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自己是成了无助的人。就象今晚的天,漆黑的,没有边际,一如命运的惶恐……
金莲看着灯,并没有哼出一声,却突然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还是哲少爷狠命地掐她的人中,金莲才活过来,活过来依然是木然无语,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大家。
旁边有人轻轻地嘀咕一句:“别是着了魔障了吧。”
看看金莲实在是不行,哲少爷抱起她,让她回房休息。
到了房里,金莲还是木木的。
哲少爷吓住了,轻轻地喊了声:“金莲。”
金莲终于有了反应,眼光从遥远的不知处缩回来,看着眼前这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此刻是如此的贴近,没有满不在乎,而是珍贵的关切。
“哇!”金莲心仿佛被触及最软弱的痛处,这才象决堤的水一下子哭出来。
这一阵嚎啕大哭,仿佛要把金莲十九年压抑的全部情感都哭出来。并不是撕肝裂肺的哭,却让所有闻者不能不心酸。
哲少爷不由得也鼻子一酸,掉出了一滴眼泪,双手把金莲紧了紧。[奇`书`网`整理'提供]
渐渐地,恸哭转化为抽泣,金莲软软地躺在哲少爷怀里,一起一伏的胸脯贴在哲少爷宽厚的胸前。
伤感慢慢褪去,哲少爷开始感觉着他抱着的温香软玉,是从没有过的香软。
而金莲此时的一张白玉般的脸,恰似一枝带露的莲花,煞是动人。
哲少爷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脸在这莲花上挨了一挨。
金莲身体一抖,却并不躲闪。
哲少爷将金莲放倒在床上,身体轻轻地压上去,一下子吻住了金莲的香唇。
金莲“哦”地呻吟了一声,香唇竟主动地回应。
两人一触即发,抱在一起狂热地吻起来。
这一吻,又与上次在荷风轩蓄意的轻薄不同,这次两人都是不顾一切地放纵。刹那的激|情将两个迷失的人儿推向了如痴如醉的幻境中。
此时,久经情场的哲少爷竟象个处男一样不知所措,毛手毛脚地扯开金莲的孝服,将自己的胸膛与金莲柔滑的肌肤贴在一起。
金莲抬起腿,缠住了哲少爷的腰。
两个人不顾一切地在床上翻滚,衣裙一片片飘落。
哲少爷把金莲小小的身子压在身下,微微欠身,让自己饱涨的下体对准金莲的私|处缓缓进入,最终让两个身体合二为一。
两人的每一寸肌肤都紧贴在一起同时跳动。
窗外,突然一声怪异的霹雳,哗哗地下起了大雨。
闪烁的亮光不时照着这两个赤裸的身体。
一抽一动中,两人无所顾忌地发出呻吟。
……
正文第十五章
云少爷的丧事办完,潘金莲就要调配新的主子了。
潘金莲在云少爷逝去的大悲恸之夜,遭遇激|情,破了chu女之身,一时太多变故让自己也无法接受和理解,所以一连在床上恹恹地躺了几天。
旁人以为金莲只是为云少爷伤心,阖府的人都说金莲真是重情的人。
潘老爷闻听这一讯息,也感叹自己不中用的儿子居然有这样的义俾,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吩咐金莲身体将息好了以后,就到太太跟前服侍。
哲少爷本来准备忙完丧事,慢慢跟爹讲,把金莲要到身边,谁知却先得到了这一消息,恰似兜头一盆冷水,只好暂时压下了这份心,等以后再作打算。
这一日,严品借庄上给潘府送时令蔬菜,偷跑来月桂轩看望潘金莲。虽然这些日子潘金莲有意疏远他,但严品反而更痴了。云少爷过去后,他便向他爹提起想娶潘金莲为妻。严文业因严品无心向学,年龄也大了,心下也正想着给他找个媳妇。但听说严品看上了潘府的丫鬟,虽然在门第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却有些不愿意。后来耐不过严品百般哀求,以死相逼,只好勉强答应。这严品立刻就逮着机会过来告诉金莲。
两人坐在花园走廊边说话。
严品:“金莲,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金莲笑笑:“也没什么事,就是精神头差些。”
严品踌躇了一会儿,说道:“金莲,云少爷过去了,你怎生安排呢?”
潘金莲道:“哪由得咱们做丫鬟的安排,总之指哪里便是哪里吧。”
严品道:“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做一些打算呢?”
潘金莲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装不懂:“卖身的丫鬟,原也没有什么将来,胡思乱想做甚。”
严品有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道:“前几日我跟我爹提起了咱们的婚事,我爹他已经答应了!他答应给老爷说说赎你。”说着,有些忘情,把金莲的手抓在怀里,笑呵呵地看着金莲,原以为金莲会万分高兴。
潘金莲乍一听,有些发怔,慢慢地抽出手,低下头,脸色有些低沉。
严品觉得不对劲儿,轻轻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潘金莲摇摇头:“你对我太好了。”
严品又握住金莲的手:“只要你明白我就好。”
潘金莲看着他:“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严品一听,有些不明白:“你说什么?……这是为什么?”
潘金莲:“我很感激你,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严品:“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是我做得不对吗?”
潘金莲:“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曾想过嫁给你过安定平凡的日子,可是我做不到。”
严品紧紧握住潘金莲的手:“你还是不放心吗?我会很用心的照顾你,呵护你,会让你一辈子都觉得幸福,不会受任何人的伤害……”
潘金莲抽出手,手上的指环硌了严品一下:“你还不明白吗?我……我爱的是别人!”
严品呆了:“别人?我不相信,告诉我,是你弄错了。”
潘金莲喃喃自语:“我也曾经以为自己弄错了,可我是真的爱上了哲少爷。”
严品黯然,看着指环:“这个指环原来便是哲少爷送给你的吧?”
金莲点点头。
严品激动地揽住金莲双肩:“哲少爷只是个浪荡公子,他不会对你真心的,你这样不会有好结果,嫁给我吧。”
金莲有些同情严品,也同情自己:“我知道我无可救药,就象飞蛾,明知那是火,却要不由自主地扑上去。”
严品闻言,神情委顿下来,慢慢放开潘金莲,一个人歪歪斜斜地出了月桂轩。金莲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远远地看见贝儿从门外进来,赶紧背过身拭了拭泪。
贝儿吩咐身后一个挑着木炭的汉子把木炭堆在墙角,跟她去拿钱。那汉子戴了一顶斗笠,压得低低的,但他抬头的一刹那,潘金莲还是看清楚那人正是西典。潘金莲见西典如此行状,不好打招呼,只侧身让过。
西典进到屋内,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低低的对话。
少奶奶:“你……你还来做什么!”
西典:“我……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道别?”
“我有个叔叔在东京开了个包子铺,膝下无子,如今年老体衰,想让我过去。”
“过去便过去,你我并无什么瓜葛,怎么倒向我道起别来了?”
“我……我想带你一起走!”
“啊……”少奶奶低叫一声,险些晕厥,半晌,幽幽地说:“那日在庙中,我也曾叫你带我走,无论天涯海角,讨口要饭,我也随你,你如何却拒绝我?”
“那时,你是潘府少奶奶,我却身无长物,白白毁你名节,却无法带给你幸福,所以我……”
“只如今我便不是潘家少奶奶了吗?”
“巧巧……”
“……快别这么叫吧,让人听见算什么。”
“当日你爹把你嫁进潘府,我心如刀割,想来你我今生再无缘修得一起,也曾想压下这一份情怀,怎奈却始终难以忘怀小姐的情意。如今天遂我愿,我说什么也要带你走,再也不分开。”
少奶奶看着西典,幽怨地叹了一口气:“只那日你把碧玉还我,我便心如止水了,如今却来说这一通胡话做什么?”
西典:“难道你甘心做潘家的贞洁烈妇吗?”
“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西典上前抓住巧巧的手:“跟我走,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巧巧待要挣扎,却柔弱无力,一阵晕旋,反而倒进西典怀里,西典将她紧紧抱住。巧巧索性闭上眼,沉醉在男子胸怀里,鼻息里闻着男子特有的气息,喃喃道:“你这个冤家啊。”
……
一会儿,西典出来,依然把斗笠压得低低的,担了空箩筐出了月桂轩。
晚上,窗外有些月色,潘金莲和贝儿都拥着被,看着月亮发呆。
贝儿:“姐姐,你说月亮上真住着嫦娥吗?”
潘金莲:“或许有吧。”
贝儿:“她老这么一个人,也该寂寞吧?”
潘金莲不语,看着月亮。月亮兀自在夜空,发出漠然而清冷的光,真个寂寥而无助。
贝儿叹一口气:“咱们女子,真就不能做自己的主吗?”
潘金莲转头看着她:“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贝儿道:“我是说咱们家小姐。”
潘金莲:“嗯?”
贝儿索性跳进金莲的被窝,好和她说话:“咱们小姐在娘家原有个相好的,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西典——今儿他来,想必你也见着了。”
金莲点点头。
贝儿又道:“西典是小姐娘家的长工,小姐不嫌弃他出身卑微,和他真心相好。可惜小姐却是早就许了云少爷的,再加上两人地位悬殊,这段感情一直埋在地下,老爷夫人一点都不知情。”
潘金莲道:“这世道原也容不得这样的感情。”
贝儿:“本来小姐嫁进潘府,小姐和西典也都淡了心。虽然云少爷实际是个废人,小姐也认命,想日子就这么过吧。现在云少爷去了,西典那一头又热起来,你说小姐应该怎么办?”
潘金莲才知道她那里因为反正瞒不住,索性来探自己的口风。自己服侍少爷多年,虽然他如今去了,却委实不愿看到背叛他的事发生。但因为守妇道,扼杀了一对良人的幸福,又有些不忍心。心下踌躇,答道:“这却不是咱们丫鬟能拿主意的。”
贝儿沉默了一歇,叹了口气:“做了女子,这一辈子便由不得自己,真真可笑得紧。”
潘金莲知道贝儿的担心,索性点开了:“西典和少奶奶的事,我也多少知道一点。主子的事,原也是咱们做丫鬟的不该过问的,我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罢。”
贝儿这才眉开眼笑:“我知道姐姐是个顶疼人的人儿。”
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各自睡下。
正文第十六章
中秋过后,越发是秋风秋雨愁煞人了。
潘金莲到了太太身边,虽每天都能见到哲少爷同几位小姐少爷前来请安,却因太太这里管束得严,不得其便,难以寻着独处的机会。
哲少爷同金莲有了初次的云雨,本以为目的已经达到了,谁知反而勾得心里痒痒的,恨不能两个人每天都在一处。
两人没奈何,只有眉来眼去,得便时,搂一搂。
五奶奶冷眼瞧在心里。
哲少爷本是个偷鸡摸狗的人,和一个丫鬟搂搂抱抱本也平常。但五奶奶却没来由地觉得嫉恨——她发现哲少爷似乎对金莲动了真情。
不过,表面上,五奶奶还是跟没事儿人一样,照样和哲少爷开些没老没少的玩笑,绝口不提她的发现。
而哲少爷这阵儿象着了魔一样,一门心思全在金莲身上,对五奶奶的玩笑渐渐懒得应付,这让五奶奶心下更加着恼。
转眼严冬来临。
这天,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五奶奶径直来到荷风轩。
本来小妈到后辈房里,况且两人年龄几乎相当,是要招惹闲话的,但五奶奶没规没矩的榨油房出身,平时是百无禁忌,旁人习惯了,倒也没了话说。
进得门来,哲少爷正在恹恹地烤火呢。
司旎见五奶奶进来,赶紧为她接过斗篷。
哲少爷起身让五奶奶坐了,又躺在虎皮椅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哟,今儿咱们哲少爷是怎么啦,怎么蔫不拉叽的!”
说着,要拿手去试哲少爷的额头。
哲少爷赶紧坐起来,道:“没事儿,就是没精神头儿。”
知道这位五奶奶做事不讲礼节,又支开司旎:“五妈爱喝点汾酒,你上醉月轩去拿一瓶,顺便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好菜。”
司旎答应着去了。
五奶奶往火堆边靠了靠,离哲少爷更近了。
“还是你了解你五妈。”
哲少爷笑了一下,并不做答。
“哎。”五奶奶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把一只小脚在火堆边写写画画。
当五奶奶叹气时,哲少爷抬头看了看她。只见她微蹙着眉头,一脸幽怨。粉红绣花小袄在红红的火光里映得一张粉脸颇有几分动人,恰似雪地里一枝兀自盛开的红梅,鲜艳而凄怆。
哲少爷心里一动,赶紧低下头,却看见正在地上漫无目的写写画画的三寸金莲,雪白的鞋面上真个绣着一朵梅花。
哲少爷不由得又轻佻起来:“这朵梅花真好看。”
“好看?”五奶奶翘起脚:“你倒看看,它是开着还是败了!”
梅花在眼前晃动,使人有摸一摸的冲动。
然而,哲少爷毕竟是忍住了。
五奶奶放下脚,看着火堆:“我看是早就败了。”
哲少爷想说什么,也终于忍住没说。
五奶奶透过火光看着哲少爷,仿佛多年前那张熟悉的脸不可挽回地在火光中越来越远。
过了些时日,潘府突然热闹起来,老有些媒婆在这里进进出出。原来,潘老爷见哲少爷无根似的晃荡着,想该给他娶房老婆了。哲少爷的浪荡名声虽然在外,但潘家摆着这么大个家业,上门说亲的人倒络绎不绝。
这一晚,哲少爷和潘金莲在花园一角亲热。哲少爷轻轻解开潘金莲的纽子,贪婪地吻着她细滑的脖子,一只手在潘金莲的ru房上揉弄。
潘金莲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这荡人心魄的接触。她捧着哲少爷瘦削而坚硬的脸:“哲少爷,过些时日,你便要娶妻了。”
哲少爷并不停止爱抚:“反正总是要娶妻的。”
潘金莲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并不分明的脸侵滛在黑暗里。是啊,哲少爷一定是要娶妻的,那个新娘任怎么样也不会是自己,即使有一天哲少爷真的爱上了自己。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却沉沦在这样的爱欲里,自己看来是堕落了。她叹了口气。
哲少爷问:“怎么了?”
潘金莲看着夜空:“月亮出来了。”
哲少爷抬头。那是一弯新月,怯怯的,有些不确定的白光。
哲少爷:“不管要我娶的那人是谁,我是不会喜欢她的。”他在金莲灿若星辰的眸子上用唇轻轻印了一下,“金莲,我要你知道,我只喜欢你。”
潘金莲在这甜言蜜语下,有些软化,摊在哲少爷怀里:“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喜欢能维系多久……或者有一天你便会觉得我不再新鲜,那时,你恐怕……”
“不许胡说。”哲少爷把金莲抱紧,以此表示他的喜欢会长久而且永远。只是,其实他对自己也是没有把握的。能有一天的欢娱,就尽情地享受一天吧。
金莲低声问:“你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哲少爷:“不知道,管她什么样呢,老爷子自会安排,我就当家里多了一件家具。”
“可是,这对她很不公平,她也会有爱有恨。”
哲少爷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怔了一下:“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喜欢已经给了你。”
潘金莲对他的回答有些感动,又有些微微的失望,黑暗中,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哲少爷未尝不知道潘金莲的想法,可是这样的想法实在荒唐而可笑。一个丫鬟有这样的想法是危险的,照哲少爷的理智,他觉得这个游戏不该再玩下去了,但怀里的这朵莲花实在娇艳而诱人,让人由不得想细细的把玩,舍不得丢开,于是他柔声道:“金莲,你知道我不能给你什么承诺,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起吗?我们该好好享受眼前的每一刻,别去想那些烦心的事。”说着,低下头去挨金莲的脸。金莲的脸抖了一下,大概想闪开,终于又没有。
潘金莲于是不再言语,和哲少爷静静地亲热。
过了几天,府里传来惊人的消息,说少奶奶巧巧竟和人私奔了!
潘老爷闻听这一消息,顿时暴跳如雷。他让人把丫鬟贝儿拖过来,追问少奶奶的下落。[·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
贝儿道:“主子们的事,小的并不知道。”
潘老爷:“你从小服侍你们家小姐,你们主仆二人情同姐妹,有什么事不知道!拿这句话来搪塞,我看不打你不说实话!”
于是命人杖击。
贝儿抵死不说,一口咬定不知道。潘老爷恼羞成怒,命人往死里打,眼看打得就要不行,还是太太劝道:“我看这孩子真的不知道,你这样打死了她也不济事。”
潘老爷仍不罢休,待要再打,却看贝儿已经昏死过去,心想贝儿是巧巧家带过来的丫鬟,如果真的被打死,须吃官司,于是叫人把她拖出府去:“主子跑了,这丫鬟留在这里也没用,把她赶出去。”
几个小厮把贝儿拖出府,扔到墙下,让她生死由命。
这里潘老爷又派人上巧巧爹那里大闹一通,把酒楼砸了个稀烂,说要到官府控告巧巧的爹怂恿女儿挟带私逃,唬得老头儿连连告饶。潘老爷方消了心头一股恶气,但毕竟是家丑,不便报官,只派人四处查访,誓要把j夫滛妇绑回来沉塘。
再说潘金莲眼见贝儿被人拖出去,心下大急,给太太扯了个谎,出得府来,只见贝儿兀自昏在墙角,急得手足无措,雇了顶轿子,抬了去看大夫,总算醒过来,却无安顿处。想想实在没有寄托,便托一小厮到庄上叫来严品。
严品一见贝儿,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潘金莲道:“可怜的妹子,这是叫老爷给打的。”便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讲给严品听,严品自是唏嘘不已。
潘金莲道:“贝儿和我一样,是从小被卖的丫头,是个没家的人儿。如今被打出潘府,少奶奶娘家因被老爷着人去搅和,也回不得,我不敢托别人,知道公子人品,就托公子把贝儿接到庄上,找个人照顾照顾,养养伤吧。”
严品自是一力应承,便把贝儿接到庄上休养。
后来,严品因敬重贝儿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和她结为百年之好,果真应了大佛寺算命先生的卦签:“佳人拾翠春相间,仙侣同舟晚更移。”夫妻恩爱(|),白头偕老。这就是闲话了。
这边潘老爷因此事一搅,心情委顿,便把给哲少爷说亲的事搁下了。哲少爷依然得闲便和潘金莲偷偷摸摸。
正文第十七章
当春水汩汩地流过城外的清河,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乱叫的时候,潘府的深宅大院里也渐次抹上了一缕绿色,红花绿草乱哄哄地烘托出些许春意。
这几个月,潘金莲脸上竟悄悄地添了红晕,眉目散开了些,秋波婉转,粉面含春,窈窕婀娜,竟把春天都比下去了。
一来,太太这里有四个丫鬟,金莲只负责起居,比起月桂轩那会儿,是闲适了;另一方面,开了怀的少女,有爱情滋润着,所以越发出落出一份动人。
这份动人和少女时不同,少女时的动人恰似一朵白莲花,清纯而无邪;这时的动人则更似一朵粉红的睡莲,娇艳而慵懒。前者可远观,后者简直是种诱惑了。
这天,潘老爷在太太房里过夜。
不知道有什么高兴事儿,叫在房里摆了酒菜,说要和太太对饮。
金莲和胭脂、四喜、金钏同在旁服侍。
酒喝到浓兴处,潘老爷乜斜着眼,直往金莲身上瞟。
金莲只做不知,在旁斟酒。
胭脂、四喜、金钏都是老爷下过功夫的人,知道老爷的老毛病又犯了,纷纷道乏。
潘老爷一挥手让三人下去,只留金莲在房里服侍。
别看潘老爷平时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不过是唬唬人,虽已年过五旬,而色心不死。过去金莲在月桂轩,不得其便,再加上要在儿子面前假装正神,所以倒没招惹金莲。现在金莲到了太太身边,而且越发出落得标致,一股色心又给勾了出来。
几杯酒下肚,见到金莲在灯光里窈窕的身段,骨子里都要酥了。
太太因为不胜酒力,已经醉眼朦胧,语无伦次。
潘老爷还兀自喊斟酒。
最后太太终于沉醉,金莲把她扶到床上睡去。
潘老爷却似乎余兴未尽,依然叫金莲斟酒。
金莲把酒壶伸过去,潘老爷却一下捉住她莲藕般雪白细滑的手,就势轻轻一拉,把金莲拉到刚才太太坐的位置上:“来,陪老爷喝两杯。”
金莲抚开老爷的手,欲起:“老爷,您醉了!”
潘老爷反而搂住了金莲的腰,诞着脸说:“醉里看西施,才越看越美嘛。”
一张老嘴就要往金莲脸上杵。
金莲一下子站起来,潘老爷差点没摔倒。
金莲扶着他:“老爷,您不能再喝了,我扶您休息吧。”
潘老爷正要发怒,听得这话,站起来扶住金莲的肩:“那就休息吧。”
金莲扶住老爷,往床上走。
潘老爷趁便在金莲身上搂搂摸摸,一张脸靠在金莲身上,贪婪地嗅着金莲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体香。
到了床边,潘老爷就势一转,把金莲压在身下,就要霸王硬上弓。
金莲死命的挣扎。
到底因为不胜酒力,潘老爷没能拗过金莲。
金莲起身,欲夺门而出。
顿了顿,还是服侍潘老爷宽衣就寝。
潘老爷虽然气恼,却想男女之事,强来也没甚趣味,以后多在金莲身上下点功夫,不怕她不就范。
这样一想,气也就顺了些,不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回到房里,胭脂她们已经睡熟了。
今日老爷这样,金莲心里不觉有些羞愧气恼。
翻来覆去睡不着,拥着被发起呆来。
这几个月虽然与哲少爷两情相悦,偶尔云雨,毕竟一颗心只是寄托于一个登徒浪子,就象一朵没根的莲花,不知会飘向何方。
就算哲少爷最终爱上了自己,这世界又容得了一个少爷对卖身丫鬟的爱吗?
抬头看看窗外,可恨竟是一片漆黑,连一丝儿月亮光都没有。
五奶奶不愧是个人精,老爷对金莲的垂涎很快就让她觉察了。
作为小妾,她不仅不着恼,反而有几分窃喜。
这天晚上,打听得老爷又在太太房里喝酒,她有事没事地来到荷风轩。
哲少爷满面春风地在书房里就着酒吟诗——刚才他偷空和金莲在大妈园子里耳鬓厮磨了一番,虽未曾云雨,心下也十分满足。
五奶奶进来,看到他的得意,心里先有了几分醋意,面子上却不动声色。
“哟,哲少爷,好兴致呀!”
哲少爷看到五妈进来,招呼她坐,回头仍吟自己的诗。
五奶奶坐下,看着哲少爷摇头晃脑,满面春风,不觉陷入了过往的恍惚中,这举手投足,一言一笑,仿佛那人竟近在咫尺了。
哲少爷吟完,五奶奶也从幻境中回过神来。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五奶奶就起身说要回去了。
哲少爷正奇怪五妈今儿怎么没了开玩笑的兴致,五妈突然捂着头说头疼。
哲少爷慌了手脚,忙扶她又坐下。
五奶奶勉强笑了一笑:“不碍事,我吃点药就好了。”摸摸袖子,没有,“糟糕,昨儿个就吃完了。你陪我到你大妈那儿拿点儿吧。这番邦药就你大妈那儿还有点儿。”
哲少爷只好陪着五奶奶往大妈那儿走。
好容易挨到窗前,五奶奶又是一阵头痛,哲少爷只好陪她站住了。
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房里的声音。
“金莲,你今儿就依了我吧。”
“老爷”
哲少爷先听到金莲二字,忙从半掩的窗户看进去——
爹正把金莲逼在椅子上,一只手搂着金莲的腰,一只手在金莲ru房上揉搓,嘴巴在金莲脸上乱拱。
而金莲则发出气喘吁吁的声音,三寸金莲在桌子角上乱蹬。
哲少爷脑子轰的一下:金莲在自己面前装得这样纯情,原来——!!!到底不过是个下贱的丫鬟!
哲少爷一顿足,转身就走。
五奶奶这会儿头疼也好了,跟在哲少爷后面。
走到荷风轩门口,五奶奶还跟在哲少爷后面。
哲少爷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五奶奶关切地道:“你没事儿吧?”
哲少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又似乎是看着遥远的不知处,看得五奶奶心里有点发毛。
半晌,哲少爷眼里渐渐露出野兽的凶光,一言不发,一把把五奶奶放倒在地,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裙,露出私|处。然后褪下自己的裤子,俯冲过去。
五奶奶发出痛苦的一声呻吟。
哲少爷不顾一切沉默着猛烈地抽送,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仿佛要摧毁什么。
身下的花草尽皆败落。
事毕,哲少爷丢下一句:“你满足了吧?!”忍不住泪流满面,夺路回到荷风轩。
草地上,五奶奶也早已泣不成声。
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呢?!
这不是我要的啊!!
满天的星星只是漫不经心地眨着慵懒的眼。
而在太太房里,潘金莲再一次逃脱了潘老爷的蹂躏,正惊魂未定。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逃得过一次蹂躏,却始终逃不过悲剧的命运。
正文第十八章
第二天,是这个春天少有的好天气,一早,灿烂的春光斜斜地照射进潘府的深宅大院,把它所能照耀的地方,都抹上了一层金黄。
金莲服侍太太早起,却看见司旎在屋外探头探脑。
太太眼尖,看见了:“金莲,你去看看司旎这小妮子有何事来。”
金莲其实早就看到了司旎,得到太太这句话,赶紧过去。
司旎吐吐舌头,小声道:“太太看见了?”
金莲点点头。
司旎道:“我过来看看哲少爷在你这儿没有。”
“咋了?”
“哲少爷从没有这么早就起来过。他昨儿个跟我说今天有生意上的朋友要会见,叫我给他烫一烫那件天蓝衫子。按理今早要见客,应该是在家里等的,可是今天一早,我就没见着他——昨晚他从外面回来,神情就不太对。不会有什么事吧?”
金莲想了想,哲少爷昨天情绪挺好的:“你再等会吧。他那人你不是不知道,做什么都由着性子,也许见今天天气好出去溜达去了。”
司旎点点头,回去了。
回到屋里,太太问,金莲只说司旎过来借一个绣花样儿,太太也就没有言语。
再说五奶奶,经过昨天的一场变故,今天早起竟象没事儿人一样。
一早起来,丫鬟金霞要服侍她,她倒突然起了兴致,要自己穿衣画妆,说今天天儿好,想打扮漂亮些。
她叫金霞从柜子里拿出那件从娘家带来的绣着梅花的水色裙衫,自己默默地穿在身上,在窗前转了转,问金霞:“好看吗?”
这件裙衫五奶奶从没有穿过,闲时拿出来看看,总是满脸凄楚。然而,今天穿上身,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灿烂的春光透过园子里的红花绿草,把满园的春色都映在这件裙衫上,映衬出一个绝色美女。
连金霞都看得呆了,觉得五奶奶是从未有过的美丽。
五奶奶还是笑着,抹胭脂、画眉、描唇,从容而仔细,仿佛生怕不小心会画歪了,破坏了这一刹那的美好。
画完,五奶奶却并不出门,而是贤淑安静地坐在镜子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兀自端详着,似乎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幅画。
这一整天,五奶奶就这样坐在镜子前,偶尔换个角度看着,自己偷偷地笑。
金霞在旁边看着,觉得五奶奶美是美,却怪怪的——哪有人象这样一整天不转眼看着自己的!
到吃饭时,五奶奶也不吃,只喝点水,似乎怕把妆给弄脏了。
起初,金霞觉得好笑,到晚上,还是这样,心里就着慌了。问五奶奶什么,她都象没听见似的,不做答,只是认真而执着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金霞这才赶紧到老爷房里向潘老爷报告。
潘老爷正为得不到金莲着恼,听到这事,挥挥手,叫金霞先回去。想了想,还是去看看吧。
正出门,听得外面高声喊:“起火了!梅韵轩起火了!!”
心下一着慌,三步并做两步,向五奶奶住的梅韵轩跑去。
到那儿,火势已经蔓延了,巨大的火舌舔着窗棂、屋檐,贪婪地吞噬着它能接触的一切。
园子里,小厮们正忙着救火,然而却是杯水车薪,眼看火势越燃越大。
突然,众人“啊”的一声,一个火人在窗口出现,不象是在挣扎,倒象是在舞蹈,一个绝望凄怆的声音在喊着什么。
一个耳朵尖的小厮道:“好象在喊刘生。”看到潘老爷,赶紧住口。
“哗啦”一声,一根梁柱倒下来,欲前去救人的小厮赶紧退让。
火势终于不可阻挡地在整个梅韵轩烧起来。
红红的火焰在夜空飞舞,仿佛枝头最后一朵梅花开放着的灿烂!
经过一晚的忙乱,又将火灾报官。
潘老爷稍微歇下来,才想起整晚都没见着哲少爷,心里害怕了一下。原来,五奶奶常到荷风轩去玩,潘老爷早有耳闻,因怕家里闹出笑话,所以前一阵忙着给哲少爷说媳妇。稍后,仵作来告知只有五奶奶一个尸体,潘老爷才稍微放心。
这时,司旎才到潘老爷这里告知哲少爷一整天都没见人影。
潘老爷不觉大怒,知道儿子又宿眠于哪家烟花小巷,赶紧叫小厮们出去找。
果然在春风楼找着了哲少爷,一人叫了四个姑娘喝了一夜的花酒,正在熟睡。小厮们把他硬抬回来,他还在醉里笑着喊:“喝,喝,喝,老爷有钱,喝一杯一两银子。”
潘老爷恨得上前给了他一大耳刮子:“你这不成器的畜生,家里出这么大的事,还在外面寻花问柳,我真是上辈子作孽才生了你这个逆子!”
谁知,哲少爷竟醉眼懵懂地指着潘老爷,道:“你……你才是……老畜生……”
潘老爷气急败坏,从小厮手里夺过一根杖子,就狠狠地打哲少爷:“你这个小畜生,我今天打死你,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儿子!”
哲少爷并不躲,反而笑着。只是,那笑看着有些渗人。
太太听报老爷正杖责少爷,赶紧跑过来,拖住他:“大儿子已经没有了,你要打死你这个儿子还是怎的?”
潘老爷怒道:“这种不成器的畜生,打死了眼前干净!”
三奶奶赶紧拉住哲少爷:“你还不给老爷道歉!”
哲少爷却只是冷笑。终于因为宿醉,站立不定,倒在地上。
潘老爷见此,扔掉杖子,气呼呼地进了屋。这里哲少爷由小厮扶着回了荷风轩。
少不了做几日道场,府里闹哄哄的不得清静。
哲少爷宿醉醒来,方知是五妈没了,听人说来,五妈竟然好象是自个儿放火烧了梅韵轩。哲少爷着实不能相信。五妈是一个刚强的人,平日也是嘴直心快,纵使有一点委屈也是搁不住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哲少爷叫人叫来金霞,详细问当天五奶奶的情形。
金霞道:“我从没见过五奶奶这么怪的。穿了那件从娘家带来的绣着梅花的水色裙衫,整天坐着,望着自己发呆,微笑着,还问我她象不象新娘子。五奶奶本是随性的人,平时常有些出人意表的行状,可是那天她真的很怪,看起来很美,可是有些吓人。”
哲少爷:“有些吓人?”
金霞:“我也说不上来,她的笑好象是对着空气,又好象对着空虚里的什么人。我有些害怕,才赶紧跑去告诉老爷,谁知,还没回去,就着火了。”
哲少爷:“她那天没给你说什么吗?”
金霞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说。不过……”金霞欲言又止。
哲少爷焦急地追问:“不过什么?”
金霞:“火着起来的时候,我听见她在喊一个人。”
哲少爷脑子里轰的一下,看着金莲:“喊谁?”
金霞有些不确定:“好象在喊……刘生。”
哲少爷略略有些放心,问:“刘生?刘生是谁?”
金霞迟疑了一下:“五奶奶去了,本来我也不该说她闲话。但我听一次大舅和她吵架,好象这位刘生是五奶奶在娘家的相好。五奶奶进府后半年,那刘生就死了,所以五奶奶一直记恨着娘家和潘府的人,觉得大家都欠她什么似的。对我们丫鬟也没有好脸色。”
哲少爷的脑子才松软下来,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挥挥手让金霞去了:“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许嚼五妈的舌头,让她从此清静清静吧。”
金霞答应着去了。
哲少爷望着窗外的红花绿草,想着暮春时分,自己在荷风轩懒洋洋的阳光下打发时间,五妈用一根野草撩他,发出少女般“咯咯咯”的笑声,心下有些怅然。乍听五妈自杀的那一刹那,他竟以为五妈是因为他,现在看来终于不是,他对自己的罪责也就搁下了心头,而且竟确乎还有些微微的失望。
到底自己也还是伤害了五妈,哲少爷还是有些自责。竟想,如果他当初对五妈轻狂得彻底,五妈或许便不会自杀吧?谁知道呢,人生真是令人头疼。
他又想起了潘金莲,突然感觉心下有些痛。自己本是轻薄惯了的,这种痛来得真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自己竟真的对她用了情?哲少爷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可笑地摇摇头。可明明他对金莲曾有过那样的依恋。
潘金莲,不过是个下贱的丫头吧。自己饶是情场老手,也差点着了她的道儿,竟一度想过要在娶妻后将她收房,幸亏发现得早。
哲少爷有些颓丧,又有些恼怒。这种挫败感带来的痛,竟比先前的痛来得好象更为激烈,好在这种痛并不那么切肤,转一天便如过眼云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