2)
“打得好多了嘛。” 耕二夸奖道。 “我练习很刻苦的。” 由利喘着气说,看样子她很开心, “你真够坏的,净往我够不到的地方打。” 才八点钟,太阳就已经升起老高了。 “今天就练到这儿?” 耕二征求由利的意见, “不行,再来一局。” 由利立刻摇头表示反对。 耕二就是喜欢由利这种爽快干脆的性格。 两个人冲了个澡,在俱乐部的咖啡厅里吃过早点,耕二又陪由利上街买了运动鞋。之后两个人就分手了。由利下午要陪朋友去看电影,耕二也有约定,只不过不能告诉由利。耕二认为,能像这样早上起来打网球,在一天之内陪两个女人,都是学生才有的特权。 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吧,耕二心情很好。刚才打网球出了一身汗,现在感觉浑身轻松。他决定在坐电车去惠比寿和喜美子约会的路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白色的棉布衬衣是诗史给自己买的。 “第一眼就觉得挺适合你的。” 诗史给他的时候说。 透后来跟诗史约会的时候从没有穿过这件衬衣。因为他觉得穿了这件衬衣去,无异于表示自己希望诗史继续给自己买。但是今天,透决定穿了这件衬衣去见诗史。因为已经洗过几次,衬衣穿在身上感觉很舒适。 昨天晚上,透给诗史打了个电话。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也不想再等了。诗史当时正在家里和浅野一起喝酒,她说上星期一直在外面出差。 “东欧好家俱真是不少。样子质朴,价格适中,冬天摆放是最合适不过了。我还发现了很多好东西……” 还是过去的诗史,听她说话的声音,好像前段时间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想见你。” 透说道。 “我给你打电话吧。” 片刻沉默之后,诗史回答。 “什么时候?” 又一次沉默,比刚才时间更长, “明天晚上的话……” 诗史说, “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透一直在等诗史的电话,就为了那一个小时。对透来说,时间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是三个小时、五个小时、甚至是十个小时又能怎样,那都是远远不够的。最后诗史还得离开自己,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下午五点。天空依然晴朗,外面蝉声不断。透又放了一遍比利·乔的音乐,快听烦了的时候,诗史打过电话来。两个人约好半个小时以后在拉芙尼见面。 透是以不同于以往的心情出门的。他决心把诗史夺到自己身边,是的,把诗史夺过来。 诗史今天穿着驼色的衬衫和深茶色的皮制短裤,正坐在那儿喝着伏特加。 “你还好吗?” 看到透进来,诗史问道。 “真热呀,夏天再也过不去了。” 透坐在诗史身旁的凳子上,点了杯啤酒。诗史的背部显得小巧玲珑。 “从店里来的?” 诗史点了点头,深情地望着透说, “好想见你呀。” 她的手臂绕过透的脖子,但没有和透接吻,只是把脸贴在透的脸上。透能闻到诗史最近经常使用的香水的味道。 “我那么喜欢旅行……” “却在出差的时候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恋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种感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诗史说着脸上现出几分寂寞,她点着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还好吗?” 诗史又问了一遍。 “明知故问。” 透小心着不要陷入幸福的漩涡,低着头回答,也不看诗史一眼, “你知道我过不好的,还明知故问。” 透开始觉得“拉芙尼”的桌子变得如此亲切,流畅的木纹,厚实而柔和的茶色…… “我都想住在这儿了。” 透感慨道,诗史笑了, “另外……” 透接着说, “另外,我已经不再是十来岁的孩子了。” 透的话并没有对诗史产生他所希望的作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因为诗史又要了一碟橄榄,然后开始讲起她在出差时发现的小饰物来。那是用真羊毛做成的小羊,非常可爱,诗史买了一百个用来装饰商店的橱窗。 “你到店里来看看吧。” 诗史笑着说。透觉得现在的诗史像是在离自己远不可及的地方,那么充实,那么幸福。 透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诗史开口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生活在一起和心心相印是不一样的。” 透看着对面那些酒瓶,他觉得诗史说的都是梦话。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跟谁生活在一起,我的心都永远属于你。” 透觉得诗史今天早就有了主意,她是不会接受自己的主张的。 “那跟与你心心相印的人一起生活怎么样?” 透抬起头,凝视着诗史问道,但话刚一出口,他就又后悔了。 “那你搬到我们家来住如何?” 诗史也凝视着透,微微一笑。 透没了办法。 吉田再次出现是在耕二早上陪由利打了网球,然后跟喜美子见了面的那天晚上。她是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透打工的那个台球厅的。
第十六节(3)
吉田向耕二要了杯酒,然后对耕二说, “能陪我打球吗?” “这个我不能。” 耕二故意把“不能”两个字强调了一下,哪知道这样一来非但没有起到拉开距离的结果,反而给人一种他和吉田关系不错的感觉。 “那算了。” 吉田噘着嘴说, “这次就不打了,下次带个朋友来,可以吧?” 下次。 台球厅已经来了很多客人,到处能听到台球刺耳的撞击声。 “有什么事儿啊?” 耕二没好气地问。他讨厌别人死缠烂打,更何况对方还是吉田。 “没事就不能来了?” 吉田呲牙一笑。她穿着绿色的紧身短背心,胸部平平的,耕二觉得难看极了。 “我是客人呀。” 耕二气愤地说, “你这样不好!太没意思了!” 窗外是新宿落寞的夜景,吉田从包里拿出一支薄荷烟点着,让耕二把远离自己的一个烟灰缸拿了过来。 耕二命令自己的大脑赶快弄清吉田到这儿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吉田转过身,背朝耕二望着店里。 耕二望着吉田那油黑的娃娃头,就是琢磨不透她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到这儿来的。 “吉田——” 耕二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别在这儿捉弄人了好不好?” 吉田扭过头来,冲着耕二呲牙笑了笑。
第十七节(1)
耕二一边给桥本做蛋包饭和萝卜色拉,一边冲着桥本发牢马蚤, “你这家伙一点儿没变,还成天在我这儿舒服地看电视?” 桥本没有吭声。 “要是别人,交了女朋友以后不发生点儿变化才怪。哪像你这样还有功夫看电视。” 蛋包饭是耕二的拿手好菜。左手拿着煎锅,右手拿着鸡蛋在煎锅柄上一磕,煎好鸡蛋之后把米饭包进去,手法极其娴熟。 “你怎么这么罗嗦呀。” 桥本也不多作回答,他站起身来,端过做好的蛋包饭吃了起来, “给我点儿水喝。” 才下午三点。耕二没有加餐的习惯,所以很难理解桥本他们为什么到了这个点儿就会饿。 “肯定是没吃午饭才饿成这样。” 耕二说着把水递给桥本, “你怎么跟女人一样?心情不好吗?” 桥本的这句话一下子惹火了耕二, “女人,你懂女人吗?” 桥本不吭声了。蛋包饭的热气把他的眼镜片哈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这家伙倒是轻松,只操心一个女人就行了。” 这是耕二的心里话。桥本却愣住了。 吉田连着三个晚上都到他打工的地方去了。虽然昨天没去,但每进来一个人,耕二都提心吊胆,怀疑是不是吉田来了。整个晚上都是如此。耕二实在受不了了,他气愤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吉田这个家伙而大伤脑筋。然而,再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他就变得更加烦躁了。对耕二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找不到问题的解决办法,无法付诸行动更让他伤脑筋和动气的了。 “吃完以后记着刷碗,我出去洗澡了。” 桥本乖乖地应了一声。 喜美子穿着苔绿色的胸罩和短裤,他们在惠比寿碰头之后立刻去了五反田的旅馆。还在车上的时候,他们已经迫不急待地亲热起来,喜美子一边开车一边笑个不停。 “真想你呀。” 耕二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地对喜美子说这句话了。耕二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反省着自己近来是不是对喜美子过于冷淡了。喜美子的大胆和率直的确是挺讨人喜欢的,她那苗条的身段和有力的胳臂也同样让人心动。 让耕二吃惊的是喜美子竟然隔着内裤一口咬住了他的东西。意想不到的热度让耕二不禁呻吟了一声。 在耕二看来,喜美子从没给他添过麻烦。两个人只是单纯的约会、zuo爱,然后各奔东西,对周围的人没有丝毫影响。不管是吉田的出现,还是由利、透和桥本,或者是大学、打工和就业,所有这些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一切,却都跟喜美子没有任何联系。 耕二收回思绪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裤已经被扒了下来。耕二伸过手去,想要把喜美子拉到自己身上。 “过来,我受不了了。” 喜美子不动。她说了声还没完呢,又继续窃笑着在耕二的下腹和腿上疯狂地亲吻着,直到耕二奋力把她拉上来。 跟喜美子zuo爱的时候总是这样,总是疯狂到有一方再也受不了了为止。虽然空调开到了最大,但最后两个人还是浑身大汗淋漓。 “太喜欢你啦!” 云雨以后,两个人像罐装沙丁鱼一样并排躺在床上。耕二边吸烟,边心满意足地感叹着。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跟喜美子分手呢,耕二心想。他觉得自己很难跟喜美子分手,也许会比自己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分手都难,甚至也可能会比跟由利分手更难。 “我真喜欢你,像野兽一样疯狂。” 耕二低声说, “干嘛用野兽来形容呀。” 喜美子轻声嗔道。 不过,关于今后是否要跟喜美子一直交往下去,或者是否让喜美子跟他丈夫离婚和自己在一起之类的问题,耕二压根儿都没想过。 喜美子在一旁紧贴在耕二身上,用两条细腿裹住耕二的一条腿,像吃饱了的小猫似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满足。 傍晚耕二打来电话的时候,透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比利·乔的钢琴曲。 “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吃顿饭去?” 耕二提议。 “没隔多久吧。上个月不是刚刚举行过班聚会吗?” 透纠正道。 “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二次会都没参加还敢在这儿胡说。” 耕二这么一说,透觉得的确也像他所说,诗史不在的地方,他确实觉得没多大意思。于是透便开始东拉西扯地云遮雾罩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干脆呀?闲着不是闲着吗?” 耕二说话声音很大,不知为什么,他总爱用公用电话给自己打电话,于是,为了能盖过周围的噪音,就只好吼着说话了。 最后,两个人说定到高中校园附近的一家拉面馆吃拉面去。透过去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总是和参加强化班回来的耕二在那里汇合,然后吃碗拉面。 透穿了件t恤和牛仔裤,外加一件夏令针织套衫出门后,坐地铁走了两站路,下车以后在检票口附近的宣传栏旁边买了本文库版的小说,是远藤周作的作品,透在学生时代也曾读过他的一些作品,而且还颇有感触。 耕二五分钟以后赶到了,他穿着件印有hugoboss字样的浅紫色文化衫,头发上还喷了摩丝和发胶之类的东西,虽然一下子看不出来,但走到近前还是能闻出来。
第十七节(2)
“今天不打工了?” 透边走边问。 “不打了。” 耕二说完,看了看透,叫道,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穿毛衣呀……” 那家店名叫“大楼拉面”的饭馆三年来基本上没什么变化。透和耕二点了以前常点的菜。 “她冲着我阴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耕二一直在跟透说着吉田的事儿, “吉田冲你笑,你不舒服是吧?” 耕二从饮水机接了杯水,在透旁边坐下, “关键是问题不在这儿。” 耕二不等拉面做好,就急着掰开了一次性筷子。 “那吉田究竟打算干什么?” 透问道。 “我也没问她,就是因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才头疼得要死。” 耕二叹了一口气说, “算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没一点儿同情心。” 听他的口气,好像自己不是年轻人似的。 就着饺子喝完啤酒以后,透又要了碗青椒肉丝面,耕二则要了碗天津面。 “还是由利和喜美子肯耐心地听我说话呀……” 透吃了一惊, “你跟她们说过了?” 耕二立刻否定道, “那怎么可能。” 透笑了, “那你刚才在说什么?” 就透来说,他是不愿对耕二和他女友之间的关系指指点点的。一半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太无聊,一半是因为他认为耕二一个人应该能够对付得了。也就是说,他对耕二是一半蔑视一半敬佩。从高中时代起,透就一直对耕二抱这种态度。 “不过……” 耕二接着说, “我觉得应该跟喜美子分手了。” “为什么?” 拉面已经吃完了。透的碗吃得干干净净,而耕二的碗里却还剩了些面汤。还是跟过去一样,透在心里想。 耕二没有回答透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 “等毕业了……” “还是得考虑考虑和女友结婚的问题啊。” 透在心里猜耕二所指的肯定是和由利吧。 “这个嘛,也不一定吧。” 说完之后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而且,他觉得结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总而言之,透认为结不结婚都一个样。 走出饭馆以后,外面的空气凉爽湿润,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透决定走一站路走到六本木,这段距离正好适合散步。 “桥本也交上了女朋友……” 耕二接着说, “我让他在被人家甩掉之前先把人带来让大家看看……” 六本木有一家酒吧是透经常和诗史一起去的,那里总是喜欢播放70年代的音乐。还有一个意大利餐馆,诗史说那里的蔬菜做得比其他地方都好吃。 “山本最近也没怎么见,由利也挺想见你的,下次找个机会大家再聚聚。让桥本也带上他的女友……” 透同意了,虽然他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有时候还是不能实话实说的。 和耕二分手以后,透一个人顺着外苑西街径直走了下去。 耕二感觉有些迷茫,对他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他觉得透和自己的距离很远,过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透就像一个孤独的孩子,不喜欢跟周围的人打交道,也许这跟他成长在单亲家庭有关,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常常一个人在家里呆着。特别是认识了诗史以后,透就变得更不愿意与人交往了。 耕二迷茫的根源还在于吉田,可能还有喜美子。耕二觉得自己使用“可能还有”这个说法本身就说明自己已经迷茫了。 也许跟喜美子根本就分不了手。 这个念头让耕二打了个寒颤。 他和喜美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