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在文明的束缚下

在文明的束缚下第4部分阅读

    战的牺牲品看,这种争斗几乎是不值得的。但我们至今仍把他们视为战士。战斗也可能带来另一些东西,积极的东西。

    许多这样的年轻人以自己的方式经历过一切,达到了自从五世纪颓废的拉温那罗马人以来的无与伦比的虚无和觉醒,他们如今处在害怕和孤独之中,开始试探着寻找另一种信任。他们开始意识到,如果不当心,他们就可能完全错过生活,错过生命的班车!这些精明的年轻人反应灵敏,却错过了生命的班车,竟然没有乘上它!用伦敦俚语说,就是“没跟上趟”。在他们无聊地消磨时光的时候,让大好时机溜过去了!年轻人现在才开始不安地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他们才开始不安地意识到他们所过的“生活”,尽管他们忙忙碌碌,如此精明过人,其实根本就谈不上是生活,他们正在错过生活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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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的真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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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什么才是生活的真谛呢?呵,痛处就在这里。生活的方式千千万,任何方式都是生活。但什么才是生活的真谛呢?什么才使你感到正常,使你感到生活是美好的?

    这是一个大问题。答案都是老一套,没什么新花样。但每一代人都应该以自己的方式勾勒出自己的答案。就我来说,生活所以美好,就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活着,即使我正患病,很不舒服,但在灵魂深处感到自己活着,并同宇宙间生机勃勃的生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的生命以某种方式从宇宙的深处汲取力量,从星际间、从伟大的“世界”中汲取力量。我的力量和信心全来自这个伟大的世界。有人会说是“上帝”,但“上帝”这个词多少已经被玷污了。宇宙间还有火焰或者说永恒的生命,永远盘旋着穿过宇宙,我们只要与它保持联系就可以获得新生。

    只有当男人失去了同这永恒的生命火焰的接触,成为纯粹的自我,我中之我,而不被这种生命火焰点燃时,男女之间才会发生争斗。那样的话,争斗就不可避免,就好像夜幕不可避免地要降临,雨不可避免地要洒下来一样。女人越是因袭传统,越是正确,就越会表现得咄咄逼人。一旦她感觉到失去更大的控制和支持时,一旦这种伟大的联系失去,从情感上说,她就会变得更具有破坏性。对此她无能为力,就像她无法使自己改变女人的身份一样。

    于是,男人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回到生命本身之中。回到宇宙中无形地流动,并将永远流动下去,维持和更生着所有生灵的生命。这不是一个罪恶与道德、善与恶的问题。这是再生、获得新生、获得生机、更新、复活、醒悟的问题,而不是像今天的男人那样精疲力竭,陈腐干瘪。那么,怎么才能更新、再生、重新获得生机呢?这是男人必须扪心自问的问题,女人亦应如此。

    要回答这个问题是困难的。用腺,或称分泌液,吃生食或服毒品等窍门都不能解决问题。天启和神示也无济于事。这不是认识某件事的问题,而是动手去做的问题。是重新同宇宙间有生命的中心发生联系的问题。对此,我们又将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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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一想自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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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我们在大多数时间里是独处幽思的。生命的绝大部分是默默而湍急的思维之流。无论昼夜,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在自我反思,在思考那些同我们直接有关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相对来说很少一部分时间用来工作,或者说从事实际活动,即我们所说的“不思考”的活动。还有一部分则花在睡眠上。睡眠中我们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可从某些意义上说,思维并没有停滞。时间的大部分都被用来沉思冥想,或者说阴郁地反思自己,反思那些同我们最直接有关的事情。

    也许这是一种负担,这种意识本身就是一种负担。也许我们并不希望思考,正因为如此,人转而沉溺于业余嗜好。男人喝酒、打高尔夫球,女人则听爵士音乐、打情骂俏;所有人都去看那些不需动脑子的电影。据说,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为了“摆脱自己”。啊!忘了吧,这些似乎是包治万病的灵丹妙药。眼下,“我们想忘掉自己”已成了时髦话,生存的一切乐趣似乎都是为了“忘掉自己”。

    也许这不无道理呢!也许并不尽然。某个小伙子晚间开怀畅饮,在醉酒中忘却自己的同时,却始终意识到自己在第二天早上会清醒地记起自己来。那些在爵士乐中欢度良宵的姑娘也是如此,甚至那些从电影院涌出的人群也不例外。是的,他们暂时忘掉了自己、但如果观察一下就不难发现,这种忘却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好处。看上去,他们就像是囫囵吞下金丝雀的猫,胸口堵着一团毛,憋得发慌。

    去听听别人的谈话,你也许会想,人可能遇到的最大妖魔就是他自己。如果你无法摆脱自己、忘掉自己,就注定要去见阎王。磨石就挂在你的脖子上,你尽可以跳下河去自尽。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我自己成了最大的妖魔?为什么我孑然一身独处幽思时会这么恐慌,仿佛有哪个骷髅用粗硬的手臂抱住了我?

    统统是胡扯。其实,人在大多数时间里反思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有什么可惊可怕的?然而大多数人却在那儿无端地害怕。你应该想到,人皆有可怕的秘密,谁家的衣橱里都藏着一具骷髅,这不容置疑。我就有这么一具骷髅,你也不例外。骷髅有什么不好?这是一具相当结实而完整的骷髅。没有它,我又该怎么办?不,不行。有了这具完好而白骨森森的骷髅,我才安然自在。它仿佛想同我促膝交谈,就让它谈吧。

    人似乎都被他们不敢正视的幽灵缠得不能自拔,“啊,那就是我!”我们脱口而出。“呵,天哪,这皮尔迪列大街上到处是逃出来的老虎!快跑到邦德街去!”——“当心,那儿也有只老虎!还是去麦道克斯街!”——“我的上帝,这儿也有老虎!还是下地道吧。”——于是,我们走下地道,忘记了这么一个事实:无论到哪儿,我们总得要出来,而一旦出来,无论是在荷兰公园还是在英格兰银行,总会有老虎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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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一想自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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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出路是:“好吧!既然有老虎,就让我瞧瞧。”众所周知,对待老虎的唯一方法是勇敢地正视它。同时,我们也应该勇敢地正视这另一个自我,这萦绕在我们脑际的可憎的自我。

    “我是个可怜的年轻人,没有人会爱我。”老虎这妖魔说道。你应该勇敢地正视它,对它说:“真是的!从哪点上说你是可怜的?除了可怜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吗?你想被人爱吗?你想怎么被人爱?比方说,想被谁爱?为什么你一定要被人爱?”——回答这些问题是十分有趣的,这比自我逃避、消极地聆听有趣得多。

    如果是只雌老虎,它准会哀声哭泣道:“我这么漂亮,可没人欣赏我,我真伤心呵!”——这时,真正有勇气的女孩子会正视它,回答说:“噢,你怎么知道你漂亮?你漂亮在哪里?难道世上除了你这种漂亮就没别的漂亮了吗?也许人们现在追求的是另一种形式的漂亮,你应该向那种漂亮靠拢呢!”

    如果那是一对结为伉俪的老虎,它们会恸哭起来:“我们生活这么苦,看不到一点前途。”——这对年轻的夫妇,如果有勇气的话,应该盯住那两只老虎,说:“前途!你说的前途是指什么?什么是前途?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有前途?我们需要的是怎样的前途?这前途包括什么内容?”

    回答这些问题,便是人生的乐趣。回答老虎指出的问题,乃是人生的基本乐趣。想一想自己,想一想真正同你有关的事情,就是你最大的乐趣,尤其是此时此刻,当你感到自己是在同心中的骷髅交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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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恐之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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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人这是怎么啦,对任何事都这么诚惶诚恐。他们处于一种极度的惊恐之中,活像一群老鼠猛地听到有人在地板上跺了一脚,他们害怕金钱,害怕财政,对船只、战争、工作、工党、布尔什维克主义统统感到惧怕。最可笑的是,他们对铅印的文字也怕得要命,对一个向来英勇无畏的民族来说,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奇怪而屈辱的心境。而就整个民族而言,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思想状态。当一个民族陷入惊惶时,那就只好祈祷上帝保佑了。因为大众的惊惶迟早会引起大众的恐慌,到了那时,人们只能反复祈祷:上帝保佑我们吧!

    当然,害怕是有某种原因的。我们面临着一个变革的时代,变革的需要占据了我们的心。我们在变,我们务必变,这是无法抗拒的,就如同树叶到了秋天总会发黄、飘落,如同球状植物在春天总会从地里钻出绿色的幼芽一样。我们在变,我们处在变革的痛苦中,这将是一次巨大的变革。我们本能地感觉到了,也从直觉上意识到了。我们害怕,因为变革是痛苦的,而且,在严峻的变迁时期,一切都变幻莫测,有生命的物体更是最易受到伤害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有种种的痛苦、危险和不稳定,也没有理由陷入惊恐之中。我们不妨想想,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是一颗变化的种子,对其母亲来说,就是一种危险。分娩时给她带来巨大痛苦,分娩后,需要她承担新的责任,这就是新的变化。如果我们对此惊恐万状,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要孩子。但是,为什么要陷入恐慌呢?

    为什么不能像男人或像女人那样正视现实呢?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会对自己说:是的,我感到不舒服,有时甚至感到倒霉透了,还将面临一段痛苦和危险的时刻。但十有八九我会挺过去,特别是假如我够聪明的话,我将把一个新的生命带到世上。我感到在自己心灵某处充满了希望,甚至很幸福。因此,我应该同时面对人生的苦与乐。因为,没有分娩的痛苦便没有新的生命。

    当然,男人要做的就是对新的环境、新的观念、新的情感的出现采取同样的态度,遗憾的是,当今的男人很少有这样做的,他们陷入了惊恐之中。我们都知道我们面临着重大的社会变革,重大的社会调整,但仅有少数男人能正视它,并设法去了解什么是最好的结局。我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结局,没有现成的解决办法,现成的办法可以说是最大的危险。变化是一种缓慢的过程,应该一点一滴地发生,而且,它必须发生。你不能像开动蒸汽机那样驾驭它。但整个变化时期,你可以始终保持警觉,保持头脑清醒,观察其下一步的动向,观察变化的主流。耐心、警觉、智慧、善意和无畏,这一切乃是变化时期你所需要的,而不是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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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恐之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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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英国正处于重大的变革的边缘,急剧的变革边缘。在今后的五十年内,我们社会生活的整个结构将会改变,将作重大的修改。先辈们的旧世界正像融雪一般地消失,但也可能导致一场凶猛的洪水。至于五十年后,我们孙子那一代的世界将是怎样的,我们无从知道。但可以肯定其社会形式一定同我们今天的社会迥然有异,我们必须变。我们的希望和我们的兴旺就存在于我们变化的能量中,存在于我们适应新环境的能力中,在于我们承认和满足新的要求,在于陈述和表达新的欲望、新的情感的意愿中。勇气是最关键的词,惊恐只能带来巨大的灾难。

    一场巨大的变革即将来临,必将来临。整个货币体系将经历一场变革,怎么变,我不得而知。整个工业体制也将经历一场变革。工作将发生变化,工资将不同,财产的所有权也将不同。阶级将起变化,人际关系将被改观,也许会变得简单一些。如果我们是聪明的、机警的、勇敢的,那么生活将会更美好,更慷慨,更自然,更富有生气,更少些低级的物欲。而如果我们陷入恐慌无能和困扰状态,那么情况将会比现在更糟。所以说,一切取决于我们自己,取决于男子有没有男子气概。如果男人是勇敢的,愿意变革,那么,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而一旦男人陷入恐慌,随之而来的必定是威胁和镇压,那准会坏事。坚强是一回事,威胁又是另一回事,任何形式的威胁都只能带来灾难性的结局。而且,如果大众陷入了恐慌,就会导致大众的威胁,那么灾难也就迫在眉睫了。

    整个社会制度的变化是必然的,这不仅因为环境在变——这是一部分原因——而且因为人们本身也在变,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变,你和我,我们都在变,从根本上变。新的情感在我们心中产生,旧的价值观贬值了,由新的取而代之,我们曾经迫切想要的东西现在无所谓了。曾经是我们生活的基础的东西现在倒塌了,消灭了,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但不是悲剧。蝌蚪在水里快活地摇曳着尾巴,一旦发现尾巴开始脱落,开始长出小腿,它一定会感到很难过。因为尾巴曾是他最亲密、最快活、最活跃的部分,它全部小生命都集中在这尾巴上,但是尾巴必须脱落,这对蝌蚪来说有点粗暴,但毕竟,草地上绿色的小青蛙是一种新的瑰宝。

    作为小说家,我觉得我真正关心的是人内心世界的变化。伟大的社会变革激起我的兴趣,也使我忐忑不安,但这毕竟不是我的领域。我知道一场变革即将来临——我知道我们应该有一个更宽容、更富有人性的社会制度,一个建筑在生命价值,而不是金钱价值上的社会制度,这一点我知道,但却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步骤,对此,别人知道得比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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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恐之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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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领域是了解一个人内心的情感,并使人们意识到新的感情。真正折磨文明人的是,他们充满了自己无法理解的感情。他们意识不到这些感情,满足不了这些感情,无法与这些感情共同生活,因而他们备受折磨。这就如同一个人有劲不能使——非憋出病来不可。感情是一种充满生机的能量。

    我深信,今天大多数人都具有美好、豁达的情感,但他们对这种感情一无所知,从来没有体验。其原因就在于害怕,在于压抑。我不相信假如没有法律约束,人们就会变成恶棍、小偷、杀人犯和性罪犯。相反,我觉得大多数人会变得更大度、更善良、更正派,如果他们觉得自己应该那样的话。我深信人们的本意是想变得更正派和更善良,比我们这个金钱和掠夺的社会所允许他们做的要更正派、更善良。我们这些人被迫卷入一场为金钱而战的可怕争斗中,这种争斗摧残了我们的天良,使我们忍无可忍。我相信,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事实。

    我们xg爱方面的情感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甚至更惨。在这一点上,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就意识而言,人类生活中压根儿就不该有性这样的东西。只要有可能,我们就从不谈它,不提它,甚至不去想它,如果我们能办得到的话。这真令人烦恼。总而言之,它就是不对头。

    有关性的全部烦恼就在于我们不敢自然地谈论它,考虑它。我们不是暗地里的性恶棍,也没有暗暗地性堕落。我们是具有活的性功能的人,仅此而已。如果不是具有那种无法解释的灾难性的性恐惧,我们一切正常。我知道,当我是十八岁的小伙子时,早上醒来总是以一种羞耻和愤怒的心情回忆前一晚有过的性念头和x欲望。羞耻、愤怒外加担心别人知道此事的恐惧。我恨我自己,那前一晚上的自己。

    大多数男孩都有这样的经历。无疑,这是十分错误的。那个曾经激动地产生性念头和情感的正是活生生、热心肠、感情充沛的我。而那个第二天清晨带着恐惧、羞耻和愤怒回忆这些感情的,是社会性的、理智的我。也许,有那么一点自命不凡,但终究陷在惊恐之中。这两者被分成对立的双方——互相抗衡。男孩同他自己抗衡,女孩也同她自己抗衡,一个民族亦是如此,这真是一场灾难。

    过了很久,我才有勇气对自己说,我将不再对自己的性念头和欲望感到羞耻,它们就是我自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准备接受具有x欲的我,正如同我接受理智的我、精神的我一样。我知道自己一会儿是这样,一会儿又是那样,但无论怎么样,我总归是我。我的性就是我,正如我的大脑是我一样。谁也不能使我为之感到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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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恐之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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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作出这个决定已经很久了,但我至今还记得我作出这个决定后,自己感到更加自由,对人更加温暖,更加富有同情心。我再也不必躲躲闪闪,再也不担心别人知道我的念头了。我的性是我,就像我的大脑和我的灵魂一样。同样,别的男人的性也是他自己,就像他的大脑和他的灵魂是他自己一样,女人的性也是她自己,就像她的大脑和她的灵魂是她的一样,一旦平静地承认了这一点,人类的同情心就会涓涓地流出,更加深沉,更加真切。但是,对男人抑或是女人来说,要承认这一点又是多么不容易,默默地、自然地承认,让那血的同情心的暖流自然地流淌,没有一丝压抑和保留。

    记得我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每每与女人相处,听到人们提起她的性生活时,我就会勃然大怒。因为我只想了解她的人品、她的思想和精神世界。其他的一切都必须愤怒地拒之门外。这样,对女人的部分同情心就被抑制、被掐断了。因此,我同她们的关系总是那么残缺不全。

    如今,我不顾社会的敌意,终于学得聪明了一点,我现在懂得,女人也是她性的自我,我感到对她的性有一种正常的同情。这种默默的同情完全不同于欲望、暴行或se情。如果我真的能对一个处在性自我中的女人表示同情,那正是一种热心和怜悯的感情,是世界上最自然的生命之流。不管是一个七十五岁的老妪,还是一个两岁的女孩都是一回事。然而,我们的文明以它可怕的畏惧、恐慌、压抑和威胁,几乎毁掉了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共有的同情的自然之流。

    我想让生活恢复的正是这一点——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那温暖的同情之流。当然,许多人恨这种主张。许多男人恨它,是因为居然有人悄悄地把他们当作有x欲的、生理的男人,而不是纯社会和精神的人。许多女人也同样地恨它,最糟糕的是,有的甚至处于一种发狂似的惊恐中。报纸把我称为“se情狂”、“思想肮脏的家伙”。有个女人,显然是个受过教育又很富有的女人,冷不防地给我写信说:“你,是类人猿与人类之间的怪物,和黑猩猩的混合体……”还告诉我,男人认为我的名字臭不可闻。既然她是某太太或其他什么人,她倒不如说女人认为臭不可闻。这些人自以为很有教养,很“正确”,他们安安稳稳地呆在传统观念之中,赞成我们仅仅是些无性别的社会生物,传统观念中的懦夫,对人冷漠、专制、武断。

    现在,我成了一个最下流的se情狂,我根本不在乎被比作黑猩猩。如果说我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的话,那就是廉价和滛乱的性。如果说我有什么要坚持的话,那就是:性是一种微妙、脆弱而又至关重要的东西,万万不可愚弄它。如果说我有什么痛惜的,那就是无感情的性。性应该是一种真正的交流,一种真正的同情之流,慷慨而温暖,而不是诡计、心血来潮,或纯粹的威胁力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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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恐之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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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写一本有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性关系的书,这不是因为我希望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不加选择,接二连三地去找情人制造风流韵事。所有这些可怕的、乱糟糟的风流韵事和卖滛都不过是惊恐的一部分,也是一种虚张声势和故意行为。而虚张声势和故意行为同压抑一样,都是令人不快和痛苦的,也是心虚的表现。

    你应当做的,就是摆脱惊恐状态,性惊恐的状态。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是绝对正派,必须在意识中完全接受性这个概念。在意识中完全接受性,让你同其他人之间的正常的生理知觉回到你身上。默默地、明白地意识到每个男人、女人、小孩和动物身上存在的性。用你的同情心去认识吧,除非这个男人或女人是个恶棍。眼下,这种轻柔的生理知觉是至关重要的,它能使我们变得更加温柔,使我们在这巨大的危险即将破裂、行将就木之时,永葆生命的活力。接受你自己和其他生物的性存在吧!不要怕它,不要害怕各种生理功能。不必害怕那些被称作滛词的字眼。这些词本没有错,正是你的害怕,毫无必要的害怕使这些词成了污秽之语,正是你的害怕从生理上割断了你同别人的关系,甚至同你最亲近,最可爱的人之间的关系。当男人和女人在生理上被分隔时,他们最终会变得危险,咄咄逼人和残酷无情。战胜性的恐惧,恢复自然之流,甚至恢复被称为诲滛的词语,那是自然之流的组成部分。如果你不这样做,如果你不把原有的温情还给生活,那么,灭顶之灾必将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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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的介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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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可以是叉开的小萝卜,也可以是不死的灵魂。他可以是过去曾经有过的或将来会有的一切,绝对地有人性或绝对地无人性。应该明白,在我们身上流动着许多可以想象或难以想象的感觉,即便是那种最刻板的美国法官也不例外,他可能会认为他女儿听到cunt个词而堕落,但他自己心底却螯伏着所有放荡的欲念,只不过是被压抑、被扭曲罢了。清教徒们所以这样憎恨生活,就因为他们不幸地能够不顾自己的欲望而活在这个世上,

    对一个又穷又蠢的人来说,其不幸就在于他在一大堆感情中只选择了一种,说,我只要这选择了的美妙的感情。而你,也只能拥有这些选择了的美妙的感情。应该说,在感情之锅煮沸或爆炸之前,那种选择还是不错的。

    当人们局限于一些选择了的感情,认为人只能拥有这些感情时,这些感情马上就变得俗不可耐了。由于我们不得不去爱自己的妻子,我们就特别想去爱其他人。一旦大脑固定在一种感情上,那种感情就变得可憎了。拿一个大吃大嚼的馋鬼为例。为什么他会让人感到讨厌?是因为他的胃在那儿极力地表现自己吗?完全不是!这是因为他的大脑断定眼前的食物是味美的,或者说,对他是有益的。于是,便驱使他不停地吃啊吃。可怜的胃不顾自己的超载,结果食欲被破坏了。人本能的食欲说:“够了!”然而,已经僵化了的大脑,只有一心扑在食物上,驱赶着上下颚、咽喉不停地工作,胃不停地吸收。这就是贪婪,无疑,它是可憎的。

    喝酒、抽烟、吸毒或任何其他一种恶习也是同样。人的身体什么时候喜欢酒醉过?从来没有!想一想,人体在失去正常的内在平衡时它会怎样反应,怎样呕吐,怎样抵制酗酒过量,怎样地感到不舒服。然而,人的大脑或精神在酩酊大醉之时获得某种解脱,某种逃避,某种放纵的感觉,因此,醉便强加给了不幸的胃和肠子,并且胃和肠子也就渐渐习惯了。但同时它们却在那儿被慢慢地损害着。

    我们也应该知道,在被大脑腐蚀之前,人体在不断地维持它微妙的内在平衡。它始终如此,并总是受到被称为灵魂的有害的脑意识的强行干涉。就连一个婴儿在发现某件好东西以后,也会嚷着再要,到他吃得难受为止,这是人类意识可惜的一面。这不是人体,而是大脑,即自知,那神说“这是好的,我要不停地吃啊吃”的意识。人类的精神就是自知,这种自知有可能使我们高贵起来,但更可能把我们贬得猪狗不如。因此,最要紧的是控制我们的精神,我们的自知之明,它可以是我们的灵性,亦可能是一种罪孽。

    事实上,我们需要更进一步彻底地认识自己。当一个人开始喝酒,而他此时的胃又不再需要酒时,他就必须反省一下他这种强行无礼的精神而顺从他的胃。当一个人的身体达到某种孤独的境界,有一种确切的声音在呼唤说它希望独处幽思时,可咒的精神(即自知)就一定会使这种不幸的感觉激动起来,逼迫它们去私通。也就是说,当男人的身体渴望独处时,他的精神总在那儿驱使他成为唐璜。女人也是如此。这是我们为拥有高尚的、至今仍不知如何驾驭的精神(即自知)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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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的介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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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个男人强迫自己成为唐璜的话,可以肯定,他的孩子一定会使他们自己成为清教徒。通过一种令人作呕的,像从前暴食一样贪婪的方式禁欲。呵,多么令人痛心的遗传——人类的精神和自知!自知说:我喜欢它,所以我要永远地占有它!——同时又来一个大转折,说,我不喜欢它,我一点儿也不想要它,而且其他人也不想要它。任何一种都是卑鄙的,令人作呕的。呵,高贵的人类精神,你使我们变得多么低贱!柏拉图多么阴险,他揭示了肉体和精神的区别,过誉了精神和自知。人类精神(即自知)只有在神圣或精灵般的心智控制下,才勉强可以被人接受。

    很难给那个最关键、最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一个合适的名称。最好称它为生命力的“心智”,这样我们就避免了把它称为灵魂、精神或神圣的那种令人讨厌的、带感情se彩的措辞。

    让我们整个的心智在我们体内表现自己,使我们的行为有规律,这样,通过平静的运动,我们可以逃避我们已经陷入的人类精神和自知的陷阱。

    首先,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已经陷在里面了,这毫无疑问。你可以把这陷阱称之为理智、自觉、自知,甚至可以称为人类意识。无论如何,总有那么一个陷阱,也许,把它称为自觉更简单些。在现代文明中,我们都是自觉的,我们所有的感情都出自大脑,是具有自我觉悟的,我们所有的热情也都是自觉的。我们是一个非常精致而复杂的神经和大脑的时钟机构;是神经和大脑,但仍然是一只钟,是一种机械,因此,是不会有经验的。

    神经和大脑是我们发送和记录意识的仪器。意识不产生于神经和大脑,而是产生于其他地方——血液、细胞以及一些很原始,产生于神经和大脑之前的地方。正如能产生电一样,任何一个细胞质点都会产生意识。每个生物细胞都是有意识的。我们身上的细胞都是有意识的。它们不断地沿着神经发出意识流,使我们本能地活着,意识流经我们体内,从血液到心脏,内脏,然后沿着神经的交感系统流到我们的本能理智上,使我们呼吸,拥有视力和行为,产生知觉并自发地做事,随着意识流像火一般地流动,我们被照亮,被燃烧,我们活着。

    然而,还有另一个过程。有那么一种奇特的意识转换器,也就是大脑,通过它可以把自然能转化为自发能,或者你可以把它称之为意识——这两者是相似的。大脑能把我们不知道的自发意识转化为我们知道的强迫意识——对此,我们只好把它称为“意识”。

    说不可能有一种我们总是意识不到的意识是荒唐的。只有在我们醒着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了睡眠。而如果不睡觉,我们也就不可能知道自己醒着。但是,我们很清楚什么是我们的“意识”。我们知道它不过是一种状态,知道它代替了另一种状态。对此,我们可以消极地称之为无意识,其实,这样命名是不确切的。说一只云雀在那儿无意识地歌唱简直是可笑之极。云雀当然是有意识地在歌唱,只是以意识的另一面,即自发的或神经交感的意识,从身上所有的细胞到毛孔,从肌肉和神经交感系统到手、眼和所有发音器官,像火一样地喷发出来。云雀不像音乐会上的女歌手那么有意识、有理智,审慎地歌唱,而是带着一种自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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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的介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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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大脑会发生一些非常奇特的变化,这也就是认识的过程。认识过程存在于概念的形成,而概念又是变形的意识的组合单位。这些概念可以被储存在记忆之中,或者在大脑储存概念的其他什么部位。所有这些概念都具有活力——它们是意识储存能量的小电池。

    正是在这一点上产生了第二意识——我们的理智、我们的精神意识、大脑意识。我们的理智由许多充满活力的和死去的概念组成。概念像手电筒里的小电池,里面储存着一定的能量,消耗完以后就不能更新了,然后,这些废电池也就扔掉了。

    当大脑具有足够多的这样的小电池时,生命就会发生一种新的过程,而一旦概念形成于大脑,意识的完整性也就被打破了。要照古代神话,这时我们就失去了我们的“天真”。我们品尝了智慧果,便知道什么叫捰体。简言之,也就是有了自我意识。人在认识了自己以后,便开始获得乐趣,而不幸也就接踵而来。

    自我意识首先意识到的是:自己是派生的,而不是原始的存在。接下去便认识到带有神经交感意识和非理念反应的、本能的自我是个原始的存在物,即最初的那个亚当,对此,自我意识没有根本性的力量,也就是说,自我意识知道自己能挫败原始亚当的意识,使之改变方向,却不能完全阻止它,而且,就像月亮靠太阳而发光一样,自我意识、脑意识和精神也不过是原始亚当伟大的最初意识的一种投影而已。

    自我意识总具有一种自私的本质。精神总是利己的,精神最大的需求都是自私的表现,通常是颠倒了的自我主义,因为我们知道:有意识的谦卑是自私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登山宝训”便是自我意识和精神的一长串表述。所有的训言都是自私,一种间接的自私的狂热的训诫。

    一旦自我意识形成之后,它就会自私地表现自己。它马上开始分裂原始意识,原始亚当的统一性,开始伤害它,并不因此而善罢甘休,人类已有的或将有的最大敌人就是他自己的精神,他自己的自我意识。

    这个具有自我意识的自我知道自己是派生的,是一颗卫星,因此,它必然会表现自己。它知道自己无力对付原始的个体——亚当,而只有一些对付概念的次要力量。因此,它开始储存概念,那些具有道德含义和善恶意味的小电池。

    四千年来,人类一直在积累这些小电池,并用它们来对抗自己身上的原始意识——亚当意识。从创世纪以来,人类所有思想的根源都只有一个——人体、原始意识、伟大的神经交感之流。老亚当永恒的火焰是有罪的,必须坚决地加以抑制。任何宗教都在教导人们从事这种压抑,科学也在那儿竭尽全力地干,文化也不例外。只有艺术还有时——或者说总是在——表现一种两败俱伤的冲突,背叛自己的战斗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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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的介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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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在公元前的某个时期,某个伟大的时期,伟大的纪元,人类不曾有什么战争,那时,自我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也没有自我分裂,精神尚未形成。因此,人没有内心的冲突,也就没有连绵不断的外部冲突,战争和工业竞争这类外部冲突只有在人们内心发生冲突之后才可能发生,它是具有自我意识的自我同本能的原始亚当之间发生冲突的一种反映。

    一旦自知之我胜利了,你的神经马上就变得不健全了,因为我们的原我是“老亚当”,其间保持了我们的健全的神经。当男人开始以他的自知之能生活时,女人就开始崩溃,也就产生了争取“自由”这样的事情。因为女人是由“老亚当”保持均衡的,除此之外,一切都不起作用,

    然而,精神、自知之我、个性、自我意识用来征服有活力的自我(即“老亚当”)的方法十分奇特。首先,它有一个概念,一种具有一定道理的真理,在那中间有活力的意识的一些能量得以转化和储存,然后再把这个概念投射到启发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