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只是不想见到他,而且她再也不想见到赖哥。现在,她想去洗一个澡,她感觉到脚在痛,是脚掌心在痛,像一根刺扎进去一样。
也许真的有人一根刺已经扎进她掌心了。她打开门,穿上鞋朝着楼下的浴室走去。现在,她感到新的一天已经完全降临了。走在阳光下面时,她意识到用身体感受到的那双手,已经触摸到她大腿的那双手只是给她带来了一场梦魇而已。上午的浴室人很少,在空空荡荡的浴室里,她把自己淋浴了很长时间,当她走出浴室时,脚掌心已经不像原来那样痛了。
当她回到宿舍的走道上,远远地就看见了一束花,它仿佛插放在门口的一只花瓶之中,花香开始从走道上飘来。她已经来到了门口,她把那束花抱起来,她看见了插在花束中的一面色色纸片,上面写着:献给少女夏冰冰。让这束花陪伴你,让你尽快忘记我给你带来的那种尖叫之声。在纸片的右下面写上了两个字:赖哥。
夏冰冰抱着那束花,打开了门。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获得过别人的献花,花束中有几朵红玫瑰,有几朵康乃馨,有几枝满天星。总而言之,这是夏冰冰有史以来头一次抱着鲜花,她抱着鲜花进屋,意味着她对赖哥并没有恨,如果充满仇恨的话,她只会把那束鲜花扔进垃圾桶里去。抱着鲜花进了屋的夏冰冰开始在宿舍中寻找一只花瓶,她终于看见了一只玻璃瓶,放在墙角,是一只水果罐头的玻璃瓶,不知是谁放在墙角的。
夏冰冰把瓶子洗了洗,放上了半瓶水,再把那束花插进去,她把花瓶放在窗口,她面对着花瓶坐了很长时间。这时候,萧雨和吴豆豆哼着歌进屋来了,吴豆豆一进屋就嚷道:好漂亮的花呀,谁送来的花。她们一定要让夏冰冰说出送花者是谁,夏冰冰淡淡地说:一个朋友。
吴豆豆说:是男朋友吗?夏冰冰摇摇头,吴豆豆说:我男朋友从来没送过给我花,萧雨,凯给你送过花了吗?萧雨正站在花瓶前,她似乎并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她似乎在回忆,她想起了自己赤身捰体时的形象,她觉得自己的捰体就是一朵玫瑰花。
夏冰冰盯着花瓶,她现在明白了,吴豆豆已经有男朋友了,萧雨好像也有男朋友了。而她自己呢,她望着那束花,她突然感觉到一束花给她带来了一种温馨,她的目光望出去,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座旅馆,她想起了赖哥让她尖叫的时刻,她想起自己赤脚奔跑的时刻……她想起了赖哥的手在她身体上滑动着……这时,她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忘记那座旅馆的,我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去见赖哥。她突然抓起那只花瓶,穿过房间,穿过了楼梯,直到看见了一只垃圾桶,她把那只花瓶和花束扔进了垃圾桶。
第四章游泳
泳池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了,她钻进更衣室换上粉红色的泳装,刘季已经站在泳池边等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了刘季的背影,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裸身,他穿着黑色的泳裤遮住了他神秘的一部分,其余的身体都在裸露,在他的腿上生长着一些黑色的毛,刘季的身材很挺拨,好像他的成功一样。
溶进大城市明媚的阳光中
利用简外出的这一段时间来游泳,这是吴豆豆寻找到的另一种生活方式。她的游戏生活开始得很早,与萧雨和夏冰冰不一样,她从小就出生在一座小城里,事实上是与一座小镇来命名的县城,这座城叫水城。在三个女孩子的游泳史上清楚地记着她们的简历:萧雨是跟随父亲回到爷爷奶奶的乡村的,跟着乡村的孩子们在一条河床中开始漂起了自己的身体。她的旁边是一个赤裸着身体的乡村男童。而夏冰冰呢,却是在城外的湖水中学会了游泳,而守候她游泳的是她的父亲,父亲即使在守候女儿学游泳时,怀里仍然抱着一只酒瓶,这几乎已经成了夏冰冰生命之中永恒的意象之一。
现在,我们回到吴豆豆游泳的那座小县城里去。这座小县城就像它的城名一样到处是水,纵横交错的河流环绕在城的中央和城外,吴豆豆从出生的那天开始,就似乎已经听见了孩子们在河流之中嬉水的欢快之声。
从她开始走路时她就看见了河流,母亲牵着她的手走到水边,城里的孩子们似乎整个夏天都泡在水里,她也不例外,在她刚学会走路不久,她的母亲就说:去吧,去吧,跟小哥哥、小姐姐们学游泳去吧。那些比她大的小哥哥、小姐姐看见她来到水边,就在水里召唤她:下来吧,脱光衣服下来吧!
吴豆豆的游泳生活就是在那一瞬间中开始的,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中医,在那座小城中开了一家诊所,家庭相对殷实一些,所以,她从小就自由自在,像她父亲所期待的那样,顺利地考进了大学。现在,她远离父母有近两千公里路程,她的家在遥远的外省,而且她乘着火车前来上大学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发誓再也不回那座小县城去了。她从小就向往城市,尽管她几乎从未进入过大城市中去,她的父母从小的时候就启发她说:豆豆,这座城太小了,你必须走出去,城外有更大的城市,那座城市大得你三天三夜也走不完。你是父母掌里的明珠,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因此,她那老实厚重的父母从结婚后就开了诊所,用此来维持一家人的经济收入,更为重要的是为了让他们的女儿有一天到更大的城市里去上大学。
梳着两根辫子的吴豆豆下了火车,溶进了大城市明媚的阳光之中。她从一下火车的那一刻就心跳不已,自己的新生活已经在火车下的月台上开始了,在火车站外的人群之中开始了,多少天以前,她是在那座水城上的火车,父母陪着她站在水城怕月台上,那已经是午夜,父母看见火车来了就对她说:豆豆呀,豆豆,你把父母的梦想全带走了,走吧,走吧,到大城市里去吧,火车在这座小站停留的五分钟里,她就上了火车,那还是她头一次乘火车,转眼之间,就已经看不见那座月台了,更看不见父母惊喜而泪水盈盈的眼睛了。
走出火车站的世界,她开始了进入大城市的生活之中去。她天生就能溶进城市中去,她有很长时间都兴奋不已,她很快就改变了一个小县城进入大城市的形象,她具有敏锐的模仿能力,她能从大城市中鲜艳的色彩之中看见自己的形象,除了留着那两根小辫子外,她的着装完全变了。当然,这些着装也都是她从最廉价的批发市场买来的,是从她父母每月汇给她的生活费中扣除来的。
因为她从进入城市的那一天就悟到了一个女孩子的真理:那些长像与自己一样的女孩之所以看上去很好看,很漂亮,是因为她们比自己穿得更鲜艳,更摩登了吧!所以,穿衣打扮对自己很重要,它可以让自己跻身进大城市中去,跻身进校园中的漂亮女孩之中去。她从不怀疑自己的漂亮,然而当她从火车站走出来时,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土气,一个遥远小县城女孩进入大城市的满身土气,所以,她决心改变这种土气。
她极其聪明的就很快就在校园不远的一座批发市场寻找到了自己的世界,那些价格低廉的衣服是批发给小商贩们的,她开始冒充了小商贩,因此可以批发到穿在自己身体上的衣装,她轻易地就满足了自己的欲望。
一家属于自己的游泳馆
然而,她留下了自己的两根小辫子。因为她发现了,即使是在最摩登的女孩之中也有梳着小辫子的,她们穿着摩登,再配上小辫子便透出一种独特的气息。所以,她依然留着自己的小辫子,很快,她的形象就有了自己的位置,在校园中,她已经开始引人注目,一些男生开始向她进攻,然而,直到进入二年级,她似乎才被一个男生感动了,这就是简,简与她相遇纯属巧合。
她的巧合在于在那个冬天最冷的日子里,她戴着一顶尼帽刚刚站在校园外的一家电话亭给父母打了电话,她走出电话亭,没有想到一阵突袭而来的大风吹走了她头上的尼帽,本来,尼帽是不该被风吹走的,不过,那天的风实在太大了。
这就是巧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吹走了她的尼帽,吹到了一个正在骑着摩托车的小伙子面前,小伙子停住摩托车抓住了即将再次被风吹走的尼帽,小伙子回过头来,而她呢已经在风中跑上前来,小伙子笑了笑说:这是你被风吹走的帽子吗?她笑了笑,点点头,风再一次袭击而来,小伙子突然说:“你不能站在风里,戴上我的头盔吧,我送你回去”。这就是属于吴豆豆的巧合,如果没有那场大风吹落了她头顶上的尼帽,她就不可能认识简,简把她送到了校园门口,简说:快进宿舍去吧,小心受凉。
她似乎被感动了。目送着简远去。巧合后的第一个周末降临了,有一辆黑色摩托车在校园门口环绕了一圈又一圈后出现在台阶下面,这也正是吴豆豆下台阶的时候,她想去给同学发封信,而邮局就在台阶上面的左侧。简就在这一刻出现在她眼前,这是她与简的第二个巧合。简戴着她环绕着城市溜了一圈,把她送回了学校。从这之后,她就开始与简来往。这就是她与简的巧合,现在,简外出了,而在这之前,吴豆豆已经认识了另外一个人,他不是一个男生,而是一个男人,年龄大约三十多岁左右,比她大十多岁。
她认识他不是巧合,而是必然。当她离开那座小县城来这座城市上大学时,一个60多岁的女人找到了她,请她带一包东西给她的儿子,吴豆豆当然没有想到在她去上大学的城市竟然也有一个老乡。她很高兴,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在小县城开了一家杂货店,她只是给儿子捎一些土特产品去,她说:儿子上完大学就留在了那座城市,先是在一座工厂做工会工作,后来辞职了,不知儿子过得怎么样,因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儿子的消息了。
她把那包土特产品带到了大城市,在她报到后的第三天她开始去寻找那个叫刘季的地址,然而当她抱着那包土特产品出现在刘季面前时,他正拎着箱子,准备到飞机场去。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活得很成功,神色洋溢着一种明朗的阳光,而那个时刻也正是上午,阳光确实正照在那个男人的西装和领带上。
刘季把母亲从小县城捎来的土特产品塞在后车座里,他好像对那包土特产品的热情并没有他对吴豆豆的热情那样高,他看着吴豆豆说:“没有想到,竟然有一个水城的女孩来到了我所生活的这座城市……他好像很感慨,他说他出差回来会请吴豆豆吃饭。
吴豆豆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情。事情过去一年半以后,刘季来到了校园寻找吴豆豆,他驱着车把吴豆豆带到一座旋转餐厅用餐,然后又把吴豆豆送到了学校。事情又过去几个多月以后,也正是吴豆豆与简有巧合的时刻,刘季来电话了,他想请吴豆豆吃饭,那个阶段也正是吴豆豆开始坐在简摩托车后座上的时候,吴豆豆的业余时间似乎完全给予了简,她寻找原因拒绝了刘季的邀请。又过了一段时间,刘季来电话告诉吴豆豆,他开了一家游泳馆,问吴豆豆想不想去游泳?
游泳这个意象是新鲜的,而且她感到吃惊,一个从水城里出来的男人,竟然在这么大城市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游泳馆,真不可思议啊。她一边听着他的声音,一边幻想着一座绿波荡漾之中的游泳馆,一边跨越时空回到了遥远的水城里,她就是在水城里的河流中游泳长大的。
她没有拒绝,她只是推辞了时间,她说一旦有时间她就会与他联系。简终于出门,她马上给刘季去了电话,她对刘季说:我可能会带我同宿舍的同学来。刘季热情地说:带多少都可以,我开车来接你们,好吗?吴豆豆带着萧雨钻进了刘季的车箱时,刘季很高兴。
我愿意永远陪你游泳
就像吴豆豆所想象之中的一样,一座绿波荡漾的泳池在她眼前很快就出现了。游泳池在城郊的一座座新开发的商品房掩映之中。刘季也穿上了泳装,他的眼睛总是在吴豆豆起伏的线条中波动着,这一点,吴豆豆感觉到,当然,萧雨也感觉到了。萧雨与吴豆豆不一样,她对男人总想制造一些距离,这与她的经历有关系,自从父亲和母亲离异之后,这种距离就已经产生了。
她再也见不到父亲,当然也无法去想象父亲的生活。家庭中唯一的男人走了,剩下她与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另一个女人。而当她在无意之中偷窥到了母亲与另一个男人的性姿势之后,她很快就遇见了凯,不久之后,她与凯躺在同一只枕头上,但总是合衣而睡,她筑起了凯和她之间的距离,没有与凯发生肉体上的碰撞。
萧雨感受到了刘季的目光热情地在吴豆豆的泳身上波动着时,她有意离他们远一些。泳池很大,比校园中的泳池要大多了。她每一次游泳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念父亲,想念父亲带她去爷爷奶奶老家的时候,想念那条河床,以及那群裸身游泳的乡村孩子们。
她不时地潜入水中又从水中浮出来,这样一来,吴豆豆当然也拥有了自己自由的空间。她被另一个男人带入了泳池,她并不回避这个男人暧昧的目光,她天性自由,当然,简与她在一起时,她不可能出来游泳,因为简把她牢牢的抓住,不让她越出那个空间。这次游泳使她很愉快,因为她寻找到了一座泳池,刘季说只要你喜欢游泳,每个周末我都可以来校门口接你,她答应了,让身体浮出水面,紧贴着绿波荡漾。刘季也让身体浮出了水面,两个人的手划动着,萧雨感受到了吴豆豆的快乐,所以,在紧接下来的另一个周末,当吴豆豆邀请她前去游泳时,她就谢绝了。
萧雨只想筑起一道墙壁,因为她意识到了在游泳池她显得很边缘,也很多余,她感觉到吴豆豆跟刘季在一起时很自由,很快乐,为了让吴豆豆更自由,更快乐一些,她决定不再陪吴豆豆去游泳了。
这样一来就剩下了吴豆豆。她从星期一到星期五就把功课全部做完,很难想象,吴豆豆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排在萧雨的后面。这样她才有好心情站在校门口等候刘季了。
在吴豆豆的生活中,刘季既是好的老乡,也是她生活中出现的第二个异性,而且是一个男人。刘季从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就与校园中的男生不一样。他请她去24层的旋转餐厅用餐,他让她喝来自法国的红色葡萄酒,他还让她站起来眺望整座城市的景色。然后,一座绿波荡漾中的游泳池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当刘季告诉她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泳池,这也是他梦中的景象,当他进入这座大学念书时,他总是觉得这座城市既没有河流,有湖泊但又已经被公园所圈住了,游泳池太少,人很拥挤,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想开发一座游泳池。他说话时让身体浮泳在水面上,吴豆豆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真了不起,他梦想一座泳池,泳池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她开始欣佩他,她用一双明亮的双眼看着他,她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很了不起,从一座遥远的水城县城出发,来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大城市,竟然在这座城市扎下了根,拥有了自己的游泳池,这真是难以言喻的奇迹啊。
就这样她在星期六的上午十点多钟准时地站在校门口,不久之前的星期六的傍晚,每当暮色笼罩城市的时候,她就会准时地出现,她等待简的降临,简就像一位摩托骑士把她的身体驰入夜色的速度之中去。
镜头已经转换为一个阳光明媚的时刻,一辆黑色轿车出现了,她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厢,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在简的红色摩托车和一辆黑色轿车之间感受到什么区别。她只是想见到那座泳池。因此,她既没有想起简,也没有忘记简。
泳池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了,她钻进更衣室换上粉红色的泳装,刘季已经站在泳池边等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了刘季的背影,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裸身,他穿着黑色的泳裤遮住了他神秘的一部分,其余的身体都在裸露,在他的腿上生长着一些黑色的毛,刘季的身材很挺拨,好像他的成功一样。她来到他身边,他用手牵着她,还没等她反映过来,刘季已经跃入了水中,紧随着她也跃入水中。
慢慢地,她感觉到刘季就在身边,离她很近,不是离她的身体很近,而是离她的皮肤很近,好像他是在用自己的皮肤在接近她,刘季好像是在她身边耳语:“豆豆,你的泳姿很漂亮,我愿意永远陪你游泳,你愿意吗?”
这显然是调情,然而吴豆豆却感觉到是一个男人第一次这么对她说话,她没有拒绝让他的皮肤亲近她的皮肤,她不拒绝他,他似乎勇气越来越足,他伸出手来开始碰她在泳池之中的皮肤。而她呢?她的手臂虽然显得很纤细,然而却在泳池的柔软地划动着圈,那动人的一圈又一圈,是她在那座遥远的小县城的河流中自己发明的,因而才显得很迷人。
他好像上了岸,他坐在泳池边的一把白色椅子上喝着果汁等着她上岸,在他旁边,放着一束红色玫瑰花。过了很长时间,她浮出了水面,看见了他就上了泳池,他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并让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头顶是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他把那束红色玫瑰花递给了她,她愣了一下,脸上荡漾着笑容,她对自己说:这是我头一次得到一个男人送的玫瑰花,在她记忆之中,简好像从来没有送过给她花束。
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抛弃了
他第一次带她到他的住宅中去,这当然也是一座想像不到的房屋,是一座很摩登的洋房,他开着车进了一道低矮的铁栅栏,她好像只有在电影中看见过这样的铁栅栏,栏杆上爬满了蔷薇花朵,有白色、粉色、黄|色三种。
院子里就可以停车,他打开车门,让她从车箱中走出来,她好像不相信这就是刘季的家,这是她进入这座城市中看见的最漂亮的房屋。他已经打开了门,他对她说:豆豆,进来吧!
她迟疑着但是已经进了屋,他请她坐在沙发上,她就迟疑着坐下去了。他问她:豆豆,你想喝点什么?她摇摇头说:我刚在游泳池喝过果汁,不想喝什么了。他陪她坐下来,他说:你好像很紧张,对吗?
她说:“我从来也不敢想象我会走进这样的房子里……”电话铃突然响起来了,电话机就在旁边,在刘季的左侧,他穿越了电话,因为离得很近,吴豆豆能感受到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在刘季讲电话时,她站了起来,客厅中有宽敞的落地玻璃窗,站在窗口,就可以朝外眺望。
然而,外面显得很宁静。呈现出的图像就像一道风景线,就在这时,吴豆豆突然看见了一个女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她披着长发,走路的姿态显得很优雅,她已经站在低矮的铁栅栏之外接响了门铃,吴豆豆看见她一边按门铃一边抬起头来看一看这座房子。
刘季好像已经讲完了电话,他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了看,然后打开门走出去了。刘季站在铁栅栏边好像在跟那个女人说什么,然后那个女人气冲冲地冲进屋来,吴豆豆听见她在说话:“刘季,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抛弃了。”她说完话后才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吴豆豆,她刚想说话,刘季就说:“她是我表妹,正在大学念书”。吴豆豆想,刘季为什么要把她的存在说成是表妹呢?当然,这样一来,那个女人的目光就在她的身上搜寻了。
吴豆豆似乎已经在那个女人的声音中感觉到了火药味,她听得很清楚,这个女人说:“刘季,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抛弃了。”吴豆豆敏感地意识到在刘季和这个女人之间即将发生一场战争,但因为她在场,刘季总想抑制住什么。她走上前告诉刘季她想走了,回学校去。刘季说:好吧,我送你回去,她推迟说可以到外面做公交车。刘季说:要走很远才能乘公交车,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那个女人没有走,她坐在沙发上,她好像要执意地守候在这里,等待刘季回来。吴豆豆上了车,刘季解释说:她是我过去的女朋友,本来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吴豆豆没有吭声,她侧过身看着窗外,她突然感觉到刘季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左手,她听见刘季在说话:豆豆,我很喜欢你。下周星期六我还到校园门口接你去游泳,好吗?她没吭声,也没有拒绝。
她从车上下来,她没有回过头去目送刘季,她迳直朝校园台阶走去,然后上完了台阶她突然转过身来,她看见刘季还站在台阶下目送她的背影,她从心底涌起了一种浪花,在这一周里,她有时候想念简,她想如果简能尽快赶回来,也许简就会有力量阻止她去见刘季。
她想她之所以想去见刘季是因为游泳馆,现在,那座游泳馆不仅仅是游泳馆本身,它已经变成了谜,只有当她抽身离开那座绿波荡漾的游泳馆时,谜本身才会浮现出来,除了游泳馆具有谜之外,刘季带她进去的那座洋房也是谜,因为这是她难以想象的一座洋房,超出了现实中的场景,只有电影才能给她带来这样的现实;除了洋房具有谜之外,那个宣称被刘季所抛弃的女人的降临同样也充满了谜。
谜的本身与游泳馆、洋房,一个女人联系在一起,当然同样与一个男人有关系。吴豆豆天生就不畏惧谜本身,她怀着了解世界的欲望当然也有出人头地的梦想(尽管这个梦想是父母的希望,久而久之,也变成了附加在她生命之中的希望)。在遥远的水城火车站搭上了一列过路列车,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对世界的谜充满了好奇心。
我想让你去改变自己的形象
大城市矗立在地平线上,当然也降临在她身边,她仰起头来,她被世界的谜本身所笼罩着,她效仿大城市的时装,卷进了摩登的潮流之中去,她认识了简,乘着简的摩托车前去约会。从那一刻,她身体中充满了谜,她用身体中的谜本身前去了解简身体中的谜,简给予最她第一次性事生活,在她和简分开时,她觉得松了绑,因为简爱她,所以简把她牵制在她和简的生活范畴之中。世界突然变了的时候,简在外省的陶瓷厂烧挂盘去了。
刘季来了,刘季把一座绿波荡漾中的游泳馆突然之间展现在她面前。这令她身体雀跃,因为她的个人历史与水有关系,她游泳的姿态证实她喜欢生命的游动。而且,刘季又是她老乡,她拒绝不了对这个谜本身的兴趣。
所以,简没有回来,除了简这个世界还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又一个周末的星期六的上午,她准时地出现在台阶上,她望着台阶下的马路,在马路上,有一座公交车站台,许多人站在那里,欠起身体在等车。她知道刘季准会准时到达,不错,她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现在,她突然感觉到,黑色的轿车也充满了谜。
车门已经敞开,刘季坐在方向盘前看着她进了车。她的心情好多了,上次离开刘季时,她一声不吭,现在她羞涩地一笑,也许不仅仅是游泳馆在等候着她,还有更多的想去了解谜本身的青春期荡漾的激|情在等待着她。她早已忘记了一切,包括在刘季洋房之中出现的那个女人本身。
游泳馆再一次出现了,刘季一下车就送给了她一件礼物,里面装着一件精美的泳衣,颜色是淡蓝色的。刘季要让她穿上新泳衣,她没拒绝,因为新泳衣和淡蓝色也同样是扑面而来的谜。她拒绝不了这些谜,从乘上火车时,她的心就怦怦跳动,为了远方的生活而跳动。
她穿上了淡蓝色的泳装,突然显得现代起来了,当她站在镜子前面时,她才看见了泳装的对比,在之前,她穿的粉红色泳装是在校园游泳馆的服务部买的,它现在看上去是如此地土气,因为她才花了三块钱,而这件泳装似乎是全面开放似的,它更能体现出吴豆豆青春的体型,而且就像吴豆豆经常想象的一个字眼:摩登。
她很兴奋,刘季走过来把她赞美了一番,刘季说:豆豆,你其实是一个漂亮女孩。言下之意似乎在说,除了漂亮之外,还需要打扮,换一换泳装,人就完全变了。刘季在走向泳池时说:我们都需要改变,豆豆,我会帮助你改变自己,因为我知道,只有一个全新的自我才能成功。他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吴豆豆挺立着身体,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刘季的手,她不能无视手的存在,刘季的手已经在她腰上滑动,犹如在拨动弦情,她想起了简,这样揽腰的方式简也经常使用,然而,她拒绝不了刘季的手,因为刘季总是显得那样友好,他伸出手来揽她的腰时,似乎是让她小心一些,不要以此滑倒。
已经到了水中,吴豆豆平卧在水面上滑动着手臂,这是她惯用的方式,也许她喜欢看见天空,我们应该回到水城县的河流之中去,那时候,吴豆豆还是一个小女孩,她总是平卧在水面上,身下是水草,她睁开双眼,惬意地看着蓝天,她的目光随着白云在逶迤,随着天空在飘动,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一座大城市的游泳馆中游泳。
她看见了天空湛蓝,天空很宽阔,而自己呢就是这世界中的一个生命,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自己是一个生命,所以她要了解这些谜。刘季游过来了,刘季说:我们到上面去吧,我想带你去购物。吴豆豆好像并没有听见旁边的刘季说话,她仿佛已经在湛蓝的天空上飞翔,她天生就适合飞翔。
然而她碰着了刘季的手臂,刘季说:“我们上去吧,我想让你去改变自己的形象……”,吴豆豆说:“我需要改变自己的形象吗?”,“当然,每个人都需要,如果你改变了形象,你会有更多机会……”吴豆豆被他拉上去了,游泳生活已经完成。
模特腿上的短裙
他驱着车,他要带上她去哪里,这当然是一个谜,突然她的目光恍惚了一下,她看见了一个人,她看见了简,那个人一定是简,因为车正好经过火车站,马路被堵塞了,车只好抛锚下来,她的目光朝着火车站的广场望去,她就看见了简。
她身体惊喜地抽动了一下,叫了声简,因为隔着车窗叫唤,简根本就听不见,即使摇下车窗叫唤,简也听不见她的叫喊,因为火车站的喧闹之声湮灭了她的声音。刘季拉住了她的手问她:你在叫谁?你看见谁了?
她回过头来说:“我看见了简,简好像回来了”,“简是谁?”,“简是我的男朋友”,“哦,男朋友,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当她再次搜寻简的身影时,简已经消失了。刘季仍然没有松开她的手,刘季说:“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送你回去,你就可以看见简了,好吗?”她点点头。
刘季将车开进了一座商城的地下停车场,然后牵着她的手出来,乘着电梯上了楼。吴豆豆突然感觉到这是一座女性商城,当然她还是头一次来这座商城。刘季对她说:“豆豆,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购物,这是你置身的世界,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东西……”吴豆豆摇摇头说:“我不需要……”,“你不用担心,买单的人是我,不是你……豆豆,别犹豫,我想关心你……而这一切对我来说很简单,你别有负担,好吗?每一个人都需要帮助,尤其是在你这样的年龄更需要人帮助……”
吴豆豆也许是被感动了。她没有再拒绝,这个女性时装商城对她充满了谜的诱惑,而且,她从小就对衣服很敏感,小时候,她对衣服就很挑剔,所以,她的母亲总希望她获得一张全优的学习成绩单时,奖励给她一件新衣服,为此,她总是渴望着那件新衣服,努力让自己的成绩单变成全优。
永远的那件新衣服始终在前头诱惑着她,引诱着她的双翼扑啦啦飞动,因此,她从水城县城飞到了一座大城市,因此,她到城市的批发市场买一件又一件价格低廉而又摩登的衣服,虽然她来自一座小县城,而在校园里,她似乎又率领着时装新潮流在前进。
新衣服永远是谜,它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勾引她。所以,她现在穿行在这座城市最优雅的女性商城,她第一次看见了除了批发商城之外的另一个荡漾着音乐的时装商城,在她旁边走着的女性似乎都是这座城市的白领丽人,她们的发丝荡来一阵香味。
而她呢?她穿着从批发商城买来的短裙,她过去一直以为这短裙是校园中最为摩登的短裙,而现在,她才意识到穿在自己身上的短裙显得如此地俗气,一种俗不可耐的形式已经罩住了她。
而她看见了另一条短裙,它穿在一个女模特身上,这当然是塑料模特,她走上前去,站在那个模特面前,她突然想起了简,当自己成为简的模特时,几乎想把自己的全部身体献给简的雕塑,自己赤裸着坐在简的工作室,一丝不挂地坐着。那是另一种模特,每当简把握不住人体的尺寸时,也会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身体。
简是在抚摸她的骨骼,简的手指在她身体上滑动时,她的身体充满了神圣感。而现在,那个塑料模特,穿着那条短裙,正在引诱她。刘季来到了她身边对她说:“如果你喜欢这条短裙,我们就买下它,好吗?”
那条短裙已经从模特腿上被服务员取下来了,因为那种款式的短裙只剩下穿在模特身上的最后一条了。尔后,她被许多未曾见过面的时装所勾引着,然而,她抑制住了那种欲望,刘季帮助她又挑选了两条短裙,两件上衣,当刘季买单时,她吃了一惊,那笔费用可以够她生活上半年了。她提着手提袋,里面装着买下的衣裙,刘季说:“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再送你回去,好吗?”
她点点头,她手里拎着衣裙,仿佛拎着一个世界的谜,她的心欢快地跳动着,这种跳动甚至已经超过了想见到简的那种跳动。他们已经到了一家西餐厅,简带她去过西餐厅,但那些西餐厅显得没有这家西餐厅阔气。她坐下来,使用着刀叉,当刘季给她要了一杯红酒时,她没拒绝。
抒情的萨克斯旋律轻柔地伴奏着,仿佛渗入了她的毛细管,当刘季举杯说干杯时,她端起杯来把一杯红酒全干了。刘季又给她要了一杯,她渐渐地感觉到使用刀叉的两手变得不听使唤。她兴奋的心跳动着,又干了第二杯。
她的头慢慢地倒在餐布上,再也没有意识了。当她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每天都降临到她眼前的黄昏又已经来临,而她意识到了她睡在一张床上,这是一张又宽大又的床,她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床,当然,父母的床也很宽大,但比起这张床来,又显得小多了。
这显然不是简的窄床。当她意识到这点后,她慌乱地爬起来,揪开被子,这时她才发现她合衣而睡,只不过是换了一张宽床而已。她从宽床上下地,才感觉到地上铺着金灿灿的木地板,在那个黄昏,她整个儿地醒过来了,发现自己是躺在刘季的洋房之中。
当然,她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几个小时之前,她和刘季进入女性商场,她买了衣服,是刘季买的单,后来刘季带她去用西餐,一杯红酒喝下去,她的身体好像就已经飘了起来。
她穿上了鞋子,一双鞋子整齐地放在门口,她知道是刘季带她到了这里,又把她带到了床上,睡醒了一觉之后,她刚想下楼,突然听见了声音,是一个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男人当然是刘季,女人是谁呢?她好像听过这女人的声音,她趴在栏杆往下看去,便看见了一个女人,她见过那女人,那女人就是宣称被刘季所抛弃的女人。
女人坐在沙发上正在说话:“你已经抛弃了我,你必须付出代价,你知道你应该干什么吗?”
刘季正坐在沙发上耸着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只是想要钱,从我这里你只能得到钱,不可能再得到什么,如果你想要钱……好吧,我给你……”刘季说完站起来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