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剪掉这长头发。后边那人不防,倒退连连,忙着站稳手一松,于一逮着机会转身,虎口箕张向他喉结卡去,两人扑倒在一起,于一膝盖跪在那人肚子上,头震了一下,不知道几只皮鞋踢上他的脑袋。顾不上格挡其它的乱拳,另一只手也掐上来,后脑勺被踢得有点麻,具体用多大的劲儿他也不知道控制,不过还是卡住了人没放。那人进气少出气多,咔咔干咳。这时于一身上雨点般落下的重拳忽然停了,他手一顿,只听得呼呼风声,下意识地抓起手底下那人挡在身前,一只皮鞋正踢在倒霉蛋侧脸上。
于一扔了人,腾地站起来,右手炮拳准确地抡在偷袭者的眼眶上,力还没出到尽头,自己口鼻之间也被砸了一拳。只砸得他一阵晕眩动了真火,摇了摇头找回焦距。对方一边抱头挡着他的拳一边破口大骂:“操你妈,我都说不打不打了还鸡芭掐人不放。”他疼得咝咝哈哈,躲了两拳往后一蹿,抢在对方拳到之前照他肚子来了一脚,于一被踹得错了一步闪身站定,才看到和自己撕打的人是穿棕皮衣的那小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他嘴里不干不净,狼狈地揉着右眼,看来被打得不轻。
于一扭头吐掉倒呛进嘴里的鼻血,低骂了一句,手背去抹鼻子,血漫乎了半边脸,加上暴戾的眼神,胆小的看了直想掉头就跑。
棕皮衣跟他对嗑了好几招,胆子明显不小。不但没跑还站在原地骂道:“小逼崽子你就猖吧,老子今天一句话就能把你们都办到这儿了你信不信?”
“你妈逼那你死定了。”季风正猫腰给叫叫儿捡书,听见棕皮衣的话马上骂回去。他一只袖管里没了羽绒,瘪卡卡地贴在胳膊上十分滑稽。叫叫儿闻言噗声一乐。
“小哥别跟他们废话,”戴花头巾的小姑娘坐在地上不断叫骂,“这帮逼k不打不老实。”
棕皮衣掉头就骂:“都是他妈你闹的,给我滚回去。还有你们几个,”他指着围在花头巾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妈了逼的等回去的。”
“我操,出来帮你泡妞怎么着了!”
“还他妈逼斥!赶紧撤了。”
摩头车引擎乱轰,花头巾骂骂咧咧地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一行人扬张而去。
只剩于一三人加上棕皮衣和停在路旁两辆摩托车上人高马大的男子。这里没什么路人,街角几个小店里有量着胆推开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的,在两个杀手身材的人狠狠瞪视中又赶忙缩回头。
“为了个女的弄成这样真寒碜!”棕皮衣一屁股坐在地上。
叫叫正查看季风有没有受伤,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妈让你招我的!”
他看她一眼,摇头苦笑。“交个朋友,哥们儿。”这回是正经八百看着于一说的,“我叫刘卓。”
于一眉一挑,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
“别这么不给面子!我的人你伤了不少,你马子我不泡就是了。”
“哦。于一。”他从来打狠不打人,手一收连人长什么样都能忘。
“我操!”刘卓手一撑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于小锹。”
季风和叫叫儿面面相觑,都指望从对方眼里看出点苗头,结果只看到和自己一样的诧异,又同时转向于一。
“你是东城的?”于一比他们更蒙,东城的混子认识小锹不怪,知道于一的应该不多。
“我是西城的爷。”刘卓扯着嘴角冲他眨眼,“你没见过我爸?他可常说起你们爷儿俩。”
叫叫儿指着他,樱桃小嘴张成个o型。
季风满头雾水地看着她。
“你是刘长河的儿子。”叫叫儿惊道。
他妈的!季风在心里骂,好大一只马蜂。
战后危机
刘卓一劲儿解释,今天的事纯属意外,那些人都是小不点儿带来看热闹的,见着季风和小不点儿动了手才沉不住气的。
他说他根本没想来硬的。
叫叫儿理都不理他。
于一本来就没什么话。
季风则是越听越觉得这仗打得冤。
几个人没多谈,事情说开了各自散去。
“靠,还他妈没上课呢就弄成这样。”在站牌下等公交车,叫叫拍着新书上的灰土抱怨。“要知道他是道上的早报于叔的万儿好了。”
“早报出来就没事儿了?”季风嘟囔着,“姓刘的小王八说的话没一句能信的,说是那小姑娘来看热闹,看热闹带刀?”
“可能人就这生活习惯。”于一倒觉得刘卓没有撒谎的理由。
“逼养!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季风想到花头巾就有气,一脚踢开脚边的小石子,闪了下腰。“哎哟。”刚才好像叫人拿脚踹了。
“伤着了?”叫叫儿扭头问。
“没啥大事儿!”他揉着腰,只是回家又有得交待了。
叫叫儿略带点歉意地看他,正想说什么车来了,她摆摆手匆匆上了车。
“红颜祸水。”季风有了超龄的领悟。
于一失笑,牵动了被打青的嘴角。“走吧。”他搭上季风的肩,“这仗干得有点憋屈。”
“你他妈太长时间没干仗拳头锈了吧?!”
“操,十来号人少啊?刘卓那个犊子j得很,根本不上前儿。够不着他光打别人,累也累死我了。”于一不怕一个打多个,打仗总有挑头的,撂倒了头头其它助拳的肯定麻爪。
季风哼声一笑。“总算摆平了,先上你家洗个脸去。”
“你回家能不能挨揍?”羽绒服坏了脱下来拿着就行了,脸上那些伤怎么办?他担心地瞅着季风,可能家里比外头打得还狠。
“哈哈没事。我爸出车到乌苏里江了,半拉月回不来。”只是老妈见了又得血淋一阵。
“我不是说他。”于一搓搓脸,血干在上边儿,粘得皮肤难受。“放学时候你让丛家领小刺儿先走,这德性回家她见了不得炸庙!”
“我靠,忘了。”季风心里咯登一下,扭头看旁边那张脏兮兮的脸。“你明天上学怎么说?”
“从二楼掉下来摔的。”他顺嘴就接。
“她信你我把脑瓜子给你。”
“那我明天不上学了。”躲到伤好再说。
“亏你想得出!开学头一天就旷课,陈守峰不找你爹叙旧的。”
于一没话说了。
“实话实说吧。”季风瞥了一眼于一又说。“干脆就说你在追叫叫儿,那些人也追叫叫儿……”
“不行!”
“怎么不行啊?她一有别的事就忘了打仗这事儿了,就这么说,说你事先也不知道那些人等你,我是半道遇上的。”
“不行,你二百五啊?这么说我就废了。”
“她能把你怎么地……”
“你要么就从头到尾实话实说,要么就再编别的借口。”
“从头到尾……”他现在说的这个模板也没多离谱啊,“不行,她要知道我打仗不带她还是得跟我爸告状。”
“那我不管。你妈的你今天回家要敢跟她说我追叫叫儿啥的,不用等你爸回来,我明天就让你死到班级。”
“为啥呀?”
“你要说你自己追她,我是半道上……”
“不行!”那还不如让爸揍一顿。
丛家一放学就拉着她走,说有好事儿,结果就是矿小门口那个卖大米糖的老太太又回来了,搞什么鬼?害她没跟住于一,季风那小鬼也不知道趁机溜哪去了,一下午没回家。想到上午叫叫还来找过于一,他们三个会不会去东城玩了?不可能!于一会带着她。杨毅嚼着大米糖发呆,应该会带着她吧?于一现在有传呼了,那叫叫儿来找于一就是个人的事儿了,是什么事?拿起电话正要拨号,老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杨毅给妈买袋味精去。”
“吃味精掉头发。”
“钱在我裤子兜里呢。赶紧回来啊,菜快好了。”
她不情不愿地换上鞋,披了件大衣去商店,刚一拐过胡同,看见季风抱着膀儿从远处磨蹭着走过来。
“你羽绒服呢?”她好奇地问。记得早上出门他穿大衣了。
季风噙个脑袋正在编扒儿,听见她说话吓了一跳。“啊,这儿呢。”他把手里揉成一团的衣服举起,挡住半边脸快速与她擦肩而过。
“冻得哆哆嗦嗦整件衣服搁手捧着,有病!”杨毅骂了一句刚要往商店拐,脚步停住了,疑惑地回头瞪着那个脚步慌乱的人。“季风你下午见着于一了吗?”她大声问。
“没有。”头也不回地回答。
这家伙见鬼了不成,呜呜跑什么?
买了味精回家拿给妈妈,连鞋也没换直接去了隔壁。孙少华一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打毛衣,见她进来问:“吃了没有?”
“我妈做呢。四儿呢?”
“洗手呢,笨车车地跑卡了,造埋了咕汰儿进屋的。”
“越活越回去了。”杨毅笑道,直接朝卫生间走去,门一推没推开,里面水龙头哗哗响。“你洗脸锁门干啥?”
“尿尿。”
靠,这种流量,恐龙啊?杨毅狐疑地瞪着门板。过了半分钟。“完事儿没?”
“干啥?”里面没好气地问。
“你干啥呢?”
“洗澡。”
“啊,”杨毅点头,对着门板大声说,“我回家吃饭了啊季娘。”走到门口打开门,咣的一声又关上。
卫生间门咔地开了,季风衣物齐全地出来,一眼看见站在门口满脸j笑的杨毅,脚自动调头跑回卫生间。
杨毅嘻嘻嘻地笑着跟过去。“你就在里面待着吧!娘呀,锅里炖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下午跟你妈去市场买的大骨头,你妈说你长个儿了怕钙跟不上。”
“你老儿子可能不吃了,全给我吃吧,反正他也没长个儿。”她哈哈大笑。
孙少华也好笑地看了一眼卫生间:“他又跟人出去玩没领你?”
“谁说我没长个儿!”季风气呼呼地开了门走出来,“你就缺损去吧杨毅。”
“啊!”她大惊小怪地尖叫,“眼眶咋干确青?”
孙少华连忙回头看,就见季风捂着眼睛不说话。“卡着眼睛没有?”连忙走过去拉下他的手,咦?眼眶没青啊,倒是嘴角有点淤血……看着儿子躲躲闪闪的眼神,心里有了谱,“你又少揍了是不?”
“哪……呵……”嘴一张大,马上扯痛了伤口,抗议声音变为哀呼。
“哎呀呀呀,”杨毅走过来左歪一下头右歪一下头地看,“把俺家小帅哥打成这样,谁下手这么狠。这张小白脸破了相还咋找媳妇儿?”
“你滚一边儿去。”季风没好气儿地伸手推她,被躲开了。
刚拿来碘酒和药棉花的孙少华听着杨毅的话哭笑不得。“不是说好好的你给我当儿媳妇吗?”
“真的吗?”杨毅吓一跳,她什么时候那么痴呆,答应了这种事儿?
“啊,”拉过儿子涂药,一边逗着杨毅,“一见我们家做好吃的就吵吵过来吃,你妈说‘你也不是人家的,老上人家吃啥饭啊?’你大叔逗你说‘给我们老四当媳妇吧,嫁过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了’。你就记住了,你妈一不让你过来玩你就说你是四儿媳妇,不让说都不行。”
吓死她了,原来是开玩笑的。
“我绝对不要……哈,疼……”
“谁稀罕!”杨毅趴在沙发靠背上看他的脸,“说吧,谁干的?姐给你报仇去。”
“显不着你。”
“几个人?”小四儿好歹跟她混了这么多年,般对般儿的一两个应该胡撸不过他。
“管不着。”
“好好说话。”孙少华忍不住插嘴。
“她可事儿妈了,”季风向妈妈抱怨,“就好像我都没打过她能打过似的。”
“是矿里的吗?”
季风这回干脆不吱声了。
“看来很厉害呢。”杨毅直起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要是我搞不定就让俺大叔出马吧,儿子让人打成这样……”
“你别跟个欠儿巴登似的!”季风趴在沙发上指着她,“小逼崽子你敢跟我爸说我废了你!”
“啥话!”孙少华在儿子屁股上重重拍一下。
“不说是吗?”眼角看到季娘进了厨房,妖精马上现出原型。“不说我可自己想了。”并且会把想像的战况如实汇报给你爸!
季风不用猜也知道她能想像出啥样来。“我都疼死了,你就饶了我吧。”他低声告诉她,“道上有人要抢我钱,好几个,我没撕巴过人家,羽绒服都挣裂开了。”
杨毅眉一挑。“谁那么不长眼挑你这块儿头的抢?还是大白天的!”言下之意重新编个合理的剧情。
“你不信?学校西边那个音像社那个胡同里,好像是社会人儿。真的!”他信誓旦旦。
“真的?”
“真的,别跟我妈说,她又该大惊小怪了。”他聪明地顺道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直接说的原因。
“以前怎么没见那边儿有劫道的?”杨毅绕过沙发坐下,“啊,肯定知道今天开学学生都带钱了,钱抢去了吗?”
“没抢去能放我走吗?反正都交完学费了也没几个钱儿。”
“你虎啊,再以后着量打不过人家就跑。”
“那横道呼呼跑车,再撞着我更赔了。”
“那就赶紧把钱掏了,挨这一顿揍多不值得。”
“那哪行?给他们整惯瘾了还不见我一次抢我一次。”他越编越顺口,连自己都快相信是被人抢了。
“现在还不是一回事儿!”她盯着季风脸上的伤,“你上谁家待了一下午?刚在道口看你就洗挺干净的,一回屋又洗啥?”
“刚才真在门口绊了一跤。”这是真的。
“你说你见我跑啥?”
“怕你笑话。”怕她在后边追来问,那时还没编好话。
“这我就不笑话你了?”她叹了口气,手握拳在自己巴掌上一捶,“早知道就不跟丛家先走了,我跟你俩人儿也许就能干过他们了,再加上于一……嗯?于一没跟你一道儿吗?”
“就是我俩也打不过人家,那些人是……职业抢劫的可能是,”他硬把话转过来,不能提太多经过,多说多漏,回头编完了自己再忘了她翻起账来可坏了。“小锹跟我一道也没用。再说他一放学就没影儿了,我自己走的。”
“啊?我出班级时候还看见你俩说话呢。”
“是……啊,”季风嗫嚅着,“完了他就走了,我后走的。”
“他没跟你说他干嘛去了?”
“没有啊!”他硬着头皮回答。不准备帮于一多说,免得圆不回来。
“没问?”
“我问啥?我像你那么欠呢啥都问,人家爱干啥爱啥去呗。这个审哪!你将来可别当官杨毅,你当官儿底下人都得让你管疯。”
杨毅满脑子在想于一心急火燎的下课就走出了什么事,跟上午叫叫儿来找他有没有关系。着急回家打电话,丢下季风一人在那念三七儿。
杨毅的恋爱定义
季风打发走这只磨人鬼,房门一锁,马上蹿起来拨通了于一家电话。“那丫头相信我让人抢了,你那边儿自己想辙吧,反正别把我扯进去。”
杨毅提前十分钟到了班级,丛家意外地看她一眼,没吱声。白玉可忍不住了:“同桌,你新学期重新做人了是吗?”
“你乖!大早晨的别找骂。”杨毅拍拍他的头,他抖抖脑袋甩开她。她发现趣事儿一样,伸手又拍一下,白玉又抖,她一巴掌按上去,哈哈大笑。“还是个野马,不让抹扯!”
白玉拿课本打她的手,她机灵地躲开,实实撑撑打在自己头上。惹得杨毅又是一阵大笑。他气得直磨牙:“姐姐你就笑吧啊,第一节英语课,肯定又假期考查,考糊了你就等着挨淬吧。”
“哈哈……你干嘛这么想不开,自尽哪……”她颇为开心地揉着他的头顶,听到警告后才微微收敛了笑容,“不换英语老师吗?她都残害咱们一年半了,不是打算带到初三吧?学校没人了吗?整这种货色误人子弟。”
“嘴真损!”
“不过李喜心水平是有限,不怪骂她。我估计初三肯定得给她换了。”
“咱这学期历史老师换,好像说中考历史不及格不能上六高。”
周围纷纷议论本学期各科任的现实和理想人选,起了头的杨毅则一路撩猫逗狗地来到最后一桌于一的位置。季风正隔着过道跟他说话,看她过来马上闭嘴,一脸谨慎。
于一始终趴在桌子,见季风不说话,手臂里抬起的眼睛看见杨毅眯了一下。
“来得挺早啊哥哥。”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季风桌子上望向于一。
时蕾在旁边微笑:“杨毅刚开学就不穿裤子。”
“嘿!”穿着牛仔裤的人回头笑,对这种有歧意的话习以为常。
“你怎么来这么早?”于一只露半边脸,眼睛半睁不睁,有着没睡醒的懒洋洋的笑容。
“精神点儿精神点儿!”她拿直尺敲他的桌子,“新年里的头一节课就想睡觉。”
“你别跟精神病似的。”季风骂道。
直尺很顺手地落在他头上后,杨毅的视线才慢慢移到他脸上,噗地失笑。“让人打那小样儿……”
时蕾和张伟杰都跟着笑起来。于一更是整张脸都埋进手臂里,肩膀一抖一抖。季风当时火了,跳起来一把揪起于一。“你笑个屁。”
杨毅差点让他撞翻,被时蕾及时拉住,正要发火,瞧见了在季风撕扭下于一那张顽固得不肯离开臂弯的脸,有着不逊于季风的精彩。
嗯?疑惑还没成型,预备铃响了,英语老师走进来,不满地看向教室后边的混乱。“都回自己座位,上课了不知道啊?”
整节英语课,杨毅一回头,于一不是仍趴在桌子上,就是恰好用课本挡住脸。她做了个假动作,晃了一下才真正回头,就看到于一低头以手梳理额前的长流海,脸全在流海下,什么也看不见。季风憋笑憋得直哼哼。白玉诧异地看着同桌:“你大脖筋抽啦?”
“咱班同学上课别回头回脑的,啊?刚才答卷答得啥小样儿自己心里没数吗?”et捧着课本,冷嘲热讽的同时不忘瞥一眼杨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针对的是谁。
“16次!”丛家家一下课就向杨毅汇报统计数字,“平均每二点八分钟回头一次……”
“给你闲坏了!下节换你坐前边我查你。”杨毅哈哈大笑,并不着急去后边问究竟。
“喂,”丛家向后瞟了一眼,“俩人儿好成那样啊?上课也得一劲回头看,如隔三秋呐……”
“丛家,”杨毅严肃地说,“你考虑认季雪当姐怎么样?你们俩像一个妈生的,说话都让人听了尾巴根儿疼。”
“去死吧!你敢说你上课没一劲回头?可别跟我说是在看季风。”
“我在研究啊,”她低声说,“你看于一脸上是不是有伤?”
“有吗?”丛家当然是一大早就看见了,说起来昨天是她答应季风引开杨毅好让他和于一脱身的,当时也没有多问,今天看见那俩人一脸伤心里才开始暗叫不妙。不确定杨毅知道于一为叫叫儿打架会不会有反应,但那好战狂知道有架打不带她肯定会发飙。绝对不能跟着淌这趟浑水。“没注意。”她推得一干二净。
“什么眼神儿!”杨毅没好气。
丛家不语,跟着回头假模假样地看。现在就是说她瞎,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发现了于一脸上的伤。
“嘴角青一块紫一块看不出来你瞎啊?”总的说来还是有点怪丛家家,要不是她勾引自己去买大米糖,自己或者有幸跟于一去陪他老爸吃饭呢,她多想见于老歪啊。尽管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起码能跟季风一起面对抢匪,说不定劫道的看见他们有两个人就不下手了呢,季风被抢去好几块钱呀……于一那个脸是咋回事儿?吃饭吃到嘴破皮?吃的活人吗?
“我才不像你没事儿老看人家,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也不是……”咦?她把目光从于一身上收回,盯着丛家问,“他算是我男朋友吗?”
“别问我!”丛家白眼翻得像条死鱼。
“那我问谁?”
“你跟个弱智似的!”这丫头平时鬼精鬼灵的,真一遇事儿问的白痴话能气死她,“问你自己,你们俩在一起是不是处对象你自己都不知道问谁啊?”
“你小点儿声!”她狼狈地大吼。
幸好丛家就是被气疯了嗓门也没多大。她对趴在桌子上虚心请教的小女生耳语:“你喜不喜欢他?”
“喜欢啊!”杨毅马上回答。
这么肯定?“那他喜不喜欢你?”
“不知道,”回答得也很快,“他没说过。”
丛家气结。“他没说过你不会自己感觉!”不过于一这家伙也是,连喜欢也不说一声就把人泡走了,成心欺负杨毅缺弦儿。
“感觉?”杨毅一手支着下巴,晶晶亮的黑眼睛眨啊眨啊,马上想到于一的吻,下意识地摸着嘴唇嘻嘻笑起来,“家家你真色。”
丛家呆呆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和飞满红霞的脸,“你们……”她谨慎地斜视周围,一把拉起杨毅。“出来一下。”
“干嘛,要上课了!……唉呀,衣服!”刮到桌角了。
“你干嘛?”拐到人迹萧条的教师办公室那边,杨毅很奇怪地瞪着丛家。哧哧发笑,好严肃的一张脸,“你好像贾大嘴。”
“别给老师起外号!”丛家无力地警告,“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说和于一是在谈恋爱?”
“不是吗?”她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家家问的时候很笃定的样子,她也就认了。而且……
“你们……”丛家的两只食指对接,“kiss了?”
“啊,对。”杨毅打个响指,认真地点头。就是因为这个,男生女生亲都亲过了还能说是单纯的同学朋友吗?
“实在看不出你是会当人女朋友的人!”丛家叹气。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凡事不允许人批评的好强基因马上冒了出来。
“你一天就这么迷迷糊糊过吧!”一指头点上她的前额,咣!后脑勺重重撞到墙壁上,好大一声。
“疼死了!”她抱头哀嚎,眼看肇事者若无其事地离开。好像起大包了,杨毅揉着和墙亲密接触的部位,死丫头莫名其妙打听她是不是跟于一kiss了干什么?啊……为什么丛家家会知道?绝对不是于一说的!于一告诉季风了?季风那个二百五到处宣传?还是一个人接吻后从外表能看出来?完了,老妈知道她跟男生亲嘴会不会把她赶出家门?那时候去求于一收留她他会同意吗?会吧,他们家那么大!嘻嘻,那不就能见到于老歪了!胡思乱想着拐回自己年级的走廊,马上又跳了回来,贴在墙壁上眨眼睛。偷偷再看一眼,缩回头。没错,站在班级门口的那两个人,叫叫儿和……
季风!
段子
怎么会是季风?
叫叫儿手里拿着一什么东西?挺大的纸袋,好像是装衣服的。又伸头看看,羽绒服。羽绒服?有个人的羽绒服好像说被劫道的扯坏了……
“你贼溜溜干什么呢?”一个声音颇符合气氛地悄悄问道。
“没干什么!”作了惯性回答后杨毅转身,对上一个怀抱,仰头,人高马大的陈守峰也学着她的姿势趴在拐角的墙上往那边走廊看。她连忙把他往后推。“看什么看什么!”
“那不是季风吗?”
“啊?什么季风?”她装得很迷惑,“我躲我们老师呢,”姆指向初二走廊尽头的数学组比了比,“早上上课又迟到了,不能在她气头上碰面。”
“以后早点起来!”陈守峰不失时机地拿出教导主任的架势,“总这么呼哧呼哧地跑,第一节课能听好吗?”
“明天一定早起。”她一脸的痛改前非状。
“来吧,站我这边挡着你过去。”
“是,船长!”陈守峰的身材真是好极了,挡她挡得溜溜严儿。
“往这边儿站啊,”他拉着身后的小姑娘,“后边能看见。”
“没事没事,看不清是谁就行。”开玩笑,主要是挡前边。
班级门敞开着,杨毅倏地跳到门后,隔着门板两步远就是季风和叫叫儿了,竖起食指在唇间示意噤声,陈守峰拍拍她的头离开。
“……就这样吧,拜拜。”是季风怎么压不低的嗓音。
啊?杨毅傻眼,就哪样啊?
“不行,”好,叫叫儿急了,“我买都买了,你不收给谁穿啊?”
“给小锹吧。我肯定不要,成什么了?”
“你别想帮我打架这回事儿,朋友送件儿衣服怎么了?没那么多讲究,再说锹也穿不了你的号。”
“拿回去换……”
“磨叽什么啊,拿着,快打铃了我还得往回走。”
“哎叫叫儿……”
还叫什么呀?人都走那么远了!杨毅的手绕到门正面,把门帘掀起一道缝。
季风抱着被硬塞进怀里的纸袋,挠着头顶懊恼地转身正要进班级,一眼看见班级门上挂着的那只手,掀起的门帘下方骨碌碌两只贼眼。咕咚吞下口水,眼中闪过恐惧。
手将门帘慢慢提起,杨毅的整张脸出现在门玻璃后边,吊着白眼吐舌头。
呼了口气,季风捂着胸口吓得虚脱:“跟个鬼似的……”
“有人心里有鬼吧……”黑眼珠翻回来,杨毅j笑着抢过他手上的纸袋,“干嘛给你买衣服?”
季风拉着绳子不放,滋啦一声,扯破了袋子上穿绳的窟窿眼。
“靠,看吧。”季风把东西甩给她,“一天不知道咋欠好了,哪都有你!”
先不搭理他,杨毅在心里记上账,抖出纸袋里的衣服。“哇塞,一模一样的。”季风的衣服是季静买的,因为不知道弟弟长多高了,领他们俩还有季雪一起去商场挑的,三百六十六,差不多是杨毅大半年的零花钱。“真阔!”
“朋友送件衣服不行啊!”季风掏出叫叫儿刚才的话堵她,粗鲁地抢回衣服,“还给我。”上课铃响了,叫叫儿赶得及回教室吗?
“说什么帮她干仗,不是让人劫了吗?”偷听她可是很在行的,重点语句一字不落。
“劫完又打的。”
“哪有这种好事!”
“好事儿你去吧。”
“我是想,你没带我。”
你一句我一句,一直跟到季风的座位,于一也不捂脸了纳闷地盯着他俩。杨毅笑眯眯地回头看他,手指准确地按上他嘴角的淤青。于一吃痛地抽口气,张嘴就咬。她嘻皮笑脸地收回手,看着走上讲台的语文老师,低声说:“你坐我那儿去,我跟小四谈谈心。”
“不去。”直接的拒绝来自季风。
“杨毅快回座儿,上课了。”语文老师脾气很好地唤着自己的课代表。
“快去。”她推着于一。
“中午放学说。”季风允诺。
“再让你编一上午!”杨毅放下话回到自己的座位。
看看怀里的羽绒服,再看看露出罕见的天真笑容的于一,锹儿……季风在心里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了,别怪兄弟明哲保身。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射下,于一突兀地打了个冷颤。
“说来话长。”
“推车走着说。”到家差不多就能听完了。
也好,免得她听了过于兴奋再撞到道边儿老太太。
“昨天叫叫儿上午来找小锹你看到了吧?”
“嗯。她让于一帮她借初中课本。”
“扯蛋,她高中生用初中书干什么?”
“叫叫儿高三了不是总复习吗?”
“那也用不着复习初中的。”
“那……可能是要补课,叫叫儿学习不好得从初中的补起。”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哪?人家是市前三百名考进六高的。”
“啊?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不信你去打听!张伟杰和曹智新他们都知道。”
“那她来找于一干嘛?”
“其实啊,”季风一副三八脸,“小锹想追叫叫儿……”
“胡说。”声音不大不小地插进他的声音中。
“真的,我骗你这事儿干嘛?”当然是为了把她注意力从他打架这件事上移走。“叫叫儿上午来是告诉小锹说她中午放学晚让他先走,完了咱班一放学小锹就去叫叫儿班级等她了,要不他怎么没跟我一起走呢?结果俩人中午一出校门没走多远碰到一个追叫叫儿的社会人,那人带了一帮兄弟,看见小锹跟叫叫儿在一起眼就红了,丁当二五干起来了。我正让人劫完钱觉得窝囊,一转眼看见街对面小锹跟人干起来了,这才跑过去帮忙。都是赶巧儿,我也没想能遇着他。”
“昨天怎么没说这段儿?”
异常冰凉的调子让季风心一惊,只当她听出了破绽,硬着头皮把想了一上午的情节说下去。“小锹不让告诉你,说你爱凑热闹,他和叫叫儿还没成呢,怕你见着人再胡咧咧瞎起哄更不好追了。叫叫儿看我羽绒服打仗时候划坏了怕欠我人情才给我买新的送来,没想到让你看着了。我跟你说了你可别拿去逗小锹啊,没见我都没在班级当他面说这事儿吗,你还一劲儿问?他都跟你说昨天下午是陪他爸出去吃饭了,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事儿呗,你别欠了欠了跟人掺和听着没?就当没这事儿。”
“……”
“不行骂我没跟你说实话!有些事儿你不懂,小锹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想追叫叫儿,你别不懂事搁当间儿捣乱,该落埋怨了,噢?”
“哦。”
她答应得太痛快,季风总觉得不安,忍不住又叮嘱一句:“千万别跟锹说我告诉你了,回头他跟叫叫儿成不了头一个先整死我。”
“嗯。”
“不怨我了吧?”
“啊?怎么不怨你啊?”
“骠呵呵地!”他满意她被剧情吸引的表现,拍了拍她的头,“我都跟你说这么好玩儿的事了,你可不行再跟我爸编排我不是。”
“不能。”
虽然杨毅的信用度基本为零,保证也跟放个屁差不多,但他还是偷笑了。从小到大,这丫头一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事儿就会一头扎进去,这时候的她是个单细胞生物,管保没心思理会别的事,比方说在他爸面前告状什么的。季风完全相信未来至少小半月的时候,杨毅都会热衷地围着于一探听叫叫儿的事,直到把人榨光。而他就可以享受一阵没有跟屁虫的清静时光。
季风想不到的是,跟屁虫是没有了,更让他头大的混乱版本却出现了。
出走
“喂~”
“喂~”
“传我干嘛?”
“你在哪呢?”
“在家吃饭了啊。”
“你昨天跟你爸在哪吃的饭啊?”
“啊?饭店啊,干啥?”
“哪个饭店?”
“问些没用的!下午再说。”
“别挂别挂,叫叫儿不是用初中的书吗,万明启有初三的,我帮她借来啊?”
“啊……借来吧。”
“你脸上……”
“杨毅你快点过来吃饭,下午不上课了是吧?”
“等我接完电话的……你脸上的伤……”
“快吃饭吧,下午再说,啊?”
“你脸上的伤……”
“什么伤~嘴旁边是上火起的大泡。你就跟我磨叽!赶紧吃饭去!”
“……”
“快去。”
“于一,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嗯?”
“你跟叫叫儿……”
“怎么了?”
“再说吧,我先去吃饭。”
“去吧,一会儿你妈又该骂你了。”
“拜拜。”
“这个唠啊!”丛丽荣给女儿夹菜,“一到吃饭你就净事儿。”
“我不吃这个。”杨毅一筷子把青菜甩回盘子里,溅起一圈油。
丛丽荣想也没想地一拳锤在她肩膀上。“你是不是作呢?你爸没在家你得瑟别说我削你!”
“我不想吃菜。”
“去吧你爱吃啥吃啥去,没人管你。好赖不懂呢,什么玩意儿!”
杨毅掉了泪,一滴一滴落在手捧着的饭碗中,鼻子抽搭抽搭,没有哭出声。
“憋回去!”她哏咄着,“长那二两半肉一天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不吃滚犊子!”
杨毅吞下口水,止不住眼泪。一双筷子在碗中无意识地捣来捣去。
“你十好几了杨毅,什么小孩儿啊?一天四六不懂,人家孩子中午都在小吃部食堂对付,我现坐车回来给你做饭,你还老大不高兴了。明天中午你也别回来吃了,谁家饭好吃上谁家去吧。你看哪家孩子像你这么挑食!长得没个豆儿高自己还不知愁呢。”
这下可忍不住了,浑圆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哭着大吼:“就是不吃!就是不吃!就是矮了!矮也不吃,死也不吃!”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转身跑回自己屋里,趴在床上呜呜哭起来。
“不吃拉倒!”
就是矮了就是矮了!喜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