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作品时荡漾起的词汇,尤如树梢之中间闪开的蔚蓝色一样绵延着她的身体,她期待似地仰起头来,然而,只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已经消失了吗?不,她原来以为他已经消失了,但他并没有消失,他只在她不远处,他仿佛陷入了困境,他扶着一棵树,看着地下的一道阴影。
她走过去,她想把写着她名字的那份存折给他,然而,还没等她取出存折,他就说:“冰冰,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起初我只是同情你……还记得旅馆外的那条小巷吗?那条充斥着小商贩们的小巷,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你的……后来,我喜欢上了你……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这就是我掏出那些钞票的感受……但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好吧,现在,你走吧……”
夏冰冰看到了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仿佛被他刚才的声音击败了。他萎颤着,扶着一棵树,她听见了他刚才的声音,然而尽管这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真挚,然而对于夏冰冰来说,她与赖哥的关系仍然是一种金钱的关系。
她掏出了那份存折,然后靠近赖哥把存折递给了赖哥说:“我还是要还你,我们一家欠你的
钱……”赖哥笑了笑说:“好吧,把你的存折给我,先寄存在我这儿,我会替你保管好它……你走吧……”夏冰冰转过身去,她觉得赖哥的笑很苍凉,然而她已经转过身去了。
她感觉到压迫她身体的一块石头已经离开了她,当赖哥从她手中接过那份存折时,她感觉到她终于背叛了想把自己一生交给赖哥的那种想法,在夏冰冰看来,那种想法是如此地愚蠢。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她知道身后的那个男人给她带来了性,给她带来了人生艰难处的援助,然而她始终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从她献出身体时,她就带着满身的感恩想把自己给予他,而当她被他藏进衣柜时,她遭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耻辱。现在她脱离了他,她渴望爱,那是她刚才期待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
第十章:姿色
然后飞机开始滑动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乘飞机,而且是飞往巴黎,就在这一刻,她的身体真的飞了起来,仿佛长出了双翅,她对自己的梦幻说:时机到了,我会飞得很高,我要利用我的姿色去飞翔。
怀孕
当简把吴豆豆推回去时,并没有把她推到悬崖边缘,也没有把她推到火车和铁轨交织的声音之中去。简只不过把带着伤疤的吴豆豆推回到了一个男人的怀抱,这个男人就是刘季。
吴豆豆已经对简死了心,然而这只是说明在那个时期里,她终于与简丧失了缘份,与刘季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机缘,因为她和刘季都承担着伤疤之痛,很显然,伤疤的痛很快就会过去,然而,伤疤留下的阴影却是长久的。
当刘季很久以后把车祸之事处理完毕,前来会见吴豆豆时,吴豆豆已经举行完了毕业晚会。她不知道那天晚上流够了多少泪,吴豆豆在流泪,好像萧雨也在流泪,当然除了夏冰冰之外,在她看来,夏冰冰似乎是冷漠的,她坐在晚会的角落,也许正沉浸在夏冰冰的寻个神话之中,夏冰冰的玫瑰神话每个人都知道,当吴豆豆回头看见夏冰冰坐在角落时,她就在想,也许只有夏冰冰是幸福的人,因为她寻找到了那个献给她玫瑰花的男人。
而刘季就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了,刘季站在毕业联欢晚会的台阶之下吸着一根香烟正在等她时,她和萧雨正在手拉手跳舞,两个人都拒绝了跟男生跳舞,因为两个人都流够了足够的眼泪,萧雨不久之后就可以到电视台上班,她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而吴豆豆,她的求职生涯是迷惘的,也可以这样说她根本就没有去求职。
因为她总是缺乏自信心,因为她脸上带着一道伤疤,尽管萧雨一次又一次把那道伤疤比喻成一片玫瑰花瓣,然而在看着镜子时,她仍然觉得那道伤疤很难看。她好几次都戴着简历出发了,其中一次她戴上了副墨镜前去一家化妆品代理公司求职,那个人看了她的简历后让她把墨镜取下来,那个人是一个男人,正用一双灼热的目光看着她,从她进屋之后,他就在她身体上停留了片刻,当然,她对自己的体型是自信的,还在她做简的模特时,简就称她的身材充满了魔鬼般的魅力。
然而她却怎么也无法取下那副宽在的墨镜,就这样,她收拾好自己的简历走了出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求职。当她走出礼堂看见台阶下的刘季时,吃了一惊,她早就以为与简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与刘季的故事也同样因一场车祸而结束了。
刘季向她走来对她说:“去我那里吧,带上你的行李,我知道你已经毕业了……”,她久久地看着刘季的眼睛,在黑夜里,她看到的只是刘季脸上的伤疤。她没有拒绝,在那一刹哪间,她突然作出了一个决定,马上跟刘季结婚,只有刘季的怀抱才是她可以藏住伤疤的去处。
她身上带着两种伤疤,前一种伤疤没有留下烙印,它是简给她的,它留在了她的心灵深处,简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毫无疑问已经使她心灵留下了看不见的伤疤;后一种伤疤是她与刘季在一场车祸之中遭遇到的伤疤,如今,那伤疤就在她脸上,在她身体的肌肤之上。
现在,她上了宿舍楼收拾东西,刘季在楼下等她。在这样的时刻,女生们都想在宿舍中度过最后一夜,尽管夏冰冰已经提前租到了自己的出租屋,然而她还是想留下来,明天再走,至于说萧雨,她过几天会直接到电视台报到。
她只想快一点从这夜色之中撤离出校园,她将从这座校园中带走毕业证书,尽管脸上留下了伤疤,她却有了一本毕业证书,她知道当她求职时,这本毕业证书对她很重要。她拎上箱子出门了,她不让女生把她送到楼下,她不想让大家知道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她的谁,当他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并不想嫁给他,所以,为了简,她又把戒指还给了他,然后车祸就发生了,历史记住了这样的一个时刻。她下了楼,他从她手中接过那只箱子,他领着她穿过校园小径来到了校园外的一座临时停车场,她上了车。
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谁,然而她现在却想嫁给他,在这个男人的手臂拥抱之下,她似乎才可以藏起来,从而藏起那道伤疤。
回到刘季的家,她很想问刘季有没有找回那只戒指盒,她现在真的需要它,所以她从进屋之后就在房间里搜寻着,她已经熟悉刘季的家,她熟悉卧室中的宽床,熟悉洗衣机和马桶及沐浴间的自动蒸汽按摩,这个家就像是一个天堂,如果没有简就不会留下这些伤疤。
现在因为寻找不到戒指盒,她产生了另外一种欲望,到沐浴间去,到那个天堂般的浴之世界中去,只要身体躺下去就会忘记世上不愉快的事情。她朝着浴室走去,她脱去所有的衣服,把自己显露在浴室的镜子下面,在她走进浴缸之前,她看了她身体上的伤疤,远远看去,确实像萧雨所说的花瓣,镶在身体上的玫瑰花瓣。
那一夜她睡在刘季的怀中,他们没有发生性事,他们只是平静地躺下去,他们都似乎很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她醒来了,她第一句话就对刘季说:“我们结婚吧!”
刘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又说了第二遍,刘季说:“再过一段时间吧,让我们都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她突然觉得刘季变了,刘季再也不是那个把订婚戒指盒送给自己的男人。而且刘季那时候说过,等到她毕业了以后就跟她结婚。
她感到心慌,便迫不及待地问刘季,这是为什么,刘季用手搂了搂她的裸肩说:“我们去游泳好吗?你已经有多久没有游泳了?”她看着刘季的眼睛,她似乎在刘季的眼底深处已经看见了那座游泳馆,那绿波荡漾的泳池。
她兴奋起来了,穿上了衣服,从那个时刻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生活在那绿波荡漾的泳池中央,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上午,当她穿着泳装回到泳池上来喝着一杯柠檬汁时,她随意展开了一张报纸,在一个框定的广告栏里她发现了一家服装公司招收模特的消息。她被这个消息久久地笼罩着,然后她坐在阳光下面,看着自己身体的伤疤,那些伤疤——宛如粉红色的花瓣,当然是萧雨所说的玫瑰花瓣。
她决定去报考服装公司的模特,而且并没有跟刘季商量,刘季正在忙于在城市的另一边修建另一座游泳馆。他几乎只在夜里才回家,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跟刘季商量,而且她说不清自己能否会应聘上模特。
刘季在那个早晨没有回答她提出结婚的问题,而是巧妙地把她的身体引向了游泳馆。这是不是一种艺术呢?总之,从那个时刻开始,吴豆豆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她沉浸在游泳池给她带来的快乐之中,而此刻她又沉浸在报纸广告给她带来的期待之中,她望着绿波荡漾的水波纹,就在这一天,或者说就在那一刻,吴豆豆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克服了伤疤给她带来的虚弱或不自信。她站在游泳池边,似乎望见了自己不确定的影子,她决定前去应聘服装模特。
而就在她报名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她已怀上了刘季的孩子,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可能,但是医生告诉她说确实怀孕了,那正是刘季忙碌不堪的季节,她甚至连跟刘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刘季要很晚才驱车回来,回到床上时就呼呼大睡,刘季已经被另一座游泳池笼罩住,刘季告诉过她,那座游泳池可以给他带来下半辈子的财富。
她现在才知道了刘季追求财富的另一种生活,这是她过去不了解的。当一个男人忘我的为财富而奋斗时,她失去了被抚摸的意义,刘季的手来不及抚摸她的身体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当然,孩子是在她刚住进刘季家的第三个夜晚受孕的。
第三夜是一个激|情荡漾的,充满肉欲的夜晚,下午,他们双双在泳池中并肩游泳,然后在一家西餐厅用完晚餐,她喝了一小杯葡萄酒,他喝了一杯半红葡萄酒。当他驱车回家时,他开始在车上亲吻她,每到一个红灯口,他都会利用短暂的空隙前来吻她。
这个吻燃烧起了两个人的情欲,使他们在回到家后就开始zuo爱,那是一个散发出肉欲的夜晚,吴豆豆的孩子就是在那天晚上怀上的,他的jg液在激|情燃烧之中终于在她的芓宫中存活了,变成了一个小生命。
在她报名后的第二天晚上,她终于等来了刘季,他回家来了,但不是自己驱车回来,而是一个女人驱车把他送到了家门口,当那个女人站在门外按响门铃声时,她前去开门,门一开,那个女人就把刘季交给她说:“他喝多了……”,女人几乎是架着他的肩膀前来开门的,所以门一开就意味着吴豆豆要用身体托住刘季的肩膀,等到她把刘季托到沙发上去,那个女人已经驱车走了,吴豆豆连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
她无法把酩酊大醉的刘季托到楼上去睡觉,就只好让刘季睡在沙发上。她失去了与刘季交流的机会,第二天早晨,她认为机会来了,因为刘季已经醒来了,他好像刚洗了一个澡,又变成了活生生的刘季。刘季正要出门,他好像并不记得昨夜的情景,他很麻木地看了看吴豆豆,这一点吴豆豆早就已经感觉到了,最近刘季看她的神色有些困倦,而且很漠然,难道是因为与昨夜送刘季回家来的女人有关系吗?
尽管如此,吴豆豆还是走上前去贴近他说:“你知道我怀孕了吗?”他愣了一下即刻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就怀孕……你别开玩笑……我不愿意你把这个玩笑开大了……”吴豆豆不理解他说话的意思,便认真地说:“如果我真的怀孕了,你说应该怎么办?”他拎起了手中的那只箱子说:“如果你真的已经怀孕了,那就尽快地到医院去做人流。”他说完这句话又从箱子里把一叠钞票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他走了,留下了那叠钞票。吴豆豆浑身颤抖,这不是她相处了很长时间的男人,然而,当她看见那叠钞票时,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在无意识之间看见的那个女人,当那个女人说刘季抛弃她,向刘季索要一笔钞票时,刘季满足了她的要求,给了那个女人一大笔钞票。
那是吴豆豆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钞票。此刻她感到了一种绝望,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就是爬在她身上与她陷入激|情荡漾的肉欲之中去的男人。也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就是曾经送给他结婚钻戒的男人,好像这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难道刚才的刘季才是真实的刘季吗?她望着那叠钞票,她很快出了门,到了医院就在那一天,或者说就在那一刻,吴豆豆突然感觉到芓宫中的孩子已经离她而去,再也不会重新返回到她的芓宫中来成长。
带着这种悲哀她离开了刘季的家,当然她需要钱,在她进入刘季的家时,她所花的都是刘季给她的钱,现在既然刘季已经把钞票放在了茶几上,就意味着她会带走那叠钞票,因为她一无所有,很多年前,当她拎着箱子从一座小镇火车站搭上一辆火车时,她就向往着大城市,她希望在一座大城市扎下根须,她渴望在繁茂的根须下进入梦乡。
带着茶几上的一叠钞票,她拎着箱子离开了,只留下一张留言条,她没有提到自己到医院堕胎之事,她只说她已经找到了别的住处,所以离开了,就在那一天,或者说就在那一刻,她异常的平静,拎着箱子租到了一间廉价的出租屋。
三分之二捰体
曙色正挂在窗口,窗户很小,然而她却可以站在窗前看见了曙色,今天是她求职的日子。也许是因为青春,刚刚堕胎的身体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承受了一个痛苦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了她知道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已经短暂地为一个男人怀过孕,一滴精子本来已经在她芓宫中复活了,变成了生命,然而,她却残醒地掐灭了那只嫩芽,这是她必须承担的痛苦,除此之外,她必须永远承担这一事实,这是一个秘密,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承担者将更加需要勇气,她走出人流室时,她就像许多年轻的女孩一样无男人陪伴,只在休息间躺了半小时,在她躺下去时,左侧和右侧的床上都躺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的年龄几乎与她相近,她们望着天花板,独自承担着这一痛苦,当完成了堕胎之后,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她们没有啜泣,也不需要男人陪伴在她们身边。
也许给予她们芓宫中精子的男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精子已经长成了生命;也许她们就像吴豆豆一样,需要继续前进,因为她们年轻的芓宫负载不了那个小生命在芓宫中生长的过程,所以她们悄无声息地承担了堕胎的艰难使命。
她们不需要男人陪伴,就像是吴豆豆一样,她们与给予她们精子的男人的关系,只是一种短暂的不可靠的关系,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永久不变的男人女人之间的可靠关系。吴豆豆已经经历了与简的关系,只要如今,她与简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撕裂之痛仍然在折磨她;很快地,她又经历了与刘季的关系,那种越来越陌生的,越来越冷漠的关系,使她果断地堕胎,使她选择了离开的结局,如今,此刻,吴豆豆置身在服装公司的求职之地。
当应聘者让她开始脱衣服时,她突然开始犹豫了,在那一刹哪间,那个特定的时刻,吴豆豆再也不是那个喜欢捰体睡觉的女人,再也不是那个置身在简的雕塑室中一丝不挂的,为简做模特的女人,她的身体记载着烙印的历史,在这一刹哪间,她突然失去了脱下衣服的勇气。
然而,周围的女人们都在脱衣,她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脱衣,她们没有吴豆豆的犹豫,因为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场景之中,她们需要展露出三分之一的裸露,因为服装公司应聘的是模特,服装公司要组织一支模特队,每个前来应聘的女人都在积极地脱衣服。
终于,吴豆豆拉开了衣链,她穿了一件简洁的连衣裙,需要她拉开链条,她溶入了这群脱衣女人的声音之中去,现在,她置身在几十个女人中间,他的伤疤显露出来了,她对自己说:如果像萧雨所说的那样,那是镶嵌在她身体上的玫瑰花瓣,如果是这样的话,命运就会给她带来好运气。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就是服装公司的总裁,他的目光在吴豆豆的肩膀上停留了几秒钟,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时刻,吴豆豆希望这位年轻的总裁能够看见萧雨看见的那种意象,被玫瑰花瓣所镶在自己身体上的粉红色意象。接下来是等待,在以后的三天时间里,连空气也充满了等待。吴豆豆的命运出现了奇迹,她在服装公司应聘的模特名单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想,她之所以成功,一定是那肩膀上裸露的伤疤变成了镶嵌在她肌肤之上的玫瑰花瓣,她很想见到萧雨,但她似乎已经与整个世界脱离了联系。自从毕业晚会结束之后,拎着箱子跟随刘季离开之后,她就与世界失去了联系。
她只有独自举杯庆贺那一个时刻,她买回了一瓶红酒,拉上窗帘,把红酒倒进酒杯里,她举杯的那一刻无疑是在庆贺自己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因为从这一个时刻开始,她才真正地感受到了驻足在这座城市,寻找到的根须。
即使是她身体上留下的伤疤也无法剥离她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到自己的位置,从她举起酒杯庆贺的时刻,她似乎也在庆贺那块伤疤,她已经携带着痛苦的历史继续前进。
经过了长久的时装模特训练之后,服装公司的第一次表演选择在游泳馆,并且是泳装表演。当吴豆豆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希望不要选择刘季的游泳馆。因为当她准备离开刘季的时候,就希望永远不要见到刘季,就像她再也见不到简一样。
然而命运却要安排她与刘季再一次见面。当她随同时装队进入游泳馆时,她并不知道这就是刘季新开张的游泳馆,直到她穿上泳装的时候,一个影子飘然来到了镜子前。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她看到了伤疤,她慌乱了一下,这张在世界上已经被她告别的脸突如其来,投射在镜子中央,与她的脸相镶在一起。但是这张脸很快就闪开了,没有太多的打扰她。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服装生涯竟然在游泳池边的层层台阶上,难道是因为她与这个男人的泳池关系仍然缠绕不息吗?
有一点是肯定的,无庸质疑的,此刻的吴豆豆再也不可能是躺在刘季洋房中的那个女人,那个寻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女人,那个除了在游泳池中寻找到泳姿之外,再也寻找不到身体姿态的女人,现在她穿上了泳装。
在所有女模特之中,只有她独自一人,肩膀上镶着伤疤,也可以这样说那是命运中镶在她身体中的玫瑰花瓣,这是萧雨创造的意象。这个意象始终伴随着她,这种意象使她在模特队展现了最独特的姿色。
很多女人一生都没有展现过姿色,因为她们不知道姿色可以征服世界,尤其可以征服观赏者的眼睛。有那么一种女人,从很小时就在不知不觉地展现姿色,吴豆豆就是其中的女人之一。
吴豆豆第一次展现姿色是在小镇上,她不知不觉地在湖水中开始游泳,裸着手臂,不知不觉地泳姿已经使她的身体一边成长,一边向往着未来,吴豆豆的第二次姿色是捰体睡觉,她把这种脱衣的姿色发挥到了极致,带到了女生宿舍中,只有她一个人喜欢捰体睡觉,当她宿舍中脱衣时已经在展现自己的姿色,在同性之中展现姿色;吴豆豆第三次展现姿色是在简的雕塑室中,这时候,她的捰体肩负着为艺术而服务的职责,这是一种神圣的职责,吴豆豆的第四次展现姿色是在泳池中央,当然,是刘季把她带进了泳池,她当着一座泳池,同时也在当着刘季的面,在泳池中再一次不知不觉地已经展现姿色;吴豆豆第五次展现姿色的时候是在性的过程之中,当然,在前面与简的生活之中性就已经在两人的青春之恋中开始了,在性的姿色之中,吴豆豆经历了两性生活短暂的美妙和漫长的迷惘期……
而她真正的姿色是从此刻开始展现,这代表着青春和个人主义的姿色已经溶进了社会的舞台上去。在表演的时候,吴豆豆觉得很快乐,她喜欢上了表演,即迷恋上了时装模特的生活。而且她发现吴豆豆一直在观赏着她,而且给予她了掌声。事后刘季站在泳池边缘,那已经到了表演结束的时候。
她感到刘季的目光已经环绕了她的身体一圈,仿佛她的身体变成了环行跑道的中央,刘季正环绕着她的身体在跑步,终于跑完了最后一圈,终于看到了目标,刘季说能不能请她用晚餐,她笑了笑说:“我没空”,刘季突然伸出手来当着众人的面抓住了她的手说:“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她转过身去,尽管刘季已经抓住了她的手,然而她却没有被俘虏,她转过身去时,突然与另一个人的目光相遇了。
那个男人,那个检验过她三分之二捰体的男人,就是服装公司的总裁,他站在一把太阳伞下正望着她,事实上他已经看见了刚才的一幕,刘季把她的手抓住的那一刹哪,他站在太阳伞下,突然使她感受到了一种暖昧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鼓励她,让她挣脱开刘季的手。
果然,她从另一个男人的目光中获得了力量,直到如今,她仍然在回味她应聘服装公司的模特那一天,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动摇,失去了信心,尽管如此,她仍然裸着三分之二的身体面对所有的人的目光,一个男人向她走来了,她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在考试之前,这个男人讲了话,他就是总裁,尽管他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好像三十多岁左右,然而他却是一家服装公司的总裁,当她经过身边时,她开始畏惧,她害怕这个男人看见她身体上的伤疤时把她否定。
她太害怕被否定了,这个时刻已变成她孤注一掷的时刻,然而这个男人肯定了她的存在,把她留在了模特队的名单之中,因而她才有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在无意识之中,她的目光竟然与他的目光相遇了,正是这目光给了她力量,她巧妙地一笑就使刘季的力量减弱,于是,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了,她礼貌地说:“如果我有空,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然而,今晚不行,我没有时间。”她说完这话,就转过身走了,她走在了所有女模特队的中央,使得刘季再也无法走进去把她的手抓住。
没有人告诉她,刘季之所以走上前去把她的手抓住,是因为刘季作为一个男人已经被她的姿色所迷住,当然,刘季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被他的冷漠所笼罩的吴豆豆在离开他之前,完成了一次痛苦不堪的堕胎仪式,惟其如此,她才可以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已经结束了
被她姿色所迷住的还有服装公司的总裁,当他约她单独见面时,她有些紧张,他请她用晚餐,当然这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在举杯时,他许愿说他会把她培养成顶尖女模特,她与他的目光重叠在一起,仿佛重叠在一汪水池之中。其中当然也有波纹,这种波纹是吴豆豆从未体验过的。从来没有一个男人重视她生命的存在,只有他,年轻的服装公司总裁,当总裁把手伸过来,从餐布上捉住她手时,她没有拒绝,她只是紧张,因为总裁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指尖,仿佛想把她托在空间,让她飞翔,那天晚上,她回到出租屋以后做了一个飞翔的梦,她从未做过这样的梦,身体会在空间飞翔着,无忧无虑地,轻盈自在的飞翔着。
这充分说明了在吴豆豆的潜意识中渴望着飞翔的愿望,她希望年轻总裁的手抓住她的手不放,这样她就能早日飞翔起来了。许久以后,在一个下着细雨的晚上,年轻的服装公司总裁与她共进晚餐以后,驱车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单身公寓楼。
总裁一进屋就开始吻她,他的吻遍及了她的身体,包括肩膀上的伤疤,也留下了总裁热情荡漾之中的吻。总裁一边抓住她的手一边帮助她脱衣服,她闭上双眼,仿佛看见了那幅梦中的图像,她的身体已经越过了一层层的屏障,开始往空中飞去,那显然是吴豆豆一生中最灿烂的图像。
她仿佛在做梦,而她身体上的衣服已经一层层的被总裁脱下去,这是一个下着细雨的晚上,季节是在冬季,她突然感受到身体一阵灼热,仿佛热浪涌来,一个人的身体进入了她的身体时,她才重新体验到了过去体验过的东西,她睁开双眼,在她身体之上是年轻的总裁的身体。
他压住了她的身体,而她并没有像梦境中的那样飞翔起来,她仍然在天空之下,在一张床上,她有些迷惘,然而她很快就听见了这样的许诺:“我一定会把你培养成顶尖名模的……我一定会。”
从那以后,她经常陪同他用晚餐,他带着她换着不同的餐厅用晚餐。用完晚餐之后,他就驱车把她带到他的单身公寓楼,慢慢地,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离开他,不仅仅无法离开她与他共进晚餐时的气氛,他们总是慢慢地品着一杯葡萄酒,他开始和她调情,就像调酒师在调制鸡尾酒的颜色,而当她进入他的单身公寓楼,他和她总是能保持着那种灼热的激|情,一进屋就亲吻,然后zuo爱。
不错,就像他所许诺的一样,他在有意识的培养她,他给她配制了单人练功房,他给她配制了一个舞蹈学院的老师辅导她……这一切都在使她的梦幻朝着目标前进,在她的手未被他抓住之前,她做模特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只是为了让她独立起来,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
她从未想到过要做什么顶尖模特,这个目标太遥远了,几乎不属于她。而当他的手从餐布上伸过来抓住她的手的那一刹哪,他的声音引导着她,使她看见了一个未曾看见过的目标,就是他使她有了一种飞翔的梦幻。
就在她竭尽全力地向着这个目标前行时,简突然来到了她的练功房中,简就站在她身边,她沉住气,因为如今的吴豆豆再也不是站在简的面前诉说着自己伤疤的女孩子,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地变换成女人。
女孩子转变成女人的速度是迅速的,也是缓慢的。而吴豆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女人的,总之,当她感受到自己变成女人的时刻,也许是从堕胎室中走出来的时刻,也许是拎着箱子离开刘季的时刻,也许是租到出租屋的时刻,也许是与年轻的服装公司的总裁在性关系中身体飞翔或下降的时刻……
简说:“我回来是为了找到你,经过了时间的检验,我才又一次意识到你是我的最爱……我想带你到巴黎,你知道巴黎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吗?我想带你走,如果你想做模特,你可以到巴黎去做模特……
简告诉她,让她考虑一下他说的话,他几天后又来见她。简一走出练功房,她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惟有注视自己,她才能再一次回顾过去,而此刻,当她刚想揭开自己已经忘却的,已经密封好的记忆时,年轻的总裁突然出现在练功房中,他告诉她说,为了她的脱颖而出,他将为她举行一场大型模特表演,当然也是为了公司明年的春装上市。他对她说,模特表演将在市体育馆举行,将有几万人看到她的表演,而且各家电视台将现场报道这次表演。他说,这是你进入顶尖名模的第一步。他在练功房中消失了,世界是多么奇妙无比啊,吴豆豆想,世界是多么充满诱惑啊。
消失了很久的简,在她认为是永不会在她生命中再现的简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而且竟然找到了在练功房中的她,而且竟然知道她的梦幻,想把她带到欧洲去的简,曾经伤害过她,而且给她身体上留下了烙印,简出现在练功房中的短暂时间里已经表达清楚了他的意思,而且,在她看来,简同样也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尽管简伤害过她,毕竟简是她的初恋,简给她带来了黑色的摩托车,那是速度,那是一个女孩中初恋时的速度,除此之外,简给她带来了窄床,床是什么呢?在一个女孩没有碰到爱情之前,床只是这个女孩睡觉的地方和做梦的地方,而当她相遇到简以后,床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因为爱情,性开始来到了那张窄床上,她和他都以为性和爱情一样是永恒不变的,然而,他也给她带来了另一个女孩,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女孩,怀着无限的深情扑进了简的怀抱,这个瞬间使吴豆豆第一次意识到爱情的变幻莫测,从此以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之中她得到了一只戒指盒,直到如今,她都仍然忘不了那只戒指盒,当刘季给她戴上戒指时,那种气氛是庄来的,而当她为了简把戒指盒退还给刘季时,一场车祸随即来临。
那只戒指盒给她带来了第一个男人的求婚,也给她带来了难以蜕尽的伤疤。当然,这伤疤与简有关系,现在,简回来了,简只在她身边停留了几分钟,却给她带来了人生的诱惑。除此之外,是服装公司总裁给她带来的诱惑。因为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渴望着飞,也就是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目标明确,渴望着做一名顶尖模特。
过去的吴豆豆的梦幻是想扎下根来,当她搭上火车的那一瞬间,小镇突然在火车的轰鸣之声中消失了,她的梦幻之臂伸向了遥远的城市,她期待的梦幻只是希望一座城市就像根须一样缭绕着她的身体。
此刻,是服装公司的年轻总裁把她的手抓住,引领她飞翔,有很长时间里,当她与年轻总裁发生性关系时,似乎性的高嘲变成了飞翔在空中的快乐,所以她已经习惯了与他zuo爱,每当她开始被他脱光衣服时,她那轻盈的身体,承担着伤疤的身体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他所引领着。
尽管他压在她身体之上,然而,她的身体却会被他的身体引领到尘埃之上,游离在树枝之上,那就是性高嘲,她在飞翔,为她的目标而飞翔。所以她从来不跟他谈论爱情,当然,即使在他和她调情时,他们似乎也在远离爱情,他们谈论的总是与顶尖名模有关系的情调。
他引领着她的目标,如今。几分钟之前,他告诉她的话使这种诱惑进入了另一个现实的阶段,两个出现在不同时期的男人都在这个特定的时刻给她带来了充分的诱惑。
三天以后,简给她来了电话,简在一座咖啡馆等她,让她去赴约。她没有拒绝简,因为通向简的约会之路尽管布满了伤痕,却弥漫着某种初恋的味道,一种甜蜜、苦涩的味道,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简再也不是多年那个雕塑系的男生,简从欧洲回来了,简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
循着这种初恋的味道,她出现在那座咖啡馆,简早已等候在那里,简坐在咖啡馆的一个角落,目光里好像包含着忧伤和等待,所以,当吴豆豆搅动着咖啡杯时,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豆豆,你想好了吗?你决定了吗?”
吴豆豆继续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她看到咖啡已经越变越浓了,她不能回答简提出的问题,简的手突然抑制不住从旁边伸过来,那时候吴豆豆刚放下调羹,简抓住她的手说:“豆豆,跟我走吧……”吴豆豆看着简,不知道为什么,简的迫不及待使她感觉到了宽慰,好像她已经看到了命运在捉弄着简,就像当年命运在捉弄着吴豆豆一样。
她把自己的手从简的手中抽出来,笑了笑说:“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跟你走了!”这完全出乎他预料之中的话使她的目光显得那么坚决:“太晚了,我绝不会跟你走……”,“为什么,难道你不向往着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