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扣住她不放。霍青玉无论是诅咒还是发誓,保证自己会闭嘴,这厮依旧是不放她离去。
与他说理说不清,各说各有理。最后逼的她耐心全无,破口大骂,拳打脚踢。这厮倒好,干脆不与她再多说一句,烦了,只会伸出两根指头,朝她身上点两下,马上能使她安静无声。
过后的几天,霍青玉尝到了受制于人堪比坐牢的滋味。
她要方便的话,他便会不顾男女之嫌,抱着他她去洞外附近草丛,等她方便完毕,再抱着他回洞里。她要去洞外的河边洗漱或洗衣的话,这厮也会跟着她身后,直到她回洞为此。
说来可笑,张明岘这厮怕他跑了,不光没收了她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路引钱银首饰匕首等物、每次出洞前,必使用点|岤功夫,将她定在原地方安心的出洞办事。
她身上缠胸的布条,都被她用来当卫生巾使用了。
这五天来,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的好,体力渐渐回还,体内的恶露也一天比一天的少。她想,过不了一两天,身上就能完全干净。这厮曾经说过,她昏迷不醒时,他给她服了一颗他自制的养血补血的阿胶药丸。她想,她的身体可以恢复的那么的快,和那颗药不无关系。
张明岘进得洞来,先是看了眼霍青玉,再将手里的东西放地下。放下后,拿出火折子点火,等火点成,洞内不再黑暗,充满了温暖的光源,他才走到霍青玉身边,蹲下,运指如飞点了两下,解了她的|岤。
这几天来,霍青玉的情绪从暴怒边缘渐转为平静状态。|岤位一解,她立即感到身上一松,身体自主权再度返回。
“明天一早,我们离开这里。”
这是三天来,张明岘说的第一句话。
霍青玉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看也不看他,淡淡地“嗯”了下,算是回应。
六天,算算日子,她被困于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里六天了,虽然这山谷很美,犹如世外桃源,但对于她这个前世住惯了大都市见惯了人多的现代人来说,新鲜感维持不了几天。最痛苦的是,她要天天单独面对那厮,更觉度日如年。
六天了,她明日就可离开这山谷,这山洞了!
六天了,张明岘的三叔,张府三老爷一家,早该到了南郡城大码头做船南下了。
张明岘应该没理由再拖着她不放不对,这厮没路引和通关文牒,她的两张路引和通关文牒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他手里。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当初为了避免吞毒药,路费等原因,故意和这厮套近乎,爆出自己有去南国的路引加通关文牒。现在好了,被这厮彻底缠住和控制住。
这古朝代和现代不一样,出国的要求没那么的严格。现代人出国或去国外旅游,签证临时护照什么的必须人手一份,但这古朝代,只要一人有通关文牒加路引,即可将一家子带出国。
她要脱离张明岘,在北朝地界是不可能了,只能与他一起到南朝去。在南朝的土地上,她于他,不再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这厮的脾性古怪,不安牌理出牌,武功好擅长点|岤,又精通医术善施毒,霍青玉也不敢将他得罪狠了,免得他真的不耐烦下毒手喂毒药。
思及此,霍青玉不由无奈的长叹一声;目前为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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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这厮一到下午就不见人影,原来时间都耗在做木筏上了。
流水淙淙,奔流不息,伫立于用藤蔓和长木材捆扎而成的简易木筏上,霍青玉迎风望向两侧势如刀削,高不可攀的雄岩立壁,顿觉心旷神怡,她终于离开了那不见天日的破山洞。
晨风中,木筏上的素裙女子垂目浅笑,身姿翩然,多了几分婉约灵动。
张明岘手持长篙,划动木筏,一双狭长的双眸,不时地朝她瞥一眼,心里满腹疑窦。
与这女子相处半月下来,他总觉这女子气质独特,言词怪异,为人处事,有时老练果断,有时却是懵懂无知。
他怎么的看,她都不像她所说,是怀安城田家村一户薄有田产农家出身的女子。她说她闺名叫田媛媛,三年前远嫁到北郡城东宁县,夫亡两三月,夫家人便不能不容她,不得之下她才回娘家待产。为了安全,花了钱银请人办了张郑家村人士的路引文书,身着男装,投奔南国娘家。可他观她面容,摸她脉搏骨骼,此女年岁应是不满十六
难道两张路引文书都是假?!
张明岘咳了一声,对着霍青玉道;“田娘子,等到了南国,我送你回家,顺便向你家人请罪和求亲。”
他这话一出,将她的好心情全部打散。
尼玛滴,还玩?
霍青玉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道;“请罪和求亲就免了,我说过我不做妾。再说了,我夫君刚去世三月不到,怎可与人作妾?”
这古朝代,礼教森严,等级分明,早婚早育。张明岘年已及冠,过了二十岁的男子,肯定有正妻有妾。
她咬死了不做妾看他还出什么花头精。
她的那张女性路引文书和通关文牒,路引纸上,回乡理由不过几笔带过。大意是,新寡田氏品行不端,无子,犯了七出之罪,夫家休弃,特此准许她返乡回娘家。竹片上面更简单,不过是刻着南国的家住地址年岁姓名等文字。
张明岘这厮怀疑她的路引文书与通关文牒的真假,那又如何?
两人一路无话。
水上漂流了半日,他们来到南郡城的下县,陈原县。
所谓的下县,亦是指一郡之中非郡守行政机构所在的属县。
这古朝代,人分为三六九等贵贱之分。区域也一样,被划分了三六九等的贵贱等级。
县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每等又有上中下之差,自上上县至下下县凡九等。
根据一县的人口、物产、地理形势的条件划分,下县是条件较差的县。
六千户已上为上县,二千户已上为中县,一千户已上为中下县,不满一千户皆为下县。
这说明,霍青玉与张明岘两人,已远离南郡城,近得丹江水,丹江水又通往长江流域。
张明岘用药粉抹黄了脸,扮作护卫,与霍青玉登上了返还南朝的货船。
坐船坐了约有一月,几乎是顺风顺水,到了南朝襄阳城最近的一个县,樊城县。
明日他们就能上岸入樊城县。
货船一入汉水流域,张明岘即租了一艘轻便的渔家船乘坐,同时也改变了装扮,变成了身穿锦缎蓝袍衣的翩翩佳公子。
霍青玉则是装新寡,寡妇装到底,一身细布素裙,头戴一枝白色绢花外,再无任何饰品点缀。
也许是见她一路乖巧,十天前,张明岘就将她的所有东西归还于她。
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到手,霍青玉自然再不会给他脸色看。
他一个富家大少爷的,要她这点不值钱的东西又有何用!
细雨丝丝,山水朦胧,霍青玉趴在窗棂上,欣赏美景,顺便等着船开。
张明岘那厮说什么要见一个朋友,几天前也是,他们在一个下县停了半天的船,他的理由也是要见一个朋友。
自从他们正式坐船南下,那厮再也没提过要聘她为妾或是去她家赔罪等话。
只有一天,等到了明天,她就可以与他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托了百年多前“刘禅”的福,南朝比她想象中的更好,更理想,更适合居住和生存。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低贱,商家只要按制度交税,合法经营,便能在安居乐业。
这里的女子地位也不是很低,像她这样“早寡”的女子,走点门路花点钱银,凭着路引和文碟,即能立个女户。好比这舟渔船的船娘宁三娘,家境小富,早年被丈夫抛弃,她无颜回洛阳家乡,只得来到襄阳城下县办了个渔民的户籍立了个女户,买了一舟渔船靠打渔和载客为生。
14鸿门宴
宁三娘是个不到四十岁身材微胖的中年女性,她嗓门大,说话爽利,很健谈,她二嫁的丈夫姓黄,是个老实巴交的捕鱼汉。
夫妻两人感情很好,成婚十二年,有一儿一女,女儿十岁名叫晓娟,儿子不过七岁,名叫小鱼。
晓娟文静懂事,帮着宁三娘干活,小小年纪,已是烧得一手好菜。小鱼调皮好动,趁大人不注意,就下河游水,小屁股经常挨宁三娘的巴掌印。
人未到声先到,宁三娘一撩竹编的青帘,人便闪身进了船舱内,将一碗苋菜拌的凉面一碗冒着热气的鲫鱼汤放在矮桌上,笑着对霍青玉招呼道“田娘子,来尝尝我亲手做的凉面,还有这鲫鱼汤新鲜着呢。”
在这渔船上待了七八天,平日的早饭都是晓娟送的,这次却是宁三娘亲手送来。
这古朝代,高门大户人家家底深厚,一天三顿饭加宵夜加点心没有限制。一般平民百姓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只食两顿饭。早上辰时一顿饭,下午申时一顿饭。
幸好她这具身体素质好耐饥,一天吃两顿饭虽不习惯,但还能将就。她现在可不是张府有孕在身三姨娘,想吃什么动动嘴皮子,自有小厨房的人做好送来。
霍青玉离开窗棂,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子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语气熟稔的对着宁三娘道“婶子,你忙了一早上,先喝杯凉茶解解渴。对了,你家晓娟呢?”
宁三娘一屁股坐在霍青玉的桌对面的矮凳子,接过她递上来的凉茶一口喝掉,道“我那两个孩子跟他爹一块坐上张公子租来的马车随着张公子去县里的集市了,估计得到午时之前才回得来。”
这么说,这船上如今只有她和宁三娘两人。
霍青玉心中一动,算了下时间,现在是大概是九点多钟,张明岘那厮起码得到中午十一二点才回得来。
霍青玉三两下的吃完了凉面喝完了鱼汤,将张明岘几天前带给她吃的几小包零食拿出来放在桌上请宁三娘吃。
宁三娘瞧着桌上的黑芝麻糖,李子蜜饯,山楂脯和红枣糕,眉开眼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前几天你给我两个孩儿吃的花生糖还没吃完呢。”
日近七月,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的热。不是想和宁三娘多聊点话,她还想不起来几天前张明岘送她吃的零食还在。现代什么样的零食没有,这古代的零食小吃,味道是天然,但做工简单口味单一,她并不如何爱吃。再加上东西是张明岘送的,她是碰都不敢碰。
这些零食放的时间有点长了,打开纸包,红枣糕颜色都变色,尤其是黑芝麻糖,有的黏在一起都化开,霍青玉不好意思的一笑,伸出手欲将芝麻糖和红枣糕收起来,道“我不爱吃甜,都想不起来吃这红枣糕和糖不能吃要坏肚子”
宁三娘连忙伸出手挡住,拿起一块黑芝麻糖就扔到嘴巴里嚼,道“怎么不能吃,东西又没坏。”说完,又拿起一块变色的红枣糕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听她如此说,看她吃的欢,霍青玉只得收回手,道;“婶子不嫌弃,那就多吃点。”
于是,两人一个喝茶,一个吃零食,聊了起来。
“婶子,我的事儿我和你说过。”
“恩,说过,你比我年轻的时候命苦多了。我以前那个死没良心,说我生不出孩子,才把我休了。后来我才知道生不出孩子,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我们做女人的就是命苦的多。”
“婶子命才不苦,好着呢!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婶子,我和你说一事,当年之所以会嫁到北国,是我哥嫂做得主。我娘亲早逝,哥是我继母和我爹的孩子。哥当年为了在北国开辟生意,硬要嫁给那个短命鬼假如我回家去,我怕我哥嫂他们不容我,又将我胡乱嫁掉。婶子,我想花点银钱,办个女户,你说在那里办好?婶子,我年轻经事不多,很多事儿不懂。你有门路的话帮帮我吧,我田媛媛一辈子不会忘记婶子的大恩大德”
“别,什么恩德不恩德的,跟我客气啥。看见你就像是看见当时的那个我。你想办女户啊想办的话,我帮你跑跑。我与你一见如故,你想落户,就在我洵阳县黄家村插户吧。”
“谢谢婶子,遇到婶子是我田媛媛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张公子怎么办?他不是你表哥”
“婶子,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村的人了。以后我把你当亲人看待,我就与你实话实说。那张公子我与他其实不熟,他也不是我表哥。一月前我人在北国,坐马车去南郡城的途中遇到张公子。北国乱着呢,流民四窜成盗贼,到处杀人放火抢夺粮食钱财。张公子就是去北国办事途中遇到流民,丢了路引文书和通关文碟。那时候正好遇到我,我想啊我一个孤身女子一个人上路不安全”
她与宁三娘一直聊到张明岘他们回来,船再接着往樊城县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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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他们的船靠近了樊城县的码头。
下船上了码头,霍青玉与张明岘告辞之际,张明岘这厮斜眼睇着她,一脸似笑非笑的道;“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般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田娘子好无情,利用完了在下就想着走,连一盏饯别酒都不愿请。”
这话正好被一旁的宁三娘听到,不明就里的宁三娘快嘴道;“田娘子,这就是你不对了!山高水远,张公子一路护送你到这樊城县。你是该请张公子吃一顿便饭。”
不知为何,霍青玉望着张明岘那张清雅俊秀的脸庞,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无端的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她想拒绝张明岘偏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婉拒,不由心里发急暗恨宁三娘的多嘴多舌。
宁三娘却以为她是担心户籍的事情,又开口道“田娘子,你安心,你办女户的事儿,我已和我当家的说过。我当家的说了,等他在这樊城县办好事,我们的船就回去,顺便带着你去黄家村插户办户籍。我们的船儿就停在这,到明早才走,你为张公子送别去吧”
霍青玉是很喜欢宁三娘的爽利个性和她那说一不二的嘴,可是现在她只想一巴掌将宁三娘扇到江河里洗洗嘴。真是的,她倒好,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全说了。
半小时后,霍青玉与张明岘坐在了樊城县内最大一家酒店的包房里。
这厮肯定是故意的,看看他点的六荤一素一汤两酒,算算竟要二两三钱银子。
霍青玉心里流着血,面上含着笑,素手轻抬为张明岘斟满了一杯酒,她站起身,双手举起酒杯,轻声细语道“这一杯水酒,奴家敬张公子,愿张公子一路平安,早日回到洛阳城与家人相聚。”
张明岘坐着没动,一手接过她双手递来的酒杯,勾唇一笑,道“借你吉言”
见张明岘一口喝干酒,霍青玉原位坐下,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暗道;饯别酒喝了,过一会找个理由,与这厮马上分手。
张明岘喝完酒,拿起酒壶,同样为她斟满了一杯酒,道“这杯酒是赔罪酒,以前多有得罪之处望田娘子莫要放在心上。”
这是她认识张明岘以来,张明岘所说过的话里最像人话的一句话。
霍青玉心里轻松起来,她接过张明岘递来的酒,脸上的笑容多了份明媚,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勿要再提。”说罢,她一口喝完酒。
“田娘子说的对,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我们只说以后的事情。我答应过你的事,这几天我派人办好了。”说着,他两掌一合。“啪啪啪”的拍响了三巴掌。
他答应过她什么事情?
正当霍青玉不明所以的时候,包房的门被人推开,走进一男一女。男的霍青玉不认识,女的却是她作梦都不会想到的人,竟是一月多未见的如安。
如安一见到她,立马朝她跑来,拉着她手哭道;“呜呜三姨娘,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不好,不好,她一点也不好!霍青玉一脸遭雷劈样,愣是半响说不出话。
张明岘对着那男子挥了挥手,道;“将她带下去。”
房门合上,包房里又只剩下张明岘和她两人。
心脏蹦蹦乱跳,脑子一团乱,霍青玉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渴得很,她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酒,一口灌下,一杯酒不解渴,她又连喝了三杯,方觉地心跳和脑子恢复正常。
难怪这厮要喝什么饯别酒,原来是摆了鸿门宴等着她出糗。
她盯着张明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这厮连着两次下船说是见朋友,原来是派人调查她。但是,她不明白,她是那里露出马脚,让这厮派人一查,短短几天,就查到了她的身份。
张明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道;“不就是你告诉我的”
霍青玉一听,怒气上涌,脱口骂道“放屁!”
张明岘微一皱眉,道“一个妇道人家,怎可口出秽言污语。”
霍青玉一口浊气涌上喉头,咬了咬唇,又是给自己灌了两杯酒,生生忍住再爆脏话的冲动,道“我怎么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张明岘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口菜,喝了一口酒,才道“你说你在码头对张老爷家的个丫鬟一见钟情你那时说的话,我还真信了。后来我知你是女子身份,还是个身怀三月身孕的女子。我到北国除了办一趟差事外,另一个任务就是接我三叔,等我追到凌河江码头,我三叔一家已是早一日坐船离去。那时我为了躲开探子的追踪,只得在码头隐藏几日,当时听得最多的事儿,就是关于流民和我三叔家的事儿,我三叔留了两个家丁下来找他丢失的三姨娘,那两个家丁整里里拿着你的画像四处找人”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放在桌上。
霍青玉是瞄都不瞄一眼桌上的画像,她知道三老爷是留下两个下人找她,那画像她也见过,画技一般。画像中的女子,最多与她只有四五分相像。她没想到的是,张明岘这厮竟然如此心细如发,只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将画中的女子与她对上号。
怪不得她从洞中醒来,这厮看她的眼光那么的奇异。估计那时候起就怀疑她的身份了吧,加上那张漏洞百出的路引文书通关文牒
难道转了一大圈,她又要回到张府衙去做三房的三姨娘?!
15事出反常
客栈头等上房内,如安在为已吃好晚饭刚洗完澡的霍青玉穿上新衣,绞干湿发。
霍青玉身裹一袭连着粉色银丝抹胸的拖尾拽地长裙,外披一层淡薄如霜雾笼泻的雪青色纱衣,静静地坐在化妆台前,任由如安拿着两块棉帕在她湿发上擦来擦去。
如安早就发觉她的情绪不对,也不敢开口多言。一月多未见三姨娘,她觉得三姨娘变换真大,虽是变更漂亮了,比二姨娘都漂亮,但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陌生的紧。三姨娘说话的口音也变了样,说的竟是一口标准的官话。她的口音与二大老爷二老爷他们家的人一样,说的是南国通行的官话,有的话,她甚至听不懂。她有很多话想问三姨娘,都不敢问,尤其是不敢问孩子的事情,三姨娘的肚子一片平坦,孩子定是在顾家村的时候没了。
张明岘这厮在酒店包房,给她看了一张废纸后便不再与她多话,只是简单的下了一道明早他们坐船渡江的指令,就叫那个穿着一身灰色劲装的年轻侍卫领着她和如安到酒店对街的大型客栈里入住。
她住的这个房间在二楼,前窗透过两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可以看到街上人来车往的情景,后窗亦能瞧到客栈院内几处的动静。
下午之前,天气还好好地,阳光热烈,到了下午一两点,乌云密布,开始下大雨,一直下到此时的黄昏转为绵绵小雨。
如安要为她绾发盘髻,霍青玉烦躁的阻止她,随手拿起化妆台上一条粉色长丝带,将还未干透的秀发松松的扎成一束。
前后两窗子都敞开着,她还是觉得胸闷气躁,霍青玉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随即坐到床上,问如安;“你对我说说,你是怎么出了洛阳张府到这里,花了几天的时间?”
如安低下头,回答“六天前的晚上,三太太突然派人叫奴婢去她院子,奴婢去了之后,三太太对奴婢说,她已把奴婢的卖身契给了大少爷,让奴婢一早跟着大少爷派来的人走。奴婢晚上整理包袱的时候,阿南却悄悄来找我告诉我,本来大少爷要的人是如意,刘妈妈还很开心,以为
是去侍候大少爷的,后来刘妈妈请了个小厮去问大少爷派来的人,才知道大少爷派人指明要三老爷宅里的大丫鬟,要了送人。第二天一早,奴婢就坐马车出了洛阳京都到了襄阳城坐船渡江半天到这”
霍青玉一摆手,打断她,道“好了,别说了,桌上茶壶没水了,你去外面打壶水来。”
如安福了下身,连忙应了声“是”,拿起空茶壶出了房门。
两扇雕刻着花卉的厢门一开一合之际,霍青玉眼尖的看到那灰衣侍卫门神一般的伫立在门外。
该死的张明岘,派人指名要三老爷家的大丫鬟,不就是为了让人过来过过眼,确定下她的身份,到底是不是三老爷的三姨娘。
还有她身上穿的,床头上多出的三套夏衣裙一件披风两双绣花鞋,都是按照她的身高胖瘦尺寸做的,怕是几天前就备好了。
这厮想干嘛,非得让她回张府,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何必多管闲事?
霍青玉站起身,走到窗台朝下张望,楼下一条石头小路几棵树加一座小花园,花园的围墙不满一丈高,围墙外亦是人来车往的街道。
她上辈子活到二十五岁,只爬过一次楼。记得那年读小学三年级,六一儿童节的一天,学校上半天课,下午放学回家找不到钥匙开门,家里大人都去上班,她只得爬两楼翻窗入室进家门。
从外爬到内的经验她算有,但是从两楼内往外爬的经验却是无。爬出两楼,穿过石头小路再去翻花园的围墙就能到街上将两条裙带连起来,一头绑在床柱上,她顺着裙带另一头下窗外
当霍青玉盯着楼下脑里想着半夜越楼翻墙的可能性,正想着出神之时,耳边一道男音鬼魅般的冒起“你想干嘛?”
人的思想太过集中,很容易被外界突如其来的事物或声音惊吓住,霍青玉就这样,吓得头一偏身子往旁一闪,“碰”一声闷响,脑袋一侧重重的撞在真心实木的窗框上。这一撞,撞的她头晕眼花,一个立不稳,整个人惯性的朝后跌去。
幸好在她身子一晃一歪之际,一只手抓住她肩,免去了她跌向博物架撞飞青花瓷瓶的命运。
霍青玉痛的泪水飙出,她一手捧住发晕的脑门,肩膀一缩,离了张明岘的五指扣,脚步踉跄的走到床那坐下,吸了几口凉气,才觉得痛感觉轻了少许。她抬首,瞪着张明岘叫道“我想干嘛,我能干嘛。我哪像你那么的闲,想干嘛就干嘛!”
张明岘朝着门外站着的如安和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门带上。
如安将手里灌满茶水的茶壶飞快的放在屋内的桌上,飞快的退出了门,飞快的关上了门。
窗外的雨似乎又下大了,屋内昏暗一片,张明岘点亮一支蜡烛,便坐于靠床最近的一个圆形浮雕凳上,沉默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一刻,宁静谧远,而又熟悉,霍青玉不由想起山洞中两人相处的时光每天清晨她都会在他温热的怀中醒来,夜晚的山洞很冷,真的很冷,即使洞内篝火整夜不熄,她依旧感到身虚体寒,冷得牙齿打颤,每当那时,他就会无言的抱着身体卷曲成一团的她,将她拥入怀,用自己火炉般阳刚的身体温暖着她
这厮,曾说过要娶她为妾霍青玉心中某一根线触动,扬手一拨,松松扎成一束的青丝便如水幕般披倾而下,她赤着雪白的莲足,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嗓音呢喃“张明岘,你有话要对我说?”
他坐着,背对着烛光,阴影下看不清他脸庞,唯一能看清的是他那一双黑眸,闪着妖异的光芒,他意有所指的轻笑一声“应该是你有话说。”
霍青玉心底一沉,随即打消了自己心血来潮的不良的企图。她可没忘记,这厮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精明如鬼油盐不进。与这厮打交道,无疑是与虎谋皮。她纱袖一甩,一旋身,又坐回床上。她两只芊芊玉手,上下抚着长发,冷声驱客“张公子,夜色已黑,你我身份有别,请回吧。”
张明岘冷哼一声,面色阴晴不定。他站起,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走时“砰”地一下关门之际,硬邦邦的警告道“窗户上我抹了毒药,小心开窗!”
霍青玉气闷的看着紧闭的窗户和房门,恨恨地捶了一下床。
房门的另一头,站在门外的张明岘一脸怒气,双拳紧握,死死地盯住亲手关上的门。他以为她会求她,但是她没有。她宁愿再回去做他三叔的小妾,也不愿做他的贵妾。这一点令张明岘十分的恼火!刚才,他甚至以为她会色、诱他,他一直等着,心跳如擂的等着身份有别?这个该死的女人!
—
襄阳城与樊城县一江之隔,翌日,霍青玉登上了去襄阳城的大船。
雨不停地下,忽大忽小,没停过。
下吧下吧,雨下的越大越好。船外烟水朦胧,霍青玉在船舱内祈求。
张明岘这厮,有一点和她个性相像,都是享受派。她现坐的豪华大船,比她在北朝坐过看到过的任何一艘船都宽敞舒适,
人家是土产阶级的有钱人,有资格享受,她呢,穿越而来的西贝货,连这具身体,都不属于她。
六天,如安说过,她从洛阳张府到襄阳城,渡江花了半天的时间到樊城县,共花了六天时间。
六天,她至少有六天的时间可以逃出张明岘的掌控。
唉~~她的境遇,似乎又返回到了原点。
六天,对她而言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她和张明岘那厮当初在荒无人烟与世绝隔的山谷山洞,足足在一起待了六天。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不少雨水飘进船舱内。上船有两个时辰,三姨娘开始一个时辰还好好的,后来却像是得了癔病般痴望着窗外,动都不怎么动,如安小心翼翼的道“三姨娘,外面雨大,要不要奴婢关窗?”
霍青玉转了转眼珠子,朝着如安看去,道“雨大好,凉快。”
说完,她又看向窗外,窗外百丈外的三舟小船。
也许是雨天风大的关系,江面上的船只并不多,行驶在江面上的船几乎都是些能压住风浪的大船货船。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加多疑,那三舟小船,貌似一直出现在她坐着的这只大船视线距离内。
雨大风大,她坐的这艘船,逆风行驶,速度并不快。
而那三舟小船一小时前,只是三个随着浪潮起伏若隐若现的小黑点,现却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她眺目远望,依稀能看见小船上摇橹人的身影。
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青玉突然叫道,“如安,拿伞来,我要去船头看风景。”
三姨娘不会真的得了癔病吧?!一定是孩子没了的原因,难怪三姨娘变化那么大,如安难过的想着,嘴里劝阻道;“三姨娘,外面风大下着雨。等一会儿雨小一些,你再去船头看风景。”
看如安的表情,霍青玉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很蹩脚,可是,她一定要去外面看一看。
霍青玉眼睛向船舱四周一瞄,瞄到屏风上挂着一件她上船之前披在外的藕色氅衣。她一手拉下氅衣,罩在头上,对着挡在门处的如安道“让开,我自己去。”说着,她闪过她,推开门就往外走。
如安愣了下,一手抓住氅衣的一角不放,声带哭腔“三姨娘,不要出去。大少爷叫我照顾好你,你不能出去啊,外面在下大雨。你身子弱,千万不要淋雨”
霍青玉转头,扫了一眼窗外,不再与如安纠缠,两手一松,转身就跑。紧抓着氅衣一角的如安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16无药可解
裙摆太长,霍青玉两手撩着裙角,一口气跑到甲板上,直接忽略甲板上的侍卫和船工,齐齐朝她射来的惊异目光,顶着风雨,眺目张望,大雨蒙蒙,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或远或近的起伏着几舟小船,细数之下,七八舟之多,那些小船以她站的大船为中心点,暗含包围之势零散的密布四方,其中两三只小船,已在她船近距离的三四十丈范围之内。
霍青玉突觉自己体内的热血起来,这勃发的情绪感,她不陌生,类似在顾家村,知道外面来了流民时,且喜且惊的兴奋感。难道真如张明岘那厮所说;她是个运气十分好的人!这真是想瞌睡立马就有人递上来枕头。
“三姨娘,快回去,你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如安将手中的氅衣一把罩在霍青玉的头上,拉着她往原路跑。
如安生怕三姨娘再发癔病,两只手紧抓她往回拖,拖到走廊上一个没注意,差点与迎面疾走而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侍卫的张明岘撞个满怀。
张明岘的脸阴沉的和外面的天气有得一拼,他劈头就对如安暴喝一声“我交代的话,你忘记了?你是怎么侍候姨娘的,还不将姨娘拉进房。记住,外面不管有什么动静,别让你家姨娘走出房门一步。”
他话刚说完,两个浑身湿淋淋的船工神色惊慌的跑来报告;“大人,不好了,船舱底破了两个大洞,漏水”
这时,一个侍卫从外疾奔近前,霍青玉留意到,来的侍卫是甲板上众多的侍卫之一。
那名侍卫一走到张明岘身前,抱拳道“张大人,弓箭手备好,敌人船只已在射程之内”
张明岘冷笑下令“走,我们去会会北方来的贵客。”
“三姨娘,我们快进房。”张明岘一走,如安使力将霍青玉推进舱房内,反手闩住门,接着手快的关严了窗。
如安在屋内团团转,先是搬凳子桌子抵着门,再是收拾两人的衣物行李,后是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贴着木壁墙听外面的动静。
而霍青玉呢,她不紧不慢的自己动手换了一身水蓝色连抹胸的长裙,外罩一件简单的素青色长锦衣,半湿的头发解下随便的编了个麻花辫。
其中,趁着如安搬桌子凳子的阶段,老毛病发作,偷偷地从自己包袱里取出路引文书通关文碟金银首饰等物件藏在身上。
做完这些,她不由摸着大袖内手臂上沉甸甸的金镯子,苦笑一声,暗道;老娘来到这后,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落跑,这日子何时能到头?
“三姨娘,有人上船,外面打起来了”如安急促的叫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没有握匕首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霍青玉,对她道;“三姨娘,你不要再丢下奴婢自己跑了。奴婢杀过人,奴婢能打,奴婢会保护好你。三姨娘你还没传授奴婢神咒经文,奴婢还天天晚上做噩梦三姨娘,奴婢求你一事,一会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奴婢身后不乱跑,好不好?”
瞧着眼巴巴望着她的如安,霍青玉顿时失声,只得胡乱的点了点头。
见霍青玉点头,如安才放开霍青玉的手,又贴回木壁墙紧张的去听外面的动静。
霍青玉却是回想着张明岘刚才与船工和侍卫的对话,分析有用的信息。
船舱底破了两个洞,还不是一个洞,显然是人为。对方有备而来。另外,她坐的这艘大船,坚持不了多久亦会难逃沉船的命运。
北方来的贵客,怕是与张明岘手里的“东西”脱不了关系。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张明岘那厮甘冒危险潜到北国,又让北国人穷追不舍,追杀到襄阳城的江上,布下天罗地网。
不对,听张明岘的语气,一口咬定是北方来的贵客,外面的弓箭手也早备下这厮似乎早有准备,专门等着对方上门?!
她坐的这船也似是早备好的,还有那些侍卫,早上她上船时,没那么多人。她细细的回想了下,昨天见到的那个灰衣年轻侍卫和船上的数名船工不算,她上船,进船舱之际,只看到五六个穿着紧身衣的年轻侍卫,那五六个年轻侍卫,就是刚才跟在张明岘身后的侍卫。而她刚才,
在甲板上,看到的侍卫,约莫有十七八个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张明岘这厮,早有预备。
想到此,心头的热血一下子冷掉。
不行,即使是这样,她也要试一试。机会稍纵即逝,她真不愿去张府做什么狗屁糟糟的三房三老爷的三姨娘。
想到此,她坐不住了。她这样困在屋子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如安霍青玉杏眼微眯,从如安身上扫到屏风旁靠墙的矮柜上,矮柜上只放着一把象牙梳篦,一面八角铜镜。这两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