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只有欲望正相反,壮大着无计可施。
寒夜里,芬芳柔软的身体太诱人。他内在,身体滚烫,像烧热的烙铁。一直用这暧昧姿态,望着曦西,头都昏了。
他想,他发烧了,而解药只一个。除非有朝一日,进入到这团白软芬芳里,偎进她的心里。否则,是注定要这样为她烧一辈子了。
那就烧下去吧,带着无意间被卓曦西植入的一级病毒,发烧下去,学习跟病毒共处。他不清创这病毒,也不割除,只因这病毒太强,早已化进他的发肤血液里。
※4yt※ ※4yt※ ※4yt※
一夜无梦,睡到天光化日,房间布满阳光了,曦西才醒。她在床上翻了翻,呵欠连连,伸展四肢,如往常总要赖一阵,才舍得离开床的怀抱。她伸出右手,习惯性往右边茶几摸索,寻找醒来必喝的第一杯水,但摸到坚硬冰冷的……打火机?水呢?
曦西愣住,坐起。对着一大片光影摇晃的墙,这不是她房间,这是……啊,想起来了,是张摩尔的地方。
可是,不是睡在沙发吗?怎么在床上醒来?他抱她进来的吗?曦西看床边放着干净衣物,拿了进浴室梳洗,穿上超长的毛衣,折了四大折才不拖地的运动裤,她走出房间,跟他打招呼。
「张——」曦西震住,后退,扶着门框,惊慌失色。「那是枪吗?」她眼花?不,日光中,张摩尔坐在沙发上,确实抚着一把好长的枪,啊,是机关枪吗?!
听见惊呼,张摩尔转头看她,又低头看看手中的枪,然后一副她大惊小怪的模样。「这是k43od0。」
「啊?」
「是k43od0机关枪,漂亮呴?」
漂亮呴?我老天!曦西晕了。「你拿枪做什么?不对,你怎么有枪?」
他挑起一眉,手握机枪的张摩尔,彷佛变成另一个人,灰色风衣黑衣裤,像冷血杀手,讲话也阴起来了。
「我当然有枪。」
我还有炸弹咧!曦西理智正在断裂中,冷静冷静,好好沟通。按着额,她说:「对,我忘了你爸是黑道老大,拿枪应该很容易——」
兹事体大,这不好玩!跟拿枪的男人共处,可能被警察逮进监牢里,演起无间道趴特四,她立志当艺术家的女人,可从没跟上帝许愿要当大哥的女人,命运为何捉弄她?
「好,我们慢慢说,先把枪放下,你听我说,」曦西双脚抖,仍努力端出老师的威严。「枪是违禁品,犯法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张摩尔脸一沈,很不爽,讨厌她老是把他当小朋友那样讲话。
好乖,曦西微笑。「那快收起来好不好?」
「我床底还有一箱枪,妳要不要玩?」他很故意。
「玩个鬼!」终于咆哮:「收起来,快!」
他怔住,笑了。「干么这么紧张?」
「是枪欸,你当我们在聊水枪吗?」
「当然不是水枪,它配有六千发高容量弹壳——」这死小孩不但没收枪,还架在胸前展示,做瞄准状,炫耀道:「就算从头到尾,扣住扳机不放,也足以提供五分钟不间断的火力支援,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足五分钟。」
我哒死你!呜,曦西欲哭无泪,昨晚还颇欣赏他,今朝才知是误会。
死小孩又说:「只要将瞄具归零,任何进入它觇孔内的目标,都难逃被弹流形成的怒涛狂潮击碎的命运。因为速度很快,还可以明显地看到一条绵密有力的白色弹流——」
很好,对话没交集。
「我回去了。」赶快跟危险人物撇清关系,速往门口冲。
「我送妳。」
「不必!」
「不用客气,顺路的,我反正要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曦西停下脚步。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爽的心情却没完没了,曦西应该立刻说掰掰,偏偏犯贱多问一句:「你要去哪里?」
「白御飞的工作室。」
「去那里干么?」曦西声音高起来。
他又架枪,瞄准,瞇眼,好帅地:「ㄅ1ㄤˋ!」学枪声。
「ㄅ1ㄤˋ什么?」
「ㄅ1ㄤˋ白御飞。」
曦西再次扶门,眼角抽搐。「你要ㄅ1ㄤˋ他?」为何感觉在梦里?这对话会不会像白痴?可阳光这么大,枪也那么大,情境太真实了。「为什么要ㄅ1ㄤˋ他?他惹你了吗?」
「他一直都惹我,昨天最过分,我已经不想再忍,我要拿枪打他。」哼,警告过他的,那个混蛋竟敢当耳边风。
曦西愣在原地,感叹血缘奇妙,黑道之子,果然骨子凶残嗜血。过去被欺骗,觉得他似大小孩,而原来是好勇斗狠的坏蛋!
曦西再次按着额头,好虚弱地说:「不要闹了,杀人要坐牢,你疯啦?而且,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觉得他欺负我,所以为我出气,但我又没怎样!真的,我发誓。」
张摩尔瞄她一眼。「不要骗我,妳吓死了,才会穿着睡袍跑出来。」
「反正你不准去,就算去了,白御飞这时候也不一定在工作室。」
「他在开会,我刚刚打电话问过了。」
「张摩尔!」她气得发抖。「你要是乱来,以后都不会理你。」
「反正妳平时也不怎么理我。」怪妳平日没在修。
唉呦,还顶嘴哩!曦西倒退两步,呜。硬的不行,来软的。她笑咪咪,走过去,手微颤地移开枪。「我们来看卡通,这时候东森幼幼台有什么节目呢?」
张摩尔打量她,起身,枪埋进风衣里。「在这等我的好消息,很快。」说完就走。
「死小孩!」曦西跺脚嚷。「站住,你站住——」快追!
这不是梦,死小孩长手长脚动作很快,跨上重型机车,咻地飙走,曦西拦计程车追。
「开快一点快啊!」她失控地对司机吼,追到机车旁,吼着逐风的男人。「停车!听我的,快!我要叫警察喔!」
不停,他飙更快。
曦西心乱如麻,慌乱地想,快报警!不行,张摩尔会被抓进警察局。不报警?不行,白御飞会死。天啊天啊!都这种时候,人命一条,发现自己最怕的不是白御飞死,而是张摩尔会因为一时冲动毁了一辈子。哇,曦西哭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果然是红颜祸水,我要惹出人命了,我该死的干么来找他?我完蛋了……
到了,张摩尔跳下机车,冲进白御飞工作室,直闯会议室。
曦西没付钱,不理司机吼,推开车门也往工作室奔,还一边叫:「张摩尔张摩尔张摩尔张摩尔——」她这辈子,真没那么热烈地喊过一个男人的名字。
她闯进会议室,但太迟了,眼看张摩尔扯开风衣,架上机关枪,然后此起彼落尖叫声,人人奔逃走避。
张摩尔异常冷静,枪管瞄准正狼狈窜逃的白御飞,撂狠话:「白御飞,我警告过你。」
「不要啊……」白御飞抱头求饶。
「张摩尔!」曦西扑过去阻止,张摩尔扣下扳机。千钧一发之际,曦西忽然很阿q地想,其实没装子弹,他吓白御飞的。但是——
她瞠目结舌,张大嘴巴,眼睁睁看枪管果然射出一条绵密有力的白色弹流,伴随震耳欲聋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打了,他真打了,子弹也很真实地掠过众人面前。
张摩尔真在众目睽睽中开枪杀人,弹屑飞扬,杯盘破裂,众人惨号,白御飞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往后冲撞跌躺。
事故现场,一片狼藉。
「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女职员们蹲在地上清理,衣服被染红了,个个面色惊恐心有余悸。
李助理说:「以前只有在电影中看过,吓死人了。」
江总机说:「妳觉得老板会没事吗?」
沈某某说;「唉,惹到这种疯子还活得下去吗?」
白御飞面色铁青,鼻翼歙张,只差没喷出气。他双手抱胸,坐在办公室,身上的白西装,处处红渍,怵目惊心。曦西也双手抱胸,严肃地跟张摩尔坐一起。
她往旁边的张摩尔一瞪,他就很制式化地,跟白御飞说:「西装多少钱,我赔你。」
「我可以告你,你知道吗?」白御飞绷着脸道,虽然是红色漆弹,但挨打的时候也是很疼的。
「快道歉。」怕张摩尔惹麻烦,曦西故意骂他给白御飞听。
张摩尔不怕麻烦,他傲慢地抬高下巴,睥睨地看着白御飞。「好啊,告啊,闹大最好,我想跟记者聊一聊,告诉他们我为什么对你很不爽——我还看见你跟墨霓……」嘿嘿嘿,说到这,果然白御飞心虚得脸色骤变了。
结果,白御飞只能压抑怒火说:「马上离开。」
曦西拉了张摩尔就闪。「走啦,你怎么回事?太过分了,还好人家不计较,你怎么可以——」曦西边骂边拖张摩尔出去,看都不看白御飞。
他们离开后,白御飞进厕所整理仪容,看见自己有多狼狈,因为仓皇逃跑而跌倒,脸庞脏污,衣服全是红渍。
想到方才看见张摩尔拿机关枪瞄准时,他太恐惧,抱头鼠窜,哀哀求饶,那丑态全被员工看见了,她们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可恶!他搥打流理台出气。是曦西指使张摩尔来的吗?是曦西故意要张摩尔让他出丑的吗?没错,一定是卓曦西,虽然她明着骂张摩尔,可是刚才白御飞都看见了,当他被漆弹打倒在地,怕得呻吟发抖时,他听见职员在笑,他瞥见曦西强忍笑意的表情,这女人不爱他了,还让他难看。
这口气,白御飞咽不下啊。一定是因为陈淑美跟曦西说了什么中伤他,卓曦西态度才会变那么多。那个不要脸的陈淑美,仗着生了他的小孩,就像个背后灵想纠缠他一辈子。卓曦西也是,发现他不是什么好人,就这样吗?白御飞阴郁地瞪着镜中的自己,愤恨地骂——
「卓曦西,妳也没多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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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曦西强忍笑意,一出工作室,掩嘴弯腰,双肩颤动,嗤嗤笑不停。妈啊,竟然是漆弹!
张摩尔站在一旁,斜着脸,看她笑。
「刚刚怎么不笑?还骂我——」很委屈欸。
「笨噢,没看见白御飞气炸了,那种情形我怎么可以笑?他那么狼狈,我笑的话,对他太残忍了吧?」
「还怕对他残忍噢,如果我打死他,妳会哭死吧?」
曦西收住笑意,瞅着他。这是?他在吃醋吗?快转移话题。「我饿了……」
张摩尔说:「我也很饿,我们去吃东西,这附近有间——」
「别又是速食店。」对他喜欢的食物没信心。
「这次很好吃,真的。」
「什么餐厅?」说来听听。
「巧味冰室。」
「冰室?肚子饿怎么是去吃冰?现在是冬天欸!」幸好有先问,不然又被骗。
他不爽。「谁说要去吃冰的?」
「是你说什么巧味冰室……」
他扬眉。「谁说冰室就一定要卖冰?」
呦~~拥枪在怀,跩起来了喔!曦西笑了。「好,走啊,不好吃你就死定了。」
好好吃!没大期待,反而得到意外大满足。
中午,巧味冰室闹烘烘的,挤满了人,他们窝在最后一排座位,六号桌。高出的木头椅背,像私人包厢,让他们可以隐密说话。
在曦西被港式菜单弄得眼花撩乱时,张摩尔作主点了满满一桌食物,有檀岛咖啡、丝袜奶茶、西洋菜蜜、法兰西多、菠萝油、奶油多士、鸡尾饱、芝麻猪仔饱、椰丝奶油……全部高热量,赏心又悦目。
「啊,每个都好好吃,不行,我会肥死。啊这个好好吃欸,下次要带秀兰来,天啊这奶油够正。」曦西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就说好吃啊。」张摩尔慢条斯理地在给咖啡倒糖。
「嘿,你偶有佳作啊。」这怪咖,越来越顺眼喔。
满足了口腹之欲,两人麻吉起来了,聊个没完没了。张摩尔跟她解释枪的来历,那是他假日跟队友的娱乐好物。他玩生存游戏,还组团,定期去山林打野战。
曦西听得目瞪口呆。「我听过生存游戏,可是没想到枪枝做得那么逼真。」
这就是他强项了,张摩尔拿一张餐纸,画给曦西看。「一般来说,我这个k43od0要填这种bb弹,可是我改造过了,我们这团用的子弹和别人不一样,bb弹危险性高,而且不好计算中弹数。我做玩具的,有认识很厉害的人,他帮我把漆弹制成一般子弹大小,供我使用,而且我的漆弹威力不大,和市面上买的不一样,不过打起来还是很吓人。」
「你的休闲活动也太暴力了吧?」
「但是很好玩。」
「你妈那么保护你,知道你在玩这么可怕的游戏吗?」
「小时候她连运动会都不让我参加,做什么都怕我受伤。」
「这么夸张?」噢,瞭。「这八成是补偿心态,所以你沈迷暴力游戏。」
「妳不知道野战游戏多过瘾,大家分红蓝两军,对战厮杀。像遭遇战跟攻防战最好玩,规则有中一枪就算阵亡,有不管手脚中几发,只算胸膛这部位的。但我跟我队友,最爱的是打不死规则。」
「打不死规则?」
「打不死规则就是完全要打到对方叫妈投降为止。」
曦西笑得趴到桌上。
他也笑,笑着强调:「我说真的,真的要打到看谁受不了叫妈,每次我都是打到别人叫妈,不管别人怎么打我,我绝不叫妈。」
不行了,曦西笑到桌底下去,眼泪飙出来,肚子痛死了,好开心,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笑?和他一起好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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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谈恋爱吗?」殷秀兰问。
「谁说谁说?没有没有——」曦西否认,关手机,张摩尔刚打来约晚上吃饭。
「没有?」秀兰啜着棒棒糖。「但是呢,他每天打电话,而且呢,一天起码三次,这是在工作室的时候,其他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狂打?」
其他时候确实也打不停,但……但不是恋爱,是朋友间的关心。曦西有些慌地拿杂志端详,唰唰唰翻着扉页,莫名浮躁起来。
「没有就是没有,他是打来问我事情。」为何心虚?
「喔。」秀兰点头,情况诡异喔,从上礼拜起,那个因感情挫败染上睡觉癖的颓废女老板跟沙发分手了,忽又每天神采飞扬。更扯的是,每两天就有一天,张摩尔来接她吃晚餐。嗯,要好好拷问。
「晚上吃火锅好不好?很久没一起吃饭。」
「嗯,晚上喔……」曦西面有难色,支支吾吾。
「哦,瞭,晚上不行,跟张摩尔有节目嘛。」
「因为前天帮他看新产品的设计,他想谢我,所以——」
「所以请妳吃饭表达谢意。」
「对啊……」
「啧啧啧,荒废自己的工作,不接案子,倒跑去帮玩具商看产品,哇,真多才多艺,平均一星期要帮玩具商看三次产品。」
「欸?」
「不是吗?他一个礼拜至少请妳吃三次饭,常谢妳嘛。」
「不是这样的,他请我,我不好意思,所以偶尔回请。」
「喔,所以互相请来请去嘛,感情就是这样开始的。」秀兰自己演起来。「嗄,让你送我回家,真不好意思,明天请你吃饭。嗄,又让你破费,不好意思,明天换我请客,还是请你看电影?你觉得呢?」
「我觉得妳欠揍。」曦西过去打她的大头。「随妳怎么想啦,没有就没有。」
真没有,只是大家聊得来,偶尔吃饭,没什么啊。只是有时候,中午天气好心情不错,开始中午也一起吃,没什么啊。只是有时候,曦西一进工作室,就看到一大条subway三明治,然后秀兰揶褕她——
「没什么啦,又是妳的『好朋友』订的三明治,没什么啦!」
欸,尴尬,情况好像有失控喔。
曦西想着,是不是该跟他讲一下,让他这样一头热好吗?可是,他自己说喜欢的喔,而且,她难道不喜欢吗?
以前来往的都是自视甚高的艺术家,出入的多是艺文人士去的地方,紫藤庐啊、光点啊,大家常讨论艺术话题,不然就评论政事,批评政府对艺术的辅导政策……现在跟白御飞撇清关系后,一时懒得办展览,然后,张摩尔约她到处玩,甚至带她去动物园看动物,聊无聊的事,聊长颈鹿跟斑马有没有血缘关系,聊大猩猩抢苹果的姿势,一起在阳光下喂松鼠吃三明治……当然,他要负责为她打伞,他坚持的嘛,不是虐待他喔!
她发现喜欢跟他到处玩,但喜欢到处玩就是恋爱吗?
应该不是吧……
第八章
荒废工作半个多月了,这天,曦西一进工作室,就被艺文线的三大报记者围住。
「哈啰,怎么都来了啊?」曦西笑盈盈招呼着:「嘿,我最近没打算策展喔……」唉,没想到久未策展,还这么被注意。
高个的女记者说:「我们来是因为——」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跟曦西报告一下,各位先用点心喔!」殷秀兰奔来,大手一架,将曦西拖入会议室。
「ok,我瞭。」曦西左手摸着墙,右手插腰上,女强人表情,唉唉唉叹。知道她们为何而来了。「我知道我颓废太久了,自从张摩尔后,大家都好奇我下个展览,很多新人也希望让他们加入,可是,难道我不能休息一下吗?艺术圈就是这么需要我,唉。」身为顶尖策展人,一直玩果然是不行的。
「妳放心,妳不止能休息一下,恐怕得休息几百千下。」
「啊?」
「今天还没看报吧?」
「怎么?有大新闻?」
「今天报纸有妳的新闻,还刊了照片。」
「我?难道我不策展,也要拿来当新闻报?会不会太夸张?」
「不是这个是——」秀兰翻白眼。
「等一下?」她搜起会议室,到处翻找。「在哪?报纸在哪?用哪张照片?美不美?」
「美毙了。」
「呼~~那就好。」放心了。
一把抓住曦西双臂,秀兰吼:「不好非常不好!罗总裁花五百万买画的那笔假交易曝光了,媒体已经知道他只花五块钱买画。更糟是,罗总裁不想蹚浑水,被追问后已经透过秘书澄清,这一切都是妳拜托的,他只是被动地帮妳炒热张摩尔的名气。」
「噢……」曦西傻住。
「噢?噢?这时候不能只是噢吧?」这下,曦西的好名誉毁了。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除了我们和张摩尔,没人——」
「管他们怎么知道,现在有三个记者就坐在大厅,等妳解释。」
「没关系,没问题,不要慌,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
「妳管真的假的。」
「那妳说没问题!」
「唉唉唉,没问题是我的口头禅。」
「那没关系是?」
「没关系是我的座右铭。」
「我想掐死妳!」秀兰吼:「快想办法,快啦!」秀兰暴躁地来回踱步,苦思解决办法。
曦西纳闷着,谁讲出去的?此刻她六神无主,脑子一团乱。
「要怎么跟记者说?」秀兰急得团团转。「不好好处理,以后妳怎么在这行混?以后妳卓曦西讲的话还有人信吗?」
曦西跌坐椅子,掩住脸,觉得好丢脸。果然歹路不可行,只是无伤大雅的小谎言,没想到也会被拆穿。
秀兰唉声叹气。「一些艺术家也跳出来讲话,唾弃妳的行为,说妳破坏艺术圈风气,连白御飞都出面表态,说他没办法认同妳利用媒体的炒作手法,还说以后不再跟妳合作。」
曦西听了,背脊一阵寒凉。亏白御飞有脸讲出这么正义凛然的话,他自己呢?对了,对了!
「我知道谁讲出去的了!」曦西跳起来。「是白御飞。」她跟白御飞说过这个策略,白御飞还赞她聪明咧,现在竟出面诋毁她?这虚伪恶心男,一定是记恨张摩尔找他打枪的事,一定是他故意放消息给媒体。
「现在不管谁说的,要赶快灭火。从早上开始,就接了一堆打来骂妳的艺术家,包括常赞助妳的日笙企业的贞夫人,她骂妳骗子,还说差一点就被妳骗去买张摩尔的烂画。妳快想办法,快啊,记者们在等咧。」
「我不知道……」曦西又软坐下来。「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秀兰吼:「妳不知道?妳不知道?妳不能不知道,如果妳垮了我怎么办?我也要失业了,不行,我来想办法。妳绝对不能承认,那些艺文界的人都骂妳投机取巧,说妳聪明用错地方,如果妳承认了——」
曦西忽然嗤笑。
秀兰愣住。「这种时候还笑?」
曦西无辜道:「我只是想到以前他们嫌我只有美貌,现在却夸我聪明,妳不觉得很好笑吗?」
秀兰眼角抽搐,快要抓狂。「都这种时候,还想那些干么?」
这个老板真是少根筋,只会闯祸,不懂善后,要是没有她这个好助理,卓曦西要怎么办喔!
秀兰深吸口气,说:「这样吧,妳就说张摩尔的作品是真的很好,只是缺乏名气,妳为了提拔新人,所以使了点小伎俩……妳一定要坚持张摩尔真的很棒,这样才能守住妳策展人的名声。」
「嗯嗯嗯。」合理。
「就我知道的,资深策展人刘香蕙和张伟明,也有用过类似的手法,只是没曝光而已,大家都嘛有听说,妳就跟记者说,妳只炒作了一次,不过分。」
「噢噢噢。」对对对,把别人拖下水,模糊焦点。
「而且妳跟那些策展人的目的不同,他们捧红艺术家,买卖艺术品都有抽佣金,有时还跟艺术家拿红包,妳呢?妳一毛也没跟张摩尔拿,妳纯粹为了推广好艺术家,否则妳有必要为了新人,冒险赔上自己的名誉吗?妳又没拿任何好处?妳没有那个自私的动机嘛,是不是?」
曦西瞠目结舌,看秀兰越讲越激动,讲到面红耳赤,慷慨激昂。甚至抡起拳头,高呼口号——
「艺术,艺术,这全是为了艺术啊!」
曦西听着听着,热血,拍桌叫好。「没错!我真的是一直为了艺术而努力,为了提升人们的品味,丰富人们的心灵而奋斗,我不过做错那么一次,罪不该死,是不是?那些手段比我下流比我龌龊的人多的事,他们都没事了,我一直这么用心认真,为什么我要被批判?不公平不公平!」
「没错,没错!」秀兰拉曦西出去。「妳就这么说,理直气壮去回答他们,go~~」
外面,三大记者歪在沙发闲话家常,点心嗑完了,红酒干掉两瓶,打开电视,看起曦西收藏的dvd。不是故意耍大牌,而是早就被策展人艺术家们宠坏,习惯被捧得高,吃香喝辣,占便宜。一看见曦西出来,她们彼此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微笑着看曦西战战兢兢来解释。
「其实——」
她们嗤笑出来,挥挥手,要曦西别说了。
「知道啦,妳要说妳这么做都是为了艺术嘛,是吧?」
「妳想说妳是为了让新人有机会出头不得已嘛!」
「妳想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在艺术圈很多人都这样,对吧?」
秀兰跟曦西怔在原地,枉费商议大半天,这些记者大姊们精成这样?把她们想说的话都说光了!危机危机啊,曦西工作室面临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
三大记者啜着红酒,嗑着点心,摇晃长腿,懒洋洋地瞅着曦西跟秀兰。她们说——
「这样吧,平常妳对我们也不错,反正妳怎么解释我们怎么写,放心啦,就算妳不解释,我们也会帮妳写得好听一点。」
「我们不会让妳难看啦!」
记者大姊们,果然不是第一天跑江湖的,三两下将曦西落落长的解释打发掉,省却不少时间。她们老油条地反过来帮曦西脱罪——
「我看这样吧,拟一封澄清信给我们,我们照着登,真相是什么,whocare?这种新闻有什么重要?」
高个记者笑呵呵。「沈君钧说得是,什么艺术大师啊,还不都我们媒体捧出来的?那些画真的值那么多钱吗?」
「贞夫人骂曦西骗子我才觉得好笑,谁不知道贞夫人没艺术鉴赏能力,收藏名画只是为了买给人家看的。」
「常玉的作品也是啊,那也是炒作出来的吧,哪值得那么多钱?」
「哈哈哈,哈哈哈……」秀兰哈哈大笑,马上回座位扫出更多私藏零食,拆给记者大姊们吃。「说得真好,各位还要不要喝酒?香槟呢?晚上有没有活动?曦西做东请大家到君悦饭店吃饭,有这个荣幸吗?」
记者大姊们交换个眼色,她们笑嘻嘻,跟秀兰很麻吉,大家一起臭骂那些肤浅的收藏家跟名过其实的艺术家。
曦西怔看着,听得胆颤心惊。
她们将历来著名的艺术品批得一文不值,她们对艺术家们非常不屑,曦西忽然心头一紧,血脉,脸孔也胀红了,打断她们的话——
「对不起,我还是要解释,听着,这是假交易,没错。我也不是为了宣扬好艺术,张摩尔的画不怎么样,不,不是不怎么样,是烂透了,他没画画的天分!」
记者们愣住,秀兰骇住,秀兰给巧克力糖噎着,剧烈咳嗽。
曦西又说:「我这样做没什么高尚的理由,我只是想证明我很厉害,我可以把不红的烂画家捧红,妳们照实写,不需美化我,还有,我会写一封道歉信,坦承我的错误,拜托妳们照实登出来。」
「妳确定?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沈记者好惊愕。
「妳为什么要这样?妳想毁了自己的前途吗?」陈记者纳闷。
王记者说:「我们没说不帮妳,干么承认妳捧红的画家烂?」
她们被曦西的行为弄糊涂了,曦西忽倒抽口气,掩面,哭了。
「这不是我当策展人的目的,不能因为这样害好的艺术家也被质疑。我真笨真差劲,我做错了啦……」曦西痛哭失声,良心不安,她毁了人们对艺术策展人的信任,她不要狡辩,她宁可承认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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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姊妹,眼神涣散,暴饮暴食,一起盘坐在沙发,在零食残骸中堕落。
曦西徒手挖黑森林奶油蛋糕往嘴里塞,红叶的黑森林蛋糕真是人间美味,虽然甜在嘴,心还是苦,眼泪汨汨淌。
「我果然证明了,呜,证明我只有漂亮,我不配当策展人,我没实力,我笨到玷污艺术的美好!」
推开曦西的手,秀兰直接端起蛋糕啃,粗暴道:「我不管了不管了啦,妳这个笨蛋,妳脑子有问题,妳变态,害我们俩都混不下去,对啦对啦,除了漂亮妳还有什么?都帮妳想好了结果妳乱讲,笨~~」
「拿来,我要吃。」曦西抢走蛋糕。
这两人吃得双手沾满奶油,嘴巴油油,正自暴自弃,门推开,一道夕光,随来访的人映入工作室,同时映亮她们眼瞳。随这道光踱进来的是,张摩尔。
他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英姿飒爽走进来,像赛车手,随时跨上机车要逐风去,跟沙发上那两个废人形成强烈对比。
张摩尔停在曦西面前,看她正张嘴往蛋糕啃,因为他出现而愣住,她还很不雅地吓得啊一声。
惨,就这么邋遢暴露在这很喜欢她的男人面前。
秀兰呢?也好不到哪去,秀兰披头散发,流着眼泪鼻涕。跟曦西一样,两人脸庞衣服都沾着奶油跟蛋糕屑。
张摩尔没见过这样邋遢的曦西,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好像已痛哭过,瞅着他的眼神可怜兮兮。唉,他怕的就是这个。
刚才在公司,一接到在报社朋友的电话,知道他的假交易曝光,他立刻放下工作赶来。他才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报导,他画画本来就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追求伊人。他只怕曦西受打击,只怕曦西会难过,眼前看来,曦西的情况确实不ok。
「你来干么啊?」曦西懊恼,抹去脸上奶油。好糗,要来也不先打电话,真会挑时间。
张摩尔定望着她,思索道:「有事拜托妳。」不管,先设法转移她的伤心,他立刻想到自己难过时必做的一件事。
「呃!」曦西打个饱一隔。「什么事?」
「星期五我跟队友要去比赛,有人临时不去,少一个人就不能参赛了,妳可以来吗?」急中生智,这借口多赞哪!
「什么比赛啊?」秀兰问曦西。
曦西问张摩尔:「你是说生存游戏?」
「唔。」
「不行不行,我没玩过我不会,我没运动细胞,我不喜欢晒太阳。」
「很容易,我教妳。」对对对,带她打生存游戏,她一定能忘记伤心。
「生存游戏?叫曦西玩生存游戏?哈哈哈——」秀兰爆笑。「她几百年没在运动,一天到晚跌倒,她弱鸡欸,肉脚欸,玩生存游戏?笑死人。」
不怪秀兰笑,曦西也觉得不可能。平时最大运动量,就是穿美美,笑咪咪地在冷气房逛展览,叫她拿枪去厮杀,不可能!
「你找别人吧。」她很有自知之明,而且现在心情恶劣,不想玩。
但是,张摩尔抱定主意非她不可,他眉一扬,目光一凛,看看桌上挖烂的蛋糕,再看看曦西沾满奶油的双手。「为什么不要?妳很忙?」
对于一个双手还抓着蛋糕,坐在布满零食的沙发,要理直气壮说「我很忙」还真需要一点勇气。曦西小小声说:「我是怕拖累你们,我去参加,你们会输。」
「只是拿枪做做样子,跑一跑运动运动,顶多两小时结束,很容易。」
「很容易?」
「很容易。」
「还是不行,不想去。」
「帮帮忙。」
「可是……」
「拜托!」
「好……好吧。」再坚持下去,好像很没义气。再问他一次:「很容易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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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个屁!
「啊——」
艳阳当空,水杉震颤,雀鸟扑飞,蓝天底,曦西正尖叫。可怜她小个头,戴面罩,穿军服,拽长枪,孤军逃避敌军追杀。
曦西隶属张摩尔的红军,任务是抢蓝军军旗。是说,这不是玩笑的啊,因为实行打不死规则,每个人都好杀啊,都想打到对方叫妈,一碰上敌军,就火力齐发。曦西抱着机关枪,林间乱窜,蓝军不断冒出来射击漆弹,攻击她,耳朵轰轰作响。
曦西卧倒,连滚带爬。「啊——」她翻身,仰躺,扣扳机,朝敌军开火,哒哒哒哒哒,曦西边哒边叫:「啊——救命啊,张摩尔张摩尔!」死小孩还不出来挡?!
右边灌木丛,跳出三名蓝军,左边草地,跳出两名蓝军,五名全高头大马,身材魁梧,一起冲向曦西,举枪瞄准,嘿嘿冷笑,这下子,准备打到曦西叫妈为止。
曦西躺在地,寡不敌众,但反应够快,马上指向左边嚷:「有猪!」没人上当,曦西朝右边指。「蛇啊!」还是没人理,呜,真不捧场,装都不装一下,只好——
「我是菜鸟,各位大哥哥饶了我好吗?」她眨眨眼,三十岁了还很会装可爱。
不饶!他们目光一凛,准备扣扳机。
曦西身子一抖,拥枪啜泣,泪汪汪觑着他们。「我怕痛……」
呃……男人们呆住。美女落泪,五名大汉顿时失神,不忍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张摩尔追来,一阵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到其中两名抱头扑倒乱窜喊妈,另外三名浑身被打到全是红渍。
「赞啦!」曦西叫好,张摩尔冲来,拽起曦西就跑。他威风凛凛,命令老师:「走!」大队长一命令,小队员曦西跟着跑。
杉木的暗影筛落在他们身上,小野兔蹦出来,看见他们就溜。松鼠弹上水杉找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