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找果实,曦西被张摩尔拉着跑很久。她跑得喘不过气,穿过草径,踏过小溪,奔进深林。毛细孔流汗,发肤被汗濡湿,握一起的手,也被两人的汗浸湿。爬上草坡,曦西腿软,往草地倒下,张摩尔被她这一拉扯也跌下来。
「不行不行了,我胸口好痛……」曦西躺平,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陷入湿濡的草堆,心怦得像要跳出来。
「休息一下好了。」张摩尔放倒机枪,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曦西铿地扔了枪,踹他一脚。「骗人,他们来真的,一副杀人的样子,哪里容易?!这是打仗,是真的打,什么叫跑一跑就好?乱讲乱讲,恐怖死了!」刚刚是装可爱,现在是像小女孩在耍赖。
「不这样说妳怎么会来。」他咧嘴笑,她气得补踹一脚。
一只鸟啁啾着,飞过他们上空。「妳看——」张摩尔指着鸟儿方向,牠闯入水杉枝枒间,找到另一只,一模一样黑白羽毛的鸟儿。他说:「是喜鹊。」
日光在枝枒间闪烁,两只喜鹊互啄羽毛,挑逗着彼此,愉快地歌唱。
「听说看见一对喜鹊,会有好事发生。」张摩尔说。
「是吗?」曦西失神地瞧着喜鹊。
好事来了,好事就是——
「上啊——」敌军忽然全冲过来,群起攻之。
张摩尔跟卓曦西两个笨蛋,来不及拿枪,被突袭的漆弹打得满地滚。
曦西拉张摩尔挡,叫:「快叫妈叫妈叫妈啊!啊!好痛好痛——」
蓝军队长率队友们火力全开,近距离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还不叫妈还不叫妈还不叫妈?」
曦西哀嚎:「张摩尔~~」
张摩尔护住曦西。「好啦全停火!停火!我叫妈叫妈,够了喔。」
「哇哈哈哈哈哈,你们出局了,兄弟,走!」蓝军队长朝队友们比个手势,放过两个笨蛋,去收拾其他红军。
曦西脱掉面罩,觑着一身湿答答的蓝渍。「恶心……」又看张摩尔,他也好不到哪去,头发衣服全中,想到刚刚两人齐声叫妈,曦西拿面罩k他。「好玩?好玩?嗄?嗄?!」但是格格地笑了。
张摩尔乖乖挨打,傻傻笑。她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他无法移开视线。
曦西索性往后一倒。「这下好啦,可以大大方方地休息。」看着蓝天白云,惬意啊!
张摩尔也往后一倒,陪曦西望白云。
曦西看白云飘着飘着,又看那一对喜鹊枝上跳着,是不是因为流太多汗?身体虚脱,可是心里好轻松,感觉轻飘飘,晕眩着……
她转头,望向一旁的张摩尔,他瞧着天空望,他的睫毛好长,他的侧脸为什么这么好看?
「张摩尔?」
「嗯。」他转过头,望着她。
她感叹。「你觉不觉得当小鸟很好,可以自由自在,爱看多久的云呢,就看多久的云,每天在树枝上歌唱,真逍遥欸。唉,我八成得了职业倦怠症,最近都不想工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都不想理了。我现在啊,现在想啊,像小鸟那样,在树上看云唱歌,啥都不做了。」
张摩尔站起来,手伸向她。
「我们来爬树。」
「啊?」
「爬树啊,起来。」他拉起曦西,带她去找可以爬的树。
张摩尔挑中一株低矮的老榕树,三两下,就将曦西拽上树干。两人攀上顶端树枝,坐在上头,置身树顶,不管远处队友们正厮杀较劲,他们躲在密林里休息。
太阳照耀着,高空的风吹拂着,树叶在光中跳舞,畅快流汗后,再畅快地让阳光晒,让清爽的风吹。他们默默欣赏摇晃的树叶,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么平静安逸,彷佛与世隔绝,人都有些恍惚了。
「我觉得很开心,跟你来是对的。」曦西说。「运动后,好舒服啊!」
疑?这样啊……张摩尔露出得意的笑。嘿,终于做对一件事,逗她高兴了。
他这个红军队长,见色忘友,不管队友死活,竟很不长进地说:「妳爱坐多久就坐多久,休息够了再下去。」
曦西沈默了会儿,望着他,目光闪动。「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好奇怪呢?都说不可能喜欢你,可是你还是对我很好……」曦西感动着,又觉得困惑。「难道这十多年,你没更重要的事值得去努力吗?」
张摩尔想了想,说:「我爸爸靠着打打杀杀巩固了在黑道中的势力,过程煎熬又痛苦,他终于成功,意气风发,连娶四个老婆,可是享福没多久,一次脑溢血,半边瘫痪,没多久就死了。反正人最后都会死,换做我,我宁愿花时间努力在能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情上头,我觉得很值得。」
这样啊!曦西微笑,揶揄他:「我以为只有女人才这么重视爱情。」
他瞟她一眼。「妳以为男人只想交配吗?」
「喂!」曦西脸乍红,瞪回去。「讲话文雅一点,ok?」
挨骂了,他笑笑,不以为意,被骂都高兴。
曦西又问:「喂,你老实说,十年这过程,难道没想过放弃?」很难想象暗恋能持续这么久。
张摩尔望着枝枒间闪烁的光影,看着不远处正嬉戏的喜鹊。他目光一沈,说:「我可能是丝兰。」
「丝兰?」
「妳知道丝兰吗?丝兰这种花,只有丝兰蛾这个传粉者,没丝兰蛾,丝兰花宁愿枯萎,也不肯延续后代。」他转头,热络看着她。「对我来说,妳就是丝兰蛾,其他我不要。」是偏执,但就要她,没变过,想都没想。就像丝兰,想都没想就要丝兰蛾。
曦西心头一震,觉得自己被什么逮住了,她慌了。
「我要下去。」说着就往下爬,脚没踏牢。「啊~~」惊呼,人往下摔。
张摩尔急着捞她,也失了平衡,一起跌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跌落草堆。
张摩尔立刻俯过来,摇着她。「怎样?曦西?」
曦西睁着一双大眼,凝视着他,定看着他焦急的模样。
「我头晕……」
「是不是摔到哪?」急着检视她后脑,又察看她手脚,忽地愣住,她软软的指,触到脸边来。
张摩尔呆望她,她充满感情地抚他的脸。他看见她温暖的眼色,她揽他下来,脸贴近,两双眼,注视彼此,瞳眸里,有彼此的脸,彷佛真化作一对,丝兰花与丝兰蛾……曦西微笑,为他这感性的说法而笑。
她目光闪动。「你知道吗?也许看见喜鹊,真有好事发生。譬如……你喜欢的人……她这样……」她轻拍掉他脸边泥土。
张摩尔眼睛暗下,心悸着,因为他的丝兰蛾,好温柔地凑上来,唇触上他的嘴。
他蛰伏的情欲被吻醒了,激动得双手一搂,拽住她,衔住柔唇,辗转反复热吻,身体亲昵磨蹭。
他们紧紧抱住,缠吻起来。
白蝶在身旁翩飞,飞蝇草中乱窜。在亲吻中,有甜美的呼息,有泥土的芬芳,有两人毛细孔渗出的热汗,情欲正芬芳……
曦西一时心软,恍惚着忘了理智。她柔软下来,享受他热吻,被他紧锢着,在他身下颤抖着。
这一切,激起张摩尔好强烈的感觉,使他忍不住隔着衣服,爱抚这软烫的身体。
曦西好晕,被他炙热的吻,吻得酥麻柔软,而有把火,从深处烧起来,皮肤滚烫,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她恍惚中一直想着!好了好了,该阻止他了,该喊停了,可是身体违背大脑,她在他的亲吻和抚触中,欢愉颤抖,忘记反抗,贪图着亲吻的快乐。
第九章
黄昏,阳光晒暖墙上木架,将木架排排站的小公仔们,晒出金边。
小人儿们,表情各异,服饰不一,一个个制作精美,造型多变,只拇指般大。床边电视,正播放的是kylieogue的音乐v,kylie性感的扭腰摆臀,跳唱can'ttyououtofyhead。
啦啦啦啦啦……轻快性感,歌声萦绕房间,小人儿们听见了,开始跟着节拍晃,娱乐着曦西的眼睛。
曦西呀一声,瞪大眼,看小教官不断打自己的头,小学生不停地要摇头,小护士不住地在点头,警察伯伯不停地挥警棍……她咧嘴笑,玩心起,也学小人儿点头晃着,哈,多可爱啊,这些小人儿玩具。
张摩尔端着刚泡好的巧克力进来,撞见曦西摇头晃脑的滑稽样,倚着门看,欣赏她的可爱。
日光中,小人儿跳舞,曦西也跳舞,小人儿点头,曦西也点头。张摩尔贪看着,高兴着自己制造的玩具,教曦西看得着迷。他们刚回台北,旅途劳累,他却舍不得让她离开,遂提议先到他家放好枪具再走。
她没拒绝,现在,望着美丽的曦西,他想着,他们算一对恋人了吗?他不敢问,怕问出口就坏了美梦。
「啦啦啦啦啦啦……」曦西哼着,摸摸小公仔,转身,看见他。灿笑了,指着小公仔。「嘿,真可爱,听见音乐会摇咧。」
「是啊,很可爱。」妳更可爱!将巧克力交到她手上。
她啜一口,注视玩具们。「他们都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这系列叫『无限回旋』,很蠢吧?他们是犯强迫症的玩具,只能重复同样动作。我们还有制作疗伤系的办公室玩具。」
「有吗?」
「要不要看?」
「要要要。」
张摩尔走到桌子旁的大木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有乐队,也是小人儿。他拿出「吉他手」,小人儿拽着吉他,吉他还按着弦。
「妳看。」张摩尔压下吉他人腰后开关,再刷三下乐弦。又压一次开关,吉他手模拟他方才的节奏跟速度,重复刷吉他弦,发出单调的乐音。
「哈,这个妙!」曦西拿小鼓手出来,学他按下腰后开关,在小鼓上咚、咚咚,敲三声,再按一次开关。
咚咚咚,小鼓手奏乐模拟她的节奏,曦西将鼓手移到吉他手边,他们煞有其事合奏,一个刷刷刷,一个咚咚咚。
曦西大笑。「妙啊,哈,你怎么想得到发明这种玩具,这样玩下去,真的可以玩出一个乐队。这个呢?还有这个咧?」曦西贪玩,把每个乐队手都搬出来。
张摩尔看她兴致勃勃地将钢琴手法国号三角铁全拿出来玩一遍,然后将小人儿排在桌上,看他们铿铿锵镪齐声奏乐。
「太可爱了,叮叮咚咚咧!」曦西笑不停。「我要买我要买——」转头望他,笑容凝住,他热络的目光将她震住。
他过来,将她的热巧克力放桌上。这动作,让曦西预料到他想做什么,脸瞬间绯红了。
他握住她的胳臂,将她推倒在床。低身,俯她身上,双手撑在她两侧,身体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火热得似要将她吞没。
曦西毛躁起来,很紧张,彷佛连空气都发烫,小人儿们,还在叮叮咚咚将她思绪敲得更乱。
「我跟你说……你别乱来……」糗了,听得出自己的警告多软弱。
「我要抱妳。」他说,肯定句。
「不行。」瞪他一眼,装凶。
「我想抱妳。」任性要求。
「我觉得,我觉得呢……唔……」笨拙地舔舔干燥的唇,勉强挤出声音说:「我们……我们最好不要冲动……我们要想清楚……想清楚……对,要想清楚……」
「吻一下行吧?」
「吻一下?」
他耍赖。「是啊,就吻一下,刚刚我们都吻过了,再吻一下有差吗?而且我闻到巧克力的味道,很香。」
刚刚是因为玩生存游戏太冲动,现在不一样,现在——可恶,他专注的目光好煽情喔,她理智在崩溃。「只能,只能吻一下喔?只能——」
他吻了,那是会把人吞没的吻,舌头探入与她相触,左手握住她颈背,将她推近,好加深这亲吻。
这吻击溃她了,他的舌头在她唇内好温暖。她在他的亲吻里轻叹,然后,怯怯地伸舌和他摩擦,热巧克力,浓甜甜地,在唇舌间蔓延开来。
从他身上和嘴内的热力,也像巧克力,热热烫烫,将她融化了。他化身成热巧克力,密密地整个将她覆盖,教她的心狂跳,膝盖发软。
当他结束这一吻,他用手肘撑起自己,看着她。她脸上恍惚的表情,令他不禁露出微笑。而他眼中的温暖,令她愉悦地轻颤起来。
他用拇指,迫使她分开嘴唇,这坏家伙,得意地对她扬扬眉。问她:「真的只要一个吻?」
可恶,可恶啊,她被那压在她身上的强硬身体,弄得心神不宁,更被他缠绵的热吻,吻到欲望,心荡神驰。她眨眨眼,心慌意乱。好迷惘、好挣扎,他抵着她,威胁但诱人,她被欲望折磨得颤抖。
「或者……再一个?」原谅我啊,大姊姊也有好色的时候啊!
他眸色暗下了,立刻又覆上她的嘴,亲吻,开始变得蛮横需要,又拉她双手去搂住他颈子,接着开始细细啃啮她耳垂。
曦西被啃得醉醺醺,同时感觉他的热情,抵在她的腿间,隔着衣料,热烫坚硬,好暧昧很危险,勃然张扬着他的饥渴。
亲吻已不能满足,张摩尔说:「我们来玩吧!」声音沙哑。
「玩?」曦西眼色迷茫。
「很好玩的,大姊姊。」他表情邪恶。
「真的吗?」大姊姊也有想玩的时候,凹呜。
他动手扯去她的洋装,让日光一寸寸吻上白皮肤,再亲昵地,将她皮肤一寸寸吻暖,听她害羞呻吟。
好,要玩就来玩,姊姊不会输的!曦西也学他,贪婪地剥开他衣衫,解去他衣裤,喔,他皮肤摸起来好温暖……
他们很快地达成共识,不只要一个吻。他们捰体抱拥,在雪白床单,在暖洋洋夕光中,爱抚彼此的身体,探索彼此身上每一处,他们玩一个叫激|情的游戏。
他抓她脚踝啃,她又痒又兴奋,就翻身,跨在他身上,咬他胸膛,咬得他心痒难耐。他立刻又将她拽到身下,吮住她胸前粉红。
她低呼,手抱住他的腰,感觉他火热的肌肤和他的力量,便顽皮地去握他,结果被他的巨大热烫,吓得缩手,呜,不好玩,不玩了,撇下欲火焚身的他就想跑,他拽她回来……
然后,这游戏玩不下去了,他顶开她的双腿,将自己置身其中,让她感觉他,他抓紧她的臀部,眼睛热烈注视着她,他缓缓挺入她的身体。
她瞇眼,背一弓,开始魅惑人心的呻吟,并且颤栗着,让他的全部慢慢进到体内,在她体内缓慢移动……
她闭上眼,感觉狂喜的滋味,像热的海洋,一波又一波淹没过来……
※4yt※ ※4yt※ ※4yt※
为了不让曦西吹冷风,平日骑重型机车的张摩尔,特地将福斯银色金龟车,从车库开出来载曦西回家。
车上,他们都没说话。曦西提早一条街下车,张摩尔也想下车。
「不,你回去,我想散散步。」想冷静一下,玩过火了,呜。
「我陪妳走。」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散散步……」这个人,将她的世界打乱了。真不敢相信,他们会做那种事,夸张的是自己还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再打电话给妳。」张摩尔神色严肃。
「不要,我打给你。」
原本他还想问——万一妳不打呢?万一……
张摩尔冷着脸,隐藏住内心的恐惧。在拥抱后,她后悔了吗?他是不是又搞砸了?他脱下夹克,披她身上。
「我不冷。」曦西拽下夹克还他,他不拿,他微笑,那笑容令她一阵心酸。
「拿着吧。」想想,他又补上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我好像又做错了……」他像做错事的大男孩,焦躁地揉揉头。
「为什么这样说?」
「妳好像不高兴。」他坐入车内,发动汽车,驶离她的视线。
曦西愣愣地,看着汽车驶远,那匆促一瞥中,她看见他忧伤的侧脸。
我爱他吗?我能对这份爱负责吗?
行道树枯黄,落叶纷飞,风大,吹得路树沙沙响。
果然,还是需要夹克。
曦西穿上夹克,心想,粉红洋装搭皮夹克,真怪,一定很难看。经过咖啡厅,她瞥见橱窗中的倒影,停步凝视——黑夹克,粉红洋装,是挺怪异,但是……曦西笑了。她双手插进口袋,摆了摆姿势打量着。
「怪是怪,没想到怪得挺好看。」像故意庞克的叛逆芭比。摸摸夹克领子,她眼色黯了,脸颊烧起来,抿嘴掩面。
呜……张摩尔……没想到我们做了,这个死小孩!玩什么玩,玩这个,会闹出人命的啊!
曦西掉泪,没想到和他缠绵的滋味该死的好极,喔更没想到脱掉衣裤的张摩尔身材这么好皮肤好好摸……
等一下,不不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要严肃,严肃想清楚,事情的发展太失控,她被吓住了。她只是去玩生存游戏啊,怎么玩到床上去?
上次白御飞强要她,她吓得落荒而逃,觉得恶心。但张摩尔不一样,如果不爱张摩尔,那么这沿着掌心淌下,热热的泪水又为什么?那么在他爱抚下,狂喜震颤的自己又是怎么?热烈缠吻一次一次还欲罢不能,又怎么样了?难道……与爱情无关?
曦西松手,瞪着玻璃窗,看着面色绯红的自己。
难道,我是个……滛荡的女人?!
喔别傻了,她嗤地哈哈笑了。这瞬间,拢紧夹克,偏着脸,陶醉地嗅闻衣服上,残留着的他的气味。
爱情来了吗?
她转身,望向来时路,寻觅着那辆银色金龟车,不见了。她打开皮包,掏出手机,按下他的电话号码,看着拨话中的讯息,拨通了。
她急着「喂」,他也紧张地「喂」,她又慌慌喂他,他也急地喂她,像怕她将讲什么吓他的话,他的回应急切又笨拙。
「我想清楚了。」她说。
「……」他沈默。
「到此为止,真的。」
「……」他在那边握紧手机,紧得几乎快掐碎手机。
「到此为止——」曦西讲明白:「朋友关系到此为止,以后,做我的男朋友。」
「……」他大概太高兴了,没吭声。
但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她就笑了。「吓死你了吗?哈,我说,张摩尔,我想我喜欢你,不对,好像爱上你了……喂?傻了吗?干么不说话?」
他沈默很久,说:「谢谢妳。」
「谢谢?」曦西大笑。「你呆掉了喔,我回家了,掰,小心开车喔。」
曦西关上手机,心中明澄,豁然开朗,抬头望蓝天,感到爱情不可思议。
我爱他,是,我爱他,莫名其妙是不?爱上张摩尔哩!嗯,满好玩的。
曦西甩着手提袋,蹦蹦跳跳回家去。微风抚过脸,像他在爱抚她,那么的甜,好开心啊!
※4yt※ ※4yt※ ※4yt※
星期一,曦西走进工作室,笑咪咪,对清理废纸的殷秀兰招呼。
「哈啰,我最可爱的殷助理,这个周末过得如何啊,好吗?」
秀兰头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绑破报纸。「妳可以多玩几天,反正没事。我猜再过不久,妳就会跟我说,哈啰,我最可爱的殷助理,不是我不想请妳,而是我再也没办法付妳薪水了,因为工作室没case,我们没钱喽,也没人要我们策展喔。」
「哈哈哈哈哈……没那么惨吧?」曦西大笑,往沙发坐,舒服地伸懒腰。
「妳只要看看桌上那一迭帐单,就知道我不是在吓唬妳的。」
「安啦,我存款还有一些钱。」
真乐观啊!秀兰瘪嘴,前途黯淡哪,电话不吵了,访客变少了,花没人送了,过去追着曦西求着要参展的艺术家们消失了,那些拜托曦西出席的社交名媛不见了。得知曦西假交易的丑闻后,艺术界人士全想跟曦西撇清关系,再这样下去,曦西只能喝西北风,现在就算想策展,也没有哪个艺术家愿意吧?
殷秀兰越想越烦恼,叨叨絮絮跟曦西抱怨。她骂艺术家势利眼啦,骂白御飞没义气啦,唾弃社会现实啦,担心再不久工作室要倒闭啦,烦恼自己的出路啦,讲到最后预告她跟曦西老而无钱,流落街头,当起街友……
卓曦西没在听,她托着脸,望着电视上那只仿她制造的小公仔发呆,那是张摩尔火灾时,送她的迷你曦西。卓曦西看着看着,想着放在张摩尔房间那一堆玩具人,那一组乐队……
「秀兰秀兰秀兰!」曦西突然大吼,从沙发跳起。「我想到了!」
「什么?」秀兰骇住。「我们衰得还不够吗?还有什么事?」
曦西奔来,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摇得她晕头转向,吼得她耳鸣:「企划簿企划簿企划簿拿来——」
「拿企划簿干么?」又没case。
「快——」
秀兰拿来,曦西抢了企划簿,回办公桌前坐下,开电脑,翻企划簿,咬掉笔盖,咻咻咻振笔疾书,有如神助,假如她是作者,眼下颇有立刻写完一本书的魄力。
曦西边记边交代秀兰:「打电话给陈栗文,我想问她能不能当我的艺术总监。联络银河广告公司,说我有case找他们合作。还有,约大树碰面,问四月有没有空当我的空间设计师,还有妳今天加班,快的话加到晚上十一点,慢的话和我一起睡这里——」
「欸?」秀兰恍惚中。「为什么?做什么?要干么?」
「玩具展!」曦西目光炯炯,热血。「我要策划玩具艺术展,一个不唱高调,不卖弄艺术,贴近人们生活的艺术展。艺术不该搞得那么高不可攀,艺术应该跟玩具没两样,可以娱乐人们的眼睛,可以把玩可以游戏,还很便宜,这才是我证明实力的展览!」
好,有魄力,但秀兰没听懂。「什么玩具?玩具什么啊?」
曦西又一阵吼吼吼,兴奋极了。「妳应该要看看张摩尔做的玩具,我超感动的,他了不起,他的艺术能力不是西洋画,而是玩具玩具玩具!他的玩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妳和他睡过了吗?」
「阿咧?」曦西愣住,殷施主何出此言?
殷施主瞇眼,打量她。「这家伙是怎么从妳口中的烂艺术家变成了不起?嗯,这是个谜!」
阿咂——企划簿k过去。「上工啦!殷美眉。」
※4yt※ ※4yt※ ※4yt※
又开始策展后,曦西精神来了,生龙活虎,忙将脑袋瓜里的idea,转化成一个个可行的方案。
秀兰终于也停止暴饮暴食,虽然怀疑玩具展会成功,但有事忙总算安心点,她忙着帮一着手策展,就开始脑力不足,忘东忘西的卓曦西处理各项杂事,盯紧她的行程。
卓曦西摒弃以往艰涩难懂唱高调的艺术展,想结合互动艺术,以平民化的方式,让玩具变成另一种艺术。她认定张摩尔制作的玩具有魔力,一定可以吸引人潮。
当记者报导卓曦西的新作是为flygfox玩具公司策展,冷嘲热讽的话,蜂拥而至,在艺评家及艺术家间流传——
「喔,她现在只能搞那些可笑的噱头了?玩具?玩具算艺术吗?」
「也许她想找麦当劳赞助,哈。」
「也许哪天我们会看到卓曦西在麦当劳企划部工作。」
「哈哈哈,是啊,企划儿童生日派对,还是当麦当劳阿姨,那似乎挺适合她,她反正长得很漂亮可爱,应该会受小朋友欢迎……」
这些曾讨好卓曦西的艺术家们,这会儿为了撇清跟曦西的关系,讲话讥刺,毫不留情。只有巴熙,跑来热情参与,自愿当曦西的新展义工。记者们还访问了过去长期跟曦西合作的白御飞,问他对曦西替玩具公司办展的看法——
「是,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唉,怎么说呢,经过这段日子的沈潜,她应该反省够了,我们应该祝福她,只要她需要帮忙,我还是会协助她的。」此番说法,赢得美名。
「哼。」张摩尔扔下报纸。「妳用不着他帮,他大概忘记枪的滋味了,我要去提醒他一下。」
「我拜托你!」曦西瞪他一眼。「不准再给我上演无间道!你放心,我对那个人失望透了,我不是笨蛋好吗?还去找他,我呸。」
嗯,工作时的卓曦西很有气势喔,她拿着企划簿,站在柜前,看着张摩尔让员工搬来工作室的两百只小人儿,忙做笔记,脑袋天马行空地转着,要怎么让这些玩具结合成展览?在哪里展出?搭配什么活动?空间怎么规划?要……腰侧乍暖,张摩尔从背后抱住她。
「我来了三个小时,妳只关心玩具。」他语带哀怨。
「嘿,是你的玩具欸,你应该高兴,你做的玩具是艺术品,绝不只是玩具……你看这只表情好忧郁,你这个敲头的设计太妙了,你——」大手又缠来,背后热热的,胸膛也一并贴过来了,曦西笑着躲。
张摩尔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扳过来抱住,脸埋在她颈弯抱怨。「那么爱玩具,不然我做玩具,来玩我,来,快点来。」很久没被玩了喔,他很欠玩。
「乱说什么!」曦西拿企划簿打他,推开他到沙发坐下,翻企划簿谈正事。「你问一下你的工程师,可不可以将其中十只玩具做成真人大小?我编上号码的这十只……」
哪边有她,就往哪边靠!张摩尔很快坐过来,手又放上她软软的大腿……
卓曦西拽开他的手。「另外要安排真人跟玩具人合奏乐器,可以做成表演,大概需要六个人帮忙,最好下星期四就能把这些人找来,一起到你公司开会……」抬手,及时挡住凑近的胸膛,冷着脸交代:「开会那天我们会讨论到场地和表演节目,我会将展区分成五个区块,我找了空间设计师一起开会——你摸够了没?!」终于抓狂吼,再次将缠上腰部的大手拉开。
张摩尔竟也火大了,命令她:「别管玩具展,跟我玩!」
跟我玩?曦西大笑。「喂,有这么气吗?」
「废话,卓曦西,妳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这里工作,剩下的时间就要去睡觉,这样已经两个多礼拜,妳有没有当我是男朋友?我们多久没在一起睡了?」
「啧啧啧啧啧……」男人果然肉欲至上,不一起睡又不代表不爱他,干么这么忧郁?她安抚地拍拍他。「不要气,干么这么哀怨?等忙完展览,随便你爱怎么玩都行。」
「随便我玩吗?」她随便一句,竟让他斗志重燃,怒气消失无踪,目光炯炯,盯着曦西,嘴角噙着坏坏的笑。「说话要算话。」
「好。」曦西笑咪咪,点头应允。
※4yt※ ※4yt※ ※4yt※
「妈,我需要妳帮忙。」张摩尔说。
陈丽丽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再说一次。」
「妈,我需要妳帮忙。」
「再说一次,一次,然后去掉后面『帮忙』那两个字。」
「妈,我需要妳。」x!原来这么爱玩都是遗传她的。
「喔,等等……」陈丽丽背对儿子,流下两行清泪。
儿子终于需要她了,感动啊,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自从阿那答张拓死后就没了。
陈丽丽抹抹泪,问儿子:「你说,你说,就算要天上的月亮,妈也能找人摘给你。」
要月亮干么?能吃吗?能玩吗?他要的是可以抱可以爱的卓曦西。为了卓曦西的展览顺利举行,他拜托妈妈帮忙,完成曦西交代的任务——
「妈,我要向妳借六个身体强壮手脚俐落的兄弟,卓曦西策划的玩具展,需要人帮忙。」
陈丽丽瞇眼,点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六个够吗?要不要六百个?派六百个去好了。」
张摩尔眼角青筋浮现,老妈又来了。「六个就好了,六个。」
flygfox会议室,左边坐着六个块头高大的男子,黑衣黑裤眼睛带杀气,嘴角有长期嚼槟榔造成的红渍,讲话三句有两句是粗话。右边一排是张摩尔的员工,男的穿西装,女的有化妆,一个个正襟危坐,带着好学生表情,眼睛胆怯地望着对桌那排将一起合作的伙伴。
大家坐定,寒暄几句,打过招呼,曦西便开始讲解她将策办的玩具展。空间设计师,将初步的空间规划放映给大家看。殷秀兰忙着帮曦西摆投影机,放幻灯片,发企划案。
曦西说:「目前我们跟市政府申请宝藏严,作为展区,大家看一下这个社区的草图……」灯光暗下,曦西兴致勃勃地报告她的计划。「如果场地申请顺利,总共策划五个展区,在这几个房间,分为abcde处,还有——」
空间设计师指出标示的五大区域。「我认为这五的地方最适合摆设玩具,而且高低不同的位置刚好可以做出区隔,有一点距离才不会让人都挤在一起……」
殷秀兰换另一张幻灯片,是玩具,曦西说:「这是贵公司设计的伸缩的『爱的小手』,这很有趣,我尝试在晚会表演时,拿它做互动艺术,可以出其不意地作势要打观众,张摩尔建议要将小手做成可以弹出去的设计,打观众时观众一定会躲,但啪一声,发现爱的小手竟会弹,还是被打到,一定会逗大家笑的……至于表演节目就是真人和玩具小人的演奏,这部分,我会请音乐老师来帮忙训练……」
六名兄弟点点头,这是他们的任务,听起来不难。
大家静静听卓曦西讲解,幻灯片光影,时而错映到她的脸庞。张摩尔坐在曦西旁边位置,他一直很安静,忙看着曦西,有种迷离感,这真是他的女朋友了吗?
他喜欢着她因高兴而激动起来的嗓音,喜欢她讲起要做的事,就发亮的黑眼睛。他看得入迷,表情不自觉严肃起来,盯着那张因说话不断张合的粉红小嘴,胸腔滚烫烫,想搂过来就吻。
他想起当年,曦西跟他介绍艺术家时,也是这么热情洋溢的模样,深深地吸引他,彷佛待在她身边,就连空气都热又香,那时看她讲得兴奋,他几乎要嫉妒起能让曦西崇拜的艺术家们。
现在,这女人,那双发亮的眼睛,激动的表情,热情的口吻,却是因为他制作的玩具们,是为他的作品……
霎时,张摩尔意识到,曦西真打心底激赏他的玩具,就像她迷恋的那些艺术家们。她废寝忘食,就为着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作品,因为她真心地在喜欢着……
我真了不起啊!他忽得意起来,还有什么,比被心爱的人肯定,更值得骄傲?
张摩尔内心,心情激动,好爱她,真的好爱,我的梦想真的实现了吗?
「好了!」曦西关掉投影机,殷秀兰拉开窗帘。曦西看着大家,笑咪咪地问:「这就是我的计划,现在,各位有没有问题?有什么建议?别客气,尽量说。」
一室静默,谁敢批评她?
右边那一排想!这女人,是陈大姊儿子的马子啊!
左边那排想——这女人,是老板的女朋友啊!
这两排一致认为,关于展览他们一窍不通啦,都好啦!于是他们好乖地投以认同的眼神,报以赞赏的微笑,维持着礼貌的沈默,沈默是金、沈默是金——
可是,砰!忽然有人站起来,吓了大家一跳。那人有意见,那人一把抓住曦西,曦西惊呼,接着两排人也跟着惊呼。
众日州睽睽下,张摩尔抓住卓策展人,就野地给她吻下去了!
亲吻是一件很棒的事,但在大家面前吻,就是令人尴尬的事,有妨害风化之嫌。
曦西急推开他,胀红面孔骂:「张摩尔!」
「太棒了、妳太棒了!」张摩尔又大大力抱住。
他抱得曦西尴尬,她看见有人转身有低头他们都在笑。「你快放开我!」凶喝,他却当耳边风,硬抱不放。妈啊,橡皮糖吗?他要不要脸啊?
不管不管,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爱死她。张摩尔硬抱了足足有一分钟,任她吼叫挣扎硬抱不放,在暖烘烘身前,感动得想哭。
她真是他的女人了,他很需要她这些吼叫,这个热热体温,来证明美梦是真的实现了,他还是常常会作恶梦,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