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票子~
第78章她的死期
“你要是不想让她再晕过去,等她醒了,别告诉她我來过,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我。(<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
虽然十分舍不得放开,但在看到叶衷照片的那一瞬间,楚狄就明白。如果让叶向晚自己挑,是被他救,还是死掉。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死。
最好能让他陪她一起死。
对于四年前发生的事,她虽然沒说太多,但他就是知道,在她心里,这件事永远是一个如毒瘤般的存在。她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但其实,她是个很小气的人。
尤其是对他。
林向晚清醒过來的时候,只有徐云起陪在她身边,她身上披着徐云起的外衣,而徐云起则像是一座雕像似地把她搂在怀里。
衣服上残留着男人淡淡的体味,还有烟草以及肥皂交织在一起的温暖味道。林向晚知道自己刚刚又犯病了,一天冬天,她的心脏就像是不堪重负,动不动的就要闹闹别扭,不过以往犯得那几次,都沒这次这么严重。
她的体温很低,因为心脏太过纤弱,导致供血不足,连手脚都是冰冷的。
此刻,她像冰雕一样的爪子,正被人仔细地掖在胸口里取温。
很久很久,沒有这样贴进一个人的胸膛了。也很久很久,沒有被人如此的温暖了。
林向晚十分舒适地在徐云起怀里蠕动了几下,徐云起感觉到,就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见林向晚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才缓声道,“沒事了?”
“嗯,沒事了,吓着你了吧。”
“说实话?”
“嗯,说实话。”
“不是吓着我了,是快把我吓死了。”如果刚才不是楚狄出手找到救命药,恐怕林向晚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了,虽然自己这双手,终结了无数人的性命,被鲜血染得早已洗不清,但当林向晚倒在他怀里时,他仍是觉得无比的惶恐。
这样鲜活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沒有就沒有了?
见他是真的紧张了,一想他刚才是怎样的慌手慌脚,林向晚就沒心沒肺地笑着,“吓死也活该,谁让你乱说话的。”
徐云起默然,整个拳场,除他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和她说话的时候不是夹枪带棍,就是有事沒事的占她便宜,可是从沒见她和任何一个人真的动了怒,怎么自己才说了那么两句,她就气成那样。
差点气死……
徐云起想起自己在雇佣军里的时候,曾经有个朋友,老家是东北的,他和自己说过,他们家那边有种野生的小鸟,看起來特别不起眼,但是性子极烈,如果被人捉住的话,会在笼子里乱飞乱撞,直到把自己折腾死,也不会吃一口人给的食物。
那鸟叫什么來着……老家贼?
她上辈子不会是老家贼托生的吧?
徐云起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脑袋里的这些话,要是被林向晚听见,估计林向晚又得再气死一回,所以他十分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见徐云起沒答话,林向晚以为他是知道错了,所以才理亏辞穷,于是便很得意的继续道,“我那一脚飞踢怎么样?很利索吧?”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來徐云起只觉得更加头大,“那脚确实踢得很好,可你已经明明抢了先机,为什么不继续下去?难道你上去只是为了踢他一脚?”
只要上过拳台的人都知道,在对手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时候,最好的防守方法就是杀到对方无路可退,唯有这样,才能拼出一条生路來。
可她明明已经占了先机,为什么会突然停下來?难道她真的以为德国人会心慈手软的放他们一条生路?
“因为防身课的老师只教了这一招嘛,你以为我不想多踢他几脚啊?哼哼,要不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的手术刀和银针都沒放在身边,我肯定把那小子咔嚓咔嚓了!”手中比划着,林向晚兀自不死心道。
抓住她才刚被温暖的手,徐云起心中五味杂陈,他在丛林里待得时间,要比在都市之中长的多,雇佣兵的买卖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钱,每到干完一票的时候,他的同伴们就会拿着用命赚回來的票子,去附近的村子里找女人。
他极少和他们一起去。
他不知道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十分吵人的生物,有什么值得人留念的。就算是有生理欲望要解决,也可以选择其他方式,他不喜欢女人,当然也不喜欢男人。
对他來说,人的生命太过脆弱,他不喜欢脆弱的不易保存的东西。
可她和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她是这人世间最独特的一抹风景。
她强大时似乎连最凶恶的男人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但弱小的时候,她却可以激起他内心最深处的保护欲。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把叶楠带到这种地方來?难道我不知道这个破地方有多糟糕嘛?可是我的沒选择,我不把他带在身边,我心里就不踏实。”徐云起的话少,于是林向晚就开始缓缓地讲着,补充着时间的空白。
“你可以找个保姆。”
“你说的轻巧,你知道在芝加哥找个合适的保姆有多难?我晚上要出來工作,所以给叶楠请保姆,就必须请晚班的,可是根本沒有专业的保姆愿意夜不归宿,就算你出了再高的价钱也不一定能雇到合适的人。何况叶楠……还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不是沒试过,我试着发过广告,也找过四五个保姆……可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嘛?有一次周末,拳场的电路系统出了问題,比赛被迫停止,所以我就提前回了家。可我一进门就发现,我的保姆和她的男朋友,还有其他几个人渣,正在我家里鬼混,他们抽着大麻喝着酒,把音响开到最大声,他们嫌叶楠碍事,就把他锁在衣橱里!”
“你知道他那时候连三岁都不到,他不能说话,也不会哭,他呆呆的躲在衣橱的角落里,直到我打开门,他都害怕得不敢出來,那么冷的冬天,他尿湿了裤子,两条腿被冻得通红通红的……后來我就再也不找保姆了,我宁可自己带着他。至少在我可以看见的地方,他不会受委屈。”
林向晚说着,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徐云起以为她在哭,可是当她的手放下时,却发现她的眼中一片干涩,连一滴泪也沒有。
“我承认,我是爱钱,可是谁不爱钱呢?我即沒偷,也沒抢,我赚得第一分钱都是我的劳动所得,干干净净。我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大家口中的吝啬鬼,可是为了叶楠的以后,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想等我死了之后,他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她觉得自己亏欠叶楠已经太多太多,沒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沒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是她一辈子的愧疚。她沒有能力去改变已经发生过的错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叶楠的以后不会太辛苦。
除了钱,还有她所有的爱,她一无所有。
“你的病……”或许是听出林向晚话中的绝望,徐云起的心再次紧了紧。突然想到她刚才发病的模样,他的脑子里闪出一个极不详的预感。
“是,我病的很重,非常重,而且……沒办法治了……”
“不可能,怎么有沒办法治的病,就连癌症都可以用鸡尾酒疗法……”
见他真的有些着急了,林向晚却忍不住笑了起來,多好的人啊,虽然话少了些,八婆了些,可能在拳场遇上像他和艾瑞克这样,不是为了占她便宜,而是发自内心,真的在意她的人,她觉得太难得了。
“还知道鸡尾酒疗法?真不错,不过你记错了,鸡尾酒疗法是治疗爱滋的。”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在徐云起的怀抱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角度,林向晚继续说道,“我的心脏坏掉了,在娘胎里的时候其实就是坏的,后來随着我越來越长大,它已经无法负荷我这个身体了,四年前曾经有一个手术的机会,那时候它的状况还沒有那么糟,如果做了手术的话,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治愈它,就算不能治愈也可以让我延长一些生命,可是我沒有做……”
“为什么不做?难道你不怕死?”随着她讲述的越多,徐云起就越觉得难受,眉头蹙成了川字形,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揉搓着。
可林向晚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怕……当然怕了,是人就会怕死吧……可是那个时候……我怀孕了……我从小到大,过得都不是特别好,我最亲的亲人都不在了,我自私的想,或许正是因为沒有亲人,所以我才会过得那么不好,如果我自己可以给自己造一个亲人,沒准我的生活会有所转机。可我沒想到……老天爷这么不喜欢我……我连累了叶楠,如果不是投胎做了我的儿子……他或许可以遇到更好的人家……”
“你到底病的有多严重?”越听她的话,越觉得不对劲,徐云起忍不住问道。
林向晚侧着头,微笑了一下,“这么说吧……就算奇迹出现,我也看不到叶楠念小学了。”
第79章我害怕
“那只有……两年时间了?”徐云起愕然。
转过年叶楠再过生日,就要四岁了,一般的孩子都在六岁上学,这样算起來林向晚真的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两年时间,七百多天,一眨眼就从掌中流逝不见,而她面对自己即将到來的死期,竟是如此从容坦然,像是早已准备多时。
“是啊……两年时间,太短了是不是?所以我要拼命的赚钱,赚好多好多钱,然后等我死了,叶楠也不会流落街头。天冷的时候,会有人记得给他加衣服,天热的时候,打开冰箱,就有冰棒吃……”
她想的很简单,如果用感情无法弥补的空缺,那就用钱來填满。她知道这样的交换并不是等价的,可是她沒有办法,她不想让叶楠的生活和自己一样,从小小年纪就为钱所困,为了钱而被迫让自己做一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她想给他最大的自由,让他成为他真正可以成为的人,让他做他真正在意的事,而不是会因为钱,止步梦想。
她要教会他,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題,就不是问題。因为在他长大之后,他会明白,有太多的事情,是你用任何代价都无法改变其结局的。
如生死病死,如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不害怕嘛?”林向晚越是这样平静,徐云起就越觉得心里不好受。
他宁可她像自己以前见到的女人,遇到只虫子就会吓得哇哇大叫,花容失色。也不要像这样,好像暴风雨前的夜,平静得让人心悸。
“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挺害怕的,害怕得几乎睡不着觉。”想起自己刚从权威医院听医生说起自己病情时的样子,林向晚不禁自嘲地笑道,“不过后來忙着赚钱,就顾不上害怕了,也沒时间害怕。其实我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等叶楠有一天长大了,却不记得我了。我最怕这个。徐云起,你说等他长大成|人了,还能记得我这个不合格的妈妈么?”
徐云起说不出话,面对怀里正在一分一秒地向死神靠近的女人,他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來表达自己的心情。
唯有紧紧地抱着她,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只是这样,也不行。他知道,他的双臂无法挽住她的生命,对于她的命运,他无能为力。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一样。
对于萍水相逢的人,徐云起向來不会太过在意,除非那人是自己的死敌。可是她不一样……不能放开她,不能让她消失掉……
他抱得实在太紧,让林向晚觉得很不舒服,为了避免自己被活活勒死。她挣了挣,伸出手臂,在男人宽厚的背上拍了拍,“哎呀,不要这样嘛,好像我现在就要死了一样。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么,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虽然他们都知道,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就是指,它永不会出现。
不过经由林向晚这么一打岔,徐云起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他松了松手臂,并沒有真的放开她,而是把她扶了起來。
林向晚在他怀里躺得久了,身上酸酸的,于是她一边按摩着身上的各大|岤位,一边和徐云起聊着自己刚刚发病时的模样,突然脑子里一件事情闪过,林向晚急急地问道,“对了,刚才我发病的时候……有沒有什么人靠近我?”
“你是指?”想到那男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徐云起多了个心眼,并沒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題。
林向晚低头想了想,随即又自嘲似的笑了笑,“沒什么,他不可能在这里的。是我多想了。”
唇上有种像是被烈火灼伤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男人。只有他,会喜欢用这么恶劣的方式亲吻,吮吸啃咬,让她疼,让他痛快。
可他是绝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因为他如果在,逮到了她,他是绝不会轻易的饶过她。
或许会要了她的命,也说不定。
自己一定是病得太厉害了,不光心脏有病,连脑袋连带着也坏掉了。
只不过这样熟悉的感觉实在让人心烦意乱,推开了徐云起协助的手臂,林向晚独自一人摸索着墙壁经过了黑暗的过道,走到拳场外面。
华灯初上,这城市如空旷的游乐场,几人欢笑,谁诉离伤。
纷飞的雪片,宛若散落在风中的梨花瓣,雪白而冰冷,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鲜味道,扑面而來。雪下了两天,已经积了厚厚地一层,所有的不堪与丑恶都被这层雪,严严实实地掩盖了起來,地上像是铺了条白色的棉被,干净得让人生出一种想要破坏的欲望
从地面上抓起一大把雪,林向晚将它们狠狠地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那样的用力,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那个人,是谁?”徐云起望向她的手, 他想,就算自己有一天死去,也一定会记得这一幕。
这个寂静的夜里,这个女子,她的手指被雪冻得通红,关节的地方犹甚。她的嘴唇,也是红的,红的似血。如墨色般的长发,披散在她苍白的面颊两侧,她站在雪地里,对他微微地笑着,他的外套被风吹起,长袖如翅膀般在她背后飘舞,而她,则美得惊心动魄,带着毁灭的气息,让人过目不忘。
“他呀……”林向晚仰起脸,雪花迷糊了她的双眼,雪水顺着眼角滑落,似泪滴般晶莹,“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仇人。”
说楚狄是恩人,是因为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成为今天的林向晚,或许到现在,她仍然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人利用到死,也只知道哭泣,而不懂反击。
在这一点上,她要感谢他。
“那你,想要见他。”
面对徐云起的问題,林向晚先是沒有回答,她一深一浅地往着雪深处走去,一直走到小腿被厚厚的积雪困住,再也迈不开一步,才回过身对他报以最璀璨的笑容,“不是我想要见他,而是我们一定会见面的,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他会在那里等着我。”
等着我,毁灭他和他的帝国。
第80章对你最深的爱,是手放开
圣诞节前夜。
沈士君从华盛顿特区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來到芝加哥和林向晚一家一起欢渡圣诞。
在这个全美最重要的节日,拳场也关门大吉一天,以示天下太平,耶稣万岁。
林向晚从华人街买了些羊肉和大白菜,一手一把手术刀,在案板上狂切乱跺了一气,终于跺出十分相像的一堆白菜渣子,调了馅,和了面,洗干净手,等着沈士君的到來。
來到美国的四年,每一个重要的节日,或者沈士君可以请到假的周末,他都会不远万里,辛苦地坐数个小时的飞机赶來见她一面。
虽然有时候他的停留时间不会超过一天,或者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但是只要他一有空,他就一定会來看她和叶楠。
林向晚还记得沈士君年前刚升为大型医院心血管的主治医师时,在高手如林的国立综合医院里,他为了不让自己输给原装的美国医师,恨不得把自己逼成24小时连轴转。
可就算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沒有了,硬是挤出时间來给她过了生日,吹了蜡烛,送了礼物,连蛋糕都沒來及吃一口,就又要赶往回飞的班机。
见他累得眼圈下面一片青黑,坐着和她聊着聊着天,都会不经意地睡着,林向晚心里面别提多难受,可是沈士君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能见到她,他就安心了。
他说过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他说到做到。她不去jhu报道,他就帮她联系其他的学校,她愿意跟着他一起去dc,他也不强求她,她想到拳场去工作,他替她打点好所有关节,让她不会被为难。
他如老妈子一般,在林向晚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尽他所能安排着一切,可他却从來沒有要求过什么。
对于这样的男人,24孝老公的最佳人选,林向晚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或许就是因为太了解沈士君,太了解这个人对她的用心良苦,她就更不能拖他下水。
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全靠着一口气顶着,说不定哪天早上起猛了,心脏崩溃了,她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來了。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些了,她就更不能耽误他,沈士君值得更好的,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打定了主意,林向晚郑重其事的和沈士君谈了一次。
可让她沒想到的是,这次谈话,非但沒有让沈士君远离她,反而使他更加理直气壮的介入她和叶楠的生活之中。
“学长,你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我们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之间能够保持一种关系的话,要么是普通朋友关系,要么就是沒关系。”一开始,林向晚就沒打算给沈士君和自己反悔的机会,所以她就说得特别绝。
老实说,沈士君在这次谈话之前,已经给自己做过许多心理建筑,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俩要是能发展出什么來,肯定早就发展了。林向晚怎么看他,把他当什么,他一直都清楚,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林向晚居然能够这么直接地说出來,他一时沒能消化,有一种胸口中枪的感觉。
但毕竟是做外科医生出身的,头脑反映速度和冷却速度都优于常人,所以在短暂的停滞之后,沈士君立刻想到了回应的办法。
“这两种关系我都不喜欢,而且我也不会接受你这样单方面的选择題,叶向晚,你别皱眉头,我想还有另一种关系你沒考虑到,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做叶楠的干爹。”
对于这个要求,林向晚确实无法拒绝,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从她怀上叶楠开始,一直到叶楠三岁,这其间沈老妈子一直陪在她身边,事无巨细的照顾她们娘儿俩,别说是干爹,就是亲爹未必都能有沈士君这么周全的。
叶楠的出生证明,沈士君办的,叶楠的绿卡,沈士君办的,叶楠的所有社保,都是沈士君办的。
叶楠刚出生的时候,还未能看出自闭症的时候,他只是显得比一般孩子要沉默的多,从不喜欢哭闹,只是安静地躺在小床里,看着床头上悬挂着的彩色玩具。林向晚那时候还觉得很庆幸,多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闹,也不会打扰她背书学习。
直到有一天,她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叶楠发烧了,全身烧得像是只虾子一样通红,明明难受得一直动來动去,可是他却一声也不吭,那时候林向晚也是刚到美国沒多久,发生了这种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时候正是夏天,沈士君趁着暑假,租了林向晚楼上一层住,即可以帮她照顾叶楠,也可以顺便照顾她。所以得到林向晚的求救电话之后,他立刻冲到楼下,把叶楠用雨衣包好,然后自己就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冲入了暴风骤雨之中。
美国中部一到夏天就会陷入雷暴天气,闪电一个接一个从天空上劈下來,车子跑在路上,都有被闪电击中的可能。沈士君怕开车出事,于是干脆背着叶楠在雨中奔跑,为了躲避雷暴,专找细小的巷子钻。
后來终于赶到了医院,叶楠沒事,而沈士君则因为肺炎,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假期……
人都是自私的,对于对自己好的东西,沒有人愿意抛弃。
林向晚也不例外,如果说她的生活是一片灰暗阴晦的世界,而叶楠是撕破云层照亮海平线的那抹阳光,而沈士君,就一定是在她心头掠过的白鸥。
她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或者再给她一万次的机会,也不一定会重新遇到,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要逃离他。
对你最深的爱,是手放开。
林向晚想,或许她对沈士君的感情,早就超过了男女之间的爱情,他是她这一世沒有血缘的亲人,夫妻会因为争执而离婚,感情破裂,形同路人,可是他是她的亲人,她孩子的干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不管她。
不管她做出怎样混帐的事,说出怎样蛮不讲理的话,他所做的,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任她发疯胡闹,胡搅蛮缠,然后在她骂累,喊累了之后,他会张开手臂,给她最坚实可靠的怀抱。
不管她走多远,他都在她背后,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的走更远,因为只要她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他温柔笑容的脸。
不会再有一个男人,像他对她这样好了。
这样的男人,林向晚要不起,也不敢要。
“雪太大了,要不是滞留的旅客太多,机场恐怕就要关闭了。”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沈士君站在门口,先是把沾了雪的大衣脱下來抖了抖,确定不会有雪水化成的水珠滴在地板上之后,才进到门里。
现在的他,与大学时候沒有太大区别,温文尔雅的气质,东方人英俊标准的美男子长相,久居上位者的沉稳干练,与沈家人与生俱來的内敛魄力,让他在医院里迅速积累的许多人气,经常有年轻的实习护士,为了能和他排一班,而居心叵测的计划半天。
也有胆子大的西方姑娘,直接和沈士君挑明求爱,一一遭到他的拒绝之后,医院里开始流行出心脑血管科的dr沈,其实是个腹黑温柔攻的传闻……
对于这种传闻,沈士君从來也不花费时间澄清,因为对他來说,除了林向晚,别的女人怎么看他,都不重要。
“在路上看到有卖现成的火鸡肉,本來想给你们买些,不过后來想起來,你和小楠都不喜欢吃,我就沒买。”挽起袖子,沈士君在手表摘下來,洗干净手,开始揉面。
林向晚把叶楠从书房里抱出來,他虽然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见到沈士君的时候,叶楠的眼睛明显的亮了亮,扭着小腿跑过去,抱着沈士君的腿,像是只树熊似地蹭來蹭去,表达着自己的欣喜。林向晚知道,叶楠对于沈士君的感觉十分深,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给他换个尿布,喂过奶,洗过澡,带他出去捡树叶,看大象的男人,是个极特殊又重要的存在。
沈士君的手深陷在面盆里,不能回抱叶楠,只好歉意地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去翻自己的书包,那里有买个叶楠的圣诞礼物。
瞧着叶楠小狗一样巴巴地望向自己,林向晚也朝他点点头,得到妈妈的首肯,叶楠才敢真的去翻沈士君的书包。
“幸好你沒买,买了就是浪费钱。他可讨厌吃火鸡了,拳场外卖票的小姑娘,上一次带了自己做的火鸡肉三明治给他,他趁人家不注意,把火鸡肉都挑了出來,偷偷扔了。”林向晚说着,也卷起袖子进入了包饺子的队伍之中。
沈士君切好了面劲,林向晚开始擀饺子皮,俩人像老夫老妻一样配合默契,分工明确。
林向晚一边擀着皮,她一边偷偷地观察沈士君的脸色,见沈士君眉眼带笑,正十分愉悦的望着叶楠翻出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并示意他拆开时,林向晚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师兄,等过了新年,我想回h市了。”
第81章恐怖的春梦
饶是林向晚这样大胆的人,在说了这一句话之后,都屏住呼吸许久,只为了等待沈士君的一个回答。
沈士君是最了解她的人,她担心自己的目的会被他看透。虽然被他看透了,他也不能做什么实际行动阻止她,但实际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向晚,最怕就是这位向來以温和面目示人的师兄。
沈士君不会反对她的一切决定,但当沈士君对她的决定不喜欢的时候,他会用他幽深的目光,哀怨的谴责她……
一想想他的眼神,林向晚就觉得背上毛毛的。
这就是亲人不好的地方,如果是其他人,林向晚才不管他死活,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谁说什么都不管用,可是沈士君……
果然,一听林向晚这话,沈士君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把面团揉把揉把放到一边,他什么也沒说,先是去了厨房把手洗干净,然后抱起坐在旁边正在和包装纸斗争的叶楠,把他抱回书房,“小楠乖乖的,自己打开礼物看看喜欢不喜欢,干爹和妈妈有话要谈,谈完我们一起吃饭。”
随后他将门关上,走到林向晚面前,“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回去。”
开始了。
林向晚心里警钟大响,为了掩饰内心的纠结,她故意打了个哈哈,“干嘛把叶楠送回屋啊,他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谈了?”
“因为我觉得他肯定不喜欢看到我们吵架。”
沈士君坐在林向晚对面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脸上沒有丝毫地笑意,室内地气温陡然地降低了几度,林向晚心里哀号一声,只好收起戏谑的模样,全力以赴地面对和沈士君的谈话。
“其实我早就想回去了,这个地方不合适叶楠成长,他在这儿连个朋友都沒有。回国以后,我会帮他找找几所合适的学校,看看能不能让他进去,他总不能一辈子只跟我过吧。”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想回去?”从沈士君无框眼镜后透视出的目光,好似两道x视线,要把林向晚里里外外都看个清楚明白。“叶楠还有两年才要入学,你这么早回去,丢下手头的工作不要了,不觉得可惜么?”
在这样的目光下,很少有人能强做镇定,林向晚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抗不住,要说出实情的时候,飞快转身,从餐桌旁的小茶几上拿出一张4纸,递给沈士君,“你别想太多了,我回去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明年回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叶宽,你记得吧,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要订婚了,我做长姐的,当然要出席他的婚礼。”
叶宽要订婚这事儿,倒真不是林向晚杜撰的,4纸上赫然打印着的黑白请柬以及叶宽的il,就是最好的证据。
只不过就算看到这些,沈士君的疑问依旧沒有被打消,他草草地在4纸上扫了一眼,就把它放在一旁,“据我所知,叶宽和叶容毕业典礼,你沒有参加,香姨的50大寿,你也沒有赶回去,叶宽的公司开业,你只是从网上订了束花,林向晚,叶宽订婚真的就是那么大的事儿,值得你亲自赶回去。”
不得不说,沈士君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正中红心。
林向晚沒想到沈士君的记忆力这么好,这些年她家发生的这几件大事,他居然一件件都记得。见拿出请柬,沈士君仍是不放心,她又立刻想到了一招,“呐,师兄,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你是特工出身的呢。我的事情你怎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记性还这么好。”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继续道,“我本來是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因为事情还沒有确定下來,不过你既然问到这里……那我就说了好了,其实我回国,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在国内找了份工作,h市新建的仁爱综合,你知道嘛?我前些日子投了份简历过去,沒想到被它们接受了,并且给了我妇产科主助医师的职位,你也知道,我的专业学的就是妇产科……回国以后,保姆应该也会好找一些,有人能帮我看着叶楠,我也可以放心的去治病……”
“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要不要我订机票?”
“啊……师兄……你不再说点别的了?”林向晚本來还有一大堆的话,要扯给沈士君听,可沒想到,沈士君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你肯去治病,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士君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在林向晚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罗嗦又八婆啊?你以为我想?要不是你这么不省心,我又何必每次都要费这么多口舌?丫头,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担心些什么?”
“师兄,我都知道的。我不会自讨沒趣,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治好身体,能多陪叶楠几年……师兄……对不起……我以前太任性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林向晚低下头,真的不敢看沈士君的眼睛,因为她怕他会从她眼里看出她的心虚和胆怯。
除了叶宽的婚礼,她对沈士君说的话,沒有一个字是真的。
仁爱综合根本沒有和她工作机会,而她也不可能忘记过去的事情。她想要做的事,如果被沈士君知道,他一定会拼了性命也要阻挠她。
她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些了,所以才会骗他。
师兄,抱歉,这一次骗了你。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如果她还能活到她口中的以后,她一定会好好的做他的小师妹,不惹事,不烦他,不让他堂堂jhu的高材生,因为她而变成一个话痨。
如果她还有机会……
吃过晚饭,沈士君就独自回酒店了,林向晚抱着叶楠看了几页图册,就打算睡了。
对于圣诞节这种洋节,她沒什么太多的感情,她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每天都是圣诞节。叶楠受她的影响颇深,对这个节日也是完全无感。不像西方的小孩子,为了守着从烟囱里爬出來送礼物的圣诞老人而不肯睡觉,林向晚把他抱回他的小房,亲了亲他的脸蛋,叶楠就乖乖的闭眼睡觉了。
看了一会儿儿子恬静的睡颜,林向晚才回到自己房间。
能够骗到沈士君的信任,她并沒有丝毫喜悦的心情,未來对于她來讲,实在是一条及其坎坷的路,她想做的事,无论成功或者失败,结局都只有一样。
非死即伤。
比起叶楠,林向晚想,其实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圣诞老人的人。
只不过让她沒有预料到的是,当天晚上,圣诞老人,真的來了。
在半夜三点突然醒來,发现自己的床头站着一个男人,这算不算一件十分绮丽绯靡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这柄刀实在太寒,锋利的刀刃已经割伤了她的肌肤,面对着眼前这个碧眼金瞳的男人,林向晚会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匪夷所思恐怖的春梦。
男人的身材及其高大,他漠然地站在床头,黑丝般的长发被一根腥红的绸带系于脑后,左金右碧的双眸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他的右手上拿了一样林向晚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刀具,而左手,则点在她的额头之上。
“你是谁?”
头痛欲裂,男人的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样烙在她的额头上,随着他的声音,林向晚的脑袋就像是被人裂开了一样,她仿佛在黑暗之中看见一束强光,直照进伤口里來。许许多多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往事,如破堤的洪水般瞬间充斥在她的脑中。
太过强烈的痛感以及狰狞地往事让林向晚残留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有那么一刻,她强咬着牙关,直起身体,任刀具在她的喉间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k……你爬了23楼,大半夜不睡觉,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还问我是谁?能不能换个技术含量高一点的问題?!”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回答,男人的手顿了顿,随即离开了她的额头
。
他的手指一与她的皮肤分开,所有出现在林向晚脑中的幻像就都消失不见,一共消失的还有让她几乎疯狂的疼感。林向晚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之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手腥红。
林向晚愤怒地抬眼看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鬼魅的男人已经飘到了卧室的东南角,坐在沙发中,如野兽般在夜里烁烁发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向晚。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平静的开口提问,空气中多了股凝重的气氛,林向晚感觉到自己身体周围就像是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包围起來,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威胁,她沒法不回答,因为在他气势的压迫下,沒有人可以拒绝他。而她也不能骗他,因为她只要说了一句谎话,这层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