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间仅限于肉体上的关系。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两厢情愿的,至少耕二自己这么认为。 今天,耕二在给透打电话之前,本是打电话请喜美子一块出去吃饭的。他跟喜美子晚上还从没有在一起过,原因很简单——喜美子是有夫之妇。 不过,这个原因真的能够成立吗? 如果喜美子也像透的诗史一样晚上能够随便出来,那么自己能不能做到为了喜美子而改变自己晚上的时间安排呢?想了片刻耕二还是认为,自己在客观上是很难做到的。那么,“客观上”又说明了什么呢? 喜美子在电话里说他爱人今天出差,所以回家的时候就不用再买菜了,她可以一个人在家随便吃些现成的东西。耕二正好肚子饿了,而且晚上也不用打工,就想请她一块出来吃饭。 这实在是个巧合,偶然的巧合而已。 可真的是巧合吗?耕二自己对此也有点不相信。毕竟自己平时做事还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现在?” 喜美子显然很惊讶,而且也干脆地拒绝了, “晚上我不想出去。” 喜美子说道, “说不定晚上我老公还给我打电话呢……,况且,我以前不是说过了,我在家里可是个贤妻良母呀……。” 耕二做梦也没想到喜美子竟然这样回答自己。他觉得无法理解,其实请不请喜美子吃饭倒是无所谓的,可为什么喜美子的话居然能刺伤自己。
第十七节(3)
耕二生气极了。 zuo爱的时候那么疯狂,还敢在这儿自称什么贤妻良母! 换了两次车以后,坐在中央线的电车上,耕二回想着喜美子的细腰、大嘴和仰头时白嫩的脖子,还有她生气时歇斯底里的样子和高兴时调逗自己的腔调……。 “晚上我不想出去。” “干嘛用野兽来形容呀。” …… 中央线的电车很挤,透过对面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建筑物斑斓的灯光。 耕二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门口挂了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烤蟑鱼和一张纸条,正像耕二预感的那样,是吉田挂在那儿的。 耕二: 我去台球厅了,人家说你今天休息,我就到你这儿来了。没想到你不在,我先走了。这是给你买的烤蟑鱼,记着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吉田 留言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儿写的一样。耕二站在走廊里把纸条看完,一摸塑料袋里的纸袋,还热乎乎的,吓了他一跳,连忙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 “真的假的!” 耕二故意大声叫道,以便让自己放松些, “字写得真臭!” 却没有起什么作用。 进屋以后,耕二把烤蟑鱼连塑料袋一起扔到了垃圾桶里。他推开窗户,想了一想,又关上了。耕二觉得自己有点儿太大惊小怪了,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认为最难对付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可真让人讨厌啊。 耕二仰面朝天,翘着腿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脱离自己预想的轨道,如果不尽早采取补救措施,可能就来不及了。可问题是,如何采取、采取什么样的补救措施呢?
第十八节(1)
从小时候起,家里的玻璃都是由透来擦的。暑假或者是年末的时候,妈妈总会让他擦玻璃,想不擦都不行。上了高中以后,透逐渐养成了习惯,即使妈妈不说,他也会主动把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因为他看到玻璃脏了的话,就会觉得不舒服。习惯成自然,家里的玻璃几年来一直都像镜子一样明亮,也不知道妈妈注意到没有。 夏天的一个晚上,透过刚擦干净的玻璃窗,透望着远处的东京塔。屋里还残留着空气清新剂的气味——有些像柠檬的气味,但又不完全是。 对透来说刚认识诗史的那段日子,什么都是新鲜的。跟比自己年龄大的漂亮女人约会如此,诗史几乎不坐电车的活动方式如此,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下诗史介绍给自己的那些人们如此,酒、食物、音乐如此,诗史夫妇别具意趣的生活空间——客厅里竟然摆着观音像——也是如此……。对透来说,这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让人惊奇,他只有努力睁大眼睛,去观察、体悟不断展现在自己眼前的世界。 透苦笑了一下。或许在诗史周围人们的眼里,自己仅仅是个小孩儿而已。即使现在,恐怕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观,而事实上,自己也确实无能为力。 “那你搬到我们家来住如何?” 也难怪诗史会这么说。自己竟然曾经决心要把诗史夺过来,而且还以为能够做到,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透现在异常地兴奋,他从冰箱里取出罐装啤酒,一边望着天边淡淡的晚霞,一边自斟自饮起来。要知道,没有哪个大人是不会喝酒的。 对透而言,诗史就是一切,除了诗史,他不在乎任何东西。 真是无可救药了。 喝完啤酒以后,透拉上窗帘,打开了灯。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电话上,仿佛看见了诗史一般,尽管周围的人都把自己看成孩子,可诗史是绝对不会的。透坚信这一点。目光从电话上移开时透心中充满了自信,对他来说只要这一点明确就足够了。除了自己和诗史以外,估计可能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一点了。 透的脑海里浮现出总是成熟稳重的诗史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安的神情、还有她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而故意大声说话时瞬间的犹豫……。 只要诗史和自己知道不就足够了么?透对自己说,起码在现阶段,这是足够了的。 耕二提前三个小时来到台球厅,一头扎进休息室写起了课程论文。说是课程论文,只不过是从几本书里摘抄几段文字巧妙地拼凑在一起,虽然得不了优,也不至于落得个不合格。 休息室里的窗户开了一半,但是屋里还是照样闷得要命。空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起作用,屋里到处堆放着读了一半的漫画周刊、袋装的零食、不知是谁从游戏厅拿到这儿来的布制玩偶、好像从来没有洗过的运动鞋——肯定是嫌太臭了,连壁橱里都不愿放——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暂时来打工的,根本没想在这里长呆,所以才对这里的脏乱熟视无睹的吧。 耕二把课程论文整齐地放进文件夹里,然后点上了一支烟。要是今天吉田再来的话,耕二心想,那就一定得让她讲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再明确地告诉她以后不要再靠近自己了。 耕二走出公寓门的时候,瞥见昨晚吉田送过来的烤蟑鱼还照样躺在垃圾桶里,他猜想那小动物肯定是一脸怨恨地望着自己。 让人心烦的事还不止这个。今天早上耕二又是被妈妈打来的电话吵醒的,只好硬着头皮听妈妈絮叨了半天。还是关于哥哥的事情。据说他们总算合好了,但哥哥就是不说他们吵架的原因,弄得妈妈非常不满意。 “闹这么大动静,还嚷嚷着要离婚,这不是成心让人不得安生嘛……” 妈妈发牢马蚤也不是没有她的道理,但在耕二看来,那都是妈妈自寻烦恼。 “你不管了不就行了嘛。” 耕二劝道,其实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隆志不会办事,夫妻吵架这么屁大的事儿,硬要把妈妈也卷进去。 “不管怎么行呀!早纪的父母也担心得很,他们给家里打电话询问情况,可你哥哥又不告诉我们,让我们怎么说啊……” 这这样,耕二不得不硬着头皮听妈妈絮叨了整整十五分钟。最后,妈妈又对耕二说, “不管怎么说,夫妻吵架,越吵越亲,现在两个人总算是重归于好了。正好过几天是早纪的生日,我们就合计着两家人是不是一起吃顿饭,到时候不管再忙,你也不能不露面啊……” 对于和哥哥关系一般的耕二来说,真是麻烦到了极点。 吸完了烟,耕二站起身,走到镜子前面用手理了理头发,该上班了。这时候的耕二还根本没有料到今天晚上会出现多么糟糕的情况。 大概七成左右的台球桌上都有客人的时候,吉田出现了。当时耕二正和一位客人聊天。那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耕二比较喜欢的那个高中三年级学生和美。和美说她暑假和家里人一起去了夏威夷,怪不得她的肤色变得这么健康。和美这次还是跟往常一样,是跟那个中年男子一起来的。不过,她没有一直陪着那个男子打球,而是时不时地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喝点乌龙茶。 “晚上好。” 吉田寒暄着特意选了和美旁边的位子坐下,尽管整个台球厅里只有和美一个人坐着。
第十八节(2)
“耕二的女朋友?” 吉田直接问和美。 瞎胡闹!耕二在心里骂了一声。和美立刻摇摇头否认道, “不是的。” “对不起。” 耕二向和美道了声歉,然后瞪了吉田一眼,那意思是想让吉田也向和美道歉,可吉田装作没看见。 “你怎么能对客人这么不礼貌!” 没办法,耕二只好冲着吉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 和美自然觉察出空气有些不对劲儿,赶紧端了茶杯到那个中年男子身边去了。 等周围没人以后,耕二憋了半天的火终于爆发了, “你瞎说什么呢,烦死人了!” 耕二说话的语气非常粗暴, “你赶快回去吧!别在这儿烦人了!” 吉田没吭声。她的脸上显出一丝恐惧,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反抗。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耕二,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也不知道是因为说话的声音小,还是因为对方没什么反应,耕二原本粗暴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带上了些哭腔。 “对不起。” 吉田极不情愿地道着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 今天耕二是铁定了心不原谅她了。 “给我来点儿兰姆酒。” 吉田也不理会耕二,反而笑着向他要酒喝。 “不行!赶快回去,别再来烦人了!” 吉田虽然不吭声了,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耕二知道和美正在远处担心地往这边看着。 “你要是有话想对我说,那就快点说清楚!你肯定有话要对我说的,对吧?你不觉着老拿过去的那件事纠缠别人招人烦?要是想让我道歉,我会道歉的,想让我跪下道歉,我也可以给你跪下。但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过去的事早都已经结束了!” 片刻的沉默。 “没人拿过去的事纠缠你呀。” 吉田有些玩世不恭地说, “不是说恋爱自由吗?我怎么会拿那件事纠缠你呢。”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吉田呲牙一笑, “要我说么?说出来的话你可得保证我的愿望可以实现。” 耕二心里一惊, “你说吧!” 耕二急于想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而且也必须知道。 “我想要你跟我睡一觉。一次就行了,然后我就再也不缠你了,我向你保证!不用担心,我什么病都没有。” 吉田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充满期待似的望着耕二。 “你在开玩笑吧?” 耕二实在是腻烦透了,跪下的思想准备都有了,没想到结果会这么出乎意料。 “你也太不害臊了吧?” 耕二说完转身离开了柜台。他把台球厅里脏了的烟灰缸一一换过之后,又把台球桌上散乱的台球一一码齐,然后把打开着的窗户关上。耕二做这些的时候,心里一直希望吉田能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这么较真的女孩子肯定在那儿呆不住的……。 台球厅里的杂活很快就干完了。这里一部分工作人员的前胸都戴有一个小胸牌,上面写着“随时为您提供指导”的字样,耕二的胸前也戴着一个这样的胸牌,不过基本上没什么客人招呼他们。耕二朝柜台那边一看,吉田还原样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耕二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吓呆了,他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那里。 耕二最先看到的是由利,由利也看到了耕二,正高兴地冲他挥着手。跟由利一起来的是桥本,还有一个耕二不认识的女孩儿——可能是桥本的女友,她冲耕二轻轻点了点头。 看样子她们三个人刚进来没多久,正站在入口旁边的吧台附近。 耕二来不及思考,径直朝他们三个人走过去,至于吉田,他干脆假装没看见。 耕二在售票处给三个人买了三张票。 “是不是没想到呀?” “初次见面……” 三个人跟他说的什么,耕二根本没心思听。他手里拿着票,想要把由利他们带到一个空着的台球桌那儿。 “为什么?” 由利满脸疑惑地问, “跟过去一样,在吧台就行了。里面好像很挤嘞。” 桥本也在旁边傻呵呵地点头说在这儿就行了,弄得耕二干着急没办法。 “好不容易三个人一起来,偶尔打打球不是挺好吗?呆会儿我过去陪你们……” 听了耕二的解释,由利却更加疑惑起来。 这时候吉田站起身,拿着票走了过来, “我要走了。” 吉田对耕二说, “谢谢你。” 然后当着三个人的面结了帐。耕二浑身是汗,也不敢抬头看吉田一眼。 “我先走了。先让你欠我一次……。” 耕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吉田最后说的一句话正好验证了由利刚才的怀疑。 “是谁呀?” 吉田刚走出去,由利便迫不急待地问道, “快说是谁呀?” 雨还在下着。 耕二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桥本背靠着墙坐着,两腿伸出床外。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呀。你以前说过那个比你大的女人不会到台球厅,而且也不可能知道你跟这个女人正闹别扭呀……”
第十八节(3)
耕二没好气地说, “谁闹别扭了?算了算了。” “再说了,平时不是你老催着我说要见她的嘛。” 桥本接着说,感觉像是在辩解。 “我不是说算了嘛?” 耕二折起身子,点着一支烟抽了起来。 前天晚上吉田走了以后,耕二已无法回避,于是只好尽可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向由利——还有桥本和他的女友——作了交待。 他告诉由利,从班聚会那天见了以后就被吉田缠住不放了,因为过去他跟吉田交往过一段时间,时间并不长而且两人早就不来往了。当然,班聚会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吉田就睡在自己身边这事儿,还有他跟厚子之间的事儿,耕二都没敢告诉由利。 “是么。” 听了耕二的解释,由利仍然半信半疑,接着问道, “就这些?” 桥本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责任,应该打个圆场,连忙说, “这女孩儿真怪。” 她的女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只好安慰一下耕二, “也真够难为你了。” 不过好像他们的话没起多大作用。 “真是这些的话,你干嘛那么鬼鬼祟祟?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把我们介绍一下。” 由利追问。 “她不是难缠嘛,要是对你也怀恨在心的话……” 桥本的女友点点头,觉得耕二说的好像有道理,桥本只是傻呵呵地听着,而由利却仍然不依不饶, “我才不怕呢!我要跟她决斗!” 要决斗,唉……。耕二无奈地嘟囔着。 “女人们啊,真是让人不明白……” 桥本也在一边感慨万千。 雨还在下着。 诗史把盘子里的蛋黄炒芦笋拨开,心情愉快地问道, “透,你说点儿什么呗。什么时候开学呀?” 朝着篱笆墙开的玻璃门镶着黑色的边框,样子非常经典。四周弥漫着烤奶酪那特有的香味。 “后天开学。” 透回答。他正出神地看着诗史。诗史今天穿的虽然只是t恤衫加牛仔裤,但却给人以雍容华贵的感觉,她的侧面更是让透看得入迷。 白葡萄酒凉凉的,口感很舒服。 透深深地沉浸在幸福之中,只要能像这样跟诗史面对面坐着,他就觉得非常幸福了。 “我在读远藤周作的小说。” 透跟诗史谈了《沉默》,然后又谈了《白人》,诗史侧耳静静地听着,不时地吃一口东西。 “挺有意思的,读他的作品,常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现在我正在看《武士》这本书。” 两个人合起来吃了一碗意大利面条,荤菜则都由透一个人包了。 每次跟诗史在一起的时候,透感觉渡过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蜂蜜一样甘甜。 诗史谈了谈前一段时间和店里的女孩儿们一起去看的卡利埃的戏剧。 他们说话的时候,透喝的是红茶,诗史选择了意大利式蒸汽咖啡。 “我决定接受你的条件了,不在一起生活,但心永远在一起。” 透努力把这句话说得听起来更从容、更真诚一些。 诗史听了却眉头一挑, “我没提什么条件呀。” “对不起。” 透连忙微笑着赔罪,心里却在嘀咕,对我来说当然是条件了——要么接受这个条件,要么放弃你嘛。 “另外,我还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透接着说。 “好主意?” 诗史问道。她一只手端起咖啡送到嘴边,另一只手向烟盒伸去。 “我想到你的店里工作。” 透拿过烟盒,抽了一支烟递到诗史手里。 诗史一下子忘了喝茶,也忘了手里拿着的香烟,只是静静地回望着透。
第十九节(1)
星期天,耕二早上陪由利打完网球以后,两人在吉祥寺吃了午饭,然后,又陪着由利到一家唱片店里买了张cd。 旁人眼里,也许两个人是正沉浸在幸福中的恋人,但耕二清楚由利的心情并不好。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原因在吉田那儿。不过,由利倒不是生吉田的气,而是生耕二的气。她生气耕二面对吉田明目张胆的挑衅却委委缩缩,束手无策。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在阳光充足的西餐店里,由利一边吃咖喱炒饭一边抱怨着, “像在班聚会上碰到了这个怪女人,被她缠住不放这种事儿,你在被我们撞见之前就应该告诉我的。” 耕二道歉已经道了不下十次,他又说了声对不起,可仍然毫无用处。 耕二决定带着由利参加为他哥哥一对小夫妻重归于好举办的宴会。他知道,由利特别喜欢参加家里人的活动。所以今天早上一见面他就对由利说了,没想到由利却没有立即同意,只是问了句, “我去好不好呀?” 耕二想通过让由利和家里人见面来向她表明自己确实是真心喜欢她的,事实上他对自己跟由利的关系也是认真的。他希望由利能相信自己,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去参加家里人的晚宴。 咖喱炒饭嚼在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 “由利——” 耕二看着由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相信我,我跟那家伙什么都没发生过。” 由利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耕二。宽阔的脸庞,深邃的眼睛显露出坚强的意志……。 “我就先走了。先让你欠我一次……。” 吉田为什么这么说呢?耕二实在是弄不明白,自己和由利的关系进展得这么顺利,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放心,由利。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耕二郑重其事地向由利保证。 由利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看到由利终于笑了,耕二好像得救了一样。 透的妈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要有点分寸!人家只是玩玩儿你罢了!” 自己和诗史的关系,透不想跟妈妈多解释什么。他觉得即使解释了,妈妈也不会理解的。 “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也就是跟你说一声。” 听透说要到自己的店里就业,诗史非常吃惊。很显然,诗史根本没有想到透会有这样的打算。 “这样我们就能随时在一起了。去国外采购的时候,也能两个人一起去。” 透耐心地向诗史做着说明,好让她能够对自己的想法有更细致的了解。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生活在一起,却时时处处都在一起了。” 透和诗史正在青山的一个意大利餐馆里,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店里的窗户开着,外面一直在下雨。 透把话说完了,诗史却没有任何表示。餐厅里人很多,服务生匆匆忙忙地来回走着。 “这样行吗?” 过了一会儿,诗史才问道。听她说话的声音,好像不是在问透,而是在问自己。诗史静静地看着透,手里拿的香烟也忘了去点。 “当然行了!” 透笑着回答,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真的?” 诗史又不自觉地问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了!” 透果断地回答,想以此消除诗史的疑虑。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从未有过的幸福的一小时。他们订出了到各个地方去的计划。 诗史的反应远远超出了透的预料。 “真是个好主意!” 诗史激动地赞叹着,可没过一会儿,她就又不自觉地问道, “真的能行吗?” “绝对能行的!” 每次透都要努力让她树立起信心来。 “是呀,能行的。” 最后,诗史终于说道, “怎么会不行呢?” 她把已经凉了的咖啡朝一旁推开,然后静静地望着透。 “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呢。” 诗史微笑着说。不过,透能注意到,她的笑容里却隐隐带有一种凄凉……。 “这样的话,起码在工作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一直在一起……” 走出餐馆的时候,雨还在下着。虽然这次诗史照样给透塞了一万日元,并让他上了出租车,但透却觉得非常满意。因为,从认识诗史以来,这是透第一次感觉看到了他和诗史的未来。 “就是不知道阳子会怎么说。” 临分手时诗史又担心地问了一句。透对这个问题确实也曾有些担心,但此刻他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一个小时的幸福时光里,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反问诗史道, “你不放心?” 透问诗史的语气显得很轻松。 诗史的两只手搭在出租车上沉思片刻,然后说道, “没,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感觉他们就像一对同谋犯似的……。这是爱情、相互信任和心灵相通的伟大而美好的一瞬…… 车门被诗史关上,出租车消失在远处。透靠在座位上,微微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世界是如此精彩……。
第十九节(2)
“你应该冷静点儿!” 妈妈穿着睡衣,她已经没有吃早饭的胃口了,干脆起身把盘盘碟碟又拿回厨房洗了起来。 “本想着你已经长大了……” 妈妈边洗边发着牢马蚤, “所以也就没去过问你都交些什么样的朋友,可是,你也应该把交朋友跟就业区分开吧?也不想想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在透听来,妈妈说的话只是在发牢马蚤而已,关于自己要去诗史的店里工作的问题,她并没有发表意见。 “我还想问问你呢!” 透也赌气说道, “是你硬把两个不相干的问题扯到一起去的。怎么反倒说我了?我现在没问你对我交朋友的意见,我是在问你对我就业问题的意见!” 妈妈转过身来,一脸恼怒,也许是没有化妆的缘故,她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看。 “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往常妈妈每天晚上都是涂了香水才睡觉的,这样早上就会有一种庸懒的淡淡的香水味道。可透觉得今天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怒气。 “你要非去那儿工作不可的话,那就从这个家出去!” 妈妈抛出冷冰冰的一句话。 秋意已浓,空气格外清新,耕二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学校很大,所以他认识的学生不多。学生们看上去一个个都无忧无虑、兴高采烈的。今天下午有一节课,他决定上完课去和从烹调学习班回来的喜美子见面。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对耕二来说,和喜美子在一起的时间是最轻松的。当然,喜美子也不是没有缺点。一来是她喜怒无常,二来是她总是在她自己方便的时候——参加完学习班——才跟自己见面。而且,还时不时地要给自己手机呀、钱之类的玩意儿,弄得自己无所事从。就在前几天,她还刚给自己一个小手帕。 “手帕应该可以收下吧?” 喜美子说话的腔调带着刺儿,那是条拉夫·劳伦的蓝色手帕。 喜美子好像认为自己有别的女友是很正常的事,她可能觉得她和自己之间的这种关系对双方有利而无弊。在本质问题上两个人用不着互相隐瞒,这可能就是跟她在一起时感到轻松的原因。 九月。 研究班的老师对耕二比较满意。如果大学校园里的生活就是全部人生内容的话,那倒真少了许多烦恼。 耕二从长椅上站起来,仰头望着那座欧洲教堂风格的礼堂——拥有70年历史的罗马式建筑,也是校长引以为荣的建筑。他伸手一摸后裤兜,发现里面还有一张装了二、三天的纸条,那是班聚会时发的全班同学的通讯录。吉田这两天没出现过,不过,她在自己公寓里的电话里留了言, “前段时间我们说过的事儿,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一次就行,但必须跟真的约会一样。再见……” 留言的内容现在还记忆犹新,就像刚刚听过一样。 晚上。 在耕二的房间里,喜美子跟平时一样疯狂。临了的时候,她还感慨着说什么到这这个年龄才知道原来肉体的快乐是如此美妙。 六点。周围已经黑了下来, “喜美子,你看上去真美。” 望着全裸着身体喝茶的喜美子,耕二情不自禁地说, “跟你zuo爱感觉真刺激。” 喜美子咯咯笑着问, “跟哪个女孩儿比啊?” 喜美子很有骨感的手腕上戴着一个耕二送给她的手链。 “你一直都戴着这个?” “这个吗?” 喜美子晃了晃手问, “是呀。我一直戴着的。睡觉的时候戴着、洗澡的时候也戴着……” 耕二觉得奇怪,听了喜美子的话,自己非但没有感到不快,反而觉得喜美子变得可爱了许多。 “下个月我们有舞蹈演出,你来给我加油好吗?” 喜美子一边穿上婆婆给自己买的黄|色衬衫,一边问耕二。 “下个月?行啊,几号?” 耕二随口说道,尽管没什么兴趣。 “骗人的吧?你真能来吗?” 喜美子抬起头问。 “今天不是敬老日么?” 耕二开玩笑道。 耕二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两天以后,他竟然跟喜美子分手了。分手的过程也很简单,是喜美子提出的。 那是个清爽、晴朗的下午,喜美子打来电话说她就在附近,而且想立刻见耕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那边喜美子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当时耕二正和由利一起呆在房间里。 “不好意思,现在不行……” 耕二只好说。 “求求你了。” 喜美子一个劲儿地央求着。 “不行呀。” 耕二强笑着说,浑身直冒冷汗,他也知道自己的笑肯定不会自然了。 “我求求你了。” 喜美子在电话那边抽泣着。 耕二一狠心挂了电话。 “谁呀?” 由利把正在播放的影碟暂停以后问道。 “打工伙伴。” 耕二回答, “忽然有个人没来,想让我去替一下。” 耕二补充解释道,但由利显然并不相信。
第十九节(3)
喜美子说她就在附近,耕二感觉她可能很快就会来敲自己的门了,凭他对喜美子的了解,他知道喜美子绝不会就这么回去的。 “咱们出去吧。” 耕二对由利说,虽然他知道这就等于证实了由利的怀疑,但比起两个人撞个正着却要强多了。耕二现在已经慌得乱了方寸。 “这部片子没什么意思,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转转吧。” 由利瞥了耕二一眼说, “不,我不去。” 耕二急了,干脆伸手过去要把由利硬抱起来, “咱们转转去嘛。” 由利就是坐着不动。 “你要那么想去就去好了,我在这儿等你。” 耕二火了, “等什么等!” 由利轻蔑地白了一眼耕二, “等你呀,我还能等谁呀。” 看来是没办法了,由利今天是说死也要呆在屋里了。 “随便你吧!” 耕二只好破罐破摔了。 后来,喜美子竟然没有出现。 两个人勉强把片子看完,由利就走了。耕二说自己还要去打工可以陪她走一段的,但被由利拒绝了。 第二天早上,耕二被喜美子的电话吵醒。喜美子告诉他干脆分手算了,以后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第二十节(1)
耕二一直确信肯定是由自己先提出分手的。不过,提出分手毕竟是件痛苦的事。耕二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窗户开着,外面飘进来住宅区白天特有的气味,更让耕二觉得烦躁。 喜美子一开始说话就带着哭腔,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喜美子在第二个电话里说道。这时她已经不再哭了,变成了原来的喜美子,说的话也极富攻击性。耕二只是听着,也不吭声。于是喜美子在电话那边歇斯底里地叫道, “你为什么不说话,真卑鄙!说到底还是只知道为自己考虑,你这自私的家伙!” 确实如此,耕二心想,既然从你嘴里说出来分手,那就只好这样了,还省得我麻烦。耕二知道,就算分手实质上也是自己导致的。 “多让人担心呀。” 耕二想起过去仅仅因为自己没接电话就忐忑不安的喜美子,想起自己说喜欢她时的喜美子,还有说她像个野兽时的喜美子……。在床上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喜美子、自称是贤妻良母的喜美子、一生气就变得歇斯底里的喜美子……。 应该说这样正合自己心意。耕二下了床,把晒在外面的毛巾被收了进来。他向楼下望去,一个骑着儿童自行车的小孩和她提着超市购物袋的妈妈正从楼下走过。 喜美子说自己是个自私的家伙。如果自己对喜美子的人生不能负起责任的话,那还能对谁负起责任呢。 耕二忽然觉得自己的公寓闷得透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陷入了孤立无助的境地,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弄脏了的烟灰缸、晒热了的毛巾被……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那么让人生厌。 耕二想喝酒,于是就给桥本打了个电话。桥本晚上还有约会,答应只能陪他一下午。耕二想不起白天有什么地方更适于喝酒,只好跟桥本一起去了卡拉ok厅。他在那里喝了两倍于桥本的酒,唱了两倍于桥本的歌。然而,即使喝醉了,耕二的心情也没有变好多少。 从那天开始,耕二的人生开始超出他的行动能力之外。 白天。代官山人虽然很多,但却给人一种悠闲的感觉。透和诗史正坐在一家露天酒吧里,看着诗史吃三明治的样子,透陶醉了。他觉得诗史比这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丽。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透每天都觉得阳光灿烂,每天都能够感受到真切的幸福,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借用诗史的话说,那是因为两个人“心心相印、时时处处都在一起”的缘故。透感到自己得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全新的时间。它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流动,就像孕育力量的源泉。透因之得到了无穷的力量,每天都精力充沛。他要为了自己和诗史的“未来”做好应有的准备。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透根本没打算说服妈妈,因此他需要准备一个人过活的资金。为此,他大幅度地增加了当家庭教师的次数,但光靠当家庭教师的收入显然是不够的。如果告诉诗史,毫无疑问会得到诗史的资助,但透不想这样做。可能最后他要靠爸爸捐助自己一些,但在此之前,他决心靠自己的力量尽可能的多赚些钱。 “法国文学,那你会法语了?” 诗史喝着汽水问, “不会。” 透老实地答道。阳光有点刺眼,透微微眯起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他决心要学会法语, “我会学会说的。” 不就是学法语么,再简单不过了。只要诗史希望,透肯定会学好法语,而且说得像法国人一样好。 诗史开心地笑着, “没关系的,我也不会呀。” 诗史今天涂着红色的唇膏。 “今天天气真好。” 诗史抬头看着旁边的大树,开心地说。 一个小时前,透在诗史的店里见到了诗史。她的店跟往常一样安静,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几个“女孩子”在工作着。 “稍等一下,我这就来。” 诗史正站在柜台里和店里的一个女孩儿边看一本活页夹边说着什么。这里的客人大多是中老年女士,随着她们在店里来回走动,店里不时地响起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像不像个图书馆?” 诗史的工作好像已经告一段落,她走到透身边轻声问, “我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