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
夏晨萝是他认识的。
“我对她的身世背景很好奇,能不能说得详细些?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他从征信社那里是知道了不少事,不过很多事都是一笔带过,不够详细。
他想知道,当年那张明明还透着稚气的脸,言行举止和眼神却很沉稳和超龄,
然而三年后,她的表现反倒透着幼稚和不经大脑,她是怎样,返老还童了吗?
杨秘书没多问上司为什么问这些的理由,他想了想后说:“当年我和几个朋
友合资开了一家夜店,夏晨萝是朋友介绍来工作的,在厨房帮忙。
“听说她国小时,母亲和男人跑了,父亲也在她国二车祸往生,因为他是肇
事的一方,保险金、存款什么的全赔给了对方,后来,她和她弟弟借住在好心的
邻居家里。
“住不成问题,可姊弟俩还是要生活,听说她打从国二放学后,就在我一个
朋友开的餐厅厨房里洗碗。她勤快、机灵,嘴巴又甜,很得那些婆婆妈妈、叔叔
伯伯们的欢心;朋友知道她家的情况,发薪水也总会多给了些。
“有一年过年前,朋友看来找她的夏家小弟穿的铺棉外套棉絮都跑出来,一
双布鞋也破得开口笑,窝在墙角发抖的等着姊姊下班。发薪时,他多给了她几千
块,要姊弟去买衣服鞋子。
“结果这事也不知道怎么传到朋友老婆耳中,她居然一口咬定两人有暧昧,
闹得不可开交,还扬言他若不辞掉她,就要到她学校把她‘援交’的事抖出来…
…总之,朋友后来来拜托我,让那可怜的小女生在我这里打工。
“她在我那家店做了一年多,就如同朋友说的,又乖又勤奋。她和时下的小
女生不同,也许是被环境逼着提早长大吧,成熟、懂事,什么事交给她都很放心。”
国二就必须靠打工养活自己和弟弟吗?项怀侬的眉皱了起来。“所以,在我
要你帮我找人结婚时,你想到了她。”
杨秘书摇了摇头,有些迟疑的道:“总经理不是真心想结婚,只是在找一个
一年后淘汰的抛弃人选,那孩子……”
他没说下去,项怀侬却懂他的意思。夏晨萝太好,拿来当抛弃人选太可惜。
项怀侬哼了哼,“你对她的评价还真高。”
“她是个好孩子。”
“那之后为什么她会成为我结婚的对象?”
“她弟弟生病了,需要换心,这得要一笔为数不少的钱。”那时他所有的积
蓄都拿去开店,就算想帮也无从帮起。
原来夏晨萝会成为他的老婆还有这么曲折的过程。“她弟弟换了心之后,现
在状况好些了吗?”
杨秘书叹了口气。“她弟弟换心失败,在那场手术之后就没再醒过来了。”
项怀侬很讶异。
可见,上司对她一点也不关心吧?“其实,这件事我以前就跟您报告过了,
但你可能没留心吧。之后,她就失联了。”
算了算时间,隐约猜到可能是怎么回事,他的心情有些沉,犹豫了一下后道
:“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也许你不相信,可这是真的。”
“是。”
“我遇到夏晨萝了,可她不认得我,听说她丧失记忆。”说起来她大可不必
装丧失记忆,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现在还没想到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暂且别传出去。”
“是。”
“行了,你先出去吧。”
待杨秘书转身要离开时,门板上又传来叩门声,进来的人是吴家的老管家,
老太爷的心腹——他出现就表示老爷子出巡了。
果然,下一秒吴凤宽就出现在门口。
一头银发,脸色红润,气色极好,双眼炯炯有神的看了孙子一眼,挺直着腰,
拄着拐杖走进来。
“老太爷。”项怀侬起了身。
杨秘书对吴凤宽欠身后随即退下。
他嘴角下垂,抿着唇径自走向待客沙发坐了下来。
“老太爷怎没让人先通知?”项怀侬和外公并没有那么亲,从称呼上就可见
一斑。这一两年吴凤宽很少到公司来,平均约一个半月进公司听取简报和参与主
管会议,要不就是项怀侬亲自回别墅向他报告公司的营运状况和决策。
所以这回他没有预先告知就进公司,是有些令人意外。
“这叫出其不意。”
项怀侬琢磨着这话的意思。“老太爷这词用得深。”
“听不懂?”白眉一扬。“公事上我信得过你,但私事我可从没信过。”见
外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意察觉的心虚,他暗道:这小子心里铁定有鬼!“有人告
诉我说,前些日子你参加许立委儿子婚宴时,和一名女子当街拉扯。”
“那只是——”他想轻描淡写的带过,却被打断。
“只是误会吗?”吴凤宽目光锐利的盯着他?“妻子不在身边,即使是误会
也会有杀伤力。”手上的拐杖一蹬。“该是时候了吧?一个女人家长期在国外和
丈夫分隔两地迟早出问题,以前我之所以睁一眼、闭一眼,那是因为你不曾和任
何女人闹出什么话传到我耳朵里,现在,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要见到你的妻
子。”
他眉头蹙起,“老太爷……”
吴凤宽的态度坚决。“打从你第一次找上我也过了好些年了,你没忘了当年
要我投资你时允下的承诺吧?”
“那种事……是强人所难了。”
“所以我也一直没逼过你,不是?退而求其次的,我只要求见见你的妻子,
若是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不禁要怀疑,你的婚姻是不是暗藏什么文章。”
项怀侬淡淡的反驳,“老太爷想得太多了。”
“哼,我也希望如此。”他盯着他的目光锐利精明不减。“顺道一提,我除
了要见到她,也希望你们夫妻俩到别墅住段时间。”
“……”
“我年纪也不小了,要求你们这两个晚辈过来陪我这老头儿共享一段天伦乐,
不为过吧?”
参难得周末假期,又没有安排任何饭局或球局,项怀侬难得忙里偷闲的窝在
家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工作的他其实有点宅,一张古典音乐cd、一本书、一杯咖啡,他就可以消
磨掉一个下午。当然,遇到心情不好郁闷时,他会去游泳,或打场有些野蛮的冰
上曲棍球。
最近许多“意外”一一登场了,他实在很不习惯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没预计夏晨萝会出现,她意外现身了;现身也就算了,还选择性失忆,连以
前谨慎成熟的性子都不见了,变得……无法捉摸,不按牌理出牌。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段关系,老太爷又蛮横的要求要见他的妻子……
这股烦闷感自然让他无法闲适的待在家,他想去打场球发泄一下。准备好球
具上车时,他的手机响了。
这支手机门号是他私人专用,会打来都是身边较为亲近的人,因此看也没看
来电显示,挑开手机盖就接通。“喂?”
“请问,是项先生吗?”
他一怔,这柔柔、甜甜的,却不矫揉造作的声音……“夏晨萝?”对了,那
天他们有交换彼此的手机号码。
“是,我没打扰到你吧?”今天是周末,他该不会也在上班吧?
“说吧,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那个……前天我们花坊来了位自称是○周刊记者的人,他说要
采访我,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来了!就想那天被偷拍了照片,怎么之后都没下文,原来是柿子挑软的吃。
“你怎么回答?”打开后车厢,他把球具丢了进去。
“我说你是我的客户,我们之间只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有补充说你喜欢我
们花坊的花艺,偶尔会跟我们订花,那天我们刚好在婚宴会场巧遇了,只是寒暄
几句而已。”
很聪明的回答。“你这么说,应该就能打发掉对方了吧?”
“本来是。”
“本来是?”他用力的拉下车后门,有点不爽了。
“嗯,直到我递出了花店的名片。”她本意也只是想日后或许还有做人家生
意的机会。
项怀侬直觉的问:“名片上有你的名字?”他知道以前有几家神通广大的媒
体查出了他妻子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而且,他说项先生你的夫人也叫夏晨萝。”真是太巧了,她
和他的妻子同名同姓。
“然后呢?”
她的声音略显尴尬,“他认定我是你的……嗯……妻子,就……一直逼着我
让他采访……花店因为他的关系已经关门两天了。方才我探了一下头,那些人还
在楼下。”
“什么?”
“那些人采三班制盯梢,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
“这种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我本来以为是场误会,谁知道他们会这么坚持?”一个人盯着她还不够,
后来还呼朋引伴的共襄盛举。
“你是傻瓜吗?为什么不离开那里?”
“我就住花店楼上,你叫我去哪里?”
“那你打这通电话给我干么?”项怀侬也火大了。
“我人微言轻,说得再多也没人信我。不如……不如你来和那些记者说一声,
告诉他们,你的夫人不是我,请他们可以鸣金收兵了。”
项怀侬心里忖度着,那些人会死赖着不走,想必有相当把握的证据,知道夏
晨萝的确就是他的妻子,看来,有些事得提前面对了。
他上了车,交代道:“半个小时后我去接你出来,有些事我们得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他一通电话就可以驱走下头那些人了啊。可夏晨萝还是回答,
“我知道了。”
“还有,我去接你的时候,那些记者一定会问很多问题,我希望那几分钟内,
你就暂且让自己……又聋又哑。”
“咦?”她不解。
“只要你配合,我答应你,以后集团里只要有用得到花卉的机会,我一定全
部用你家花店。”他没忘记她很在意她家花店的生意。
她闻言后失神了一下下……天!那是笔大生意钦!她赶紧确认,“就只要又
聋又哑就好了吗?要不要……顺便也看不到?”为了花坊的生意,她很能牺牲的。
“……不需要。”
“喔。”
“如果,你觉得除了装聋作哑还想多做些什么的话,那就请你保持脸上的笑
容吧!”他想了想又不放心的补充道:“不是傻笑、不是冷笑,是那种发自内心、
含羞带怯的笑。”
她试着想象,“像新娘子一样吗?”
“对。你好好培养一下情绪吧,待会儿见。”
“好。”
结束通话后,项怀侬上了休旅车。豁出去了,就见招拆招吧!夏晨萝既然和
他公证,就算是他的老婆了,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结婚,她本来有机会结束这
段婚姻,是她自己逾期的。
他都没找她算帐,利用她一下不为过吧!
反正没签字离婚前,她是他妻子的身份可以用来挡老太爷,可以用来堵那些
八卦记者,他干么不用?
在一个等着红灯的路口,一名身着浅绿色套装、身材高眺的女子无意间引起
他的注意,就见她走进一家公司,他看一下那间公司的招牌,是一家广告公司。
方恋棠,他的前女友,他的继母。
她来这家公司做什么?访友吗?应该不可能是找工作吧那女人现在养尊处
优的,她也不缺钱吧。
红灯转绿,他随即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他现在该烦心的是,待会儿,他要怎
么面对那些烦人的记者?
项怀侬一出现在春天花店,各家媒体记者立即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了一
堆问题。项怀侬眼观鼻、鼻观心,充作未闻的大步踏入一分钟前才启动电动铁门
的花店里,接着锁门上楼。
在二楼的夏晨萝偷偷拉开窗帘一条缝,瞧了眼楼下盛况。“哇噢,真是盛况
空前,如果这是买花的人潮就好了,不出一年大概就可以把这楝透天厝买下来了。”
拥有自己的房子,一直是她的梦想。
项怀侬看到她,不浪费时间的开口,“准备好了吗?”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例如,他大可不必亲自到这里,他和她不熟,这
举动不会消弥掉那些人的好奇,反而更添暧昧。不过,为了保住这个大客户,她
还是先按捺住好奇心好了。
“好了。”
“记得方才我在电话里说的,无论那些记者问什么,都由我回答,你只要保
持笑容就行了。”
“嗯。”
“走吧。”他的手伸过来牵上她的,十指交扣。
夏晨萝讶异他的举动,尴尬的说:“那个……我自己会走。”
“哑巴不会开口说话。”
“噢。”
他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侧过脸看着她,“希望我们的生意做得成。”
这算是威胁吗?一提及生意,她马上识相的妥协,用另一只手比了个“ok”
的手势。
“‘含羞带怯的新娘子’,请注意你脸上的笑容。”
她深呼吸,压低视线浅浅一笑,这时感受到项怀侬手上的温暖,蓦地,令她
双颊飞红,乍看下,还真有几分含羞带怯的新娘子味道。
下了楼,隔着玻璃,一群记者就守在门外,闪光灯闪个不停。
感觉项怀侬脚步停了一秒不到,握着她手的力道又加重,她不由得抬起头看
着他。
“微笑。”他又提醒了一次。知道啦!夏晨萝在心中回答他。手拉开玻璃门
走出花店,记者们围了过来。
“项怀侬先生,请问这位夏小姐和您的妻子同名同姓,她是否就是尊夫人?”
当然不是!夏晨萝很想代为回答,可她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又聋又哑”。她
赶紧自我催眠:聋子是听不到的,更遑论回答人家的问题……我现在又聋又哑…
…我现在又聋又哑……
不过,那些的记者的嘴脸好……好狰狞啊!像饿了很久的难民,粮仓一开,
全过来抢食!她不介意自己再加码:我现在又聋又哑又“瞎”。没看到,什么都
没看见……
项怀侬一笑,“你们不就在等我这个答案吗?”目光转向身边的人儿,“是,
她就是我的妻子,夏晨萝。”
夏晨萝倒抽口气,含羞带怯的笑脸一僵。被握的手突然传来一阵紧缩,她连
忙又扬起笑脸。
“为什么要把妻子藏起来?”
“她明明在国内,为什么您却说她长年在国外?”
发觉到夏晨萝的笑脸快垮下来了,一张嘴还张张阖阖的,项怀侬不着痕迹的
把她拉到身后,用高大的身形遮去这只快穿帮的“缺氧鱼”。
“晨萝性子低调,不喜欢被打扰。当初她的确想长期留在美国,可我希望她
待在身边,起码是我想见就见得到她的地方,才连哄带骗地把她拐回来。回来之
后,她答应留下的条件是,不准让人家知道她是我老婆。”
一番“老婆说得是”的深情告白,加上他“维护”妻子的举动,让在场的女
记者莫不羡慕起夏晨萝来。
“所以……我想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又有记者要问些什么,他赶紧拉着夏晨萝小跑步的跑向他的休旅车,快速的
将车子驶离。
夏晨萝生着闷气,等着项怀侬解释方才的肥皂剧,可等了又等,他还是目不
斜视的专心开车,忍无可忍的她从随身包包里拿出一枝笔,在便条纸写了——我
可以不装聋作哑了吗?
他分心看了一眼。“请便。”
“你可以解释方才是什么情况吗?”
“你看到了,我还要解释什么?”
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也说得出口!“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们明
明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和尊夫人同名同姓而已,你这样……”在那么大阵仗的
新闻媒体面前说她是他老婆,这玩笑也开太大了吧!
“我只是说出事实。”
“你你你……”
“你的确是我的妻子。”将车子减速,停在一旁的停车格,他转身从放在后
座上的提包里拿出一张结婚证书。
夏晨萝本要开口说她和她老婆同名同姓,名字当然一样,可连出生年月日、
身份证字号也一样。她越看越心惊刘冷汗直冒起来。“这……这……我们,我们
什么时候……”
“你记忆空白的那段日子。”
“所以我和你早就认识了?在那场婚宴上,不是我们第次见面?”天呐!难
怪,他那天对她的态度不像是面对陌生人。
“看来,我得好好的唤起你对我的记忆了。
第三章
记忆果然是玄妙的!人的一生中一定有几个影响一生的转折点,偏偏她却遗
忘了这样重要的一段过往。夏晨萝坐在铺着厚毛垫子的藤椅上,看着窗外几抹在
风中摇曳生姿的红影。
秋末了,天气渐渐转凉,身形单薄的攀藤蔷薇,却在这样的温度里绽放得特
别美丽。
项怀侬说她是他的妻,可她真的想不起他,想不起一丁点关于他的事。
遇到项怀侬之前的自己,其实不是很积极的想去恢复遗忘的那段记忆,那是
因为她隐约有感觉,那不是一段开心的日子,打从妈妈外遇离家后,她什么时候
开心过了呢?既然不开心,忘了就算,就不用努力去想起了。但如今她却不那么
想了,她很想记起,那段有他的岁月该是怎么样,于是,她答应了项怀侬的请求,
跟着他搬进了他外公家。他是她的丈夫。既然是夫妻,本来就该住在一起,虽然
……项怀侬对目前的她而言跟个陌生人没两样。不过她想,能在短时间内让她下
嫁,她对他想必是一见锺情吧?
这事她只是猜测,但她能确定的是,她丧失记忆后见到项怀侬时的再见钟情。
看来她连口味都变了,她记得以前她一向认为平凡是福,喜欢的类型绝不是
项怀侬这种女人抢着要的“祸害”,咳……更正,是抢手货。
也就是说,在丧失的记忆那段时间里,她由原本习惯的清粥小菜变得嗜吃鲍
鱼龙虾了吗?
奢侈,有够奢侈……
冷不防,身后传来叩门声,她一回过头,那只“龙虾”……咳,项怀侬就站
在门口,手上还拉着一只大行李箱。
“你……”就见他大刺剌的走进来,脸色还有些臭。
“等等……等等!你为什么把行李带进我房间?”不是说好了?在她还没想
起一切之前,他们会分房睡?吴家别墅除了主屋的两层楼大房子外,隔着一座花
园喷水池,还有另外一楝地坪较小的两层楼洋房,两人正是暂住在这里。
虽说没有主屋的一半大,但四十几坪还是够大了,夫妻俩可以玩骰子选房间。
他为什么要跑到她房间?
“你没看到吗?林妈也住过来了。”臭老头,来这套!
她不解其意,“老太爷说,我身子骨太瘦弱,请林妈过来帮我补身,三餐有
她也比较方便。”
林妈约莫六十岁人,在吴家帮慵了近三十年,脸上总是笑咪咪的,感觉上是
个很和蔼可亲的人。
“她住进来和你搬进我房间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她真的是来照顾你吗?”他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径自把行
李箱打开。“不能说没有这层意思,可她是被派来监视我们的成份居高吧?”
“监视?”
“是夫妻若不同房不很奇怪?我看她八成是老太爷的眼线。”
“耶?老太爷这么不相信你?!”
“因为你的失踪,我撒了不少谎。”他有些嘲讽的一笑。“即使到现在,我
还是有些事在骗他。”
“他不知道我丧失记忆的事,如果他知道……”
“他知道我们还是得同房。”
她不得不同意,“说得也是。”毕竟是夫妻。
“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忍耐一下吧!我可以打地铺或睡沙发。”他打开衣橱,
自己的衣服分类一一放好。
最后一迭衣服距离夏晨萝较近,她顺手拿起走向他,不意竟踢到行李箱的一
角,身子整个往前扑―
项怀侬眼捷手快,转身捞住她,然而自己也没站稳的抱到她之后,就往后退
了几步,后脚跟踢到床沿,直接往后跌。
夏晨萝一整个扑在项怀侬身上,姿势暧昧。“你还好吧?”她急急的问。
“没事。”项怀侬要起身,可见她却像没发现彼此姿势暧昧似的,继续压在
他身上。“夏晨萝,你……咦?”她居然把脸埋进他胸口?!她知道自己在做什
么吗?
“……就是这味道!”她撑起身子看看他,眼神柔柔的。“在那场婚宴的化
妆室外的通廊,我撞进了你怀里,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那时我还在想,这味道
像是在哪里闻过。”
因为想起了往事,项怀侬也沉默了一会。“你的确注意过这香水,在我们认
识之初。”那是第二次见面,他要带她去向父亲报告他要结婚的事,也许是因为
同处于一部车,不说话很尴尬,因此她提到他的香水,说那味道令她心安。
但在她这么说了之后,他在之后与她见面的日子到结婚当天,他用的都是别
款香水。
他就是见不得她那过于早熟冷静的模样,故意想与她唱反调。现在一回想,
那在他眼中的早熟,也许只是她的认命。
之后她在美国“人间蒸发”,而他又忙于事业,也不知怎地,他改用回来这
款香水,也许……这款香水正如夏晨萝所说的,味道令人心安吧?她听到他的话
后,眼一亮,笑了。“真的!难怪我一直觉得这味道不陌生。”她的长发垂落在
项怀侬脸上,他伸手要拂开,意外发觉她发丝的柔软绵细,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
的缠住她的发,顺势而上的抚上她因为害羞而染红的脸。
“我想……你是喜欢的吧?虽然你没有说过。”
夏晨萝又俯下了脸,在他怀里轻嗅着。“这味道我喜欢。”理所当然的在他
怀里磨蹭,脸磨过他的丝质衬衫,喜欢这样小小的亲密。“它令人心安……我想,
和你交往的时候我一定很爱撒娇,很黏你。”她嘴角扬起,闭上了眼,简直像只
饱餐后的猫儿般幸福满足。
这样“很情人”的举止,让项怀侬心跳得有些快,可脸上仍尽力保持着波澜
不兴。“那时我很忙,而你也没有现在的孩子气,不是很黏我。”当年的他们交
集不多,更不用说有什么互动了,再说两人性子都冷——他冷、夏晨萝淡漠,压
根没法子碰撞出什么火花。
现在的夏晨萝和当年老成的夏晨萝差真多,感实天真得像个孩子。难道真的
像脑科医生说的,有些丧失记忆的患者性情和生病前判若两人,那并不是性情丕
变或是摔坏了脑子,他们只是藉这样的机会把原来被压抑住的性子表现出来而已。
夏晨萝忽然笑了出来。“项怀侬先生,原来我们这么‘相敬如宾’,而你却
可以对那些记者说得彷佛我们有多亲密,也亏你的深情表现,还把我唬得一愣一
愣的说。”
“你这算是秋后算帐吗?”项怀侬起身,顺道把身上的“懒猫”扶正。这姿
势真的太暧昧了,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模样让危险指数飙高!
“才没有。”她坐在床沿,看着他继续收拾衣物。“今天老太爷问我,我们
当初为什么婚结得那么仓卒,连宴客都没有?”
他身子却僵了僵。来了!“你怎么说?”
“我说,那时候其实我们才交往不久,可因为我弟弟生了病,急欲到美国就
医,也许……我需要一个心灵支柱吧,就主动向你求婚了。”
他很讶异她反应之快,这么说的确还算合理,不过,她的记忆不是只到她弟
弟生病之前?
“你记得你弟弟生病的事?”
“没有。”她纤秀的美足踩着羊毛地毯,反复蹂躏着。“晨旭得了心脏病的
事我完全没有记忆,是有人告诉我的。”她笑了,笑容中有着化不开的哀伤。
“一些朋友中,总有些会说溜嘴……我甚至知道,弟弟已经死了。”
“你……能接受吧?”他竟不由自主的担心起她来。
她压低视线叹了口气,“没有真实感,感觉像作了一场恶梦又像……日本童
话里浦岛太郎在龙宫住了几天,回凡间后发现已过了几十年,父母兄姊都不在了,
那种恍若隔世感。可即使是这样,每每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弟弟了,我……”眼眶
一红,眼泪掉下来了。
项怀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只是直觉的想提供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胸膛,于
是走过来,将她拥进怀里,“不要想了。”
她埋进他怀里,含糊的说:“对,不要想……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想……
可是……可是……”就是会想到啊!
“真的太难过就想一些好笑的事,或者别人出糗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吧。”
“你难过时都用这方式?”她抬起一张沾满泪水的脸。
“还满有效的。”
“常常让你当笑话转移注意力的人是……”
“以前是我的秘书。”夏晨萝认真发问的样子让他莞尔。
以前?“还有分以前和现在?那以前好笑的,现在变得不好笑了,是因为有
更大的笑话出现了?”
“是啊,你出现后他就提前荣退了。”
“喂!”夏晨萝抡起拳头槌了他一下,自己随即也跟着笑开了。“你这人真
的很过份!”她很好笑吗?冷不防的,她想起那时她追着他跑出去,在他腿上发
生的“滚滚乐”事件……天!还真是好笑,原来她还满有喜感的。想着想着自己
忍不住又笑起来。
她的笑脸很具感染性,也勾起了项怀侬的嘴角。“想到自己出什么糗了吗?”
夏晨萝扮了个鬼脸,出其不意的一把环抱住他的腰。
项怀侬心里又是一跳,他其实不太喜欢和人过于亲近,可她这孩子气的拥抱
却不令他讨厌。她吃吃的笑道:“项怀侬……能和你重逢,我真的很开心。”
他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说:“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又有家人了!以后当我伤心、当我困惑、当我孤独的时候,我
都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有人会陪着我,就像现在这样。”
他没发觉自己已享受起她的依赖,“我记得一开始我说你是我老婆时,你的
反应可不是这样,彷佛世界末日到了,抵死不从。”
她腼眺道:“我没有抵死不从,只是事出突然,无法适应。”
“现在呢?看你好像适应得还不错。”起码比他好!明明适应“新生活”两
人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点上,论起程度他却严重落后,才多久的时间而已,她已经
可以甜蜜蜜的熊抱他撒娇,面对飞来艳福的他只能僵硬如树干……
脑袋出了问题的她真的……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很好啊!”她更用力地抱紧他,感觉到他身子又僵了一下。“想想,虽然
我记不得是怎么认识你、又怎么喜欢上你的,不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嫁你,想
必是真的很喜欢你吧?”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所以呢?”
“所以,夫妻分房睡的确是很奇怪,同住一间房是比较好,无论是外人的观
感,抑或是助我重拾对你的记忆,还是培养对你的感情……”而且这样就不必担
心自己的“癖好”发作,弄得夜夜失眠。
“也对。”
“再来就是……”夏晨萝眯着眼打量着他。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哈这样看我?”
“我看起来像那种会吃人的大棕熊吗?”
“大棕熊?”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一抱你,你的反应都不像是被自己心爱的妻子抱到?你那在瞬间
僵硬如化石的反应,比较像被熊攻击。”她沮丧的叹气。
“……”
她的脸垮下来,十分困扰又无奈的继续说:“所以拜托你,下一次我再投怀
送抱时,请务必配合一点‘放轻松’,表情要愉快点,咳……当然若是换上‘享
受’或是‘陶醉’的表情更佳,总之不要让我老是觉得我在侵犯你。”
项怀侬听到傻眼。侵犯?这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吗?她哪来本事侵犯他?
这个夏晨萝真的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夏晨萝!
趁他闪神之际,夏晨萝在他脸上香了下。见他又是一怔,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的说:“你看你看,又是这种错愕的表情。我们以前真的是夫妻吗?感觉上好生
疏,比刚交往的情侣还不如……唔……”
他的唇毫无预警的压在她唇上,只是轻触着停留一会确定闭嘴后,他慢条斯
理的拉开一些些距离说:“项太太,你知道所谓‘履行夫妻义务’不只是抱一抱、
亲一亲吗?挑起丈夫对妻子的兴趣,你真的要这样?”
满意的看着她的小嘴成了“○”型,他得意的笑了。嗯,这才乖!“所以呢,
在你尚未想起我之前,我们就暂且先这样吧!晚上我会打地铺。”他拍拍她的脸,
片面决定达成协议了。
夏晨萝的脸彻底红了,脑袋一片空白,不,该说是一片“黄|色”,因为他那
句“履行夫妻义务”……他这是在威胁她吗?她有些气恼了,他的意思是,要嘛
就来全套的,否则就不要对他“毛手毛脚”?!但她只是……只是想亲近他而已。
项怀侬拿了件浴袍往浴室走,眼角余光发现夏晨萝还回不了神,他“诚挚”
的邀请道:“项太太,要一块洗吗?”
夏晨萝知道他故意的,扁着嘴白了他一眼。
“不要?真可惜,我身材还不错呢!”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同一时间有东西
打上了门板。他一怔,笑了起来。
小暴力份子。
心情真愉快啊!看来夫妻生活……他也适应得不错嘛!
一家坚持塞风式煮法的咖啡馆里,二十几坪大的空间,放着虫鸣鸟叫、流水
淙淙的音乐cd,原木、飘流木、植物盆栽是装横的主要元素,连咖啡杯、盘都是
素烧手拉胚没有上釉彩。偌大空间里只摆了八张桌子,让每桌的客人都能放松身
心是老板的理想。早上十点多算是冷门时段,客人并不多,角落一桌十分钟前来
了两名美丽的娇客,喜欢看八卦杂志的服务生在送上柠檬水后,立即认出其中一
位——这不是前阵子才“曝光”的腾达集团接班人项怀侬的老婆吗?
坐在夏晨萝对面的向日葵注意到服务生的表情,“最近过得好吗?”这可是
她“成为”项怀侬老婆后,她们第一次约见面。
晨萝性子低调,想必这段日子会不太开心吧?在咖啡馆都会被认出来,怪不
得她连花店都不敢去。
“还好啦。”
“你真的是……项怀侬的老婆?”向日葵也忍不住八卦一下。太好奇了嘛,
连爸妈看到这则新闻都拉着她问个不停,老妈还夸张到要她约晨萝到家里来,让
她亲自询问个够。
“看来是真的。”
“那为什么你身份证上的配偶栏是空白?”她之前曾看过她的证件,一直以
为她单身,之前还想介绍男友给她呢!
“听说,我公证结婚完,当天就飞去美国了,没有去户政事务所办理。”那
时法律还没规定要登记,他们的婚姻自然是有效的。
“这样……你该不会真像项怀侬对外所说的那样,因为极为低调,因此隐身
咱们花店,还警告他,不准让别人知道你是他老婆吧?”
夏晨萝有些无奈,“才不是,这只是他对外的说词,我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
他是谁。”
“那你住到那个严肃出了名的吴老先生家,一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