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纹

花纹第11部分阅读

    中已经出了郊外。吴叔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去一家农家小院用晚餐好吗?你一定会喜欢吃农家菜。在一片树林中,出现了一座农家庭院,萧雨知道城市人近年来喜欢把车开到郊外的农家餐厅用餐,也许这也是一种时尚,吴叔带着她下了车,她没有想到,农家小院的餐馆也有包箱,而且吴叔好像跟开农家餐厅的人很熟悉,他们很快就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包厢。

    包厢几乎全是用木板相隔,木板上保持着一系列的纹露。木餐桌、木地板、木墙构成了一个小世界。无论如何萧雨都显得有些拘谨,好像始终有墙壁阻挡她与吴叔交流。

    她和吴叔面对面坐在窗口,吴叔刚刚摘下眼镜,吴叔已到了中年,跟母亲的年龄差不多少。吴叔说:“你的工作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安排的……”吴叔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看着萧雨说:“你还很年轻,道路还很漫长,你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你的未来,我想,我们应该干一杯,不是吗?”

    萧雨很兴奋,因为在举杯之前,吴叔已经向她许了愿,这就是说她完全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到电视台去工作。吴叔说:“干杯……”她就把杯举起来了,她的嘴唇就像涂了蜜一样甜蜜,在这样的时刻,即使杯子里斟满了毒酒,她也会和吴叔干杯的。

    这次会面让她心灵深处荡漾起了对未来的向往,从农家小院用完晚餐之后,已经又到了暮色笼罩四周的时刻,吴叔说:“到我那里坐坐吧,这样你就知道我的住所了,今后有事,可直接到我的住所找我,好吗?”

    吴叔驱着车,到子一片住宅区,萧雨只是觉得深褐色的暮色洒满了那片住宅区的楼房,她跟在吴叔后面,吴叔对她说如果今后你来找我,有人问你的话,你就说你是我的表妹,记住了吗?萧雨点点头,发现吴叔这人很奇怪,不过,她还是乐意做吴叔的表妹的。吴叔打开了防盗门,让她先进去,吴叔说:“我独自一个人住在这里,你不用拘谨……”萧雨觉得奇怪,吴叔这么大年龄了,为什么没有家庭呢?

    当灯光打亮之后,萧雨看见了一只摆在茶几上的镜框,上面有一个女人,一个男孩,还有吴叔,吴叔看见她在看镜框就解释说:“那是我的家人,他们在另一座城市生活。”萧雨似乎明白了一点,吴叔属于那种两地分居的家庭状况。

    吴叔拉上了窗帘,客厅很大,萧雨感觉到突然有音乐从客厅中升起来,这是流行时期的抒情音乐,吴叔说:“我们跳支舞吧,好吗?”萧雨愣了一下,但没拒绝,因为她确实没有在吴叔的眼里看见任何可以伤害她的任何东西。

    甚至,在吴叔的眼里闪现着一种爱,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她想起了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她享受父爱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上苍的一种安排。然而在偶然的情况下她也会强烈地想念父亲,比如现在。

    她和吴叔就这样伴着舒缓的抒情歌曲开始在隐秘的客厅中开始旋转,吴叔始终不说话,他的思绪好像飘得很远,萧雨敏感地感受到了吴叔的内心世界已经深入在这暮色上升的夜晚之中去,她不再想看不见的父亲了,而是回到了现实中来。她总共陪吴叔跳了三支舞曲,然后她想回去了。

    吴叔没有再挽留她,吴叔说你可以到大门外的公共车站乘车,临走时,吴叔把她住宅电话,住宅门牌号告诉了她。吴叔没有送她,只站在门口说了声再见,当她再次回过头去时,吴叔已经把门关上了。当她站在公共车站等候公交车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来的电话。

    母亲很着急地问她:“萧儿,告诉母亲,吴叔没有为难你吧?”萧雨笑了笑说:“吴叔怎么会为难我呢?我陪吴叔跳了三支舞,现在我在等候公共汽车,我要回学校去……”母亲说:“你去了吴叔的家对吗?”萧雨点点头说:“吴叔已经许愿了,我到电视台去工作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母亲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说:“母亲祝你心想事成”。

    古怪的声音

    公交车始终没来,也许又碰上道路堵塞了吧。萧雨突然想起了牙科医生,她拨通了牙科医生的手机,她很想与牙科医生说话,在这样充满对未来的幻想之中,她很想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给牙科医生。

    牙科医生的手机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关机呢,难道牙科医生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吗?公交车还没来,她决定走两个站,在这样的夜色中,街道上依然有散步者,如果能与牙科医生,在这样的夜色中散散步,谈谈自己的未来,那一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走了两个站以后,她突然发现离牙科医生的诊所已经越来越近了,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她并不知道牙科医生住在哪里,当然,她听牙科医生说过,他一直跟父母同住一块,过两年他就会用开诊所的积蓄买一套好点的房子,牙科医生曾经说过这样的意象,等到他能买一套房子时,到时候他就会向萧雨正式求婚的。

    她看见了灯光。她此刻已经站在马路对面了,她在夜色中笑了起来,她寻找的人肯定在诊所里,如果她前去叩门,牙科医生一定会高兴的,她在等绿灯,红灯似乎很缓慢,红灯始终燃烧着,宛如萧雨正在身体中燃烧着的那一团火光,它照耀着她对未来的幻想生活。

    穿过马路时,她的心跳动着,想急切地奔向牙科医生,自从凯从她生活中消失之后,她就有了牙科医生在这些日子里,除了没有把自己的身体献给牙科医生之外,所有恋人们举行的约会仪式她和牙科医生都在经历着。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把自己的身体献给牙科医生,是因为她期待着炽热之火把她笼罩的时刻,如果有那样一个时刻到来,她一定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牙科医生的。现在,尽管,她已经和牙科医生按照每个恋人的程序约会了很长时间,然而,她身体中的那一场风暴善未降临。

    这种来自身体的风暴她曾经经历过,在与母亲的旅途生活中,她身体中的风暴来自她对凯的热恋,同时也来自她那生命之中降临的那张窄床的迷恋,也许那就是她生命中产生的第一次情欲之火,想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一个男人的火焰,使她同时也看见了挫败她生命的场景,从那以后,她似乎就失去了热情。

    在这样一个晚上,如果牙科医生守候在诊所里,是为了等候她的降临,也许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她也许会产生爱欲之火。然而,当她把手放在门上时,她好像听见了别的声音。

    在这个世界上,萧雨对声音是如此地敏感,然而在交织着她敲门声的声音里,她并没有意识到一个混乱的世界将在她眼前展开。门竟然没上锁,她推开了门,把门锁上,她想牙科医生也许在里面看电视,休息间里有一台旧电视。

    然而,古怪的声音却从里面传出来,萧雨叫了声牙科医生的名字,通常他并不叫唤他的名字,她站住了,大约是被那些古怪的声音所笼罩住了,牙科医生好像并没有听见她的叫声,她循着前面的声音往前走,牙科医生突然从休息间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白衬衣,但钮扣全解开了,露出了牙科医生的胸,牙科医生显得神情慌乱:“萧雨,你怎么会来……”

    牙科医生竭力要把她往外面引去,然而,萧雨觉得事情很蹊跷,好像休息间里还有人,她不住地回头,然而牙科医生挡住了她的目光,萧雨迷惑地说:“就你一个人吗?”,“当然,就我一人……”牙科医生很肯定地说。

    她更迷惑了,牙科医生为什么没扣上衬衣的衣扣,当她的目光往牙科医生的衬衣看去时,她发现了牙科医生的衬衣领口有一道红印子,好像是花瓣型状,萧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是一个女人印在牙科医生衬衣上的口唇印,那个女人当然就是牙科医生聘用的女消毒员。

    牙科医生扣上了衬衣说:“刚才太热了,所以我解开了衬衣”,她相信了他。现在,牙科医生主动邀请她说:“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这房间里空气不好……”这正是萧雨所期待的,她同意了。

    她挽着他的手臂,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从她心灵中消失了,包括听到的声音也同时消失了,牙科医生好像很平静地倾听着她的声音,他们在夜色之中走了很远,她的心灵充满了甜蜜。

    两条线

    吴叔在另一个星期五提前给她来了电话,让她把自己的简历送一份给吴叔,他们又约好了星期六晚上见面。这次见面的地点在吴叔家里,她事先给牙科医生去了电话,把约会推迟到星期天的下午。她还给母亲去了电话,母亲说:“萧儿,去吧,你吴叔对你会负责任的。”她很想告诉母亲跟吴叔在一起,会让她想起父亲来,然而,她感觉到母亲早已对父亲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而且母亲生活也永远不缺少男人,她应该早就把父亲忘记了。

    父亲永远不在她和母亲的现实生活中出现了,当她去与吴叔约会时,她乘着公交车,周末的傍晚,乘公交车的人很少,她坐在位置上,想着父亲带她回爷爷奶奶的乡村的夜晚,夜空明亮,群星闪烁,她过去以为,父亲会永远牵着她的手,父亲会永远站在她身边,这个现实永远地破灭了。

    她牢记住了吴叔的门牌号,直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吴叔到底是什么身份,然而,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吴叔是一个有权利的人,因为吴叔对她的许诺之中包含着一种权利,还有吴叔戴着的那副墨镜也隐藏着一种权利。

    为了未来,萧雨情不自禁地乘着公交车,向着吴叔的地址靠近,她的心灵深情洋溢着一种激|情,她并不知道,她正在伸出双手攀援着吴叔显现出来的权利之树,因为她的最大愿望就是进电视台,因为只有吴叔可以帮助她进电视台。

    当她把手放在门上敲门时,才敲了第一声,吴叔就前来开门了。她嗅到了一阵花香,客厅里有三支花瓶都插上了玫瑰花,吴叔说:“嗅到香味了吗?这是为你准备的玫瑰花。”

    她感到受宠若惊,因为她来,吴叔竟然为她准备好了那么多玫瑰花。她有些感动,伸了伸舌头,把自己的简历交给了吴叔,吴叔看了看简历说:“你条件很好,你就放心好了”。客厅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响起了音乐,吴叔说:“我们放松放松,跳支舞,好吗?”她当然没有拒绝,而且嗅着这花香,心情仿佛灿烂极了。

    吴叔在这灯光下似乎显得很年轻,不过,通过吴叔她还是禁不住又想起了父亲。她把手伸出去交给了吴叔,因为想起了父亲,她总是对吴叔有一种无法说清的亲切之感,而且,因为有了吴叔,她的未来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吴叔说:“在这座大都市里,人会感觉到很孤独,吴叔可以每周都邀请你过来跳支舞吗?”她点点头说:“你是我的恩人,我当然愿意陪你跳舞……”她本想说:“你让我想起了许多年消失不见的父亲,跟你在一起,我好像跟父亲在一起一样的感觉,所以我愿意陪你跳舞……”

    她答应了他,她不仅仅觉得他在某种意义上很像父亲,而且她还觉得他很孤独,就像他所说的那种孤独。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很久,在每个星期六晚上她都会准时地陪他在客厅里跳三支舞,每当她降临时,他都会在花瓶里插上红色玫瑰花。

    每当跳舞时,她都会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之中去,她之所以能长久地陪他跳舞,是因为吴叔在跳舞时举止很有礼貌,他从来没有做出过让她不舒服的举动,因而这种跳舞生活就延续了下来。除了跳舞之外,吴叔不断地送她小礼物,比如手表,手套、包、钱包等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生活中有两条线,当然除了回家之外,事实上因为有两条线占据了她的生活,她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回家了,而且她也用不着经常回家。自从母亲结婚以后,她深信母亲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孤单了,这是她回家少的原因之一,另外,除了校园生活之外,她生活中的另外两条线是那样脉络清晰,它就像已经凸现在她皮肤上的花纹,当然是绚丽而灿烂的花纹,可以呈现出来。

    她一方面要奔向牙科医生,这是凯消失之后,她的第二个恋人,他的出现让她可以抚平凯留在她心灵深处的伤痛;他的出现可以使她的青春期不缺乏爱情。很长时间以来,在她看来,牙科医生一直很尊重她,除了挽着手散步或在分别时留下吻之外,他几乎从不冒犯她的身体,也不要求她的身体做什么,事实上,跟牙科医生在一起时,她更愿意去看电影,或者去公园散步,她的身体似乎还没有产生不顾一切的爱欲,也许,时间尚未到达那种身体被爱欲所燃烧的时期。

    另一方面她要在约定的时间中奔向吴叔的住所,她总是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内穿上去会见吴叔的衣裙,母亲后来嘱咐她说,去见吴叔时,不要穿那些妖艳的衣服,事实上,母亲的嘱咐几乎是多余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像母亲所说的那种十分妖艳的时装。

    与一个中年男人跳舞,她要时时刻刻想到贴近这个中年男人的衣装,这是她后来才感悟到的事情,她渴望成熟起来,当她有一次穿一条短裙去见打着领带的吴叔时,她油然地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从那以后,她就尽可能地寻找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的衣装。

    尽管如此,她仍然在镜子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幼稚。总之,她渴望成熟起来,奔向吴叔的住宅可以让她感受到一个中年男人的成熟,吴叔始终如一地用红色玫瑰花迎候着她,而且始终如一地放着那几首有些伤感的抒情舞曲,始终如一地从不侵犯她的自尊心,这让她同时感觉到了安全感。她可以完全地信赖吴叔了,她不再胆怯地伸出手去跳舞了,她和吴叔交谈着,脚步轻缓地旋转,为了未来,为了她心灵深处所期待的未来,通过与吴叔的进一步交往,她知道吴叔是她生命中出现并因此改变她命运的人。

    消毒员

    命运并不像她持续奔走的脚步声那样轻快,有一天中午,她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女人在电话中告诉她说,她是牙科医生诊所的消毒员,她有十分重要的事想跟萧雨谈谈,她现在已经站在校园门口了,如果萧雨同意的话,她们可以到校园外的那家茶馆去,女人说她已经看见了茶馆,正是中午,茶馆中没有一个人,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萧雨来不及犹豫,她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确实有什么事急于与她交谈,而且她又是牙科医生诊所的消毒员,她去牙科医生诊所时一次又一次地与她见过面,这个女人在诊所中总是戴着一只白色的大口罩,遮住了她脸上的三分之二,只露出了一双大眼睛。萧雨很少跟她说话,因为消毒员似乎从没有空闲给她说话。

    她想也许那个女人有事需要自己帮忙,因为牙科医生曾经跟她说过,她来自一座小镇,卫校毕业以后就来到了这座城市求职,他聘用了她。现在,她来到了那家茶馆,消毒员已经在等候着她。

    消毒员第一次在萧雨面前露出了完整的面容,她长得很清秀,眼睛很大,只是皮肤黑一些,不过,轮廓很好看,萧雨感觉到消毒员似乎有无尽的心事,她刚坐下来,消毒员就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来求你的。”

    “为什么求我……你的家很遥远,我知道,如果你有什么事,请不必客气,我会尽力帮你的……”那一刻,从小在城市长大的萧雨的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出生于小镇,前来城市寻找前程的年轻女人的怜悯之情。

    消毒员的脸上突然流出了眼泪:“萧雨,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所以,我才前来找你……我已经怀上了牙科医生的孩子,我之所以来找你,是请你离开他,我没有什么退路了,我已经怀孕了……”

    萧雨的脸变得灼热起来,好像在火炉边,那剧烈燃烧的火焰就像刀片一样紧贴着她的面颊,还有她的心,她语无伦次地自语:“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牙科医生是我的男友……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够胡编……牙科医生让你有了职业,你为什么不感激他,反而侮辱他……”萧雨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她突然觉得这个来自小地方的弱女人的心灵充满了丑陋,她一定要保护她跟牙科医生的爱情,一定要维护恋人的荣誉。

    “萧雨,你难道不相信吗?”有一次你去找牙科医生,我和他正在发生着性关系,你出现了,牙科医生慌乱地穿着衣服去见你……难道你没有看见他的衬衣没扣上钮扣,难道你进诊所时没有听见声音……”

    久以逝去的一幕场景通过消毒员的声音重又展现出来。萧雨仿佛在撕裂的灵魂中重又回到那个晚上,那是一个怎样的晚上啊,那是她心情最为美好的晚上,因为公交车迟迟未来,她散着步到了诊所,她是多么想把自己美妙的心情展露在牙科医生面前。

    牙科医生出现了,从她倾听到的古怪的声音中走出来,因为她的心情太美妙,就像云一样缥缈又虚无,她似乎还没有进入那种古怪的声音中去,就已经从古怪的声音中走出来了。

    以致于她相信了牙科医生对他衬衣的解释,她相信了他的解释,因为很快地,牙科医生就已经同她走在了夜幕之下的马路上,她挽着牙科医生的手臂,依偎着她,似乎想走到有繁星照耀中的美妙世界之中去。

    她怎么能想象到,在她怀着美妙的心情前去寻找牙科医生的时刻,竟然是牙科医生与女消毒员发生性关系的时刻呢?即使是现在,她仍然不相信,她摇摇头说:“不,我不相信”。

    女消毒员说:“事实上,这样的性关系已经发生很久了,从我进牙科诊所以后,他就要与我发生性关系……我以为我寻找到了一个可以终生依托的男人,后来,你出现了……我才知道,牙科医生并不爱我,他爱的是你……他只不过借助于我的身体发泄他的欲望,仅此而已,然而即使是你出现以后,他仍然与我的身体保持着性关系……在牙科诊所的休息室里,在那只长沙发上……终于,我怀孕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告诉牙科医生……我就来找你了……我已没有任何退路,在这座城市,我除了认识牙科医生之外,就是认识你……帮帮我吧,你还有无限的前程,请怜悯怜悯我,把牙科医生留给我吧……”

    女人突然站起来,跪在了萧雨的膝头前,萧雨拉起了女人说:“你不要这样,你千万别这样……”萧雨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四周,因为她突然感受到了这是她生活的区域,她突然感受到了世界就像一道风扇一样扇动着她的身体。她无法脱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她不希望熟悉的人看见刚才的情景。她嘘了一口气,周围看不见一个熟悉的人,午后的茶馆是安静的,那个女人站了起来,她感觉到一个世界即将坍塌下来了,然而她还是不相信,她要去寻找牙科医生,她要当面去质问他,发生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付清了茶馆的费用,就从女人身边消失了,她给牙科医生打电话,牙科医生好像戴着口罩跟她说话:“萧雨,我正在给一个病人洗牙……有事就到诊所来吧,好吗?”牙科医生似乎感受不到她内心被撕裂的那种困境。

    她来到了诊所时,牙科医生已经给病人洗完了牙,病人刚出门时,也正是她进门的时候,牙科医生摘掉口罩说:“萧雨,你好像有事?”萧雨面对着牙科医生目视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消毒员怀孕了吗?”,“哦……她有两天没来上班了……她怀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真的没有关系吗?难道你和消毒员没有发生过关系吗?”

    她省略了“性关系”,而改换成了“关系?”因为对当时的萧雨来说,很难轻易说出“性关系”这个词汇。牙科医生说:“萧雨,我知道,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并不爱她,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候我会有一种性冲动,而她又愿意与我发生关系……总之,我并不爱她……我爱的是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从不勉强与你发生性关系……我在等待,……如果你受到了伤害,我可以马上辞退她,让她从我们生活中消失……当然,我会给她一笔钱……”

    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否定,而那也许正是她期待之中的,如果他能够坚决地否定,那就说明消毒员告诉她的事情并不成立。如果他否定了,那只不过是一个谣言,一个女人为自己制造出来的谣言,然而他不动声色的认定了这件事,而且他说话时的语调,都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身体之欲。萧雨与其说被震惊了,不如说被这个事实残酷地抽打了一次,当他说话时,她又一次经历了疼痛,而且他似乎并不感到羞愧,也没有感觉到他已经亵渎了他与萧雨的情感。

    他把所有这一切都归咎于一个没有爱情而发生的性故事。这正是他使她感到无法容忍的地方,她浑身颤抖,然而还是倾听完了他的承述,他的所有承述都充满解脱,因为他对消毒员无爱情,他与她发生的性关系只不过是x欲望的表现而已。

    她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亵渎,牙科医生站在她面前,恬不知耻地亵渎了她内心神圣的爱情。她抽身而去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见到牙科医生,当牙科医生追上她把她抽搐的身体再次拥在怀里时,她突然不能接受身体的这种巨大的亵渎,她挣脱着,用尽了力量,来自厌恶的力量,来自愤怒的力量,甚至来自仇恨的力量。

    新的时光

    然后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牙科医生与萧雨的爱情故事就在她挣脱出去的那一刹哪间彻底消失了。当她坐在公园深处的椅子上捂住手帕抽泣时,她把两次爱情归咎为经不住考验的爱情。

    第一次爱情与窄床有关系,这张窄床充满了她和凯睡觉的故事。尽管两个人躺在同一张窄床上,却保持着身体的贞操,两个人都维护着这一切,而一旦出现了另一个女孩,凯从火车上带回来的那个女孩,那张窄床,浪漫而多情的窄床就经受不住考验了,凯把女孩的捰体放在了窄床上。

    第二次爱情同样经受不住考验,她想起了牙科医生的性冲动,当他们因为机缘再次见面时,牙科医生把她引到了诊所的休息室,她把引诱到了沙发上,她拒绝了牙科医生的性冲动,同时也抑制住了牙科医生的性冲动。然而,牙科医生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经受住爱情的考验,他依然与诊所聘用的消毒员有染。

    经受不住考验的爱情带来的悲伤使她流出的泪水彻底浸湿了那条手帕。她哭红了双眼,离开了公园,从此以后,她与牙科医生的机缘永远地丧失了,再也激荡不起任何漪涟。

    周末的一条线消失之后,剩下的就是通往吴叔的另一条线路。她期待着未知的前途来弥补身心遭受亵渎的伤痛,当然,通向吴叔的路充满了红色玫瑰的香味,还有抒情舞曲的旋律。而且当她成为吴叔的舞伴时,她总是能寻找到一种安全感,似乎只有吴叔才不会伤害她,似乎只有吴叔才可能给她带来对新生活的期待。而且还不仅仅如此,有着父亲一般胸怀的吴叔,让她感觉到失去的父亲又回来了。

    有一天她偶然乘公交车经过牙科诊所的那条街道,她看见了消毒员,那个从小镇来的女人戴着口罩站在门口正在晒太阳,暖洋洋的太阳照在了她开始隆起的腹部上,一切都证明着她与牙科医生发生性关系的前因后果。

    公交车很快绕过了那条街道,就像已经转换了风景带,她将去见吴叔,她将陪孤独的吴叔跳三支舞曲。她已经快毕业了,时光在递嬗着,翻拂着日历,而她的身体交织着的花纹已经被她带到了新的时光中去。

    第九章:背叛

    赖哥把老婆比喻成一只“黑蜘蛛”时的神态很滑稽,他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老婆产生过情感。而事实却完全相反,夏冰冰曾经看见他和老婆撑着同一把雨伞,头碰头的紧挽手臂,在她看来,赖哥是很害怕老婆的。

    家教

    阳光洒在夏冰冰的脸上,使她觉得已经重新寻找到了一种新生活。她终于寻找到了工作:家教。很长时间以来,她反复思考,因为无法承担她藏在旅馆衣柜中的那种耻辱,她决定寻找一份校外的钟点工职业。

    她是在校园的一个烧烤铺上理解清楚这个道理的,当时,她坐在一个角落,她又冷又饿,刚淋了一场大雨,她无意之中乘着公交车经过了市百货大楼的花园街道,当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的人行道时,她看见了赖哥和他妻子。

    难以言喻的事情出现了,他妻子竟然挽着赖哥的手臂在行走,两个人行走很缓慢,好像在散步,又像在私语什么,根本不像赖哥所拒绝的那样。由于下着雨,赖哥撑着一把红雨伞,他们依偎得很近,头碰头地朝着前走。夏冰冰已经好久没见到赖哥了,她下了公交站,她有一种古怪的念头,想跟在赖哥他们的影子后面,走一段路。

    她没带雨伞,她似乎已没有感受到天在下雨,然后,她只是感觉到了嗓子在冒烟,她需要倾听,事实上,她是想询问赖哥,为什么跟他妻子依偎得那么紧,他不是说跟他妻子没感情吗?他还说过要跟他妻子离婚。

    这种古怪的念头终于使她的脚步声已经追踪上了前面的影子,赖哥无意之间回过头来看见了夏冰冰,然后令她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赖哥好像一点也不认识她,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了。然而,继续撑着伞朝前走。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古怪的念头的可笑,于是她开始放慢了脚步,转眼之间,赖哥和他妻子就已经从她的视线之中彻底消失了。

    她全身湿透,终于迷惘地走到了烧烤铺上,她的嗓子冒烟,然而她希望能咀嚼一种十分辛辣的东西,坐在烧烤铺里,独自一人,她开始咀嚼着一块洒满辣椒的鸡翅,那种辛辣味可以使她抑制住的泪水闪现而出。

    尽管拮据,她还是为自己要了一瓶最便宜的啤酒,她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烧烤铺中进来又出去的人。她突然看见了一面镜子,一个人买帐时的场景,她悟出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如果她想彻底摆脱与赖哥的关系,就必须还清楚赖哥从他包里抽出来的那些钞票,她眼睛似乎已在迷惘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第二天,恰好是一个星期六,她一早就带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牌,上面写着两个字:家教。那是她悄悄地在宿舍中为自己准备的纸牌,当时,宿舍中没有一个人,所有的女生都不在,她有了一种置身于家的安全感。然后她带着希望已经站在一座立交桥梁上。

    她有许多次无意之间经过了这座立交桥,上面站满了求职的人,从四川、广东、浙江来的木匠,有四川来的保姆,当然也有寻求家教的青年学生,她当时根本也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她也会跻身在立交桥上的队列之中,用无助的目光寻求支持。

    她寻求家教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为了母亲。母亲的职业从不稳定,不断地换工作,她希望用家教换来的薪水支持一下母亲。她胆怯地,然而是坚决地把那张纸牌举在自己胸前。

    那纸牌如同人生的游戏牌,正在使她陷入迷惘的眼睛透出几丝期待,她由衷地想起了父亲,她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父亲。然而,她一点也不埋怨父亲,她根本就不恨父亲,相反,她为父亲死后有了一座属于他自己超度生命的碑墓而高兴,她觉得为父亲做这些事都是值得的。

    她之所以想起父亲,是眼前开始交织着一只酒杯,直到如此,她还不知道为什么父亲那么喜欢喝白酒,那种辛辣之味真难受,难道仅仅是因为为了寻找一种麻醉自己的方式吗?

    一个男人正朝着她胸前的纸牌走来,这个男人戴着一副眼镜,他更关心的事就是她胸前的纸牌,而不是纸牌后面的她。他来到她身边突然站住了,他跟她开始交谈,他问了问她的情况,然后才开始端详她的面容,他点点头说:“好吧,你就跟我到家里去看看,每周六你都来辅导我女儿,我会付给你重薪的,好吗?”

    她把那张纸牌在无意识之间已经扔在了天桥上,她跟在这个男人身后,她的希望就这么简单地开始了出发,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也是她意料之外的。男人递给了她一张明片,在她上车之后。

    男人的车停在天桥不远处的停车场上,她很难想象,这个看上去年仅30来岁的男人已经有女儿了,生活是多么地难以解释。她钻进了车厢,男人递了张明片给她,她看见了他的名字:韩林涛。其它的字太小,她还没有看,过后她仔细看了看这张明片,才知道这个青年男人竟然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经理。

    韩林涛领着她上了一幢二层楼的房子,她当然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小洋楼。她的身份、地位与这样的小洋楼从来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家教,她怎么会跑到这样的郊外,这确实是郊外,对她来说是已经出了城的郊外,她惟一关心的是公交车有没有通向这片刚刚矗立起来的住宅区,他似乎感受到她在寻找什么,他对她说,每周星期六的上午八点正,他都会准时地用车去接她。

    一个小女孩正孤单地被锁在房间里,尽管房间里到处是玩具,然而,她还是看到了小女孩的无限孤单,这个女孩刚好7岁,已经上小学一年级,当她看见这个女孩时,又吃了一惊,她很难把这个七岁的女孩跟韩林涛联系起来,然而,韩林涛确实是这个七岁女孩的父亲。

    家里很豪华,对于从小生活在底层社会的夏冰冰来说这种豪华只有在画报上看见过。她站在客厅中回不过神来,韩林涛走上前来把一杯已经沏好的橙子水递给她时,还在想着那个家教的梦,而当梦实现时,她却惶惑不堪。七岁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只玩具,一只从不认识的新玩具。

    她设想,从此以后,每个星期六,她都出入于这里,与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在一起交流生活,她是女孩的家教老师;她设想着从下周六开始,她就将开始一点点地积蓄一笔又一笔钞票,她想起了父亲的坑,坑刚掘开时,她嗅到了泥土的潮湿味。那味道至今仍是那么潮湿,保持在她身体的记忆深处。然而,父亲之所以拥有了那只坑,拥有了能够躺在大地怀抱的权利,是因为赖哥为父亲买下了那座墓地。

    她突然觉得赖哥并没有错,赖哥在她们一家最为困难的时候,帮助她们,帮助了父亲睡在了大地上,她的心灵又开始充满着一种感觉,所以,她决心开始积蓄,如果钱可以偿还清楚赖哥的恩情之外,那么她的选择是对的。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星期六早晨,她早早起床是为了什么,她把自己洗得很干净,头发光亮,衣服散发出一种春天的气息,她在八点钟以前已经站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上,没有人知道她站在台阶上是为了等待。

    韩林涛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如果不是为了家教,她永远都不会认识这个名字,当然也不会认识这个男人,那时候她还没有注意到韩林涛家里没有女人,只有他跟七岁的女儿生活在一起。

    车很准时地在八点钟出现了,他为她圈定的八点钟仿佛是魔圈,使她钻进了车厢,她似乎看不清楚韩林涛镜面下面的眼睛,不过,她也不想研究他的眼睛。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目的如此明确,她要工作,她要极早开始还清赖哥为父亲而掏出的钞票,这个目的使她心平气和,她知道为了这个目的尽早地实现,她会付出代价的。

    韩林涛把女儿交给了她,就出门了,他临出门时告诉她,冰厢里有东西,中午让她陪女儿吃饭,他下午就会回家来,这就是她的工作,陪同七岁的女儿做作业,辅助韩林涛七岁的女儿学习。这个工作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四周以后,韩林涛把一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