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草笠拿下,露出粲然笑脸的正是敖任。
“怎么?”她瞄了他臀部一眼。“你‘那儿’痊愈啦?”
“多谢仙子关心。”敖任抱拳,脸上带着温雅的浅笑,“已经大致没事了。”
喂,女人哪!你能不能行行好,赶快忘了本浪龙难得一见的狼狈样,瞧瞧我现在的玉树临风?
“所以你又来讨咬了?”
“那回只是个小小误会,只要你和小乖乖沟通清楚了我们是三位一体的好伙伴,那么接下来就不会再有这种问题了。”
“三位一体?好怪的词儿。可既是三位一体,你干嘛又拉了头黄牛来?”
初樱皱皱鼻头。明明是姣美的脸蛋和可爱的表情,却因脸颊上的红色斑疣,让人感觉有些诡异。
“这头黄牛只是来帮咱们挑水兼拉粪施肥的,算不得一位。”
“是吗?不过我却觉得,你似乎是想拉它来壮胆兼代咬的耶。”
“壮胆?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搞清楚点,他只是顾着她的面子,不想找那只怪兽的麻烦罢了,难不成她还真以为他堂堂龙王二太子会怕了一只三头契?他是神龙,而那只是只有着三个头的狗儿而已!
“是吗?我还是觉得你很怕小乖乖耶。”
“我才不怕它呢!”他狠狠地嗤之以鼻。
“那好!”初樱点头笑道。
她这么一笑,忽然让敖任觉得不只天光更亮了些,连她脸上的斑疣似乎也比较不那么刺眼了。
睇着她的笑容,他不自觉也傻傻的陪着笑了。
“好什么?”他憨憨地问。其实好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肯再笑一个给他瞧瞧。
“就是我得试试呀,如果你真的不怕了,那么我们才能真的称得上是‘三位一体’了的,是不?”
他看着她的笑容看得傻了,所以没发现她隐于眸底的恶芒。
在他还没弄清楚状况前,她已从腰际取出那用来指挥三头神契的陶笛。
她轻轻吹着,陶笛发出三长两短的声音,是开咬的意思。
那陶笛是专为三头神契所制,不论距离有多么遥远,笛音都能在瞬间将它唤醒,并将它叫来。
“喂喂喂!小乖乖,你冷静点,你看清楚点,咱们不是第一回见面了,你应该是记得我的呀?你不应该忘了我的呀?”
见三头神契奔来,牛背上的敖任一边拼命踢着牛腹,叫它快点儿跑,一边回头向三头神契讨交情。
是呀!它是没忘了他。对于他的鲜美滋味,它可是始终惦记在心头的。
于是下一刻,天界河边便出现三头神契狂遣一头老牛的画面。
三头神契一口咬下老黄牛的屁股,吃了疼,只见它嗷叫着甩下敖任,泪眼汪汪地急急渡河回去找主子告状。
在三头神契的第二口咬下前,敖任鬼叫了一声,也顾不得他想在初樱面前维持的潇洒风范,一个急跃便跳下河潜进水里去。
幸得三头神契不谙水性,它站在天界河边指指吠叫,似是嚷着有种你就上来面对面和我较量。
敖任破水而出,在河中挥着拳头。
吱!又不是没长脑,谁会和你这畜生面对面、口对口较量?
敖任一边和它互瞪眼睛吐舌头扭耳朵,一边不经意地觑了眼那正蹲在河边抱着肚子笑着的初樱。
要命!整日看她冷冰冰的,原来她还会笑呢!
而没想到捉弄他对她而言竟是如此有趣的事儿。
她的笑声清脆如铃,姿容如缤纷的樱花,柔红映碧,如霞似云,又是绯红,又是冶艳,深深捉住旁人的视线。
世人常将美女比喻为鲜花,殊不知人间绝色哪比得上花儿的气韵天成,更何况那这是由一抹花魂化成的女子。
瞧着瞧着,敖任咕噜咕噜泡进了水里,连该怎么调整呼吸都差点忘了。
他的心里有种他并不了解的陌生情绪,像丝瓜爬藤似地蔓生,那究竟是什么,他懒得理清,因为这会儿他的眼睛只想盯着那坏心眼的丫头不放。
不能怪他,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这世上竟有女人可以笑得那么可恶、笑得那么猖狂、笑得那么放肆,以及……笑得那么好看的。
河岸上,那一簇樱灿烂的怒放着。
唉,他好恼呀!
第三章天哪,他从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女人是如此难以取悦的。
而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的耐性与毅力去讨好一个女人。
说到底,都是蟠桃惹的祸!
说到底,都是贪心惹的祸!
敖任一再耳提面命告诉自己,若非为了贪图可以从园中带些蟠桃回去,他才不会多看那丑八怪一眼。
是吗?是这样子的吗?
应该是吧,虽然时间愈久,他就愈不能够肯定了。
不过他能肯定的是,初樱那捉摸不定的心思,和仿佛永远沉静漠然的性子,已经激发出他内心所潜藏不认输的斗志了。
该死,他是女子杀手耶!无论天上地下都不该有他收服不了的雌儿,这只樱花小妖也不该例外。
敖任在心里大叹,如果老爹知道他这宝贝二儿子在这里已被激发出多大的潜力,他老人家肯定会开心得疯了的。
追女人要有方法,泡雌儿要有心机,这是他之前传授别人的追女法则,这会儿也只能拿来勉励自己了。
听说初樱喜欢织女亲手织的云霓织缎裁成的衣裳,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以牛郎好友的名义从织女那儿哄来了布匹,然后开开心心地托人转交给初樱。
没多久,他总算见着那绝美的织缎裁成的衣裳,只是被穿在小乖乖身上。
又听说初樱喜欢品茗,敖任便特别向人请教有关品茗的事。
说到品茗,除了茶叶来源必须讲究外,水质更是影响口感的主要原因。天界水质稀薄,还不如人间瞿塘峡中段的水,而上峡水性太急,泡出的茶味过浓,下峡太缓,泡出来的茶味又嫌淡,惟有中峡缓急适中,所烹煮之茶方为极品。
为了这个,敖任请电母娘娘代传讯息给他在龙宫里的侍卫好友,让他专程跑了趟瞿塘峡,再请大哥为他将那些水送来天界。
未了,却听说那丫头只是将这些得来不易的水放在院子里,供姐妹们当洗脚水用。
他又听说初樱喜欢听占风铎(风铃)的声响。
她喜欢挂上各式各样以碎玉制成的占风铎。
风吹玉振,满园净是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那情境妙不可言。
于是敖任特别请人回东海,帮他搜罗了一堆独特的贝壳及海螺。
然后,他亲手在一个个坚硬的贝壳上凿孔,用银丝线串起,完成了一串精细而反别致的海贝占风铎。
为了这串占风铎,他那从没干过粗活的白净手掌被磨破了几个洞,还生出了薄茧。
看着伤口及薄茧,敖任却只是开心的想笑。
她会喜欢的!他喜孜孜地想,因为这是他用心亲手做的。
他刚完成了生平的第一个杰作,正想去找初樱,却看见她竟然来找他。
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他笑咪咪地将心血递给她,她却不接。
“我不要。”
“为什么?你明明喜欢占风铎的。”
“我喜欢我自己亲手做的。”
“可你不觉得这个海贝占风铎很漂亮吗?”老天爷,这死丫头到底有没有眼光呀!
“是挺漂亮的。”她点点头,不吝于给予赞美。
“那为什么不要?”
“我说了,我喜欢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既然我都做了,你难道就不能勉为其难地收下吗?”
他这是在做什么呀?辛辛苦苦做了东西还得求人收下?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丑八怪变得这么卑微?
“当然不能。”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不能?”
“我不想欠你债。”
“我又没打算要你还,哪算是什么债!”
“你不知道我正在修行吗?随便收下馈赠,可要多欠几世的人情债,无法登人更高一层仙境的。”
那就别当神仙了呀!反正我也不爱见你当神仙,我还宁可你就一直这么陪着我,没事斗斗嘴也满好的。
这句话他险些就要说出口,幸好没有,一来是怕她会骂人,二来,他也被这样突发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他管她想当什么?他根本不应该在乎她的。
“杨枝净水,遍洒三千,性空八德利人,天福寿广增延,灭罪消愆,火焰化红莲,南无清凉地菩萨摩诃萨。”
老天!她居然开始在他面前念经。
这经文是要让人熄火的,他却只是愈听愈火。
他很少生气,但这会儿是真的被她挑起肝火了。
他也不知自己干嘛固执地非要在乎这个只爱念经不想理他的丑八怪。
“修行,并不表示连朋友都不要的,你看看上八仙洞那几个神仙,像吕洞宾、何仙姑,他们不也都是好朋友吗?”
“我也有朋友啊,寒梅、金萱、罂粟、海棠、朱槿她们都是。”
“我是指男的朋友。”
“小乖乖就是男的。”
哈!小乖乖?原来它还真的是公的。
“交朋友没人嫌多的。”
“但交朋友最重要的是交心。”
“心?”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只会说他过于滥情,而她却质疑他没有心?
一恼之下,敖任捉起她的小手贴在他的胸口上。
“我没有心吗?那这会儿在我胸口里头止境卜通卜通跳的又是什么?”
她的小手好软好软,像云,像花瓣儿,害他心神一荡,有些记不起自己是在和她争论些什么了。
初樱甩开他的手,一双大眼睛直瞪着他。
“有些东西,并不是光有就能代表存在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觉得……”她以素腕支着下颔,仔细地打量他,“自个儿有心吗?”
“当然啦!”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很好。”
她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拿出一叠被咬破的丝帕及素笺,塞进他手里。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看来小乖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气味的,它趁你不在时,从你这儿咬了一堆东西回蟠桃园。”她冷冷地又一了他一眼。
“幸好是让我捡着了,否则你会害死很多人的。”
敖任睁了眼手上拿着的东西。这些……嗯,垃圾,在未残破前,该算是订情信物吧。
里头有紫藤仙子写给他的情诗,有杜鹃仙子送给他的香巾,有月桃仙子用自个儿的鲜血凝成的相思豆,有一堆他这会儿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仙子写给他的情书。
初樱说得对,这些东西若不是落在她手中,而是让西王母见着了,那真的是会害死一群仙子的。
她们在送给他这东西时都该想到了后果的,但这是做了,女人哪,在喜欢上一个男人时绝对是疯狂而失去理智的。
而他,当时只是笑笑的收下,没说什么。这种东西他打成年起就收多了,所以没太当回事就塞进了橱子里,这会儿才会让那只到他房里胡乱翻的臭狗儿给咬了回去。
“我不是有意偷看,却不得不在稍作整理时瞄了几眼。”
说着,初樱摇摇头,面有责难。
“在我看来,那些东西并不单单只是素帕或是信笺,应该是一颗颗鲜血淋漓、真真实实的心吧。”
接着她轻轻一哼。
“狗改不了吃屎,原先你上咱们这儿来时,我们就没打算可以见到你当真要吃斋念佛守戒律了,可是你这样处处留情的行径也未免太过嚣张了吧?”
“上天为证!我……我只是对她们笑了笑而已。”人家喜欢飞蛾扑火,他又有什么办法?
“你的意思是,这还全得怪她们自己定力不足罗?”
她又是一哼。
“所以这就是你这阵子拼命对我献殷勤的原因吗?因为我没将你放在眼里,只当你是坨屎,所以你才会又是织缎又是占风铎的费尽心思想讨好我?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让天下女子捧在手心里了,你说你有心,我却不这么认为,你没心的,你有的,哼,是满腹的鬼心眼吧?”
敖任难得在女人面前绯红了脸,半天挤不出话来。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很想这么说,却在她鄙夷的目光下退却
了。
“当心点,娘娘不说话,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够自重重人罢了。”
初樱不再说话,旋过素足离开。
敖任站在那儿,一手占风铎,一手残物,僵直着身躯动弹不得。
见她走远,他回过神来,一古脑儿将手上东西全都丢弃,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她说他没心的。
这是真的吗?
“我病了。”
“病?我瞧你挺好的嘛!”
“不,我是真的病了。”伸出手,他捉起对方的手压上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它不见了。”
“疯子!”对方抽回了手,笑得邪肆。“那我摸到那正卜通卜通跳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唉,你不懂的啦!”
叹口气,敖任将下巴靠在栏杆上,瞧着一旁满池的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这儿的锦鲤养得真好,只可惜他正茹素,不过,就算是不茹素,他也吃不他已经好一阵子都没什么胃口因为,他找不着他的心。他是一只没有心,也没有胃口的龙。
不单对食物没胃口,他连对女人都没胃口了,真的,昨天他还不顾紫藤仙子的眼泪,硬是将她推出房门。他是真的病了,病得好沉好沉,所以他才会连对女人都失了兴致。
“不是我不懂,是你想得太多。”
来到敖任身旁,朝他头顶叩叩直敲的是华山岳神金天王。金天王这回是上南天门四大天王这儿聊聊,才会正好遇上正在天界修行的敖任这个旧识。
五岳之神中,金天王的性好女色是出了名的,所以才会和敖任结为莫逆,过去,他们还常一块儿结伴到人间评比人间绝色。金天王的外貌远不及敖任俊美,更没有敖任的潇洒帅气,但他却有颗可以摸透女子各种心态的玲珑心窍,单凭这点,他的女人缘比起浪龙敖任竟也不遑多让。
听敖任将他与初樱之间的事一古脑儿说完后,金天王呵呵笑了。
“原来如此,老弟,你不是心不见了,只是你这回是认真的了。”
“认真?”
“是啊!你呀,迷恋上那个尚未真正成仙的小花妖了。”
哪有可能?他又不是疯了。敖任脸上写满了狐疑。
“喂,老哥哥,你一定是弄错什么了,那小花妖本来是挺漂亮的,可是她脸上有斑疣,就像上好的古物有了瑕疵,那是不值钱的啦。”
“管他什么斑疣、瑕疵?”金天王仍是呵呵笑着,一脸过来人的表情。
“爱上就是爱上了罗,哪还计较得了这许多?若不是爱,你不会这么在意她说过的话的,更不会忽然对其他的女人全都视而不见了。”
爱?这就是爱?
敖任一脸自己罹患了绝症的表情。
“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呀!如果你不想放弃你已经过惯了的浪子生涯,就赶紧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不去想她,她看你像坨屎,那你就拿她当个屁吧。”
这话挺好笑的,但敖任却笑不出来。
直至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病人膏盲。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那丑丫头的影像,不单有她的笑、她的冷若冰霜,还包括她要小乖乖咬他时的恶劣表情。
在敖任再度张开了眼时,金天王拍了拍他肩头,表情像是在安慰即将人士为安的死尸一般。
“你也甭回答什么了,因为你的眼睛已经说出了答案。既然如此,你就只好收了风流浪子心,求西王母放手让她随你回龙宫,当你的二太子妃罗。”
“那是不可能的!”敖任苦笑,“人家根本不喜欢我。”
“一点也不?”金天王一脸讶异,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看不上敖任的女子。
“一点也不。”敖任回答得很肯定,表情略显尴尬。
“你确信你已经认认真真追求过她了?”
“千方百计。”他语带无奈。
“是吗?也许……”金天王沉吟道,“你所用的方法不能够打动她,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她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一心只想要了悟得道,登上仙班,拥有无量的仙寿罢了。”
“我不信!”金天王用鼻子哼气。“论道行修为,她现在还只是刚进门槛罢了,哪能有这么坚定的意念?再加上修行有千万种法门、诀窍,可没要求个个都得绝情了欲才能成功的。”
“没办法,她是西王母娘娘的弟子,那就得跟着娘娘的规矩走。”“表面上守规矩是一回事,但她的心可就不一定能够听话了,你说那天她看见你掉到河里去时还大笑是吧?”敖任点点头。“所以说罗,既然会笑、会骂人、会整人,还对那只叫小乖乖的狗儿那么好,就代表她的心事实上还是浮动着的。”
“那……你的意思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掳获一个女人,自然得从彻底了解她做起了,换另外一个角度看,你今日会这么莫名其妙地迷恋她,她的神秘与不可亲近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如果你能够接近她,瞧了清楚这女人也没啥大不了的,也许这样的盲目迷恋就会淡了。”
“她对我防备心甚重,别说什么彻底了解了,就怕她连三步之内都不会让我接近的。”
“如果我能有办法让你不但可以贴近她,反能让她笑盈盈的和你说说话呢?”呃,这怎么可能?他不信,除非那女人不是初樱。看穿了敖任的念头,金天王抚掌大笑。“放心吧!她是货真价实的初樱仙子,只是,你却不能是敖任。”
这是什么意思?“别想啦,反正这桩事儿就包在老哥哥我身上,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亲近佳人吧!”
金天王说得自信满满,敖任却听得迷迷糊糊。
算了,姑且信这家伙一回吧,因为除了听任安排之外,他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四章
他实在不太能肯定这算不算是个好主意。
敖任一脸不悦地上下左右绕圈圈打量自己。
在金天王的法术协助下,他变成了他最最讨厌的东西。
拜托!以他那原是天下无双的俊美模样,怎能够忍受自己变成了……
“小乖乖,你知道我要叫你,索性就自个儿过来了呀?”
蟠桃园里,刚修剪完枝模的初樱,一回过头便瞧见那正在园外绕圈圈,古里古怪地打量着自己的三头神契。
初樱喊了,小乖乖却没动,那神情仿佛是不相信她会对自己主动热情地召唤。
初樱又喊了一声,这次,三头神契总算走近她,且乖乖地在她身旁趴下。
“没睡饱呀?怎么眼神好像有点不太一样?还是生病了?”她温柔地一个头一个头摸了摸。
初樱轻柔的动作让原本不太自在的三头神契终于放松下来,它微眯起眼睛,快乐地伏在她身旁撒娇。
她的小手好软好软,她的声音好柔好柔,他的心好暖好暖,这世上怎么有让人这么幸福的事呢?他想着。
“怎么了?你今儿个真的有点怪怪的耶。”
嘴里虽这么说,但初樱还是容许了小乖乖难得的撒娇。她向来对人冷淡,对于兽类却有着出奇的耐性。
“你呀,是不是饿了?”
初樱好笑地转身,将一旁的竹篮提过来。
“恰好我刚做完了活儿,正打算来个午后野宴。”
初樱抬高了水灵灵的眼眸,往蟠桃园外瞧了瞧。
“也刚好那个老爱凑热闹的讨厌家伙没有来。”
讨厌的家伙?指的是浪龙敖任吗?小乖乖的眼神有些黯然,
初樱误解了它的神情,盈盈地笑着。
“听到他你就不开心?你就这么地想吃了他吗?不可以哟,吓吓他、咬咬他是一回事,绝不能够杀生造恶业的。虽然那家伙自命风流,教人受不了,可是老实说,他性子倒挺真的,也并非一无是处啦,只要他别再惹是生非那就阿弥陀佛了,至于你呀!无论如何还是该和他和平相处,否则就违逆了娘娘的旨意罗。”
也并非一无是处?小乖乖眼神一亮,伸长舌头开心地笑了。
“来吧!”
初樱一边从竹篮中拿出一盘盘点心,一边介绍着。
“咱们的午后野宴虽无龙屁股可嚼,可也毫不逊色的,这是樱花卷板,这是樱花凉面,这是樱饼,这是玫瑰雪霜冰,这是蔷薇果奶汤,这是秋海棠冻果,这是紫罗兰薰衣草雪酪,还有这个,哇,这可更不得了呢。”
她笑咪咪地取出一个奶白色的瓷瓶。
“这可是人家酿了好几个月的樱花酒哟!”
拨开瓷瓶上的软木塞,初樱将鼻子凑近,脸上瞬间漾起甜甜的笑。
“嗯,既香且醇!小乖乖,咱们看守播桃园时本来是不该喝酒的,但这就当是庆祝我新酒初酿成功吧!咱们偷喝一点点,就一点点,别告诉人好吗?‘
小乖乖不会说话,只是点头,接着,初樱便你一口我一口,开心地将酒送进彼此口中。
她没骗人,这酒真的好香!
那味儿,就像每回他靠近她身边时闻到的,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樱香一样。
其实,能不能喝酒,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她喝下樱酒后,那原就如花般娇嫩的脸颊因酒意而更染了层薄晕和微醺的嫣红,甚至她脸上那些斑疣,仿佛也因为看惯了,而不再觉得那么刺眼了。
她的目光流转着她并不知晓的妩媚,笑容里饱含着她并不刻意的娇憨。
她俏脸生晕,嫩若凝脂,惹人怜爱,让人心神一荡。
天哪!他怎会在毫无知觉且无法克制的情况下,身上某个重要的部位开始变形了。
他现在总算极为确定小乖乖是公的了。
可这件事怎么能选在这种时候弄清楚呀?如果让初樱看见了,说不定会将小乖乖给阉掉,以杜绝后患。
他拼命改变姿势,想要遮住那不该出现在这时刻的东西。
幸好小乖乖是三个头,而不是三具身躯,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藏了。
要命!这丑丫头对他的影响还真是大得吓人。
他素来自命风流而非下流,对于床第之事,比吃饭拉屎还要能驾轻就熟,想在女人面前控制欲望向来很容易,但却在她面前如此失控。
真是他的克星哪,这丫头!
原先金天王还想着,让他因为能够亲近她而不再莫名其妙地对她迷恋,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只有更糟。
因为真实的她不但不凶不恶,还可爱诱人得教人受不了。
幸好初樱只顾着吃点心,并未发现他的窘状。
酒足饭饱后,她将空盘收回竹篮里,然后在如茵的草地上躺下,打了个浅浅的呵欠。
“糟糕,吃饱了,这儿又这么凉爽,让人好想睡一下耶,小乖乖,你先帮我顾着,有人来时别忘了叫我起来喔。”
他一边吞咽口水,一边拉长耳朵生怕听错。
她请他看顾睡着了的她?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差事呀!他开心得几乎想要拉长脖子嗷叫了。
但他没忘了自个儿现在的身分,所以还是很努力地忍下这冲动。
初樱因为喝了点酒,加上身边有着可以让她安下心的小乖乖,没多久她便沉沉的入眠。
由于他同样喝了些酒,也有些睡意,只是,这会儿她睡着了,他怎么可以放过这个能在她身边尽情观赏她容颜的机会?
她的眉毛,像两瓣细叶。她的眼睫,好长好细,像两排密密的细芒。她的耳朵,像花瓣般细致,却又娇俏有型。她的唇瓣,红艳艳的,像是枝头的嫩果。她的人哪,柔香扑鼻,那是自然的花香,不像是其他的女人还得刻意薰香才能有的香味。她的一切一切,真是令人迷醉。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迷恋上一个花妖、一抹花灵。
不过,若说是只要是花妖便会迷去了他的魂的话,那其他的花仙子又该如何解释?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又万般无奈地,偏偏喜欢上了她呢?他静静凝睇着睡熟了的初樱,瞧得有些痴了。
头一回,他体会到光是瞧着一个人的睡容也是一种幸福。
头一回,他明白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时,是不会在乎是否能够获得相同的回报。
这时,她突然喊了声,“是你!”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借着装睡终究窥出了他是谁,末了才知道她只是在说梦话。
她喊的那个“你”是谁?
他的心口像是被人打翻了几坛子醋一样冒着酸意。
因为,他看见了熟睡的初樱脸上有着笑意。
那笑容甜得仿佛可以挤出蜜来,就像她是见着了自己喜欢的人似的。
原来,金天王猜她的心仍是浮动的倒没猜错。
她并不是不动情,只是,她似乎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
心里又是酸又是涩,又是闷又是妒,一时之间,他突然好想将她摇醒,问清楚那个可恶的家伙到底是谁。
“别走……”初樱突然掉下了眼泪。
她的泪,在枝桠间的日光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
一个冲动冒起,他控制不了自己,凑上前去舔去她的泪水。
她的泪不但不咸,还甜沁如蜜。
唉,光眼泪就这么好吃了,天知道她身上其他的部位又会是如何的香甜可口?
她的泪让他心疼,也让他嫉妒。
他嫉妒着那个在她梦里让她掉眼泪的家伙。
舔去泪水,见她仍未醒转,他再也控制不住想亲吻她的念头。
管他这会儿是人是狗,反正他就是想要偷香,不过得小心点儿,可千万别将她给弄醒了才好。
悄悄移近,就在他的唇瓣要触着她的时候,蟠桃园外传来了细细的嘘声。
“嘘!嘘!嘘嘘嘘!”
嘘什么啦!敖任没打算理会,只想继续准备做的事,可是那声音并不让他如愿。
“嘿!嘿!嘿嘿嘿!”
嘿什么嘿呀,没看见他正在办正事吗?
虽是这么想着,但那原有的宁静氛围已被打破,他只好很不开心地怒转过头去。
园外正是他的最佳损友金天王。
不但出声喊,这会儿金天王更是向他猛招手。
敖任不开心地走到蟠桃园外。
“你到底要干嘛?”
“还好我跟了来。”金天王低声道,“你呀!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亲她的嘴,互换了彼此的气味。”
“为什么?”
“因为那样一来,你就再也变不回原形了。”
“什么?”敖任眯起眼睛。“你这算什么天王嘛,法术还真是够差劲!”
金天王无所谓地呵呵笑着。“还敢说我?至少我法术高过于你这整日无所事事的浪龙。”
好家伙!这一杖子打下,敖任没敢再抱怨了。
“你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做什么?”
“来提醒你该回去罗,那只真正的三头神契就快醒了。”
“拜托,你就不能让它昏睡得久一点吗?尸
“是可以啦,只是我怕药下得太重把它给毒死了,到时候我可扛不起毒毙西王母爱犬的罪名。”
“真的得走啦?”敖任转过头,不舍地瞧了眼那还在睡梦中的小小花仙。
“真的。”金天王说得毫不犹豫。
“那你等会儿,我先去帮她找条毯子盖一下,树下风大,我怕她着凉。”
“我的天,好个浪龙情圣呀!”金天王哼笑道,眼里净是嘲弄。“老弟,你还真是整个人都变了呢。”
没空搭理对方,敖任只将心思放在初樱身上。
“成!你去照顾你的樱花小仙,而我,就乘机去偷几个蟠桃先过个瘾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小子,原先亲近小花仙不也是为了偷桃子?
“不行就是不行。”
“嘿,你当我不明白?你是怕蟠桃少了,西王母怪罪下来,这小丫头会有麻烦吧?”敖任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摆出三头神契的凶恶表情。
“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啦,真扫兴。你呀,沉沦啦!完蛋啦!无药可救了啦!”
第五章
数日后,金天王又在四大天王那儿遇上刻意前来等他的敖任。
“老弟,你还是不肯死心?”
“我为什么要死心?”
“你不是说她在梦里惦记着一个男人吗?”
“就是这样,我才更加不能死心呀!”
“怎么?”金天王题懒地抬起下巴审视老友。“你想找对方打一场,上演夺爱戏码?”
“不管他是谁,反正他就是不该让她在梦里哭泣。”
“你又知道她是在哭了,或许人家只是梦到一罐胡椒粉啊。”
金天王嘻皮笑脸地道。
“一点也不好笑!?敖任长臂一伸,揪住他的衣襟。
“喂,干嘛动手动脚?你不会傻到以为她梦到的人是我吧?我可以发誓这事儿真的和我没关。”
“她连我都没看上,会看上你?别说笑了!我只是想要你帮个忙而已。”
“‘请’人帮忙是用这种态度吗?”而且还出口伤人!
“那你到底帮是不帮?”敖任终于松手,但语气还是很差。
金天王长长地叹了口气。秀才遇到兵,有理没理都讲不清的,千万不要试图和一个身陷情网的男人讲道理。
“你想要我怎么帮?”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懂得‘入梦术’可以将人送到对方的梦里去,弄清楚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所以呢?”
“所以我要你帮我进入初樱的梦里。”
可是这人梦术要是一个没弄妥,对方若是突然被吓醒,那可是会让人梦的不速之客一辈子长困梦土,回不了魂的耶。
金天王好心的劝语刚来到舌尖,又被吞回肚里去了。
算了,他懒得再罗唆,与其被烦死,不如让这条固执的浪龙困死在那小花仙的梦里吧。
梦土。
韧樱的梦中,响着占风铎的清音。
占风铎原是得靠风才能有声响的,而在她的梦里,梵音与佛唱是她的风。
“辟地开天几万秋,沉沦孽海任飘流。贪贪吝吝无廉耻,诈诈欺欺没愧羞。转变人身须猛省,轮回兽体未知修。世间尽是迷魂阵,坚念执信切莫愁。”
梵音是轻柔的,敖任却听得头疼。这丫头怎么连在梦里都没忘了念经呀!
“天堂地狱两绝境,异降全凭自己修。红尘声色迷真道,堪欢善信上慈舟。妄追幻境难登岸,识透玄机易出头。速速修真行正道,脱却轮回了死生。”
好闷呀!她梦里怎么净是这些无聊的玩意儿?
下回再来,他非得带些锣钹、大鼓什么的将她敲醒不可。
喔,不行、不行,他倒忘了,她若是突然被惊醒,那他可真要惨了。
无计可施,敖任只好低头向前跑,不多时,终于将那些梵音佛唱都抛在身后,接着,烟雾一层层向两旁退开,他乍然发现自己来到一座山谷。
瞧那弥漫的淡淡雾气,以及周遭林木的气味儿,他可以肯定这是人间的山谷,而非天界所在。
所以,这是初樱在被西王母钦点为弟子前所居住的地方罗?
一入山谷,那儿有座沙洲,上头遍生芦荻,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银色世界。
山谷旁则是许多高大的扁柏,浓荫覆地,十分清幽。这度辟静清雅之地,也难怪会孕育出花妖了。
敖任开始四处找寻着。
一条溪流自山谷上方倾泄而下,水流湍急。他沿着溪流来到谷顶,绿波粼粼,横跨于溪水之上有座糯米古桥。谷底是幽幽深潭,然而山谷上方景致秀丽,还有幢碧瓦朱墙的小小寺庙。
那座寺庙虽和谷底相隔甚远,但暮鼓晨钟、礼佛诵经的清音仍能悠悠地传到山谷里。
桥后方的水流往山谷下骤落,形成了一个大瀑布。
这条溪流出谷后,又汇聚了几条河,将于百里之外流进东海里去。
敖任这么想着,至于为什么能够如此确定,他也说不上来。好美的地方,可说是人间仙境,然而小小的初樱哪!你究竟在哪里?
才这么想,敖任就在瀑布另一头的山壁上发现了他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株意外地生长在悬崖峭壁石缝间的樱,绽放着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粉白色小花。
樱,本就是孤冷而绝傲的,但这株樱也未免太过孤单了吧?
在她周围数百尺内,别说飞禽走兽,就是连个和她同屑花籍的伴儿都没有,也难怪初樱会那么不善于与他人相处了。
孤零零地生长在绝壁上的花儿看来有些寂寞,但那不断往上伸的枝桠却充满生气,让他印象深刻。
接着,他在花瓣上瞧见了他要找的人,那是她的原貌,一个小小的花妖。
那盘腿坐声花瓣间,翘首望天的小花妖,葱管儿似的挺鼻,嫣嫩的唇瓣,以及那樱花瓣儿似的眉眼,正是让他心跳加速的初樱哪。
只是,这会儿的初樱是绝艳而无瑕的,她的脸颊上并没有那道难看的,五爪般的斑疣。
敖任蹙眉想着,所以她脸上的斑疣并不是天生的,并不是老天没长眼睛的罗?
光是遥遥瞧着那美丽的小花妖,他已经十分快活,但一会儿后,他已不再仅以遥望为满足,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纵使只是在她的梦境里。
他轻跃起身,并且非常轻易地便变得同她一般大小,然后落坐在花瓣儿上。
既是梦,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嗨!”
敖任瑞出自信是生平最好看的俊魅笑容,只盼一举掳下梦中佳人的心。
这一招是金天王惯用的,他曾得意地说,当女人醒来时,发现她曾在梦里见过你,且微微心动,那种感觉可要远胜过你平时的殷勤讨好。
这会儿的小花妖尚未登仙,自是不识他这风流浪龙的,所以第一印象最最重要。
只可惜,他都笑得快要抽筋了,那小花妖却丝毫不买帐,只是送上冷冷的眼波。
“你是谁呀?”
她的声音里毫无倾慕,只有十足的戒备。
难道……敖任心里埋怨着失算,会让他的攻势无用武之地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会儿她的芳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没关系,以后再来一回,他非赶在那家伙出现前先认识初樱不可!
“我呀?我是个好人啊。”
“是吗?”
她似乎并不在乎他是好是坏,只是瞧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收回视线,她继续翘首睇着远方,那神情像是正殷殷等待着什么。
“你在等什么?”他好奇地问。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地回道。
敖任一呆。怎么搞的?她怎么可以连在梦里都这么对他?好不容易按撩下火气,敖任想起了金天王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