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给我玩

爱给我玩第6部分阅读

    想喝水。」

    儿子的口气很温柔,那带点撒娇的口吻,登时教丽丽的愤怒委屈烟消云散了,她忘了正在跟儿子呛声,忘了正在计较儿子对她坏,她马上跳起。「水吗?好,我马上帮你拿水。马上——」说着又要按急救铃,张摩尔及时制止。

    「妈,水要自己去茶水间倒。」就说他没疯是奇迹咩!

    ※4yt※  ※4yt※  ※4yt※

    「还没吃够?太夸张了妳。早上到现在,嘴巴没停过欸,是不是病了?不要再吃啦!」是暴食兽吗?

    也难怪曦西抗议,殷秀兰的桌面像被台风扫过,满布巧克力棒、虾味仙、香蕉蛋糕、菠萝包,更过分是还有曦西最爱的甜甜圈。

    一整天看殷秀兰狂嚼她的最爱,曦西打冷颤直冒汗,她也好想吃啊,可是会肥~~这工作室,被殷助理变成女人的阿鼻地狱,堕落哪!

    殷秀兰嚼着甜甜圈,填写要给保险公司的损失报告,懒洋洋瞄曦西一眼,看她盯着甜甜圈的馋样。「怎样?想吃?来啊?」拿一块给她。

    曦西咽了咽口水,不拿。「喂,妳不是在减肥吗?」

    「我看开了,这次差点死翘翘,让我顿悟到能吃就是福。」摇着甜甜圈,呼唤曦西。「吃嘛——」

    曦西直后退,急着远离恶魔的呼唤。「快把零食收起来,少害我,呜。」

    「卓小姐?」有客人来,那人站门口微笑,右手牵着女儿。

    曦西过去,顺便抢走殷秀兰整盒的甜甜圈,秀兰唧唧叫。曦西笑咪咪打招呼:「呀,嘉嘉,妳好吗?来,甜甜圈给妳吃。」

    嘉嘉接下就吃,穿着白洋装的她,可爱得像棉花糖。「谢谢阿姨~~」

    「其实我不是阿姨欸。」曦西笑着揉揉她的头。

    「噢?」

    「应该叫姊姊啊,曦西姊姊还很年轻是不是?才刚满三十岁嘛!」

    殷秀兰到角落去吐,三十岁还逼人家叫姊姊?恶~~

    嘉嘉拿着甜甜圈,大声说:「好地~~谢谢姊姊。」

    陈淑美听了直笑。「嘉嘉,妳忘了还要跟『姊姊』说什么?」

    「谢谢姊姊火灾的时候救了我。」

    「不客气喔。」

    陈淑美问:「那位先生的伤势好多了吗?」

    「别担心,烫伤的地方没发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也不会留疤,顶多一阵子肤色比较不一样。」

    「那就好。」陈淑美松口气。

    寒暄一阵,曦西送她们出去。她默默注意着,越看越觉得嘉嘉的轮廓,跟白御飞很像,方脸、大耳、浓眉、宽额……

    「我们回去喽,嘉嘉,说掰掰喽!」

    「大姊姊掰掰。」

    「呃,请等一下——」曦西跑过去,鼓起勇气说:「冒昧地问一下,嘉嘉的父亲……是不是白御飞?」

    陈淑美听了脸色乍变,嘉嘉则是眼色一亮。「咦——」

    「嘉嘉!」陈淑美瞪一眼,嘉嘉不说了。

    看见嘉嘉的表情,曦西更怀疑了。「那天,我听她喊白御飞爸爸……」

    陈淑美笑了。「怎么可能?她爸爸早就死了。小孩乱说,怎么能当真?」

    糗了,果然是自己误会。「对不起,我随便问,没别的意思……」

    「我们走喽,再见。」陈淑美带女儿离开。

    曦西挥手目送,看她们走在夕阳染黄的街道。陈淑美走着走着,忽停步,转身看着曦西。曦西上前关切。「怎么了?」

    陈淑美打量着曦西。「卓小姐,为什么妳会想问我这件事?」看曦西面孔胀红,慌慌张张,陈淑美心里一阵忐忑。

    「噢,没有,就、就好奇嘛。」大概被以为很爱八卦吧?

    陈淑美点点头,盯着曦西,眼色犀利,像窥见什么秘密。她反问曦西:「我也想冒昧地问一句,卓小姐跟白先生很要好吗?还是……白先生有在追求妳吗?」

    「没,就朋友,朋友。」曦西心虚地胡乱敷衍。

    不止朋友吧?曦西慌乱的神态,陈淑美全看在眼里。她凝眸,更大胆地问:「妳……该不会是和他在交往吧?还是,妳喜欢白御飞?」说完,眼看曦西困窘脸红,陈淑美心中一紧,肯定了自己的怀疑。她彷佛遇见另一个自己,一个被愚弄的女人,这么好的女孩,不能让那个混蛋糟蹋!陈淑美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曦西,正要说什么,一辆lex车趋近,停在她们旁边。

    淑美看白御飞下车,瞟她一眼,送来警告的眼色。嘉嘉胆怯地躲到妈妈身后,讨厌失火时不救她的坏爸爸。怕麻烦,陈淑美赶快带女儿离开。

    「卓小姐,我们走喽,再见。」

    「噢,掰掰。」

    「新朋友吗?」白御飞笑着走来。

    曦西呆望陈淑美她们。「是火灾时和我一起困住的孩子,特地来谢我的。」回眸看着他问:「怎么有空来?」火灾后,白御飞每天都打电话,三不五时约她见面,态度积极,跟以前差好多啊。讽刺的是,她对他的感觉,也跟以前有好大的落差哪!

    「到附近办事,很想妳,就过来看看。」白御飞研究她的表情,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女人,以前迷恋他,火灾后,因为当时他没救她,她开始冷淡了。原本迷恋他的,一旦疏远,他反而更渴望。过去暧昧很久,就为了延续最后得到她的喜悦,为了一旦满足,快乐会更强烈。这美丽迷人的卓曦西,根本已是他的囊中物,所以当时才不急着得到,而是享受爱情游戏。现在她要疏远,他难忍受,内心,好像到手的鸭子飞了,更疯狂的非要得到不可。

    「晚上一起吃饭?」他说着,手,很自然地就去握住她的手。

    曦西被握得忐忑,奇怪自己的改变,已经知道是误会,可是见到他的喜悦快乐呢?心跳加速的感觉呢?都到哪去了?为什么回不来?

    不像过去,只要他一约,就撇下私事,曦西说:「今天不行,我要去医院看张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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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里,张摩尔痴痴地等。

    他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窗外满天的红霞,被深蓝逐渐吃掉了。对面大楼,灯火啊,逐一亮起了。他因期待而躁动。从刚刚接到曦西电话,知道她要来,就高兴着。从她愉快的口气听来,她已经不气了。

    曦西问他晚餐吃了没?他说没有。曦西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麦香鸡、大薯、苹果派、麦克鸡、热巧克力。

    她听了啧啧道:「都是没营养的垃圾,另外帮你带一份水果沙拉好了,这样才健康。」

    他想,如果能常看到她,他愿意餐餐吃恶心沙拉餐。挂上电话,看向坐一边的妈妈,老妈自动站起来。

    「okok!这些好料我带回去自己吃喔,我知道你想吃卓小姐带的。」陈丽丽打包带来的餐盒。「她来,我走,行吧?宝贝。」朝儿子眨眨眼,笑问:「这样有爱我呴?」

    嗯,赞!张摩尔酷酷地点点头,凑身,主动握握老妈的手,表达感谢。

    陈丽丽愣住,泪飙出,好窝心,儿子主动握她捏。

    「唉,不管你跟卓小姐怎样啦,妈希望你知道,就算你一辈子要单恋,妈都支持你!」陈丽丽搂搂儿子才离开。

    经过这次,把话讲开,母子感情大跃进。陈丽丽答应以后做任何为他好的事,都先尊重他意见。张摩尔也答应,会试着体谅老妈的心,跟她分享心事,让她了解他真正想法。

    是因为知道曦西没有母亲,听她的话,让这位大少爷反省自己。他过去一直想挣脱母亲,不让她接近,是因为长久不愉快的经验造成的疙瘩,是很多的挫败造成的无力感,使他擅于隐藏情绪,不让母亲窥探。

    可是,如果有天,他像曦西一样失去母亲呢?

    这假设使他心惊。想摆脱的关系一旦消失,他竟会好恐惧又很崩溃。一直盲目反抗反对反叛,而原来抗争的另一面,他同时巨大的爱着这个不断鲁莽干涉他,又不了解他的母亲。理解到这个,对母亲的种种不满也释怀了。

    张摩尔感觉到真正的轻松自在,很好笑,这竟是曦西给的礼物,也只有曦西敢教训他,教会他爱的深度。如果他可以花十年去追逐一个女人,为何不能花更多耐心去修补和母亲的裂痕?没想到在爱着某人时,他的世界也更加地圆满了。没想到爱情没成功,却带给他一些美好的改变。

    他慢慢接受曦西不爱他的事实,这很悲哀,可是,张摩尔看着窗外大楼,黑暗中一一亮起灯火。在失恋的黑暗中,靠着想象她,也是很温暖快乐的,他并没有要收回已付出的感情,他还是,想不断地给予……从他诞生到这世界起,就拥有超多资源,享受超多关爱,得到的东西应有尽有,可是……那些都比不上,比不上他对曦西付出感情,追逐爱情的那种快乐啊!

    卓曦西笑咪咪地走进病房。「哈啰,很饿了吧?你妈没来吗?」

    张摩尔穿着绿色病人服,在床上装可怜。「她有事,她没空来看我……」等一下——先前的可怜相消失,眼色忧郁起来。因为他看见白御飞随曦西进来,手上拎着两大袋食物。他、马、的他来干么?!

    张摩尔表情的转变,曦西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他不爽白御飞,可是,唉,不是故意要带白御飞来刺激他啊,是白御飞主动说,也想来探望张摩尔的嘛,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嘛。

    白御飞放下袋子,到病床前关心他。「好多了吗?我买了鲈鱼汤,对病人很好。」说着,手很自然搭上曦西肩膀,对曦西说:「快把汤倒出来,冷了不好喝。」

    这个死芭辣!张摩尔心情很恶劣。「我怕腥,不想喝。」没胃口了啦、x!

    白御飞优雅道:「放心,鱼现杀的,没腥味。」

    张摩尔冷冷回:「鱼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靠北。

    又来了,幼稚。曦西打圆场。「呃,吃汉堡吧,有你最喜欢的摇摇薯条喔。」

    「呵,摇摇薯条啊。」白御飞刺刺地笑,这小子还没转大人。

    x!笑屁。张摩尔昂下巴,斜觑着曦西。「哦,是我最爱的口味『咖哩恰恰』吗?」装亲密。

    呵,曦西翻白眼,觉得这里即将很「香辣森巴」。「是哩,是咖哩恰恰口味。」

    张摩尔夸张地强调:「噢,原来妳还记得我最爱咖哩恰恰。」示威啦!

    曦西笑出来,某方面,这家伙真的还没转大人,面对情敌,表现相当「纯真」。

    白御飞笑笑地,他也要示威,示威的方式是搂住曦西的腰。「既然他不想喝,妳喝吧。我喜欢妳多喝点鱼汤,皮肤可以一直这么好。」

    曦西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从病床投射来的杀气。她嘿嘿笑,捧着花瓶出去。「花快烂了,我去换水喔。」这儿太呛啦,闪先。

    病房剩下两个互相敌视的男人。

    「听护士说你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恭喜啊。」白御飞慢条斯理地拆餐盒。

    「唉,要不是火灾时逃得没你快,也不会受伤,幸好曦西没事。」

    白御飞盯着他。「你在暗示什么?」

    张摩尔扬扬眉。「你见过枪吗?」

    「没有。」

    「被枪打过吗?」

    「当然没有。」

    哼哼哼,曾经的「黑道之子」跩起来。「我见过枪伤,不同一般的受伤,任何枪伤都会造成感染。所以医生处理枪伤时,会采取开放性医疗,不会把伤口缝合,而是刮或挖或剔除掉坏死组织,方便处理随后而来的化脓。」

    「听起来满痛的。」

    「不是满痛,而是会痛死,尤其对怕死的人来说,枪伤超痛,所以被枪打到不好玩的。」

    「请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白御飞不耐烦了。

    张摩尔鬼鬼地笑。「如果你敢占曦西便宜,就要小心挨枪。」

    真会说浑话!白御飞明白了,张摩尔非常喜欢曦西。男人的竞争心被挑起,他回击道:「你很喜欢卓曦西吧?可是,怎么办?很遗憾,她喜欢的是我。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救了我白御飞的女人。」

    x!最好是你的女人!张摩尔笑笑地说:「你最好不要把我的话当屁。」

    就当屁,嗟!好笑,才不放在眼里,一个烂艺术家能对他怎样?白御飞冷笑。

    不怎样,但可以讲话气他,张摩尔问:「有没有看电视『全民大闷锅』?」

    「没有。」从枪伤到大闷锅,这个张摩尔讲话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像里面的谐星白云?」

    谐星?把他比做谐星?白御飞怒瞪,发誓一定要把到曦西,就冲着跟这臭小子拚。

    ☆

    她想,最好远离他,就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跟他见面,电话都不要接。

    茶水间,日光灯映白了卓曦西的脸。她站水槽前,右手握花瓶,水龙头正澎湃呕吐,吐出水流,哗哗淌。她呆怔地看着左手握的手机,忘了右手瓶里,等喝水的花。

    曦西惊愕,她刚收到简讯,是陈淑美传来的——

    白御飞是嘉嘉的生父,但是我们没有结婚,他不想负责。也幸好他没娶我,否则现在就得跟他扛两千多万债务。他过去穷怕了,成名后讲究排场,挥霍无度,连给女儿的教育金都付不出来。他这个人只有表面好看,你们没交往最好,不要像我被他糟蹋。他有很多女朋友,不要被他欺骗了。要不是念在他是嘉嘉生父,不想做得太绝,早就出面揭发他。我祝福妳,卓小姐。

    卓曦西关上水龙头,止住奔流的水势,而这几年付出的感情,全部被浪费。没想到,她竟被这种人迷惑……

    少了哗哗的水声,茶水间安静下来了,而曦西的眼睛,下雨了。

    ※4yt※  ※4yt※  ※4yt※

    寒流来,天灰灰,气温冷到十三度,连日雨绵绵,雨声哀怨,自黑夜滴到天明,滴滴答答滴滴答。

    会议室挂钟也滴滴答走,暖气呜呜运作,大家排排坐好,等老板开会。企划部、行销组,全等着跟老板报告三大促销案,赶着农历年跟便利商店合作,大赚玩具钱。等啊等,老板呢?还不来?

    老板还在办公室,蹲在墙角,对着落地窗外,衬着灰色雨景,跟曦西讲电话。

    「真的,最近我真的很爱吃生菜沙拉。」他表情严肃,口气认真。「晚上我们去subway?」

    「好冷欸,懒得出去。」

    「我买过去给妳?」

    「嗯……不用啦,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咧。」

    「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吃。」

    「哦?subway有很多分店,你那边也有吧,这么冷,不用特地过来。」

    「没关系,我——」

    铃~~

    那边铃响,一阵慌乱,曦西仓促道:「对不起,我有电话。bye喽!」

    关上手机,张摩尔托着脸,颓丧地瞧着雨痕。

    他出院一个多月了,没再见过曦西,曦西用各种理由拒绝和他见面。打电话给她,她的口气总是客气疏离。呜~~他的女神,要永远走出他的世界了?就这样?他的暗恋被终结,他好像看见两个大字在眼前——

    theend!

    「这招用烂了吧,哪有人每次都用这招来结束电话?五次了吧?张摩尔不觉得奇怪吗?每次打给妳没多久就有电话在响。」刚刚殷秀兰故意狂打另一支电话,让曦西有借口结束和张摩尔的电话。

    曦西叹气。「没关系啦,唉,虽然觉得他可怜,我真残忍,我果然是个坏女人,呜——」她丢开手机,往沙发倒,拉好毯子,打呵欠。「我睡一下。」

    「睡?还睡?会不会睡得太过分?」难怪殷秀兰抗议,自从曦西知道白御飞真面目,她就不工作,谁拜托策展,全拒绝,连原先订的工作也取消。然后每天要死不活,一到工作室,就赖在沙发看电视或睡觉,睡到头昏脑胀还要睡。

    秀兰摇头啧啧道:「妳这样跟废物有什么两样?」塞一大把花生糖到嘴里嚼。

    曦西瞟她一眼,懒洋洋道:「嘿,妳就能靠吃东西发泄,我不能靠睡觉来安慰吗,有什么关系?呜……我这几年到底在干么?爱上那种烂人?」她挡掉白御飞电话,也避不见面,每天都哀叹自己爱错人。

    秀兰翻白眼。「拜托,这有什么,比我好吧?我没恋爱谈,连暗恋的都没有!妳还有『发哥』……」嘿嘿嘿,没忘记曦西总是说白御飞长得像周润发喔。

    「现在看照片,觉得他还挺像谐星白云。」

    「噢~~噢~~这不是张摩尔说的吗?呵!」秀兰怪叫,拿甜甜圈过来坐沙发边,安慰她。「没关系,听说情场不顺,工作会很顺喔,这下妳正好可以化失恋为斗志,好好在事业上打拚!因为张摩尔,现在外面每个人都说妳超厉害的。还不乘胜追击?」直接将一整个甜甜圈塞进嘴里。

    草莓甜甜圈~~曦西看它被好大的嘴摧毁,而自己食欲不振,连甜甜圈都诱惑不了她。

    「唉,我现在对策展这件事,很没劲。」她想到这就有罪恶感。

    捧红张摩尔后,更多人拜托曦西办展,实力被认同,心里却空虚,因为手段不大光明,觉得这成功实在恶烂。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良心,没成就感没成就感哪!失去目标失去目标啊!没斗志,没有斗志了啊!凹呜,还是睡觉好。

    ※4yt※  ※4yt※  ※4yt※

    门铃,在黑嚜嚜的午夜时,猝然响起,曦西刚躺下准备睡,赶紧抓睡衣披上,穿过客厅,看着对讲机。

    「曦西,是我。」

    是白御飞。曦西愣住,看时钟,一点?「很晚了,有什么事?」

    「能不能跟妳聊一下,有话想说。」

    「可是……」

    「拜托。」罕见地,以一种哀求的口气求她。

    曦西心软,开门让他上来,冲热茶招待,白御飞看来心事重重。曦西坐在一旁,越看越觉得面前坐着的是谐星白云,她的发哥呢?迷恋白御飞时,那种好似迷恋发哥的情景怎么消失了?呜,沮丧。

    白御飞呷一口热茶,放下杯子,凝视她,深情款款。「妳为什么不理我了?」

    因为你是大烂咖!曦西衡量着该怎么说:「我……我最近累……所以不想见人,请你体谅……」顾及他面子,不想把话讲开。

    「是因为张摩尔吧?自从他救了妳,妳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曦西,人在危急时,容易产生移情作用。妳不能因为他救了妳,就觉得自己爱上他了,那不是爱,那是错觉。」

    「不是这样。」我才没爱上张摩尔咧,顶多觉得张摩尔越看越顺眼,比你更顺眼。

    「那么,为什么?忽然避不见面,这么冷淡?其实火灾时,我也很努力要找妳啊,我担心妳,妳知道吗?换作我,我也会不顾危险救妳。」

    「没关系啦,唉,你没义务救我,我们其实不算有在一起对吧?我们是普通朋友,你没义务救我啊。」之前他怎么说?吻了她,然后说大家还是当朋友。现在想想都是屁话,说什么他受过感情伤,害她同情得要死。其实,是他伤害别人,连女儿都不认。

    白御飞又来了,歹戏拖棚,故作忧愁状。「怪我以前受过感情的伤,一直不敢接受妳的感情,让妳没安全感,是因为这样妳才远离我。」他凑近,握住她的双手。「现在不一样,我再没有疑惑了,卓曦西,我爱妳。」

    我想吐!曦西抽手道:「别说这个好吗?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可是「徐志摩」还没演完「人间四月天」,他再次抓住她手,眼泛泪光。「相信我,噢,相信我,曦西,我疯狂的爱上妳,这阵子看不到妳,我快疯了……」说着堵住她的嘴。

    曦西惊呼,推开他,自己却跌落沙发。他又凑过来,压住她,又想吻——

    「不要,别这样。」曦西尖叫,他充耳不闻,像个可怕的陌生人,重重压住她,不断想吻她。

    「唔……」曦西闪躲,恶心。「别这样,别这样啊不要不要!」

    「我爱妳,我爱到疯狂啊!」白御飞一把扯开她的睡袍。

    她慌了,吼他:「你忘了你的女儿吗!」

    白御飞震住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曦西喘着,被压在身下,胸部剧烈起伏,呼吸不顺,气得声音颤抖。

    「谁跟妳说我有女儿?是谁胡说八道?」

    「火灾时,你明明看见我们,她还喊你爸爸,你也听见了,你要假装没这回事吗?陈淑美是谁?你也要装不认识?」

    他脸色一凛。「我可以解释……那个女人是疯子。」

    曦西震住,这下流的疯子,他还想强辩?张摩尔也说过他和墨霓的事,难道大家全都乱讲,那么现在他这行为又算什么?是正人君子该做的?

    曦西凛着面孔,厉声道:「你起来,你滚出去。」

    白御飞没起来的意思,反而不爽地挑起一眉。「滚出去?卓曦西,妳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他冷笑着。「别人随便乱说几句,妳就不要我了?我请妳吃的那些晚餐,可都不便宜,妳不是很感动吗?我是鼎鼎有名的大艺术家,妳是美丽聪明的策展人,我们是天生一对——」说着,又要吻。

    曦西咬他一口,趁他痛得松手,爬起来就往外跑冲出去。

    白御飞这才惊醒,曦西是真的不要。他追出去,嚷着对不起。

    曦西没回头,她一路仓皇逃逸,逃出门外,离开大厦,闯入夜幕中。

    她站在空荡荡的街道喘息,整排枫香树在夜里像长发鬼,今晚没月亮,没闪亮的星,是暗透的夜,暗到彷佛黑入骨子里。

    曦西呆站着,一直发抖。

    第七章

    「屎蛋,这计划真行得通吗?」

    「废话,一二三搞定。」

    「屁啦,问题很大条,屎蛋的话能听大便都能吃。」

    「南方四贱客」在萤幕里唧唧吵,客厅死白的日光灯,照得窗外夜色更黑。老旧的长沙发,张摩尔懒洋洋侧躺,手持遥控器,靠着四贱客没营养的对白消化掉寂寞夜。四贱客正在唬烂中,忽穿插一声门铃……

    张摩尔坐起,音量转小,只听到夜虫鼓腹低鸣,莫非他听错了?门铃没响?他想,都凌晨二时了,不可能有人来的,他躺下,又将音量转大,听四贱客瞎扯。

    门铃,只按一下,曦西就后悔了。她怔在门外,瞪着门。

    曦西?卓曦西啊,妳干么?吓得呆了?来这做什么?

    她转身,背靠门,盯着上面那一盏黄灯泡,它努力灿亮老旧的楼梯间。她看一只白蛾,啪啪啪地绕着灯泡转。牠迷恋灯色,渴望温暖,牠可知这绚烂的光辉,若是靠得太近就会被灼伤吗?可怜的白蛾,可悲的自己,只看见美丽表象,没看见背后多丑。

    她低头,颓丧地掩住脸。

    刚刚真是吓坏了,她穿着睡袍、绒毛拖鞋就跑,钥匙没带,皮包没拿,就这么奔出来。还去跟管理员借电话打给殷秀兰,可是秀兰自从爆肥后,晚上一睡觉就陷入昏迷,电话响都不接。后来招了计程车,心慌意乱的她,只想找个安心的人陪,就想到了张摩尔。因为健忘,车子在附近绕很久,才找到他的住处。

    这算什么?曦西苦笑,婉拒人家的感情,觉得再怎么样也不会爱上他。所以不让他越陷越深,不和他搞暧昧。可现在呢?三更半夜,很无助了,就到他这里,这算什么?

    曦西咬着下唇,被自己的情绪弄得莫名其妙。这不对,有麻烦就利用他,唉!步下楼梯,她决定离开。

    喀拉!门却在这时打开。

    曦西怔住,回身,看见他。他站在黄|色光影中望着她。在被白御飞惊吓后,这过去不肯青睐的男人,忽地变得好高大好可靠好温暖啊,像她的大天使。那双迷离幽暗的黑眼睛,看着她的眼色好温柔,她被那目光看得皮肤都暖了,惶恐整夜的心,霎时软下来。白蛾扑飞的光影,闪动在张摩尔的脸庞,她的心,怎么震荡起来了?

    「嘿。」她给他个尴尬的笑。

    是第六感,让张摩尔决定开门看看,但第六感没想到,来的是这朝思暮想的人儿,更没预料会看见她这模样——素颜,长发披散,大眼漾着水气,鼻头红着,像刚哭过,穿着白睡袍。

    没化妆,没套装洋装高跟鞋或皮靴,甚至还穿着黄|色毛毛拖鞋的卓小姐,不像他过去爱慕的女老师,不像惹他气恼的卓策展人,而是像个迷惘无助的女孩,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一个年纪大他四岁,但外表无敌可爱的大小孩。他走向她,觉察到她瞬间胀红面孔,她显得困窘。

    惨,曦西很窘,如果他问她这么晚来做什么?如果他问她为什么穿睡袍?如果他乱误会她的动机……曦西心慌意乱想着,要怎么说?差点被白御飞强犦?唉,她糗得说不出口哩,丢脸。

    他果然问了,凝视她,问:「要不要看『南方四贱客』?」

    「啊?」曦西呆住了。

    「电视正在演——」

    「南方四贱客?」

    这个张摩尔,一阵子没见,依然没变,爱讲怪话,教她难招架。但这时,真高兴他问的是这个,她用力点头,会笑了。

    「我想看。」

    「那进来。」

    「等一下……」她尴尬地指了指楼下。「可不可以……帮我先垫车费?司机在下面等着。」

    他觑着她,走进屋子,出来时,拿着大钞下楼付钱,经过她身旁,还故意丢一句:「要还我。」装凶悍样,逗她笑。

    曦西笑看他下楼,望着那高瘦结实的背影,他的影子啊,被灯光映到她身上她手的皮肤,她感到麻麻,一种被什么搔到的感觉。拂拂脸,以为白蛾扑来,指尖触及才发现,脸好烫,才发现,正痒的是心,她怎么了?她用力眨眨眼,今晚的张摩尔,特别有魅力。

    ☆

    「哈哈哈哈哈……」她刚刚吓得发抖,这会却忘了,盘坐沙发,大笑着。喝着热巧克力,被四贱客逗得拍腿叫好。「妙啊,屎蛋那句是在讽刺政客嘛。」

    几秒过去——

    「哇哈哈哈……」她又笑了,笑得飙泪肚疼,激动地喊:「『南方四贱客』好好笑噢,难怪那么红……讲话真毒啊……」乱笑半天,才发现一直只有自己的声音。

    曦西转过头,望向屋主。他面无表情,呷着啤酒,酷酷地盯着电视。天气那么冷,他只穿单薄的橄榄绿线衫,宽松卡其长裤,一条长腿弯在沙发,另一条放地上。很居家、很随兴,但表情严肃喔。是不是嫌她吵?

    「你怎么都不笑?不好笑吗?」

    「……」哪好笑了?又没在看。他很忙欸,忙着跟各种绮想打仗,还要压抑身体的强烈反应,不然就会失态扑去熊抱她。如果那么做,用屁股想也知道,曦西将会唾弃他,尤其感觉到曦西好像发生很严重的事,更不能乱来。

    可是夜这么深,喜欢的人在身边,鼻间嗅得到她身体散发的皂香,穿睡袍的她又太性感,怎不想入非非?想着藏在睡袍里的身体……对了,穿睡袍是不是里面就不穿内衣?轰——快爆炸了!

    曦西少根筋,不知在他的想象中已经捰体了,还问:「欸?这不是你爱看的吗?」

    她问得他心乱如麻,答不上来,窘得浑身烫。

    「欸?你看电视表情都这么严肃吗?不笑的吗?你——」她讶然住口,看见他左耳红了,噢?喔?!天啊,瞠目掩嘴,难道?他在紧张?因为她,在紧张,表情还很别扭……曦西惊愕,随即,美丽的脸,浮现笑意。

    啊,真纯情啊!不像白御飞胡来,他竟傻呼呼地在她身边紧张到不吭气。曦西目光闪动,他就是这样啊,有点怪胎,讲话直率,带股孩子似地傻气和任性,一股脑想接近她。她低头,微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难过了。

    「我不应该来的……」她内疚道:「因为心情恶劣就跑来,我真差劲,这对你很不公平。我怕你还有期待,你不该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应该要去喜欢一个也会喜欢你的人。」

    正热呼呼的身心,顿时被这话推入冰水中。张摩尔寒着脸说:「妳管我,我就喜欢妳找我。」

    「这不对。」

    「哪不对?我就喜欢。」

    这就是问题所在,曦西正色开导他:「你听好,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任何事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成就,只有爱不行,爱情是努力也不一定成功的……」像她错爱白御飞,结果呢?得到什么?一塌糊涂。

    张摩尔说:「那是屁话。」

    曦西惊呼:「怎么是屁话?你看,你这么努力,可我呢?还是没办法爱你,你失败了啊。」

    「但我终于可以像这样,和妳坐着聊天,在这么晚的时候……」张摩尔暗了眸色。「而以前,我顶多只能在某处想象妳,现在我能和妳说话,我没失败,我的成功又不一定要得到妳。所以妳管我要不要喜欢别人,时间是我的,我爱浪费就浪费,妳管不着。」

    曦西怔看着他,他也顽固地盯着她看。

    曦西看着眼前这小她四岁的男人,竟意识到自己很肤浅。他真诚任性,如赤子心肠。他这份爱,品质单纯,无求无私……她感觉像被人当头打一棒。当她为爱的幻想破灭而萎靡,欲振乏力,这爱她十年却失败的男人,不怨忿颓废,像万年青般耿直,情意盎然,而不是开些不持久但灿烂缤纷的香花。他的爱是常绿植物,不像白御飞滥情,华而不实地遍地都想开花。正因为他是这种个性,才会为短暂邂逅就执着十年,她觉得他傻,却没想到这很可贵。张摩尔原来比她想的还伟大,相较下自己自私幼稚,爱情失败,就埋怨浪费了时间和感情。

    曦西不吭声,垂下眼,靠向沙发背,心里很震撼。

    一开始知道他的感情,受不小惊吓,怕还不起,遂抗拒回避。不可能不可能喜欢他不可能……可为什么这会儿,心柔软,身体软绵绵,瘫沙发背,被他的喜欢,被他这小屋子环绕,觉得很舒服?

    曦西眼泛泪光,失笑道:「我把你小看了。」张摩尔的格局不止二十六岁,不止这么小的屋子,不止是玩具商。她想,暧暧内含光,是指这样的人吗?是什么奥秘,藏在他的胸怀里?让他可以这么纯情去爱?

    曦西放下防备,放下怕负责,所以不让他接近;放下怕还不起,所以拒他千里外的小心翼翼。她多虑了,他并没有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付出,没要她回报,只是这样和她说话,他说他就很快乐,就这么简单,曦西觉得自己,也感到快乐起来。

    微笑瞄着他,她想,这男人永不可能伤害她……所以,让四贱客继续在电视里吵,让他去喜欢他想喜欢的,高兴他要浪费的情意。她呢?呵,她觉得这里好温暖、好轻松,她懒洋洋了,觉得安全,渐渐困了……

    张摩尔拿毯子过来,覆她身上,她四肢渐缓,半梦半醒,语气迷糊随口说道,承认错怪他——

    「你没乱说,白御飞是大烂人……」她闭上眼,打呵欠。「晚上被他吓死了……他很下流……」呼,这沙发真暖啊,靠着靠着歪倒下来。

    张摩尔听了眼色骤冷,怒火。白御飞——该死的白御飞,把他喜欢的曦西吓得穿睡袍跑出来?可是,脸色又缓了,他目光温柔了,看着曦西,又有点感谢那个大烂人,把曦西吓到他这里。矛盾的心情哪,不过该死的人还是很该死。

    今晚,他不睡觉喔。过去,这里黯淡冷清;今晚,可人儿,暖着他眼睛。张摩尔侧坐着,左手肘搁沙发背,撑着左脸,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着曦西的睡容。他可以这样静静看她整晚,都不睡,他舍不得闭眼睛。

    他心满意足,看她蜷在他替她掩上的毯子,那裸出毯外一角的,是只肉色粉润的小脚跟……他笑了,真可爱,真的好可爱啊,曦西。

    他情不自禁,暗下眼色,他俯过去,双手撑在她两侧,注视着她,小心地没碰着她,但独占性的姿态,将曦西圈在他双手间,他胸怀间。他低头,几乎快抵到她额头,鼻尖感觉到她热热的呼息……男人心,在融化。硬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