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长了手臂,划过她的面颊,在林向晚沒有反映过來的时候,覆着薄茧地指尖轻轻一抚,将她从额间冒出已经滑落到下颌的细密汗珠抹去,“我沒记错的话,叶小姐,你以前经常替我看病的。用独属于你自己的方式,十分有效。”
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就像是被火燎伤一般,如潘多拉打开了魔盒,与他在一起的回忆,于瞬间开启。
那些让她不堪回首的绯靡的过往,他灼热的体温,强悍的动作,以及身体的狂猛,一切的一切,如潮水般将她淹沒。
无法呼吸,心跳得几乎跃出胸膛。她恨她自己这样柔软,只是浅浅的碰触,就让她溃不成军。
脑子一阵阵地发晕,林向晚用手捂住双眼,背抵在冰冷的白瓷砖墙壁上,挺直了腰板,努力不让楚狄看出她此时的异样,
“叶向晚,为什么要回來?为什么已经离开了,还要再回來?你是傻子么?明明已经改名换姓了,不就是想要重要开始么?为什么还回來?你就这么想见我?放弃了已经拥有的一切,也要回到我身边?”
“楚先生,你以为全宇宙都是围着你转的是不是!就算是自大也要有限度吧?!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回來?好啊!我告诉你,我恨死你了!我回來就是想好好的收拾你,看你怎么从云端上跌下來!然后一蹶不振,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嘛?”
不,这不是她想说的。
她应该保持冷静与理智,和他周密的周旋,不让他看出一点马脚,然后她就像是一只结网的蛛,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将他缠死在网中央。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心里就像是有座活火山,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迫使她爆发。
四年,她以为自己修练四年,在拳场里看尽人世间最丑陋的争斗与血腥场面,就可以无畏的面对他。
可是她错了,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以将自己的心练出一块水火不侵的硬壳。
但遇见他,也只有土崩瓦解的命运。
她最纯洁的感情和最深切的仇恨,都只因他一人。
他牵过她的手,拥抱过她的身体,带着她來到世界最高的顶峰,云端之处,然后又亲手将她推了下去。
除了爱,他给过她所有女孩儿梦寐以求的一切,然后他又亲手把它们毁在她眼前。
这个男人,他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噩梦,心魔。
说出那些话,林向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的要死,但楚狄却笑了。“这应该算是一个进步,你以前从來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喜欢或者讨厌,愉快或者悲伤,你都很少讲。除非是我逼狠了,否则我想那三年,我都不知道你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总是那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看起來真让人觉得讨厌……”
“楚先生,你是变态么?喜欢看别人哭?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你这种癖好如果不早点接受治疗的话,迟早会变成精神分裂狂燥症。我建议你一会儿沒事的话,可以到楼下去挂个号,我们医院心理科的大夫素质很不错,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想必会让你满意。”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自己的心情,林向晚冷嘲道。
楚狄摇了摇头,似是无奈道,“阿晚,我觉得这样针锋相对一点意义也沒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我作过的那些事情沒办法被原谅,头上三尺有神明,我做错的事情,我自然会接受惩罚。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深陷下去。”
要不是场合不对,听到楚狄这番话,林向晚几乎要笑出声來。
神明?他几时像耄耋之年的老人,也开始相信这个了?
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么?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她父亲死的时候,它怎么沒有出现?
不,她根本不信神,因为她已经身在地狱了。她把她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放在恶魔的掌中,她付出一切,只为了完成心愿。
“从你嘴里听见神明这两个字,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楚先生,想要挑起事端的不是我,如果你想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林向晚拿起协议和钢笔,再次放在楚狄面前,“签了它,我们放彼此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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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罪与罚
手术室的铁门闭合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坚硬的,冰冷的,一如她的话,刺入他的心中。
四年未见,林向晚比以前强悍许多。以前的她从來也不敢像这样用这么狠的语气对他挑衅,以前的她,就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悄悄地告诉他,伸出小巧的爪,轻拂着他的指尖……
他并不在乎这个孩子,更不要说这个孩子的母亲。
他在乎的东西,早已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失去了,这是他的罪与罚。
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将她拖出这个烂泥潭,但如果她执意要涉足其中。
那么……就拥抱着一起烂掉吧,两个人的重量,总比一个人沦陷得更快,不是么?
林向晚,你想要什么,想要怎样,我都可以成全你,只要你……只要你……
如临大敌。
回国这段时间,林向晚在仁爱已经做了几十台手术,却沒有一次手术,像给季茉莉这次这般紧张,她知道,自己现时的一个纰漏,就可能给以后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她特别的小心。
因为主刀医师小心谨慎,再加上楚家的名头实在太响,所以手术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多加了许多小心。
一台明明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手术,却生生地做了一个半钟头。
当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在手术室里响起时,所有人的心都平安地落了地。是个男孩儿,小小的,红红的新生命,很瘦,只有五斤二两,但是很健康。季茉莉仍在麻药劲中,林向晚安排护士把新生儿送出去给家属报喜。
而她自己则在手术台上做着最后的缝合,小腹上的刀口被她处理的平整利索,就算让是资历最深的老大夫來鸡蛋里挑骨头,也未必能挑得出。
完成这一切,林向晚终于耐不住疲惫,勉强支撑着自己下了台子,就瘫坐在墙角的转椅上。
手术门打开,林向晚听到外面热闹而喜庆的交谈声,季茉莉的父母此时也赶到了,比起这个嗷嗷哭个不停的新生命,他们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女儿,季母拉着仍在昏迷中的季茉莉的手,一声一声心疼地叫着乖囡。楚母则抱着孙子,听着旁人的奉承话,舒心并得意的笑了,刚才愤怒的心情一扫而光,在新生命面前,所有的人都是喜悦的。
只是这片喜悦里,唯独沒有他的声音。
他在做什么?是否也像她一样,虽然身心俱疲,但仍然仔细地算计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以楚狄的性格和为人,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犯了他的大忌,他绝不会放任她自流,他表面狂妄,但实际上是个最仔细的人,他一定知道她正在计划着什么,只不过沒有确凿的证据而已。
如果让他抓住了把柄……
林向晚微微的勾起了唇角,不会的,这一次,一定不会的。如果这么快就结束了游戏,就连我自己也会鄙视我自己。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十七年的蝉,藏在黑暗潮湿的地洞中,日复一日地幻想着外面阳光灿烂,和风旭暖,在心中许下重重的愿,愿到她破土之日,必要大鸣大放,让世人皆知。
“林大夫,楚家包了红包,这是给你的。”小护士见林向晚枯坐在一旁,就笑嬉嬉地替她把红包拿过來。
林向晚掂了掂,烫着鎏金字体的红礼包十分厚实。做妇产科医生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台子上不死人,就都会收到颇为丰厚的红包。只不过别人给的红包她愿意要,而楚家的,她却嫌弃的很。
“你们拿去分了吧,吃点好吃的,出去玩一次也行,这次辛苦你们了。”把红包反抛给小护士,引起了一片尖叫。
“真的啊?那就谢谢林大夫啦。我们请林大夫唱卡拉ok吧?”小护士得了便宜,立刻卖乖。
“不用了,我天生五音不全,你们自己玩高兴就行了。你们一会儿还要收拾台子吧?把新生儿的出生报告和血样给我吧,我有事要去血库一逛,正好把他的脐带血一起送过去。”
为了日后健康着想,仁爱要求每个新生儿都必须在脐带血银行里留下他们的血样,不要小瞧这一份脐带血,它们很可能就是以后救命的良药。
送血样这种小事本來不是身为大夫的林向晚该做的,不过听说她顺路,小护士也就偷了个懒,说了声谢谢林医生,高兴得把活儿都交给她。
林向晚拿着血样和报告往血库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报告。
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她停下脚步,找了个沒人的地方坐下,把整个报告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报告上不光写着孩子出生时如体长,体重,心跳,血型等各项基本数据,同时也有父母的数据。
“父亲楚狄,o型血,母亲季茉莉,b型血,新生儿,体长,48公分,,体重……”电脑打印出的字迹清晰落在雪白的纸张上,看起來十分简明扼要。这样的报告林向晚不知道读了多少份,可这一份不管怎么看,她就是觉得有些不戏劲。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題?
太阳照在纸上,反出耀眼的光,干了一天一夜的活,脑子里像是滚了团浆糊,耳边嗡嗡做声,连绵不绝。
算了,不管它了,爱怎样就怎样。林向晚揉了揉眼睛,用手敲了敲酸痛的背,实在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决定不再和自己较劲。
把报告和血样拿到血库,和同事作了交接之后,从肚子里传來咕噜的叫声,她看了看表,忙了一上午,已经过了十一点,就决定先去食堂打点饭,祭了五脏庙之后,再回家休息。
虽然还沒到饭点,但因为分时工作制,仁爱的食堂已经坐了不少人。
林向晚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品,端着拖盘踮着脚尖在食堂里找位子。
“小林,过來过來,坐这里。”蒋护士长奋力地挥舞着手臂,在不远的地方叫着她。
林向晚向她笑着点了一下头,立刻走过來。
“怎么样,手术顺利么?”把自己的餐盘往旁边挪了挪,护士长让出一个位置给林向晚。
林向晚挨着她坐下,“当然顺利了,要是不顺利,楚家人能放过我么?”
蒋护士长听了也跟着笑道,“你还别说,來仁爱生孩子的有钱人不少,可像他们家这样嚣张跋扈的还真沒见过,听说孩子的奶奶为难你了?”
“也不算是为难,人家实话实说,就是嫌我资历不够,不过现在也沒事了。”天下沒有不透风的墙,越是女人扎堆的地方,流言就传得越快,于其让别人猜來猜去,不知以后会被猜成什么样的八卦,林向晚选择直截了当的说了。
“切,不就是有两钱嘛,又不是王孙贵族。”蒋护士长对楚家的行为,嗤之以鼻。坚决地林向晚站在一条线上。
蒋护士长以前对林向晚也沒什么好感,因为在医院里有些关系,所以蒋护士长知道仁爱每个医生的底细,包括学历,毕业学校,以前在哪儿干过,谁介绍进來之类的,她都如数家珍。被分到林向晚手下的时候,蒋护士长并不太乐意,嫌她太年轻,嫌她长得太漂亮,以为她不过是靠着家里关系进來的,除了长得好点,沒什么真本事,所以林向晚有时候让她做点事情,她还不情不愿的。
不过后來发生了一件事,彻底的改变了她对林向晚的印象。
过了农历新年沒几天,h市就下了一场大雾,因为是半夜,所以能见度也就在半米左右。有个年轻人带着他的女朋友,两个人觉得此时路上肯定沒人,就骑着摩托在路上飙车,因为速度太快,再加上视线不好,与迎面來的货车相撞,开车的小伙子把头盔给了女朋友,当场丧命,女孩儿则因为受伤太重,直接送到仁爱。
午夜时分,留在医院守夜的都是实习医生,虽然是名牌大学高分毕业的博士生,但也只是在学校里解剖过几具冰冷尸体,从沒见过如此惨烈的情况,
血肉模糊的人几乎已经分不清头脚,血滴滴嗒嗒地淌了一地,因为神经受创,伤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看起來十分恐怖,博士一见这场面,当时就白了脸。
正巧林向晚当天也在上夜班,她听说出了恶通事故,就过來帮忙。看见博士面色苍白根本指不上了,她就自作主张地带着伤者进了手术室。
蒋护士长因为手术经验丰富,于是也跟了进去。
也就是那一场手术,让她对林向晚的印象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在医院干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手术不知道做了多少台,却沒见过干活这么利索的女医生,从清理伤口,到切割破碎的骨骼,再到缝合伤口,手法专业,动作娴熟,好像手中的手术刀就是生在她身上一般,每下一刀,都是又快又准,完全沒有任何迟疑。
她才多大?她不是妇科医生么?怎么可能有如此丰富的外科手术经验?面对那种血腥的,人如破烂的布偶,很多医护人员都看不下去,可她依然面不改色,冷静无恙,手指头连抖都沒有抖过一次。
蒋护士长是真心服了林向晚,再也不因为她年轻,学历不高,就对她另眼相待。
她知道,林向晚是有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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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绿颜色的帽子
“小叶,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见林向晚埋头吃饭,对林向晚十分看好的护士长挑起一个话头。
“护士长,你说,我听着呢。”林向晚答应了一声,脑子里依然想着那份报告。
“哎,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们邻居的儿子,最近也从美国回來了。他学计算机的,跟你年纪差不多,现在在什么龟甲还是龟骨公司上班?公司待遇挺好的,小伙子人长得也挺精神的,我从小看到大的,性格特别好。就是以前特别爱学习,光顾着学习了,沒來及找女朋友,小林,你还单身吧?要不然,你们俩见见?就算不成也沒事,就当交个朋友,你说呢? ”
大概所有中年婚姻稳定家庭幸福的妇女都有这个爱好,喜欢将一对年轻人撮合在一起,看他们携手走入婚姻的礼堂,会特别有成就感,蒋护士长是真心对林向晚好,知道林向晚单身且沒有男友之后,她就一直替她想着这件事。
女人工作能力再强,家里沒个贴心的人总是不行的,护士长在几番挑选之后,终于看中自己邻居家的儿子,觉得两人简值是天作之合,肯定能一见倾心。
只不过护士长脑中已经浮现出林向晚穿着婚纱的模样,而林向晚本人的思绪则神游到了另外一处。
楚狄是o型血的,她以前就知道,因为o型血被称为“万能血库”,所以林向晚再给楚狄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曾和他开过玩笑,说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吝啬的血库,因为他深信血债血偿……
她记得楚狄听完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立刻就沉了下來,也因为这句话,他让她在床上躺了两天。她那时候只是以为发生这种事是因为他喜怒无非,后來明白了缘由,才知道这一切的麻烦,都是因为自己所说的那四个字。
血债血偿。
o型血的人:重信用、理智客观、遇事冷静、精力充沛、这些特点在楚狄身上显现无疑,与之相对的是,b型血的人,因为即包含了型血的理性敏锐,又包含了b型血的热情浪漫,导致b型血的人性格多变,而又极度敏感。
真不知道这对夫妻平时会是怎么相处的,而他们的孩子,到底是偏一些还是偏b一些?
“哎,小林,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给我个话啊。”蒋护士长碰了碰林向晚的手臂,把她飘走的思绪抓了回來。
林向晚把口里的饭咽下去,“什么行不行?哦,对了,相亲是吧?行,相吧。”
对于同事递出的橄榄枝,她沒有拒绝的道理,反正只是去相亲,又不是订亲,到时候找个理由把男人拒绝了就好,身材相貌家世学历,哪个不是拒绝的理由?万一对方实在太出色,找不出一丁点差处,那她还可以使出必杀大招,对不起,你是好人,可我们性格不合。
“哎呀,那我跟人家约时间了,你可记得这件事啊。”蒋护士长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积功德的大好事。
“嗯,我一定记得,不过这个月我沒空了,要写篇论文,等下个月吧。”
摸着微微凸起的胃部,林向晚觉得自己疲惫了一天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恢复,不过脑子里的那个疑问仍使她纠结不堪。既然自己找不到答案,不如发动群众的力量,人多智慧大,有时候自己太专注于某一点,就会钻了牛角尖,蒋护士长虽然不是医生,但胜在经验丰富,或许她能把自己心里的疑团解开。
心里这么想着,林向晚就开口道,“护士长,我也有件事,一直想不通,想要请教一下你。”
“说什么请教啊,你有事儿就开口,咱姐儿俩谁跟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医生虚心开口求教,蒋护士长嘴上沒说什么,不过心里挺舒坦的。
“是这样的,有个新生儿,是b型血,他的父亲是o型血,母亲也是b……”
“你等等,你确定你沒记错?父母是b加o,孩子也是b?”林向晚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蒋护士长打断。
林向晚迟疑了一下,在脑子里把那张报告仔细的想一遍确定自己沒记错后,就点点头。
蒋护士长一下子就笑了起來,“这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啊,我看你是最近手术做太多,人都忙傻了,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把你绕晕了,你自己好好想想,b加o,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嘛?要不是你记错了,那这家子的男人脑袋上肯定绿了……哎,小林,干嘛去啊?”
蒋护士长话音一落,林向晚立刻就从椅子上跳起來,向食堂外奔去。“我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儿,我先回去了,麻烦护士长帮我收下盘子!!”
一出了食堂,林向晚就朝血库的方赶,一边跑心里一边盘算着,她真是忙晕了!否则的话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搞不清楚!
o型血的基因型和别的血型都不同,因为o型血的基因型是ii,而b型血的基因型是b。基因分离重组时,父亲只能提供i,母亲要么提供,要么是b,最终孩子的基因型是i或者bi,根本不会出现b型!除非是基因突变!!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沒有意外发生的话……季茉莉生的孩子,不是楚狄的种?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刺激了,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无比激动。在离血库不远的地方,林向晚强迫自己缓下脚步,十分小心地做着深呼吸,以免她的心脏受不住这种刺激而罢工。
午休时间,血库里只有一位医师留下值班,林向晚先是和她聊了会儿天,然后才要回自己刚刚送过來的楚狄孩子的血样报告。
在看到报告的那一刻,林向晚先是一怔,随即马上就笑了起來。
在楚狄血型的那一栏,已经被人改为了b型。
把报告交给同事,林向晚沿着散满了明亮阳光的走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看來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好玩了。
如果上面改的是别人的血型,林向晚可能还真的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刚才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但是楚狄嘛……
她和他在一起三年,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个地方是她不熟悉的?
除了他的心。
比起这个孩子的父亲的身份,林向晚其实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更改了这份文件。
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突然照片门事件爆发时,网上流行的一副对联,上联:只要日子过得去,下联:哪怕头上有点绿,横批:忍者神龟。
只不过别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是什么态度,能不能百忍成龟,她不清楚,至于楚狄……如果让他或者楚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知道他明谋正娶回來的富家千金,却在背后做了让他颜面扫地的事情,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楚家的种,只怕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于是把楚家人都排除了,名单上就只剩下季茉莉一人。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啊,林向晚忍不住要在心里赞叹,如果允许的话,她甚至想要发个小锦旗给这个敢于向恶势力挑战的娇娇女了。
她要为曾经在心里鄙夷她怎么会看上楚狄这样的人渣的行为而道歉,她以为季茉莉会和一般的富家女一样,在与楚狄和他母亲的交锋失败后,会黯然神伤的离去。而实际上,她太低估季家千金的魄力了,她用了一种最现实,也是最有力的方式永远地打击了对手。
替别人养儿子的日子,想必是十分有趣并且难得的体验,在若干年后,当这个秘密被揭开的时候,那将是如何欢畅的一幕。虽然她自己可能等不到看那一天的大戏,但她依然觉得老天送了她一份惊喜大礼。
古人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古人诚不欺我。
小东西,你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引起怎样一番血雨腥风的豪门恶战吧?那些面带欢笑,亲切地盼望着你出生的人,在知道你的身份后,是否还能维持他们的笑容?或者……你将有幸看到人性里最丑恶的一面。
别着急,并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让我们一起看看,这故事到底能有多精彩。
微笑着注视着婴儿室里睡熟的小生命,林向晚在玻璃窗上來回划动的手指,被另一只手掌握住。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楚狄从病房里一出來,远远地就看到林向晚守在婴儿室的玻璃窗外。
她微笑的样子很甜,带着一种清新的感觉,就像是圣诞节那天下的一场雪,让人只是驻足观望,就觉得心旷神怡。
四年的时光给她平添了几份女性特有的妩媚与娇柔,而她性骨中的强硬,又使她看上去沒有那么柔弱,如少女般纤细的身材,却凹凸有致,玲珑剔透。这些看似矛盾的特征,被巧妙地揉合在一起,让她在举手抬足的无意中,吸引着异性的视线。
“孩子很漂亮,很像你。”林向晚很少说奉承的话,但这句话她却说得十分流利,心中洋溢着某种不怀好意的喜悦感,让她忘记了抽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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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他是在暗示什么?
新出生的孩子,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小小的,红红的,像是猫崽一样,实在瞧不出有什么漂亮的,或者像自己的地方,不过既然是林向晚说的,楚狄也就欣然接受,“是么?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他不会这么顺利的來到这个世界。”
他居然谢她?这男人脑子抽了么?他搞错沒有?!
“该谢的应该是他母亲吧?怀胎十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只是做了我的本职工作而已。”林向晚回答,目光仍落在婴儿房中一排排的小床上。
她喜欢孩子,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喜欢看着他们的眼睛,当你和他们注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会在他们清澈得黑得发蓝的眼眸里软化,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世界都会变得干净许多。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生叶楠时的每一次宫缩,身体几乎要坏掉的剧痛并沒有吓倒她,当听到叶楠的第一声哭声时,她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代价都值得。
沒有什么能比一个新生命更宝贵。
她给他取名叫“楠”,就是希望他可以像家乡的楠木一样,可以端直茁壮的成长,不畏风雨的洗礼,终成栋梁之材。
“叶向晚,你在计划什么?”楚狄的手指在她指尖轻触着,薄茧划过她的白皙的手指,留下一道如虫爬过的搔痒,“你想要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他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小生命,懵懵的在黑甜乡里酣睡,甜美的模样就像是偷溜进人间的天使。(<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
“你觉得呢?偷走你儿子,让你悔恨终身?”林向晚扭头问他,四年沒见,他好像又变高了一些,三十岁的人还会再长个儿么?“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会害怕么?”
“你觉得呢?”楚狄反问她,“你也知道,我从來不是个多情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有多冷血,所以我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好好地看着他吧,千万别离开他,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而你错过的时光将永远也不会回來。”抽回自己的手,林向晚淡淡地答道。
虽然从种种迹象來看,楚狄并不看重这个孩子,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季茉莉背着他做的一些丑事,但就算他什么都知道了。林向晚也绝不会危险去动这个孩子。倒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因为这孩子本來就生父不详,如果被她弄走了,以后要是查出來,肯定就会赖在她头上,她才不要卷进这种狗扯烂羊皮的破事,她只要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就好。
命运自有它的安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些话……说得你好像很有教育孩子的经验一样,叶向晚,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的目光探寻似地在她眼底來回地扫荡着,林向晚心里微微一颤,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就恢复了常态,“教育孩子的经验我沒有,替我接生的经验我倒是不少。(<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不说了,我要下班了。”
再扯下去,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林向晚已经觉得很累了,不打算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她道了个别,转身要走。
楚狄拦住她的,“我送你回去。”
“楚先生,身为一名新晋爸爸,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在这里陪着你太太?”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招数,像块臭膏药一样,林向晚挑眉,一脸的不快。
不过她的不快,却影响不了楚狄的好心情,“你的话提醒了我,我失去了一次做父亲的机会,我现在想弥补回來。”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向前倾着,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脖颈上,让她细嫩的肌肤马上泛起一层轻粟,林向晚有种危险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楚狄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暧昧,而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本身。
他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警惕地向后倒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一些,林向晚毫不掩饰地用手揉搓着微微发烫的脖颈,“失去了一次机会,正好抓住这一次,别让自己再遗憾了,再见,楚先生。”
再也不给楚狄任何说话的机会,匆忙的再次道别,林向晚像只受惊吓的兔子般飞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楚狄望着她仓皇离开的身影,眼睛中慢慢地升起一抹类似悲伤的情感。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在暗示她,他已经知道叶楠的存在了么?林向晚坐在出租车上,來回反复地把楚狄的话想了几遍。
不可能的,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别人发现叶楠的存在,楚狄肯定不会知道叶楠的事情,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只是问问这么简单,他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她不能自己吓自己,她一定要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虽然理智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但林向晚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地,以至于她到了地方下了出租车,在确定沒有人尾随之后,仍是心神不宁地在小区外转了四五个区,才像做贼一样摸回自己家。
林向晚蹑手蹑脚进了家门,一时沒有防备和另外一个和她同样蹑手蹑脚仿佛怕踩死地上微生物的身影撞到一起,她尖叫了一声,然后顺手抄起放在门前的一尊维纳斯石膏像。
“师兄!!人吓人吓死人的!!你在干嘛?”就在要砸下石膏像的时候,林向晚看清了是沈士君,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石膏像放到一旁,轻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
沈士君一向是最注重形象的人,可现在却灰头土脸的,领带歪到一旁,西服扣子也崩开了几个,模样十分狼狈,他把林向晚拉到沙发上,才轻声道,“你在外面的时候,有沒有遇到那位姓莫的小姐?”
“她怎么都追到这里了?现在的姑娘简值猛于虎也啊!!师兄,你老实交待吧,你到底把人家怎么了?人家对你穷追猛打到这份儿上了。”
“我能怎么她?她不怎么我就算是好事了!!!”面对着林向晚置疑的目光,沈士君炸毛。“林向晚,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那位莫小姐……我真的是惹不起了……”
说起这件事,沈士君就觉得头大如斗,姓莫的小姐,原名莫洛洛,是位多国混血的美女,目前在h市的h大学里学习古典文学。
沈士君回国后,不能免俗地被h大作为毕业生杰出代表请回学校里进行演讲。演讲原本进行的很顺利,沈士君演讲稿准备得极其充分,再加上他的语言诙谐,风度翩翩,演讲完毕掌声经久不息。但让人沒想到的是,这场师生皆满意的演讲,却让他惹上了大麻烦。
莫洛洛的祖母是意大利人,而祖父则是中国人,父亲与混着西班牙和爱尔兰血统的母亲结婚后,生下了她。
莫洛洛从小在海外生活长大,性格如法兰西玫瑰般热情奔放,但她却一直向往着华国古老而神秘的文化,并认为拥有一头黑发和黑色瞳孔的华国男子,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
在听过沈士君的演讲以后,莫洛洛就深深的被他所折服了,并且展开了热情的追求……
和林向晚一样,沈士君是个有些冷情的人,或者说,他所有的热情,以及对爱情的向往,都奉献给了一个人,对于别人,沈士君连个笑容都欠奉。
在美国的时候,也有洋妞向沈士君示好,但都被他轻而易举又不失礼节的拒绝了,所以最开始,他以为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拒绝莫洛洛,但莫洛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并不吃他这一套。
她如神探一般在短短的时间里摸清了沈士君租住的小区,让自己的倩影时不时的出现在沈士君的眼前,在她发现沈士君采取了惹不过躲得过的逃避方式后,她就十分大胆地以学妹的身份在沈家老太太大寿的时候,出席了寿宴,而后数次“顺路”拜访了沈家父母,让沈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小,沒有一个不知道她的。
莫洛洛天生一张娃娃脸,虽然已经22岁,看上去却像个高中生一般,无论是笑起來的样子,还是不高兴时嘟起嘴的模样,都十分可爱又自然。
对于这样一个乖巧可爱又嘴甜的孙媳妇儿,沈家老太太简值是喜爱极了,但沈士君却被害惨了。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让他成为一个绅士,保护女孩子,温柔地对待女孩子。从沒人教过她,在遇到这种牛皮糖时,他应该怎么办。
“师兄,我说你就从了吧,我看莫小姐人挺好的。”林向晚沒心沒肺的说着,完全不顾沈士君的感受。
沈士君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我也觉得你挺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肯从了我?”
“呃……师兄,不一样的,莫小姐青春貌美,家世又好,哪儿像我拖儿带女的,负担太重。”
“我既然做了叶楠的干爹,就代表我不在意做他亲爹,多养你们两个,我还负担得起。再说,买一送一,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林向晚额上冒汗,隐约记起沈士君上大学的时候,好像是学校辩论队的一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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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苦肉计
说不过沈士君,林向晚自动举手投降,“我进來时沒看见莫小姐,不过估计她应该就在附近转悠,现在天气这么冷,老待在外面非冻感冒了不可,我出去劝劝她,你先在家陪陪叶楠和张阿姨吧。”
张阿姨是林向晚回国后请的保姆,果然一回到家乡,保姆的人选就增加许多,林向晚在人材市场挑了好几天,总算从一堆家政阿姨里选出一个最合适的。
张阿姨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因为早年曾经在聋哑人学校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老师,这段经历让她从数名年轻干练的家政阿姨里脱颖而出。
从年纪上來说,张阿姨或许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林向晚家里的活儿并不多,她只是希望有人在自己上班的时候,可以陪陪叶楠。陪他说说话,陪他一起看看画册,让他三餐无忧,这样就可以了。
而事实上,林向晚的选择也是十分正确的,张阿姨对小孩子特别有耐心,就算叶楠起初对她的话并沒有什么反映,但她依然不舍不弃的和他沟通着,直到叶楠慢慢地接受她,愿意和她一起分看一本画册。
下了楼,林向晚在小区里转了几圈,最终在一处避风的角落里找到莫洛洛。
莫洛洛已经哭花了脸,像是流浪猫一样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