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豆豆如此快地改弦易辙,让他措手不及,在高速公路上,当吴豆豆把那只戒指盒放在他膝头上时,整个车身似乎都在颤抖起来,就在那一刹哪间,车祸发生了。
两个人不得不躺下来,他们很少说话,他们似乎都被车祸猛然向前撞击的那一秒钟笼罩着,两个人都在庆幸自己还在活着,只是伤了外伤而已。一周以后,当医生揭开吴豆豆脸上的药纱布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已经留下了一条永恒的伤疤,而且不仅如此,在她的肩膀上,大腿上还留下了几条伤疤。
不过,当医生揭开刘季头上缭绕的绷带时,她吃了一惊,一道伤疤从刘季的前额上凸现出来,她本能地伸出手去,终于触到了她最怕面对的事实;她的手碰到了脸上的伤疤。
她痛苦地、甚至是绝望地在寻找着镜子,最后终于从住院部的一位护士那里看见了一面小方镜,当时那位女护士正在掏出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她走过去,跟女护士说了一句话,镜子就来到了她手中;随即是镜子从她手中滑落下去,变成碎片后的声音。
她看见了腮帮上的一块伤疤,而且这伤疤在她看来是那样的难看,完全改变了她的脸,刘季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说:“豆豆,你要冷静一些,有一天这伤疤会慢慢地消失的,我刚才已经问过医生了,只是需要时间……”
刘季已经办理完了出院手续,刘季说:“豆豆,我送你回学校去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刘季要了一辆出租车把吴豆豆送到了学校门口,这是生活,无论吴豆豆用尽了多少力量想回避这个世界,然而她仍然得回学校去,刘季告诉她,他得去处理车祸的一切后患,过几天他会给她打电话。刘季说话时脸上好像罩上了一层阴影,他前额上的伤疤好像在抽搐。
伤疤
吴豆豆站在校园门口,这正是学生们正在上课的时间,所以对吴豆豆来说,在这样一个时间回到宿舍去,决不会碰见太多的人。她垂下头,尽量避免同任何的目光相遇,而且走路很快,当她站在宿舍门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包还丢在那辆车上,她想起了那只戒指,这就是说那只戒指也留在那辆车上了。
她只有等待,她倚靠在门上,呆滞地目光交织着一种悲伤,她想起了简,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简,如何解释这脸上和身体上的伤疤。现在,她惟一的选择就是逃向宿舍,逃向她的蚊帐。
走廊上已经向起了脚步声,她听见了萧雨和夏冰冰说话的声音。她无法避免不让夏冰冰和萧雨看见她脸上的伤疤,当然毫无疑问,她的伤疤给她们带来的是惊叹号。对吴豆豆来说编撰一个故事就可以遮掩这个与伤疤有关的故事了,这个故事当然与车祸有关,只不过她讲述这个故事时,删除了刘季的存在。刘季没有出现在这场与车祸有关的情节之中,因此对吴豆豆来说,她可以面对宿舍中的女生了,因为车祸大家都感叹人生的猝不及防,而没有悲叹吴豆豆的那段不了之情,更没有悲叹一只戒指盒带来的悲剧。
这悲剧是伤疤,它留在了吴豆豆身体上,脸上,当萧雨对她说她脸上的伤疤一点也不难看,就像一片玫瑰花瓣时——吴豆豆已经钻进了蚊帐,几乎每个女生春夏秋冬都在宿舍中吊起了蚊帐,也许她们都在寻找自己被分割过来的一小片世界。
在悬挂起的蚊帐中就像寻找到了自己已经撑起的一面帐篷,吴豆豆终于抑制不住那种悲哀藏在被子里抽泣了起来。尽管她的哭声很隐蔽,然而,她的抽泣声仍然泄露出来,使宿舍中的女生忙着来安慰她。
萧雨站在蚊帐外面说,我保证,你脸上的伤疤一点也难看,它确实像我所看到的一种玫瑰花瓣,就像花纹……好看极了,就像画上去的花纹……很特别……
吴豆豆似乎已经听见了这声音,她在枕头下摸到了一块镜子,这镜子从她进大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放在枕头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中学时就保留了这种习惯,在枕头下放一面镜子因为她的外婆在世时曾经告诉过她,女孩子到某种年龄,如果在枕头下放一块小圆镜可以赶走妖魔鬼怪。
小圆镜从中学时代就放在了枕头下面,她从未感受过妖魔鬼怪的存在,她只是感受到那面小圆镜每晚都在她枕头下,似乎可以照见她的灵魂,每一次当她躺在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到那面小圆镜时都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存在于镜面上,所以,她把这种习惯带到了校园生活之中。
当萧雨把她脸上的伤疤比喻成玫瑰花瓣时,她的心在抽搐着上升;而当萧雨把她脸上的伤疤想象成是画上去的一种花纹时,她开始禁止了抽泣之声,她很想看看自己的脸,所以她从枕头下面摸到了那片小圆镜子。
温暖的小圆镜是从少女时代开始的,也是从她生活的过去游移到现在时光的镜子,她记不清有多少次她躺在床上,举起小圆镜子,犹如在自己的世界中寻找到了一个可以照亮自己的世界。而此刻小圆镜晃动着,而她的心开始颤抖着。
她是多么希望,在一面小圆镜中看到萧雨站在床边向她描绘的关于一块伤疤的世界啊。然而她看到的仍然是一块伤疤,一块深凹进去的伤疤,医生告诉过她,她还很年轻,经过时光的递嬗,这伤疤总有一天会复原的,不过,要需要漫长的时间。她必须等待,用极大的耐心去等待时间的流逝。
她忧伤地把小圆镜放回枕头下,然后叹了一口气,此刻,她听见了走廊上叫唤她的声音,萧雨对她说:你的电话,需要我帮你去接电话吗?她想起了简,这一定又是简来的电话,她已经在简面前消失好久了,简一定在寻找她。
她下了床,钻出了蚊帐,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是多么希望能够听见简的声音啊!她奔向走廊,奔向电话,在那一刻,她似乎忘记了脸上的伤疤,当耳朵贴近了电话,确实是简在找她,简说:“豆豆,我就在你楼下,今天我必须要见到你,我有事情与你商量,我已经有两星期没见到你了……你到楼下来吧,好吗?”
吴豆豆没有拒绝去见简,她拒绝不了,她觉得简的声音很温柔,很亲切,而且简的心情好像很灿烂。她被这一切感染着,似乎对伤疤的悲哀感正在慢慢地减弱,她开始回到宿舍换衣服,去会见简肯定是要换衣服的。与简见面意味着与简约会。
而且她已经想好了,如果简问到她脸上的伤疤是怎么一回事,就告诉简出了一场车祸,萧雨,夏冰冰她们不是已经相信了她所说的那场意外车祸了吗?
而且她似乎已经在萧雨的话中得到了某种启示和安慰,她想,我应该把我脸上的伤疤看成是两种意象,玫瑰花瓣和画上去的花纹。
她下了楼,她完全没有预感到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勇气站在简的面前。简坐在摩托车上,似乎还没有看见她脸上的伤疤,因为她出门时,萧雨递给了她一副墨镜,萧雨戴墨镜是最近的事情,萧雨递给她的就是萧雨戴过的墨镜,她明白萧雨的用意,因为她刚在被子中哭过,眼眶是红色和潮湿的。但她并没有想到,萧雨的墨镜很宽大,盖住了她脸上三分之二的伤疤,这使得简在当时并没有来得及看见她的伤疤。
她上了摩托车,简驱着车把她带回了简的居处,简在上电梯时突然问她:“豆豆,你怎么戴上了墨镜……我更喜欢你不戴墨镜的模样……也许是你戴上墨镜,我就看不见你的眼神了……你在想什么……”
当他们进了屋后,简摘下了头盔,并且帮助吴豆豆也摘下了头盔,简说:“豆豆,现在进屋了,你可以把墨镜摘下了吧?”吴豆豆并不知道那只深黑色的墨镜已经遮掩住了三分之二的伤疤。
她取下了墨镜,前来拥抱她的简突然大声问道:“伤疤,你脸上怎么会有伤疤?”吴豆豆的心跳动了一下,怯声说道:“一周以前,我碰上了一场车祸……”吴豆豆避开了简的目光,她感觉到简的目光很惊讶,简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车祸,谁为你制造的车祸,我怎么不知道这场车祸……”简走过来看了看那道伤疤说:“你不知道你的伤疤有多深吗?告诉我,你坐在什么车上发生了车祸……难道仅仅发生了车祸就完了吗?”
她扭过头去,她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泪水流在了那道伤疤上,她感到有种刺痛感,因为泪水是咸的。简伸出手把她的身体强硬地扭转过来说:“你必须非常诚实地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吗?我需要的是你的诚实。”简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吴豆豆觉得简根本就不好对付,因为简不是萧雨和夏冰冰。她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并认为简说得很对,她必须诚实地把这一切真实告诉给简,她坐在简的对面,简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需要她出售诚实的灵魂。
她开始讲述与另一个男人的故事,当她讲述时,她脸上的伤疤就像萧雨所描述过的玫瑰花瓣和花纹一样闪现在她脸上,她由那一座绿波荡漾的泳池开始讲起来。
在她投奔向那座泳池时,正是简外出的空隙,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背叛简,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当简回来时,一个女孩突如其来,她就是周英她就是简昔日的女友,她带着对简的迷恋突如其来的扑进科蝗怀抱时,吴豆豆不得不忍受着这种迷惘逃离而去。
然而,逃跑是有限的,她逃向了泳池,逃向了刘季的车厢,逃向了刘季的花园小洋房,最后逃向了刘季的怀抱。因此刘季掏出了戒指,为她的手指赋予了一种永久性的性别之圈套,起初,她并不太怀疑这种圈套,也不拒绝这种圈套,因为在我看来,她所爱的简已经彻底抛弃了她。
她不得不讲述那只戒指盒,因为有了它,她不得不去找刘季,就在她把戒指盒放在刘季膝头上的那一刹哪间,车祸发生了。这就是她的脸上为什么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还有她身体上,当然,简此刻还没有看见她身体上的一系列伤疤。
她把与伤疤有关系的故事讲完了,她十分诚实地讲述了每一个细节,包括自己与刘季发生的性关系,然后当她感觉到再也没有语言表达自己的不幸时便垂下了头,她期待着简伸出手臂来拥抱她吗?
她垂下了头,她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简好像也垂下了头,当她讲完故事时,简一声不吭,两个人都垂下了头,这不是她所期待的结局,她之所以诚实地把一切告诉给简,是因为她深信简能够理解她,就像她后来理解简和昔日恋人的关系一样。
然而,当她鼓起勇气仰起头来看着简时,她看到了简颓丧的神态,简依然垂着头,但简已经开始说话了:“豆豆,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什么事吗?我要出国了,我父母已经为我办好了到欧洲一所艺术院校读书的一切手续,我本想告诉你的,我的计划,我想先到欧洲去,然后在哪里落下根本以后,再把你接出去……然而,我想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想我们就此结束一切吧!”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吴豆豆突然发疯似地站起来:“简,为了爱你,为了把那只戒指盒交还给刘季,我脸上留下了伤疤,还有我身体上也留下了伤疤……”吴豆豆发疯似地突然开始脱衣服,她要让简看看她身体上留下来的伤疤。
当一件件衣服从吴豆豆身体上滑落下去时,简也发疯似地说:“可你背叛了我,这是你背叛我而留下的烙印……”简站在一侧,看着吴豆豆的捰体,这捰体曾经一次又一次地留下了他抚摸她时的指纹,而如今,他的目光充满了嘲讽,他不住地说“背叛”这个词汇。
他的目光终于彻底让吴豆豆绝望了,她冷漠地开始拾起地上的衣服,尽管她的内心已经坍塌,然而她还是高傲地站在简面前穿衣服,她已经无法再忍受简的目光,这一点也不像简,在她看来,简充满了同情心,可现在面对她身体上的伤疤,简的目光中却激荡起了一种恶。
正是她无法忍受的这种恶,一种嘲弄似的恶,一种想把她抛弃的恶,终于使吴豆豆拉上了裙子的拉链,扣上了最后一个衣扣,然后她就这样带着她脸上的伤疤以及掩藏在身体中的伤疤离开了简。
在她拉开门的一刹哪间,她似乎还充满了最后一种期待,她希望简扑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她也许就会留下来,然而简竟然没有扑上前来,简的理智比她认识中的另一个简似乎要强烈得多。于是,她走了,下了电梯。
她本来已经在绝望之中寻找到了一条铁轨,这是火车站延伸到城郊的铁轨,当她站在铁轨上时,火车的轰鸣之声还没有从风中飘来。就在她想象出如果有一辆火车迎面而来时的情景时,她突然在绝望中期待着生。
火车已经来了,离得还很远的时候,从风中飘来了火车那激扬的轰鸣之声,她开始离开了轨道,尽管轨道两侧的野草锋锐地划破了她的膝头,她还是逃离开了轨道。
她站在轨道之外再一次感受着自己身体上留下来的伤疤,她想起了萧雨的比喻,在萧雨看来,吴豆豆脸上的伤疤既像玫瑰花瓣,又像画上去的一种花纹,突然,她似乎寻找到了一种秘密的安慰,一种绝望之后降临的宽慰使她在郊外乘上了一辆中巴车开始回城。
第八章:移情
消毒员的脸上突然流出了眼泪:“萧雨,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所以,我才前来找你……我已经怀上了牙科医生的孩子,我之所以来找你,是请你离开他,我没有什么退路了,我已经怀孕了……”
机缘
偶然在我们生活中就像窗户和一道门,是在我们的无意识之中敞开的。萧雨怎么也没有想到参加完母亲的婚礼之后的一个星期六,她会与牙科医生相遇。说实话,如果不是牙科医生她打索招呼,她早就已经忘记牙科医生了。
因为她跟牙科医生的认识是在旅途上,而那时候正是她怀心一意地想见到凯的时候,她没有想到她人生中真正的一次旅途是那样寂寞,因为凯,她的旅途中似乎看不见美丽的风景,而就在这时,当她脆弱得像一只小虫时,牙科医生来了。
站在身边的牙科医生因为失去了恋人走上了旅途,从而成为了她旁边的一道影子。站在身边的牙科医生似乎从看见她的时候就看见了她的眼泪,所以牙科医生走上前来是为了安慰她。然后她和牙科医生短暂的机缘就被隔开了,虽然牙科医生给了她诊所的地址电话,然而,她似乎已经把那张纸条弄丢了。因为,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她的心已经跟着母亲的车轮在奔驰,她只想尽快地结束旅途生活,出现在凯的面前。
然而,凯从火车上带回来的一个女孩,因为长久的发烧而取代了她。当她在那个晚上离开凯的老房子后就再也不想去见凯,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凯也从来没有给她来过电话。然后是母亲的披着婚纱的隆重婚礼,当母亲的婚礼结束之后,她又找回了自己。
凯已经在她变奏着花纹的身体上留下了伤痛,于是牙科医生出现了,她根本不知道在这个星期六的上午走上了这条街道,而这条街道正是牙科医生开诊所的街道。牙科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她面前,好像是梦一样萦绕着,她想起了与母亲的旅途生活。
牙科医生把她带到了他的诊所,除牙科医生自己外,还有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女医生很年轻,好像比萧雨大不了多少,牙科医生说你坐吧,他并没有介绍那位女医生,也没有把萧雨介绍给她。
这是一套民用住宅式的房子,因为在马路边,一楼的房屋都出租。所以,通向里面的房间有消毒室和休息室,萧雨似乎很快就回到了与母亲的旅途生活之中去,当牙科医生出现时,她看见了牙科医生那双真诚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很信赖那双眼睛。
牙科医生说因为你没有给我留下电话,我无法去找你。牙科医生一边说一边把她引进里面的休息室里去,在这间十平方米的小小休息室里有沙发、茶几、沙发上有一床被子。牙科医生让萧雨先下来,然后给她沏了一杯茶。萧雨在大街上无目的地行走时,已经感到口渴,她也许正在寻找一家卖饮料的店,牙科医生就出现了。
她喝着那杯茶水,一口气就喝完了,牙科医生又给她往杯里加水。她看了看这诊所,她还是第一次走进牙科诊所,她对牙科医生笑了笑说:“我的牙还没有痛过,今后会痛吗?”这是一个女孩子才能提出的问题。
牙科医生说:“如果你牙齿不痛,说明你牙齿很健康,但随着年龄的变化,牙龄也会生病的。”萧雨听见了外面的女医生的高跟鞋脚步声,牙科医生说:“我昨天刚聘用了她,她刚从一座卫校毕业,我聘用她来帮助我消毒。”萧雨就把那个女医生改为了牙科诊所的消毒师。她要告辞了,牙科医生问她晚上有没有空,可以一块去看电影。她眨了眨眼睛,电影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尽管校园里有电影院,然而,她的大学生活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她刚进大学的时间,她忙于大学中的一切生活,第二个阶段,凯出现了,自从她跨上凯的那辆黑色摩托车时,就意味着她开始了约会,而约会是必须需要时间的。
总而言之,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电影了。她答应了他的邀约,两个人约定了时间,到新大街的电影院门口见面。当她离开时,她看见青年牙科医生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叫薛涛。不过她更愿意称他为牙科医生。
她走到大街上,走了很远回过头去,依然看见牙科医生还站在诊所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这是她离开凯以后感受到的一种温馨。她之所以那么快地答应与牙科医生去看电影,是因为她和牙科医生有了那段旅途的机缘。
机缘对我们每人来说都很重要,因为在机缘之中我们的命运会发生演奏曲。当萧雨和母亲的旅途开始时,牙科医生作为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这只是机缘的开始,如果她和牙科医生永不再见面,那么,那次短暂的机缘就留在了记忆中,永远中断了,然而,她和他再次相遇,绝对是机缘重新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约会
他按时间的约会已经在她之前站在电影院门口了。她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当她坐在公共汽车上时,她从窗外看见了他。他,已经不再穿白大褂,她穿着一套休闲服,站在电影院门口,完全是一种等待她的姿势。她好像被感动了一次,下了公共汽车,朝着他的等待走去。
这是一部美国电影,一开始就是一个热吻的镜头,占据了整个屏幕,萧雨的心被这个镜头燃烧着,她在黑暗之中忍不住又想起了凯,当她和凯接吻时,根本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和凯会分离,也根本没有想到过,凯会从火车上带回一个发烧的女孩,占据了那张窄床。
命运是多么难以测定呀,她坐在黑暗中好像并没有进入电影故事之中去,当电影进入一个高嘲时,男女主人公不再热吻,他们好像穿越了一片岗哨,看见这片岗哨,萧雨才意识到了这是一部战争爱情片,好像是二战时期的爱情。
电影中的高嘲降临了,男女主人已经越过了一片岗哨,朝着起伏的丘陵跑去,那似乎是一个自由的出口,他们越过了国界线,获得了自由,出现了一条河流在松枝掩映之下,男女主人公在阳光明媚之中开始脱衣服,并扑进那条河流游泳,镜头突然变奏出一片绿色草地,男女主人公的捰体在草地上开始滚动,直至滚入一片绿草之中,然后男女主人公开始了疯狂般的zuo爱。
这是电影的一个赤裸裸的性姿势,萧雨想起了母亲,而就在这时,牙科医生的手突然触摸到了萧雨的右手,萧雨感觉到一种心跳,她没有将手抽出来,她就那样静悄悄地感受着电影上的爱情故事,同时也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接下来,牙科医生的手始终把她的手抓住,直至电影剧终时,牙科医生的手也同样没有松开。她不敢去面对牙科医生的目光,牙科医生打了一辆出车把她带到了诊所。
她迷惑着,她仿佛仍然置身在那场二战时期的电影的热吻之中,因而,牙科医生将她带上出租车时,她还没有脱离那个热吻的场景,整个电影似乎都在燃烧,二战时期的碎片在燃烧,男女主人公的爱欲在燃烧。
而此刻,她的心似乎也在燃烧,牙科医生拉上诊所窗帘的声音就像一种旋律一样在她身体中回响,牙科医生走上前来揽紧了她的身体开始吻她时,她似乎还没有醒过来。
她闭上双眼接吻,她的青春期在这座诊所中燃烧着,而当牙科医生的手轻柔地从她衬衣下伸进去,触摸她ru房时,她的身体受惊了一下,然后,她似乎期待着这种抚摸,她的ru房好像开始胀痛,好像开始有了欲求。
牙科医生说,他说话时正在吻着她耳朵,他仿佛咬着她耳垂说话:“我们到沙发上去,好吗?”她不知道他带她到沙发上去干什么?他喘息着说:“我好久都没有女人了,你知道吗?我们到沙发上去吧,我想要你的身体……”她听不见他的话,她只是辗转不出他的怀抱,她根本就没有力气来对付他,她好像也在喘着气,他抱着她来到了沙发上,她已经躺下去。
她本来是闭着眼睛的,现在却睁开了双眼,她看见他正在解开裤子的皮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了,她恢复了理智。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解开了的皮带重新系上,他走上前来搂了搂她的肩膀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已有好久没有碰女人了。”
她想着他说的话,他说已经有好久没有碰女人了这是什么意思,她马上寻找到了他在旅途中给她讲述的话题,他的恋人死了,离开他了,也许自从他恋人去逝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过女人。然而她觉得牙科医生在电影中抓住她手的那一刻是美妙的,为什么他不保持那种美妙性呢?
她离开了诊所,她只是觉得如果跟牙科医生发生性关系太快了,她好像理解了他的冲动,也许因为她已经被牙科医生吻过了,当一个女孩被另一个男人吻过后的那种感觉,开始笼罩她之后,她就这样开始了与牙科医生的来往。
也许因为她已经有了与牙科医生在旅途中的机缘,所以这种交往并不困难,而且当她又一次遇见牙科医生的那天晚上就一块去看电影了,而且那又是一部有爱情高嘲的电影,也许这一切都是机缘。
最为重要的机缘在于她被凯所抛弃了。这是命运之中的机缘,无论她怎样否定,她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怀着热烈的激|情,当她前往凯的老房子,想把自己青春的身体献给凯时,出现了一只木盆,它变成浴盆,为那个发烧的女孩提供了一次幸福和温暖的沐浴,而她的恋人凯从木盆中抱起了那个从火车上带回来的女孩,并把那个女孩放在了窄床上。
这个事实已有足够的理由让萧雨离开凯,怀着迷惘的失落和伤痛的女孩萧雨,很快就已经在母亲中年的婚纱中看到了一种不幸或幸福的佐证,然而她需要疗伤,她需要新生活。
机缘重新降临在她身边,她见到了牙科医生并走进了他的诊所,当她决定与牙科医生一起去看电影时,无论她承认不承认,她都是在试图忘记凯,她想用另一种方式忘记凯,因而她保持着旅途的记忆,保持着对牙科医生的信任,在上电影院之前,她回到了学校,因为上电影院也是约会,所以她洗了头发,披着肩上的散发着拧檬香波的长发,穿着她最喜欢穿的格子短裙,开始搭公交车去电影院。
她不拒绝他从电影院的黑暗中伸过来的手,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的手移动过来,当然她的心跳动着,也许是为电影中热烈的爱欲镜头而跳动,也许是为牙科医生触摸到她手的这一瞬间而跳动。总之,她没有拒绝触摸和吻,当然,她拒绝了同牙科医生在诊所休息间的沙发上发生性关系。
她有无法说清的理性和障碍在包围着她,禁止她和牙科医生发生性生活,首先,她不喜欢那只长沙发,因为它放在诊所的休息间里,它缺乏隐秘性和温馨,与凯卧房中的那张旧式木床比起来,它缺乏情爱的诗意性,而且它就置放在牙科医生工作的地方,在她的意识深处,动人心弦的性生活应该发生在美妙的环境,比如电影中的那对情人,只有当他们彼此穿越了战争的岗哨和漫长的禁戒线之后,才寻找到了自由的世界,朝着山冈的起伏波动的青草地,他们赤身捰体地开始滚动,然后发生了性关系,这是最美妙无比的性生活。
而她呢,她问自己,为什么自己的世界中没有那样美妙的场景,当然,在她过去认为,凯的老房子是美妙的,她和凯睡过的那张窄床也是美妙的……然而永永远远也不会再产生把自己的身体献给凯的那种热情了。
当然牙科医生很聪明,从那以后,他不再把萧雨带到牙科诊所的休息间去了,她再也用不着去面对那只毫无诗意的沙发了,而且每一次她与牙科医生约会时,牙科医生都没有像第一次一样冲动过。她和牙科医生的约会很平静地进行着,这通常是星期天,因为每周的星期天是牙科医生的休息日。牙科医生喜欢带着她去看电影,屏幕刚刚有色彩,音乐和人出现,牙科医生就会伸出手来把她的右手抓住,放在他的掌心,电影完毕以后,牙科医生会带她到夜市去吃小吃。每次牙科医生都会把她送到公共车站牌下面,在她上站之前,牙科医生会吻吻她的腮帮。
母亲祝你心想事成
她很少回家去,因为母亲的再婚给家里人带来了一个男人。她对这个男人几乎没有多少印象,而且,她的新继父总是沉默寡言,每次她回家时,都听不到他多说几句话,母亲开始关心她毕业后的去向问题,母亲说是吴叔帮忙的时候到了,那天晚上,母亲说要请吴叔吃饭,主要是为了让萧雨在吴叔的帮助下找一份好工作。直到如今,萧雨都不知道吴叔到底肩负着什么样的职业。而且母亲说话时好像充满了许多难以解开的谜。
然而,母亲说得很对,她很快就要跨出校门了,时光总是在悄然地移动着脚步,每个人都不在意自己的脚步声,然而现在的时间总是变成过去的时间,而将来的时间也会变成现在的时间。
萧雨当然也期待着毕业以后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她最想去的单位是电视台,当她把这个愿望告诉母亲以后,母亲说没问题,只要有吴叔帮忙就绝对没有问题。
这样一来,她就更觉得吴叔很神秘了。母亲给她买回了一件连衣裙,要让她穿上去见吴叔,她觉得那件连衣裙很漂亮,就穿在了身上,母亲说:“我的女儿简直是一个美人……”,她站在镜子里,母亲站在她身后,母亲说:“凭你的姿色,你肯定能进电视台”,她看着镜子中的自我,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原型,她找不到自己的原型了,因为母亲改变了她自己。
在一间神秘的饭店包箱里面,吴叔出现了。母亲带着萧雨早已静候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没有带上继父去见吴叔,而且他们出门时,连继父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萧雨总觉得吴叔跟母亲的关系很暧昧,从她陪同母亲去首饰城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吴叔竟然把那样贵重的项链送给了母亲,而母亲也竟然接受了吴叔的礼物,而且毫不推辞。
吴叔坐在母亲一侧,而萧雨坐在母亲身边,整个晚餐都围绕着萧雨毕业的分配问题而展开了话题,母亲不时地举起杯来与吴叔对饮干杯,萧雨已经感觉到母亲喝多了,然而吴叔看上去却很清醒,当母亲开始变得语无伦次时,吴叔就用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萧雨说:“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没问题,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进电视台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摸了摸萧雨肩上的长发。
萧雨的心开始向往着自己的未来生活,这是她除了爱情之外,向往的另外一种生活,她沉醉在她刚与吴叔已经干杯完的那杯红酒之中,母亲已经醒来了,她趴在餐桌上睡了几十分钟,好像又突然回到了现实中来。
母亲开始驱车回家,母亲一边移动着手中的方向盘一边对萧雨说:“你不用担心,在你分配的问题上,你吴叔肯定会帮忙的我保证……因为,如果他帮不了这个忙,他就对不起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说话时的嗓音显得有些伤感,但母亲还是把车开回了家。继父来开门,母亲好像对继父的存在显得很冷漠。母亲也沉浸在对萧雨未来的命运之中,她似乎把这一切都寄托在吴叔身上,这使得萧雨对吴叔充满了期待。
半个多月后,吴叔给萧雨来了电话。自从上次跟随母亲去旅行之后,母亲就给萧雨配备了手机。萧雨不知道吴叔是怎样知道她电话号码的,当她听见吴叔的声音时,好像受惊了一下,随即整个身体都在帮助耳朵在倾听吴叔的声音。
她当时正站在校园的小径上,她刚从图书馆出来,腋下夹着两本书。吴叔让她如果有时间的话,这个周末到他那里去一次,他将与她谈工作的情况。她答应了吴叔,随即给牙科医生去电话,推辞了与牙科医生的约会。她给母亲打电话,问母亲是否有空陪她到吴叔那里去,母亲很敏感地问她吴叔跟她约的是在哪里见面。她照着在电话本上记下的地址念了一遍吴叔的地址:昆山路30号。母亲迟疑了一下说:“还是你自己去吧,母亲还有别的事情。”母亲隔了一会儿又给她来电话,告诉她说去跟吴叔见面,要穿漂亮点的衣服。
母亲的声音好像充满了许多暗示,她把自己的所有衣服想象了一遍,她似乎在用身体感受那些衣服给她带来的另一个时刻,一个脱颖而出的时刻,一个改变命运的时刻,也许这就是母亲给她的暗示。
这暗示已经在她体内潜移默化,催促她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在那个星期六的下午,在出发之前,站在镜子面前审判自己的形象。她终于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她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正期待着镜子中的形象,那个穿上了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前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因而她竟然把那条从未用过的口红放在嘴唇上擦了擦。嘴唇出现了另一种色彩,那口红亮而艳丽,她很快抹去了口红。
昆山路是一条并不繁化的街道,竟然连出租车也很少看见,当她站在30号门牌下面时,突然看见了门卫,而且不是一般的保安,而是门卫,她无法说出这种感觉,门卫挡住了她要她出示身份证,幸好在她包里随身带着身份证,然而这还不够,门卫还要问她找谁,她只知道吴叔就叫吴叔,并不知道吴叔的名字,但是她有吴叔的号码,她把号码说了一遍,门卫看了看她,让她进去了。
她找到了吴叔住的那幢楼,这幢楼看来有些年代了,她敲开了门,吴叔开的门,吴叔看了看她神色有些怪,吴叔说:“我不该让你到这样的地方来,我们换一个地方吧,你到昆山路朝左拐的路口等我,我会马上开车来接你,好吗。”
她显得很慌乱,她还没有进吴叔的房间,当然,这绝对不是吴叔的家,而是吴叔办公的地方,她按照吴叔的安排已经站在昆山路朝左拐的路上,这是一条很肃静的马路,当她站在那里时,就像一棵风中的树一样成为了风景,她那白色的连衣裙一尘不染,而她的头发散发着香波味道。
不到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就已经来到了她身边,车门敞开了,她钻进车厢,吴叔戴上了一付墨镜对她笑了笑,吴叔说我会带你去一个松弛的地方,好吗?她感激地点点头。
轿车不知不觉中已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