龆嘣碌男剿?陡?怂??芄?00块钱。
韩林涛付给她薪水的时候,正是他的女儿跟夏冰冰相处很友好的时候,只要夏冰冰走进韩林涛家的客厅,那个七岁的女孩就会扑进她怀抱,叫她为夏阿姨。
当她第一次领到她四个星期所得到的薪水时,她的心情很激动,夏冰冰知道钱所产生的魔力是无法解释的,如果赖哥不是一次又一次在她们一家最为困难的时候为父亲买下了墓地,为父亲付清了住院费,她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把感恩的心情累积起来,最终用身体来感恩呢?钱就这样奇迹般地来到手上,她知道她的人生已经发生了魔幻般的时刻:他终于靠着自己的价值寻找到一张又一张的钞票了。
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和欣喜,无所谓地把韩林涛交给她的800元钱装进包里,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目的,她不想让住在洋房中的这个30岁的男人看见她灵魂被钞票围困时的声音。
然而,当韩林涛把她送回学校的那一瞬间,她迫不急待地想把这些钞票放进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在这个世界上,她似乎还没有寻找到一个十分安全的世界。家对于她来说同样不安全,因为她不想让母亲看见这些钞票,母亲会问她这是为什么,她从哪里来的钞票?在她家里,钞票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在夏冰冰的记忆之中,母亲和父亲的一次又一次战争都是为了钞票,父亲用来之不易的钞票去换酒喝,而母亲呢?只有砸碎父亲的酒瓶,内心才能得到一种安慰。父亲死于酒瓶,在父亲死后仍然离不开钞票,所以赖哥慷慨地掏出了钞票。因为只有用钞票才能够为父亲买到一块墓地,所谓墓地,就是父亲的床,父亲可以躺在墓地上超度灵魂了。而且,如果母亲看见这些钞票,母亲只会想到赖哥,除了赖哥,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为夏冰冰掏出那么多钞票,这是母亲站在夏冰冰面前总结出的世俗真理。
然而这个真理并不可能永远地笼罩着无助的夏冰冰,自从她躲进衣柜中去以后,似乎她的身心已经被侮辱,她去做家教已经在无意识之中背叛对赖哥的那种感恩之情。所以,她决定不把钞票藏在母亲大人的眼皮底下。
藏在宿舍的箱子里同样也不可能,在宿舍里,一切都似乎缺少秘密性,而且她从来没有给箱子上过锁,她不知道如果她突然之间给箱子上锁,那会不会成为一个秘密,她不想在别人面前一次又一次地积蓄她的钞票,因为赖哥对她的伤害太大,所以她要去寻找银行。
没多久,她就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寻找到了一家银行,当她背着两个多月的家教费往银行走去时,她知道她在寻找灵魂,她要把那个丢失在赖哥衣柜中的灵魂重新去找回来。所以,她往返于去家教的路上,她已经与韩林涛家的女儿成了好朋友,至于男主人韩林涛,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接送她,终于有一天,七岁的小女孩因为生病了,叫唤着要找妈妈。
直到现在,夏冰冰才第一次意识到这屋子里没有女主人。当时,韩林涛不在家,只有夏冰冰陪着小女孩,夏冰冰问小女孩到哪里去能把她的母亲找来,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说:“妈妈走了,妈妈不要我们了。”夏冰冰给韩林涛打电话,告诉他小女孩病的,半个多小时后韩林涛赶回家来,然后小女孩见到他又要找妈妈。
韩林涛和夏冰冰把小女孩送到了医院,医生说要住院,因为已经感染上了肺炎。夏冰冰一直守候在小女孩身边,星期天晚上就在她要回学校时,一个女人来了,小女孩一见到女人就躺在病床上叫了声妈妈。
韩林涛见女人来了,便走出了病房,夏冰冰趁机悄然离开了医院,她想,那个女人也许就是韩林涛的前妻,看上去他们俩早已没有关系了,两个人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形同陌生人。
当她刚下完电梯时,看见韩林涛从另一辆电梯上走了出来,韩林涛说:“我可以送你回家,她母亲来了,可以守在她身边……”韩林涛已经打开了车门,其实,夏冰冰并不需要韩林涛送她,因为医院门外就有公共车站。
韩林涛说:“夏冰冰,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夏冰冰感到很茫然,她不知道韩林涛为什么要问她这些。韩林涛说:“你快毕业了吧……”韩林涛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说:“如果毕业了,你可以到我广告公司来求职,好像现在也不分配了……”夏冰冰这才想起了离毕业已经越来越近了。而他的话对她的前程是一种暗示,她开始考虑毕业以后的求职问题时,赖哥出现在了她身边。
赖哥的笑脸
她本想离赖哥越来越远些,有些时候每当她想起赖哥来时,她甚至希望赖哥的妻子能够永远留在这座城市,永远也不要离开赖哥,因为这样一来,赖哥就会永远没有机会来见她了。
她后来慢慢地理解了赖哥之所以把她藏在旅馆里的衣柜之中去,是因为害怕她与赖哥的关系被她妻子知道。总的说来,赖哥就是害怕。她想如果旅馆中没有衣柜,不知道赖哥会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纠缠了她许久,而且这是一个荒唐而悲哀的问题,每当这个问题上升时,她就会回想旅馆里面还有什么藏身之处,除了衣柜之外,转而她又想,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她和赖哥继续发生肉体关系,如果他老婆来了,也许赖哥依然会把她藏起来,他会换不同的衣柜把她身体藏起来,然而在安全时再让她跑。她能跑到哪里去呢?世界是多么小啊,她可以跑到学校去,可以跑出旅馆之外,然而如果再让她面对那样的困境,她真的要发疯了,所以,她希望赖哥的老婆永远居住下来,然后,当她把钱积蓄够了时,她就会把当年赖哥掏出的钞票全部还给赖哥,那时候,她也许就不会欠赖哥什么了。
赖哥竟然又捧着一束灿烂的玫瑰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而且这一次赖哥站在楼下叫唤着她的名字,当她把头探出窗外时,她意识到赖哥又自由自在了,这说明赖哥的老婆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这说明赖哥并没有想忘记她,赖哥举着那束红玫瑰正向她招手,仿佛在说:“下来吧,投入到我怀里来吧,宝贝。”她的头开始眩晕起来,赖哥叫唤她名字时,似乎已经引起了整座女生宿舍楼的注意,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头探出了窗外,她们将头探出窗外,只是为了一种青春期的好奇,她们想在这个男人急不可耐的期待之声中看到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有勇气站在楼下叫唤夏冰冰的名字。当然那些把头探出窗外的人都已经满足了她们青春期的好奇心,一个男人怀抱着鲜红的红玫瑰仰起头来时,玫瑰的花瓣彻底怒放着,她们抓住了夏冰冰的一个故事情节:这个男人是来给夏冰冰献玫瑰花的。这个轶闻,这个故事中热烈的点缀,这个插曲,这个抒情歌曲般的场景很快就会在校园中弥漫开去,犹如他手中怀抱的玫瑰香气。
夏冰冰已经把头探出了窗外,她后悔极了,如果不把头探出窗外,她就可以藏起来,不过那样的话,赖哥的叫喊声可能会更热烈,很可能会震撼着更多人的耳朵,那样的话,将有更多的人把头探出窗外。
于是,夏冰冰下楼去了,怀着一脸的愠怒,她站在赖哥面前,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赖哥就已经把那束红色玫瑰花献在了她怀里,那些把头探出窗外的女生就在这一刻,在她们认为是世界上最为抒情的,激动人心的时刻,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仿佛已经置身在舞台上,这舞台滑稽可笑,这远不是她所向往之中的舞台,而且她也从未向往过舞台,夏冰冰从小就被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之声所蒙惑着,生活是那样的黯淡,每当阴影袭来时,她就想跑到城市中废弃不用的地方去哭泣。而现在,她和赖哥,一男一女仿佛在表演什么?
然而,她和一个男人到底在表演什么呢?难道是爱情吗?然而,她从赖哥那里从来就没有感受过什么爱情,而且她的内心世界也从来没有产生什么伟大的,动人的,沉醉的爱情。她还来不及拒绝,一束红色玫瑰花已经在她怀抱,而窗台上的掌声也就在她头顶,在她耳边,在她生命的旋涡之中响了起来。
她看见了赖哥的笑脸,他笑得如此开心,她从未看见他,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如此地笑过,难道他是被四周的掌声所沉醉了吗?赖哥说:“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她真的想离开这里,离开那些目光,从窗口探出来的目光突然一下子把她包围,令她感到羞耻,而不是激动,令她感到绝望,而不是欢欣。她希望快点藏起来,所以,当赖哥说“我们走吧”时,她马上响应这召唤。
她不知道把那束灿烂玫瑰花放到哪里去,她一路上抱着那束花寻找着藏身之所,直到进了赖哥的车厢,她才知道可以把那束红色玫瑰花放在车厢中了,现在,她嘘了一口气,把玫瑰花随便放在后座上,这束红色玫瑰花似乎完成了它的使命,它使得夏冰冰的故事在校园中流传下去。
夏冰冰坐在车上,这并不是她愿意的事情,然而,她十分无奈地上了车,她开始有些埋怨父亲了,如果不是为了替父亲感恩,她根本就不会坐在赖哥的车上,她根本就不会从赖哥怀里接过那束玫瑰花,如果不是为了父亲,她也根本不会背负着耻辱被藏进衣柜之中去。
简言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亲。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她抵抗不了这事实,所以,她把自己献给了赖哥。赖哥笑眯眯的脸仿佛已经挣断了缰绳,赖哥说:“她终于走了……”赖哥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把她带到了旅馆。
这是她想永远逃避的旅馆,然而在这个星期六的晚上,她不得不来面对旅馆。当她看到安然无恙的衣柜时,她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赤裸裸地藏在里面,在衣柜中颤抖,在衣柜中忍受那种耻辱。
赖哥好像早已经忘记了把她藏在衣柜中的场景,赖哥开始吻她,首先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颈和胸,她的胸已经开始裸露出来,就在他把手伸进她的||乳|罩下面时,她突然说:“不,不……”然而,她的拒绝比起他的情欲来说太虚弱了。
他的情欲淹没了她。当她躺在他赤裸裸的怀抱时,她知道,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她,他把自己的老婆在上午刚送走,而他下午就已经带着红色玫瑰花去找她了,她感受到了赖哥对他老婆的背叛,也就是对婚姻的整个背叛,她所不明白的是,既然赖哥要背叛,为什么不背叛得彻底一些,为什么要把她藏在衣柜里面去呢?
她站在浴室中好好地冲了一个澡,她看着自己的赤裸裸。她出了旅馆后就打开了自己的存折,她看了看,距离她心目中的那个数字还很遥远。然而,她已经有了希望,有了离开赖哥的希望,她越来越觉得不舒服,与赖哥发生性关系越来越让她恶心。然而,性关系依然发生着,当我们的身体被奴役时,我们就会在奴役之中无法去面对灵魂,所以,我们甚至顾不上与灵魂面对面的说话,夏冰冰就是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当她不得不告诉她星期六不能前来约会时,赖哥显得很敏感,他突然贴近她说:“我会很快与她离婚的,但需要时间,我们不能让她知道你与我的关系,否则她就会像一只黑蜘蛛一样缠绕我们……”
赖哥把老婆比喻成一只“黑蜘蛛”时的神态很滑稽,他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老婆产生过情感。而事实却完全相反,夏冰冰曾经看见他和老婆撑着同一把雨伞,头碰头的紧挽手臂,在她看来,赖哥是很害怕老婆的。
当然,她现在才感觉到了,赖哥既害怕老婆也害怕夏冰冰。他害怕夏冰冰远离他而去,他害怕夏冰冰没有耐心去等待。所以他要牵制夏冰冰,然而他牵制夏冰冰的办法只有一个:使用钞票。当赖哥知道夏冰冰的母亲再次失业之后,就悄悄地为她母亲办了一份营业执照,在夏冰冰家不远处的街上租了一间铺面做小食品买卖。
这件事夏冰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时候夏冰冰的母亲已经经营小食品商铺很长时间了。母亲一见面就讲赖哥的好处,当时夏冰冰置身在母亲的商铺之中,母亲心情好多了,似乎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位置。而此刻的夏冰冰像是已经望见了又高又沉重的山峰,赖哥的身体就是那座山峰,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圈套
当赖哥好不容易弄清楚夏冰冰在做家教时,夏冰冰已经快毕业了。在毕业前夕,韩林涛与她作了一次谈话,当时,她正站在韩林涛家的客厅之中,韩林涛把薪水全部付清,因为临近毕业的几周内,她不能前来韩林涛的家里做家教,当韩林涛跟她谈到未来的求职时,她答应了毕业后来韩林涛的广告公司求职。
韩林涛送她回学校的路上,突然对她说:“冰冰,你已经跟我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我想已经送你一件礼物,韩林涛取出了一只盒子,里面有一块手表,那是一块瑞士名表,韩林涛在一个红灯口时亲自把那块表戴在了她手腕上说:“我等你到我的公司来,好吗?”她戴着那块手表,从韩林涛的轿车上下来时,感受到了生活着的另一种希望。
就像那块表一样给她带来的是时间,她久久地看着手腕上这块名表,它小巧玲珑地嵌住了她的手腕。她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夏冰冰,当赖哥伸出手来时触摸到了她手腕上的表带,在赖哥的记忆中,夏冰冰是不戴手表的,赖哥拉住她的手腕看了看说:“这块表很名贵,谁送你的?”夏冰冰不吭声,她望着别处,她很不情愿地与他在一起,她已经想好了,等她工作以后,一定会把那些钞票如数还给赖哥的。
赖哥没有再问她那块表的故事。她和赖哥坐在公园深处的一把椅子上,这是黄昏,赖哥用车把她带到了这座郊区公园,她本想拒绝这场约会,她真的没有时间,而且她不愿意。
突然她看见了韩林涛的女儿小玲玲,韩林涛牵着他女儿的手正在散步,正朝他们坐的椅子走来,远远的,那个女孩就发现了夏冰冰,远远地那个女孩就叫出了“夏阿姨”,并向她跑来。
韩林涛追上了女儿同女儿一块站在夏冰冰面前,韩林涛的目光很异样地看了一眼赖哥,又看了一眼夏冰冰,然后就牵着女儿的手很有礼貌地告辞了。赖哥注视着他们的背影,问夏冰冰他们是谁,夏冰冰说是她家教时的人家。
赖哥吃了一惊问她怎么去做家教?夏冰冰不吭气,赖哥说:“你需要钱,你可以告诉我……”夏冰冰听到赖哥又一次提到了钱,她突然忍受不了这一切,她说:“我们家欠你的钱,总有一天我会还你的。”
她走了,她决定从这一个时刻再也不与赖哥约会了。她真的这么做了,每当赖哥打电话来时,她总是寻找种种理由搪塞这一切,她会用种种脚步的语言把自己捆绑起来,让自己的身体不再去会见赖哥。
她终于明白了,很长时间以来自己的身心已经陷入了一个圈套,那就是落入了赖哥用钞票来贿赂自己的一个又一个圈套之中,所以无论是心灵和身体都难以承受这种贿赂,夏冰冰明白了,自己轻易地把这个圈套归纳为一个感恩的范畴,事实上是为自己寻找到了进入圈套之中去的借口。她开始第一次害怕这个圈套,所以,她需要独立,她需要求职,她已经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书。
在毕业的晚会上许多女生都抱头痛哭,不知道她们把泪水洒出来是为了什么。夏冰冰坐在个角落,在大学期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在校园中被流传着,夏冰冰的故事与赖哥有关系,赖哥怀抱红色玫瑰花,站在女生宿舍楼呼喊夏冰冰的名字,以及夏冰冰冲下楼梯从赖哥手中接过鲜花的镜头,已成为校园中最抒情的神话。然而,每当夏冰冰听见这个神话时,她就觉得生活是永远带有蒙蔽性质的。那些把头探出窗外的女生,那些怀着青春期美梦和幻想的女生们,怎么会知道夏冰冰从赖哥手中接过玫瑰花时的烦恼,甚至是厌恶呢?
所以,鲜红的玫瑰花蒙蔽了女生们的眼睛,当这个神话被美好的流传起来时,有谁知道夏冰冰正在挣扎,谁也看不见这种挣扎,因为谁的生活都取代不了夏冰冰的生活。所以,鲜艳的、代表着浪漫和亲情的玫瑰花献给了夏冰冰,这个神话越是被流传着,就有许多女生渴望着有一个白马王子不顾一切地前来献花,有一段时期,几乎许多女生都带着这样的梦幻,连睡梦中也飘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每当夏冰冰的影子出现时,女生们甚至还有男生们都抬起头来,越过校园中的足球场,环行跑道,林荫小路、游泳馆和餐厅的许多距离,想看见这个生活在玫瑰花神话中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模样。
而夏冰冰呢?谁也不知道,而且谁也看不见那束红色玫瑰花已经被她随意地扔在了赖哥的车厢中,当然,玫瑰花的结局是悲惨的,当它结束了玫瑰花浪漫的使命之后,又会被赖哥在打扫车厢时扔出去,那时候,与夏冰冰有关系的玫瑰神话已经开始流传了,而这束花却已经枯萎了。
现在,总算抑制住了泪水,夏冰冰坐在一个角落,因为玫瑰的神话,她总是引人注目,一看见她,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看见玫瑰神话的意象,所以,她总是不习惯于在醒目的地方出现,她看见许多人在流泪,她知道,流眼泪可以使女孩子们变得智慧起来,所以,她们需要流泪。
她自己呢?她经常在十分迷惘的时候跑到城郊外父亲的墓地上去,在层出不穷的墓地上,她总是会在小径中走到父亲的墓地前,她跪在地上,她终于在这个世界寻找到了一个流泪的世界,而且,她用不着手帕,她可以让泪水让甘露已经洗着自己的面颊,而且轻风很快就会吹干她的泪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流泪之地,除此之外,她似乎不想在任何地方洒下自己的泪水。
因为她不流泪,女生们把她归为有爱情和玫瑰花所滋润的女孩子。在别的女孩看来,她是幸福和快乐的象征。毕业晚会上,没有多少男生邀请她跳舞,只有一个男生邀请了她,男生的双眼环绕着她的目光说:“在班上的女生里,你是最为含蓄的一个女孩子,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给你献玫瑰花,有可能我会有勇气给你献上一束红玫瑰……”男生的意思是说,他已经没有这个献给夏冰冰红色玫瑰花的机会了。夏冰冰由此想出了这样的理由,人们都认为她已经有真正的白马王子了,这是男生们不邀请她跳舞的原因吗?
跳完那支舞曲她就从毕业晚会上永远地消失了,当人们正在狂欢的时刻,她拎着箱子、行李来到了校园外,在这之前,她已经为自己租到了一间小屋,而且那间小屋已经按照她所想象中的那样布置了一遍。她不想回家与母亲同住,那就意味着她始终是一个人,因为她想摆脱母亲的监控,母亲总是把她和赖哥扯在一起,仿佛她和赖哥之间有一根红线缠绕,当然,这正是母亲所想象之中的那根红线。
沿着这根红线往下走,母亲永远都会看见这样一幅画面:夏冰冰和赖哥终于结合在一起了。这种画面感经常在母亲眼前出现,也许惟其如此,母亲也才能得到某种宽慰,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一次又一次艰难的时刻,总是赖哥出场,他用金钱赂贿夏冰冰的同时,当然也同样赂贿了夏冰冰的母亲。
另外一个原因,夏冰冰之所以租房住,是想让赖哥寻找不到她的行踪,她要在毕业之后割断她与赖哥的联系。赖哥在之前只会到女生宿舍和母亲那里去寻找夏冰冰。
求职
当她安定下来之后,她开始去求职。这是韩林涛的广告公司,循着名片上的地址,她在一座崭新的办公楼上寻找到了韩林涛,当时,韩林涛正坐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打着电话,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已经看见了夏冰冰,他用目光暗示着让夏冰冰进屋来。
夏冰冰今天的着装与她做家教时的着装完全不一样。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寻找一套求职时穿的服装,因为求职对夏冰冰来说显得很重要。假如她很快求到职,就意味着她早一天还清赖哥的那一笔笔钞票,她不允许自己碰钉子,她只许自己成功。
韩林涛久久地看着她的着装,她以为自己的着装有什么纰漏,便紧张地低下了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韩林涛说:“夏冰冰,你就留下来吧……”韩林涛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对她说:“你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在你的办公室里有我为你准备的服装,首饰……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穿上那些服装,戴上那些首饰……这是为了工作,我们是广告公司,失去了客户,我们的广告公司就将名存实亡……还有这是你的薪水……你的工作就是拉广告……当然,我会带你出场……我会训练你……”
夏冰冰来到了隔壁的办公室,里面有镜子,完全不像在办公室,仿佛在家里,还有衣柜,衣柜里面挂满了时装,韩林涛走进来说:这些衣柜中的时装都属于你自己,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不过,你不要有什么负担,你穿所有的服装都是为了帮助公司拉来广告业务……”
这是一个与她想象之中的世界完全迥异的世界。然而,只有她手中的那只纸袋才是真实的,它不像那些衣柜中昂贵的服装一样令她迷惑。因为这只纸袋装着她刚报到的薪水。
太阳照耀着这座办公大厦,广告公司租了其中的23、24层缕。在这座办公大厦上有律师事务所,有不下六家的广告公司,还有各种各样的办事处。她站在露台上,在她办公外有一片大露台,当她朝下看去时,身体有些眩晕,她从未在这样高的地方往下看过世界,在这一刻,世界是不真实的。
然而世界却是真实的,她如此快就求到了职,并领到了第一个月的薪水,那些不可思议的丰厚的薪水,尽管给她带来了措手不及的快乐,然而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惶惑。她还不理解韩林涛所说的意思,就在她迷惘的看着楼下的大千世界时,韩林涛出现在露台上,他温柔地说:“你有青春,你的青春可以征服世界……然而,你必须学会利用你的青春,因为青春对每一个女人来说永远是有限的……”
韩林涛的话并不让她费解,她手里握着那只纸袋,意想不到的薪水难道是青春给予她的回报,她并不反感韩林涛的话,并且有一种感激,因为在一个求职艰难的时代,她如此之快就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且在这座看上去很现代的办公大楼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空间,这露台是属于她的,只要有情绪,她每天都可以置身在这空旷的露台上朝远处眺望,尽管这座城市的高楼遮挡住了美妙的视线,然而,眺望总会给人带来一种新视角。夏冰冰从小生活的空间都很低矮,很潮湿又看不到远处。几米之外,就被烟囱和老房子挡住了视线,那是旧城区,她住在那只旧巢中的时代已经过去,尽管后来搬了家,住进了商品房,她家仍然住一楼,那是没有阳光的楼层,似乎只有母亲和父亲砸碎酒瓶的时刻,屋子里才会爆发出火花,那是战争的火苗。
只有置身在这里,夏冰冰才感觉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好运气已经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所以,她非但不对韩林涛刚才的话反感,而且她还感激她,她站在露台上,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韩林涛给她带来的:宽大的、可以眺望的城市空间的露台、纸袋中的丰厚薪水都是韩林涛给她带来的。
当然,对衣柜中那些优雅的时装,她还来不及穿,她还不知道那些衣服的意图,以及穿上这些衣服的意义。三天后的早晨,当她刚打开办公室门,韩林涛就给她来电话说,让她选一套衣柜中的时装穿上,中午他要带她去谈广告业务。尽管韩林涛就在隔壁办公室上班,但他却没有亲自来告诉她,而是打来了电话,而且韩林涛的语气之中有一种威严的无法拒绝的东西。
三天来她第一次放下了交际手册,这是韩林涛给她抱来的一系列的书籍。现在她觉得她必须服从这声音,因为她已经等待这声音有好久了,事实上,三天来她曾经有无数次推开过衣柜的门,她难以想象这些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那是一种幻觉。
然而此刻,幻觉已经变成了现实,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穿行在小商贩们的廉价商场上讨价还价时的场景,夏冰冰从那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渴望着好看的衣服穿,而那一刻,也正是她遇见赖哥的时刻。
她已经好久没见赖哥了,赖哥给她来过电话,他老婆神出鬼没地降临到这座城市,并在这座城市找到了工作,其目的就是要监控赖哥的生活,因而赖哥在电话中无奈而坚定地告诉她:“我会有更多机会找她谈离婚的事情,请相信我,冰冰,我一定会离婚的,当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能见面,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我老婆就像狼一样凶……”夏冰冰搁下电话后,感觉到一阵悲哀,并不是因为赖哥的老婆降临到这座城市让她悲哀,而是赖哥的声音让她悲哀。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就获得了某种解脱,因为赖哥的老婆出现后,她就用不着与赖哥约会了,那一次又一次让她感到灵魂被侮辱的约会当然与一只大衣柜有关系。
谈到衣柜,让我们重新回到现在。
现在对夏冰冰来说是令人心跳的,美妙无比的时刻,她终于有一个极好的理由可以由此穿上衣柜中的时装了。韩林涛曾说过这衣柜中的时装就是她的工作服,是属于她的。
她把门掩上,而且锁好,现在,世界变得不安全又美妙,她开始脱衣服,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她总共试了八套时装,面对着镜子,她简直感觉到那镜子已经幻变了魔法,把一个从未展现过的自我展现在眼前,那好像是来自时装书中的名模。
然而,她却是夏冰冰,经过了反复的验证以后,她还是决定穿着那套短装出发,因为这是与她在小商贩们的廉价市场上买回的一套短装一模一样的款式,只不过那是一套仿造品,也就是赝品,当她用身体感受到这套时装时,才感受到了赝品的粗糙,然而如果没有现在的位置,如果没有韩林涛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也许一辈子也感受不到那些粗糙的仿制品。
穿上这套短裙,这套既流行又优雅的时装,也可以证明她还沉溺在青春期的遐想之中。
这遐想把她就这样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韩林涛驱着车,而她就坐在她旁边,韩林涛说今天要征服的是一家企业,如果征服了,他们就会拥有几百万的广告,韩林涛说:“夏冰冰,就靠你了,你要利用你的青春前去战胜他。”
她想那个他,韩林涛所说的他也许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她有些惶惑。那身短装的颜色是柠檬色的,既不是燃烧,也不是熄灭,只是一种探测,一种跃跃欲试的探测,就这样,夏冰冰的另一种生活开始了。
这是一场酒宴,在回荡着音乐的包箱中,他们迎来了四个男人,韩林涛把夏冰冰安排坐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边,她知道,这就是她要征服的目标。这是她从交际书上看到的目标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是她从韩林涛的目光中看到的目标。
目标既然已出现,就要征服他,夏冰冰心跳着,她的左侧坐着韩林涛,右侧坐着那个男人。侍者们开始上酒,这是一种红颜色的酒,就像赖哥献给她的那束红玫瑰花一样鲜艳,该死,在这样的时刻,本不该想起赖哥,尤其不应该想起那束红玫瑰花来,然而,也许在她的记忆深处,已经铭刻下来了那束给她带来神话的红色,那是一束火花,使她的双眼灼痛。
韩林涛的足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足尖,使她回到了现实之中来,韩林涛除了讲述广告之外,已经举起杯来,韩林涛干了一杯,然后让夏冰冰跟旁边的男人干杯,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拥有一家上千万的企业。
夏冰冰举起了杯子,这个被压抑的女孩突然就在那一刻爆发出了清亮的嗓音和眉目含情的语言,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望着她,似乎在穿透她那青春的骨髓。怀着对韩林涛的无限感激,怀着对命运的魔法式的笼罩,夏冰冰举起杯来,面对着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与他干了一杯又一杯的红酒,周围在坐的男人们不断地鼓掌。在掌声之中,韩林涛把准备好的广告合同书上让那个男人签了字。在掌声重又响起来时,夏冰冰溜进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开始呕吐。当她吐完了胸腔中的全部酒精时,才意识到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疯狂地饮酒。
然而第二天以后,她才知道,这次呕吐是值得的,因为几百万广告费已经打在了广告公司的帐户上,当韩林涛递给她一张存折时,她吓了一跳,上面有以她名字而存下的几万块钱。而韩林涛却告诉她说,这是她应该拥有的广告征服费。
她征服了那家企业的老总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喝了几杯红酒吗?除此之外,是因为她的青春吗?她面对着那份存折,很长时间都喘不过气来。因为这存折上的数字实在太令人震惊了。然而,这是她的存折,已经写着她的名字:夏冰冰,这就说明这存折已经与她的人生权利联系在一起了。
存折上的数字完全可以让她还清赖哥的钞票数额,当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现实时,她的身体突然有一种解脱之感,她决定去找赖哥,然后带着赖哥到银行去。
还债
存折上的数字完全可以让她还清赖哥的钞票数额,当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现实时,她的身体突然有一种解脱之感,她决定去找赖哥,然后带着赖哥到银行去。
她给赖哥打电话,赖哥好像正驱着车,赖哥说:“冰冰,你好像有急事,非要现在见我吗?”她说她在百货大楼的人民银行门口等他。她握着那份存折,已经来到了人民银行门口。
半小时后,赖哥的车出现了,但赖哥给她打电话说:“我已经看见你了,冰冰,但我不能下车,你上车来吧,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她本不想上赖哥的车,但她理解赖哥的意思,赖哥之所以不下车来,是为了保护他自己,当然也是在保护夏冰冰。
赖哥驱着车往外走,当然是往城郊走,这是赖哥认为很安全的地方。当车停下来时,夏冰冰知道赖哥有话要告诉自己,然而还没等赖哥开口说话她就说:“今天我本想到银行去,把欠你的钱还你……”赖哥捉住她的手说:“为什么总是钱,你近来为什么总是跟我谈到钱的问题……”,“因为你与我之间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难道有这么简单吗?”
这是城郊外的一座公园门口的小树林里,赖哥把车停在了小树林,赖哥说:“我知道你毕业了,我还知道你已经找到了工作,这很好……”,“所以,我可以还你钱了……”,“我不会要你钱的,当初我帮助你,并不是因为我有钱……我之所以帮助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愿意看到你痛苦……”赖哥重又捉住她的手,她挣脱了他说:“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你之所以付出了金钱,是想捆住我……”
她看见赖哥不断摇头,但赖哥突然变沉默了,看样子,赖哥根本无法解释这一切,因为在赖哥为夏冰冰家付出金钱时,确实已经在不知不觉地捆绑住了她。赖哥再一次捉住她的手:“冰冰,难道你跟我在一起,跟我睡觉,跟我zuo爱,你难道从来没有对我有情意吗?”夏冰冰愣了一下回答道:“我之所以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感恩……你知道吗?那压得我无法喘息的感恩滋味吗?我之所以把我的身体献给你,也是为了感恩……然而,我不能让这种情绪笼罩我一生……我根本对你产生不了爱情……而且我来到世上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爱情是什么东西……”
夏冰冰迷惘的停住了,她突然被爱情这个词汇所笼罩,这个从未在她语言中产生的词汇,这个在她阅读父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