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就动手了……”丛家越说声越小。
“张伟杰让人绊倒了他起什么哄?”杨毅没好气地翻白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就没见有什么冲突呀。”
“切,养你浪费米。”杨毅一挥手,猫着腰往教导处窗根儿底下跑。
丛家在后边低喊:“杨毅你别过去,让主任看见。”
还没等她追过去,顺窗户扬出来一杯茶水,幸亏她反应快躲得及,没被当场浇成茶蛋。
“我靠……”她惊甫未定地拍拍胸口,陈守峰太没公德心,这隔夜茶水倒出来,难怪教导处窗外的花都一副未老先衰相,敢情吃茶叶长大的。她嫌恶地绕过被水浸湿的土地,寻了块儿理想的地点蹲好偷听。头上有窗台挡着,再有水倒出来也不怕。屋里先是让交待情况的命令,跟着是5班男生尿叽叽的诉苦声,说自己好好打球就挨揍,插进陈主任深明大义的话。“他抽疯啊好么应地就打你,他咋没打别人呢?”挨打的男生很冤很冤,他想说季风真是抽疯,又一想这话说出来不仅会挨季风的揍,搞不好连主任都会动手。所以他又把怎么怎么分组怎么怎么进球怎么怎么就被季风一拳擂过来了这点事拉拉杂杂讲了一通,季风始终不发一言,全凭人一面指控。陈守峰大叹最近校园风气混乱流氓行为滋长大白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就骂人打架云云。最后因双方认错态度良好没有形成恶劣影响,处分免了回家自己反省,第二天交检讨书,当头各打一手板赶出了办公室。
杨毅连忙往回跑,和于一先后跳窗户回了班级,丛家穿着校服裙子,从正门绕过去,等她进来的时候,二年6班已经一团混乱,骂声不绝于耳。“……阻篮他妈逼呀!有他那么黑的吗?这搁场上吹他两张红牌都不冤。不就是一玩儿吗?还他妈跟我整这阴招,拿肘子拐,我要不闪得快点儿鼻梁骨干蹋了。”吵吵最欢的是张伟杰,这胖子右胳膊被纱布裹得密密实实,一看就知道是六中校医四眼大娘的精心手笔。
“那小子我看他就不顺眼,戴个眼镜斯文败类似的还他妈打球呢。”其它几个男生和看球的女生也都忿忿地搭腔。
“就是啊,出的都什么招啊?能玩就玩不玩滚下去得了……”
“他一天最能装,找挨淬!”
“有什么好装的,六中这么两个半人谁不认识谁啊……”
“别骂了!”杨毅坐在于一的座位看着一言不发的季风,“那王八蛋也让四儿削够呛。”
被打断话的不巧是李思雨,挺不乐意地撇撇嘴。“结果还不是连季风也得跟着处分。”
“够意思噢四儿!”张伟杰横过桌子拍拍季风肩膀。
于一站在一边眼神探究,季风忽然抓起校服外套离开座位。“杨毅帮我写检讨书。”他说。几步走出教室,把门口的丛家撞了个肩膀生疼。
咋回事儿啊?杨毅仰头看身后的于一。
杨毅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朝房间里看了一眼。“在里边呢。”
于一推门进去,季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低头接着拧鞋底的铆钉。杨毅也跟进来,看见他手里的鞋露出惊讶之色,季风自打过了一米七就开始往篮球事业发展,这双足球鞋已经不穿好多年,上次出场是在帮万明启修理一个情敌的战事中。
“关门!”季风抬头瞪她一眼,“玻璃管儿尾巴啊?”
杨毅吓一跳,转身把房门带上,蹭到季风跟前弯下腰平视他的眼睛。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季风把眉毛拧成一根小麻花。“你有病啊?”他撇着嘴问。
“你有病吧?”杨毅见他总算有正常的反应了,才稍微放点儿心,在他身边坐下。“你干什么拉拉着脸?卖酷啊?外裤还是内裤?”
“死一边去啊。看出来我不爽就别在这儿恶心我!”他把鞋丢在地上,又拿另一只,顺便告诉于一,“别鸡芭又在我屋抽烟。”
于一臭着一张脸,把烟从嘴上摘下来。
“你干嘛火哧燎的?到底咋了?”杨毅不死心地从他手里抢走鞋连带成功地夺得了他的注意。
季风握着螺丝刀子恶狠狠地咬牙说道:“我现在就想揍谁一顿。”
“别激动。”球鞋乖乖回到他怀里,杨毅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坐到床尾。“咱还是走吧,”她对于一说,“他今晚可能会变身成狼人。”
“你走吧,”于一笑露一口白牙。“我打算今晚跟这儿住下了,出卖肉体给你套点儿情报来。”
“委屈你了。”杨毅眼泪汪汪地瞅着他。
“你俩滚一边唱大戏去!”季风危机感顿生。
第二天在早点铺,于一只说了“叫叫”二字,杨毅就拖着“啊”字长音若有所悟。她的脑子转速不慢,只不过装的东西太多,不点不通,一通则全通。原来球场上被海扁的那个小眼镜在走廊里说叫叫儿风马蚤,靠,早知道就不拦着季风,让他直接废了那厮。
杨毅问:“于一你说咱们四儿想怎么着?”
于一简单地回答:“他告诉你别掺和,要不打死你。”
杨毅又问:“他想追叫叫儿吗?人家不会同意的,他追不上。”
于一叹道:“所以他才闹心。”
“大哥我不是空气,你们能别当着我面儿讨论这事吗?”季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
杨毅噗哧一笑,夹起一个小包子放进季风的碗中:“小四儿啊,不是我说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你直接跟姐说不就得了,还非得跟于一秉烛夜谈,俩大男生聊些情呀爱呀的不嫌恶心。”
“你不恶心!”
“把小眼镜打成那熊样她知道吗?让陈守峰拎去像训孙子似的训她知道吗?喜欢人家不说才恶心。”
“少叭叭。”
“一说就知道脸红,又不是小孩了。”她把季雪的理论拿出来,“得,这事儿还是你姐上点儿心给你张罗张罗吧。叫叫儿又不是外人,包在我……和于一身上了。”
“我不管。”于一呼噜呼噜喝粥。
“别那么不义气。”
“我可搞不定叫叫儿。”
“别说这种丢脸的话,你不是我的神吗?”
“我不是。”他可不想当那些长相恐怖的漫画人物。
“杨毅我跟你说,你敢给我起哄我把吊篮筐上揍。”季风眯着眼,把包子咬得汁水四溅。
杨毅怎么肯乖乖受他威胁,从小到大季风许诺的把她挂旗杆上挂月亮上从来就没兑现过。但是于一却真的是说不插手就不插手,任她说破了天也只是一个“你少添乱”对付过去。叫叫儿和于一的关系可能不像她和小四这么情同姐妹……姐弟,可好歹两家是世交,如果于一开口约她出来玩,叫叫儿一定会答应,大家吃吃饭喝喝酒多多沟通,一回生二回熟,再说他俩本来就是半熟脸。来往几次之后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去了,就像她和于一这样。季风可以喝点啤酒耍白酒疯,趁机亲叫叫儿,就像于一和她这样。现在问题只在说服于一。
小锹耐不住那崽子软磨硬泡的,季风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有点怪小锹没原则没个性,同时还有种隐隐的渴望。
于一对难得在早自习上出现的杨毅保证,周末把叫叫儿找出来吃饭。
坐在他身边空座的杨毅眼睛马上亮了,早起的郁闷一扫而光。“就这个礼拜天吗?”
于一点头。
“四儿四儿,”她隔着过道扯过季风的耳朵,“这、个、礼、拜、天、跟、她、吃、饭。”
“你们就作吧。”季风嘴上骂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盯上时蕾铅笔盒上的日历。忽地抓过那张卡片贴在杨毅脸上低吼,“你觉得她这个礼拜天可能出来玩吗?”
“怎么了……”她嘟囔着接过日历,星期日,7月6日……有什么问题啊?扭头看看于一,他笑眯眯地一副看热闹的嘴脸。“于一去找她,她肯定给面子出来。”
“然后喝得醉醺醺的第二天去高考?”
即将到来的
这一天,很多路过六中的人都好奇地伸长脖子瞄了两眼,遇到熟人了会问:“六中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啊?”
提出这种问题的人会得到鄙视的白眼一个。“今天高考你不知道啊?”
7月7日,星期一,小暑。抗日战争纪念日,高考。
六中是本市唯一考点。高一和高二和初中部学生全体放假,空出教室做考场。唉~十年,不,十二年磨一剑啊。
杨毅坐在太子上,对着后视镜挤眉弄眼,长长地唉口气。“四儿啊,再过两个月,你喜欢的女孩子可能就是一个大学生了。”
季风回头,举手就打,杨毅往后一闪落进于一怀中。“别惹他。”于一把她扶好后笑着劝道。
“呵呵,第一节是考语文,不知道将来咱们考试时候什么样。”她斜眼瞄季风,“我记得有些人可是最怕语文了。”
“花一毛钱买你歇会儿。”季风蹲在地上呆呆地说。
“初一刚学写议论文的时候,语文老师让写命题作文:小议考试作弊。你知道人老先生怎么写的吗?没笑死我。‘小议考试作弊。我的邻居杨小议’……靠,还是议论的议。‘她很淘气,不好好学习,到了考试打小抄’……把我写纸条叠成小扇子照抄的事儿全写上去了,语文老师气得,‘你这充其量算是说明文,给人讲考试怎么照抄。上课都听什么了……’哈哈……”
吵死人的家雀儿!季风瞪她一眼。“你俩去该干点啥干点啥去吧。”
“你呢?”杨毅眨眨眼睛。
“我,”季风转身就走,“我回家。”
“哎别走呀,这科就快考完了……”
叫叫儿没有家长陪考,她爸爸早就去世了,妈妈工作挺忙的,家里并没有别的亲人。陪考了两天,季风看着她出考场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公交站等车,回家,下午再来考试,只是看,不上前说话。
杨毅当他抹不开,处心机虑帮他想招,比方说路过,比方说陪同学来等人,总之就当是巧合遇上了,说两句话,问问考得怎么样有什么啊。再说还有于一在旁边怕冷场不成。
季风说你待着。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一直等到9号下午,英语口语考试结束。校门口叫叫儿一出现,不等太监出声催人,皇上已经直线地走了过去。
杨毅还在白唬,于一向她使个眼色。她回头一看,大呼不得了。“季风什么时候这么有魄力了!”跳下车就要追过去,被于一伸手捞了回来。“我去看看,他不会说话。”
“你待着。”于一哏咄,把人抓上车带走了。
“助威团走了。”叫叫儿跟于一摆摆手后对季风说。
“他们俩都没安好心。”季风咬牙切齿的模样像在说他们俩都不得好死。
“别这么说,好歹陪你站了三天岗。”
“你知道……看见了呀。”
“呵呵,考试头天晚上小锹就来电话交待过了。怎么不过来说句话?”
“……怕惹你闹心。”
叫叫儿噗声一笑,手里的课本准确无比地抛进垃圾箱。“今天你请喝酒,暑假跟你约会。”
“我没钱。”
“没钱好办,回头装醉给锹儿打电话让他俩来结账。”
江面上有很多人在划船,杨毅看着缓缓的水浪暗暗为他们担心的同时又希望有人掉水里好看看热闹。因为于一始终不说话,她快闷死了。
“咱们还是回去看看他俩吧。”人多比较有意思。
“我不敢惹他,要回你自己回。”于一坐在江边的石子滩上抽烟,烟雾呛得他眯缝着眼睛。
杨毅挑了块又扁又薄的石片打水漂,嘴里抱怨着。“叫叫儿她们解放了,咱们明天还得上课。”
“嗯。”
你看,就是这样,这人今天怎么回事儿?“于一,”她跪坐在他面前,专注地睁大眼睛,“上大学好玩吗?”
他呵呵笑。“我也没上过啊。”
“季雪哪次回来都说得可来劲了,这个系那个系还有学生会怎么怎么着的。师大啊林大啊我都去过,也没啥了不起。我妈说我将来考上师大我要什么漫画她给我买什么漫画。”
“上师大干什么?你要当老师?”
“我可不想当老师挨学生骂。”她一脸怕怕的表情,“我其实想学画画。”
“你想学那是漫画。”
“漫画有什么不好?人家日本漫画家都老挣钱了,日本大人小孩都看漫画,就中国把这当大逆不道。我要是生在日本多好。”(注:此话纯属文章中年幼的主人公无知之言,与作者个人想法无关)
“汉j。”
“美国也行啊,美国小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家里从来不骂。他们都管自己爸妈叫名字。”
“瞅你这点追求。”
“反正看着怪眼气的,外国小孩儿太幸福了。”
“那你去国外过吧。”
“那我倒没想过,我就是觉得我们可不自由了,成天上学放学,放假还留一大堆作业。”虽然她很少写。
“一个礼拜都放两天假了你还想怎么着?”
“我呀,”她双手合十抵在眉心,虔诚地祈求,“想快点儿长大,快点毕业挣钱。再长高点儿吧,阿门。”
于一伸手把那双合在一起的手紧紧包住,她向外使劲儿想将手掰开,他看得有趣,脱口道:“你好像那个硬爪儿的小虫。”
“那叫蝼蝼蛄儿……”杨毅对他的没知识嗤之以鼻。
“啊,像不像?”他又将她两只手掌贴在一起,哈哈大笑。
“像个屁!”杨毅挣开手,一翻身枕在他腿上。“刚才你有点儿奇怪。”
“哪儿奇怪?”
“不说也不笑,好像在生我气。”
“我干嘛生你气?”
“我也不知道。”她嘟囔,把玩着他的衣角。
她的短发已经长了不少,尤其是额前那一撮儿,最长的一根正被她咬在嘴里,薄薄的嘴唇不安份地向额上吹气,吹得发丝根根抖动,两只大眼翻愣翻愣不知道在想什么。于一低头拉出她的头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杨毅问:“叫叫儿是美女吗?”
“是啊。”
“为什么?”
“她个儿高。”
杨毅腾地坐起来。“你喜欢个儿高的女生吗?”
于一扭头掐灭香烟。“我只要你。”
叫叫儿是个说一不二的女生,整个暑假都和季风泡在一起,真的和比自己小四岁的男生在约会,当然一起的还有杨毅,杨毅肯定又拖着于一。约会就变成了聚会,季风倒也玩得乐呵。叫叫儿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四个人去了镜泊湖看瀑布,叫叫儿大声说:“回头你们都考上大学的话,咱们去看黄果树瀑布。”水声很大,不喊听不见。
“有水帘洞吗?”杨毅急急地问。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记得说书的是这么描述的。
叫叫儿笑:“你说那是花果山。”
“花果山在哪?真有花果山吗?”
“好像是在连云港吧。地理课学过,一毕业都他妈还给老师了。”
“唉呀你毕业了,真好……”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于一在旁边伸手接溅过来的水珠,和季风相互往对方身上踢水,嘻嘻哈哈玩得很欢。
“两个二!”吃不到葡萄的小狐狸撇着嘴说。
一捧水泼到她身上。“说啥呢傻狍子!”季风大喊。
“找死。”杨毅弯腰打水。
“小心。”叫叫惊呼。
杨毅扑通一声滑进湖里,季风大笑,脚忽地被勾住,直接趴下喝水。“噗……于小锹你个逼……”
“我来报仇!”叫叫儿振臂高呼,没跑出两步就自己摔倒。
季风抬头看她一眼。“笨死了。”继续把毅往水里按。
“救命啊神……”
于一扑上去,四个人跌成一团。当天湖里吓死了数量可观的微生物。
越来越诡异了。
季风又在整理头发了。
叫叫儿焗成暗棕色的长发,每次她来家里玩,走了之后,有个人就会在沙发上地板上床上捡起她掉下来一根根的头发,捋好扎成一束。杨毅很不安地看着他,有点好笑:“你是留着将来分手了做个稻草人扎她是吗?”
季风不理她的疯人疯语,把头发夹进日记本里,日记本上写:
x月x日,今天她来家里玩,穿了绿色的衬衫,袖子上有两颗五瓣花的纽扣。
x月x日,今天她穿了紫色的衣服,我从来不知道这么恶心的颜色人穿起来这么好看。突然记起她是姓紫的。
x月x日,我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管她叫紫薇,小丫和锹都吓了一跳,幸好她没有什么打击我的反应。她今天穿牛仔服,深蓝的。她皮肤真白,比起她来小丫像非洲雇佣兵。
x月x日,她今天说跟同学聚会,又没见到人。她今天穿什么衣服?上次去东一时她和小丫买了同样的七分裤,她的是紫的,学校丁香花没开之前的那种紫,也很好看。她们班那帮男同学没一个好饼。
x月x日,……
杨毅有点明白上学时候他为什么不写日记了,上学的叫叫儿成天穿校服,他没啥可写的。
季风的作文水平实在让她汗颜,然而看他做这些傻事,杨毅竟然笑不起来。她问于一:“你家有我头发吗?”
于一说我可分不出来哪些是你头发。两人头发一般长,油黑锃亮。
如数把季风的事汇报给丛家,丛家转着笔漫不经心地听着,到最后揉揉眼睛叹气:“他一定可宝贝她了。”
电话里又转述给季雪,季雪在那端久久沉默,失了声一般,末了叹气:“我可怜地老弟啊才十四岁啊。人就说他眉里藏珠桃花劫难……”
可怜!?杨毅倒觉得这小子玩得挺happy的,情绪一路高涨到叫叫儿要去学校报道的前几天。那两天无私季风像火燎屁股似的坐不住,弄得杨毅跟着高度戒严。其实城也有很多好大学,师院和大还算得上是省级名校,可惜叫叫儿录取通知书上加盖的是北京海淀的戳子,不然杨毅也不用像防贼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季风生怕一个不留神儿人跟到首都去了。这孩子打小路痴,小时候杨毅干过最恶毒的一件事就是干仗之后把他领到街心公园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把他扔在那儿了……晚上派出所值班的才给人送回来,季风哭了满脸鼻涕吓得大病一场。杨毅国此被怒极的老爸一脚踹出去好远,磕在暖气片上差点背过气儿去。她不能不看着点儿啊,这季风要是真上了火车直奔京城迷失在茫茫岔路口被人贩子拐了再卖不出去烂到手里一气之下人家撕了票……别说季娘季大叔受不了这打击,她杨毅也是小命堪危。
季风十多年被跟惯了无所谓,于一先不耐烦了,脸色严肃地训她,老四不是你那么没谱的人,你就管好你自己得了。杨毅说你懂个屁,你看见他拾掇叫叫儿头发时候的眼神儿你看见他给叫叫儿写的那些服装报告啦?于一气得直笑,不用你一天闲吃萝卜淡操心,等给老四惹急眼了他不把你剁巴剁巴喂耗子的。
没等季风急眼,期中考试家长会回来的丛丽荣磨着菜刀准备杀人了。
杨毅一见着期中考试成绩就蔫梃了,在季风家泡着也不是跟人而是躲人。杨海国像抓小鸡一样把女儿架到孩子妈跟前儿。杨毅瞪着犀牛般无辜的大眼,楚楚可怜地望着老爸。
“你瞅我也没用,你不好好念书明天让你妈给你买十斤瓜子你上街卖瓜子去吧别上学了。”
杨毅想笑,吸吸鼻子憋住了。
丛丽荣瞪了他一眼,转向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女儿。“你说你想怎么地吧杨毅?”她揉着气得突突直跳的太阳|岤,“你那数学卷子是人答的吗?那别的不会,有理数无理数什么的我都懂你还答不出来吗?啊?同样一起玩,看着人家小四儿考第几名没有?小蕾,家家,于一,谁不比你考得好?你怎么着脑子比人家笨吗?是脑子笨吗?说话!”
“不是。”杨毅嗫嚅着。
“不是怎么考这个小样?你瞅你得这两个损分儿你咋寻思考的你!气得我这尾巴根儿疼。”扬着手中的成绩表对着老公抱怨,“除了语文没有一科及格的,全班女生她收秋,我这都臊得坐不住了。她班班任还一劲儿拿话掖我,‘你家杨毅得管啊,不能那么惯着她,让她想几点睡就几点睡,小孩熬夜多学一会儿没事……’妈呀我真想告诉你们老师家杨毅从来天不亮不睡觉,那一宿一宿碟给你看得……”
“这老师也缺德,孩子考成这样自个儿就够上火的了还加纲损的咱们。”
“你家那是自己知道上火的孩子吗……”
即将离去的
半宿没离开客厅,含眼泪儿跪在茶几前把一本数学书的公式定理例题从头写到尾。手也麻了腿也麻了,老妈终于赦令睡觉。杨毅躺在床上从江艳到季风到于一到时蕾到丛家家李思雨翻来覆去这个骂骂累了睡过去。天亮抬腿一看,膝盖一片淤青,叨叨咕咕又是一顿骂。胡乱套了件衣服跑到隔壁二楼起脚踹开季风房门。
季风一惊,拿起闹钟看一眼,穿着裤衩跳下床四处找校服。
杨毅冷眼看他满屋乱转。
“靠,闹表怎么没叫唤!我校服呢……”他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堆在阳台上要洗的校服,钻回被窝里嘟囔。“大礼拜六的搁愣我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杨毅跳上床掐住他的脖子,“你说干什么!小爷昨天被你害惨了知道不?”
“一大早的撒什么癔症?”他抓开她的魔爪。
“没事儿考那么好干什么?我妈这顿给我骂!”手被按住了又换嘴咬,伤人手段层出不穷,“跪了一宿!波棱盖干确青。都怨你们几个畜牲……”
季风又好气又好笑,支起身子躲着她的攻击。“你别拉不出屎怨地球吸引力太小!自己考不好怪这个怪那个的像话吗?”靠,沾他一胳膊哈拉子!一使劲儿把她踢下床。
“怎么不怨你?没你们几个比着我妈能给我损得跟血人儿似的?”她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骂,“还有那个死江艳,肯定又嘚逼嘚逼告状了,要不我妈不能那么怒!男人婆家玻璃换防弹了是吧?靠,检验一下产品质量去。”
“你就歪去吧。”给她这么一搅和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她出这种事儿我再忍她我就是圣人了。”
“你根本从来不知道忍。”
“谁说的?我要不忍,咱校这些老师早让我挨排儿揍遍了。”
“然后你会被你妈乱棒打死。”这篇连载也就交待在这儿了。
杨毅念了一气儿秧,抬头看他。“穿衣服干啥去?”
“溜达溜达。”
“上哪溜达?”戒心又起。
“操心不怕烂肺子~”他抻个懒腰,“小锹呢?”
“不知道,好像昨天又干半宿扑克,这会儿估计死觉呢。”
“那正好,练练车去。”
于一被一阵天摇地动撼醒,耳边有鸟类喳喳喳的声音。
“于一于一,从这骑摩托车到北京得多长时间?”
长臂一捞将声源塞进被子结实地捂住,杨毅在里面乱挣扎。“嘘……”他连人带被子紧紧抱在怀里。
妈呀,这孩子要给人捂死了。以为误放抢匪入室的老太太跟上楼,正看到主人轻而易举制服入侵者的一幕。手段也忒利索了点儿。抢匪从被子下端找缝溜了出来,原来是常来家玩的小客儿。
“还睡!”杨毅不敢再冒然上前,踢踢他的腿叫嚷,“快起来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刚确保家庭财产安全准备下楼的老人家对这个词很敏感,马上又转了回来。
“二姥?啊,没事儿,他这几点回来的睡得跟猪一样?”
“回来……回来有会儿了,演完一集半了。”
“还没睡上两个小时……”杨毅放弃地看他一眼,旋身下楼自己解决吧。
骑个车子赶到季风练车常去的江边,来回找了两趟没寻着人,暗想着那疯子该不会真的上京了吧。
吱——新款vento尖锐的刹车声将行人的目光拉至街角。
“你赶死啊?”开车的对停在面前不到二十公分的自行车大吼。
“你赶着给人撞死啊?”杨毅抓回了魂儿也不客气地吼回去。
这句对司机来讲极为晦气的话如愿惹恼了车里的人。“小逼崽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想活了,你轧我吧。”切~就不怕他叫这个号儿,人来人往的还能真能轧死她不成?“手把还开车呢。”杨毅惦记着找季风也没多说,给他一记纯粹的白眼后推车要走。
“兄弟去哪啊?”
生硬的语调鬼魅般地响起,杨毅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咔咔咔转过头来。“瞎……”不是,“吓我一跳。原来是韩高……”不能乱叫,“……韩哥你啊。”
“去哪啊,远吗?”韩高赖扯着疲倦的笑,“上车捎你一段。”
“不远,我跟同学说好了就在前边左转红绿灯那儿等,”天马行空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肯定早就到了我也得马上过去,他等不着我该急了。可能会报警。”所以她现在绝对不适合人间蒸发,放过她吧。
本来怒目圆瞪的司机见是老板熟人也压住了气,冷嘲热讽地说:“你这样的等不着也是在哪个车轱辘底下躺着呢。”
“龙哲。”好笑地喝制被一个小姑娘两句话激起怒火的兄弟,又转向杨毅,“约小锹了?”
“对,是小锹,他等着我呢,走了拜拜。”
“喂……”
杨毅头皮发麻。“还有什么事?等我呢。”
“那小子昨天可没少宰我,你今天让他多出点血。领他上东一挑贵的买……唉~那是他自己家的,不行了我迷糊了。”笑着揉揉眉心,“小锹这家伙精神头儿还真够用,玩一宿都不用补觉。我是熬不住了,有空再唠吧。”
“好的,拜拜,慢走。”杨毅只差没跪送。
白色小车驶出视线,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居然又碰上这只鬼了,今天还真是衰!呸呸呸,天灵灵地灵灵,童言无忌,不衰不衰。一只乌鸦配合地当头飞过。
“你他妈跟着凑什么热闹?”猫腰拣了块儿石头就打。
“哎哟!”远远响起的赫然是人类的声音。
成精了!杨毅大骇,飞车离开现场。
三两葫椒四两姜,炖得老鸹子喷喷香。沿途念叨着恐吓的儿歌证明自己不是善男信女以阻止寻仇的乌鸦精,拐到于一家小楼前,看到院里季风拿根胶皮管子对着摩托车冲水。太子被刷得锃亮,阳光下反着铬黑的至炫光泽,洗车人口中哼哼呀呀地唱着小曲,心旷神怡的模样和她落荒而逃的德性形成强烈反差。臭小子自个儿唱得挺high呀……要不是去江边找他能碰到那只黑手魔吗?
“你怎么才晃悠过来?拉着张马脸干什么?”
“还在城混哪?我以为你千里寻妻上首都了呢。”
“精神病儿~”他轻骂了一句,拿着抹布擦车,对她的讽刺习惯得心平气和。
“捎带了。”她把自行车停过去。“小锹还不起来?都快十二点了。”
“他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你等着去吧。昨天赌一宿,天亮才干回来。”蹲在菜园子里揪黑天天吃,“对了你猜他昨天跟谁玩的?韩高赖!胆儿大吧你兄弟?”
“靠,怎么还跟他玩一块儿去了?”
“谁知道?我刚才在胡同口差点让他车撞上。吓我肝儿颤~”
“故意的?”
“他敢……!”危机一过,死要面子的小刺头儿牛皮吹得响当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反了他呢。”
“咳……风大闪了舌头。”他好心提醒。
“不过那家伙确实长相古怪,溜圆一双眼睛好像要竖起来,眉毛胡撸一脑门儿,鼻子和下巴全是规则几何图形……”
“你说的那是人吗大姐?”
老太太通过厨房窗子喊两人吃饭。“给于一也叫起来吧,别睡了。睡一晌午了……”
深知于一睡品不佳的两人互相推让,在钉钢锤决定上楼人选时,救世主自奥迪车中大步走出。
房门呻吟一声撞在墙壁上,厚窗帘被拉开,阳光直接射在床上熟睡的人脸上。于一不满地拉高被子。
“小逼崽子!”大手不客气地抢走他的挡光板。“起来!”
一个机伶坐了起来,于一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干什么……”看清来者后倒在床上重新闭上眼。
“我是不是给你点儿脸了?”于军用车钥匙敲儿子的额头,恶狠狠地说,“又出去跟那高丽棒子一耍一宿。”
“啧……我放假玩一会儿怎么了?”于一烦不胜烦地推开他的手。
“你玩我不管,少跟那朝鲜人往一块儿凑听着没?什么他妈好玩意儿,我告没告诉过你不行搭搁他!”
睡不下去了。于一睁开眼,埋怨地横了一眼扰人清梦的家伙,伸手去床头拿烟,顺便丢了一根给他。
“斜愣个屁!”在床边坐下,先照脑袋打了一记才接过烟点燃,“别没逼数啥都玩!你可别说我没告诉你于一,要敢沾他手上那些东西我他妈坐地废了你。”
“哎呀我靠别推我,脑瓜子生疼。”于一抽着烟逐渐清醒,慢慢活动着酸痛的颈椎。
“那个高丽前阵子差点折了,现在老实不少,你别等他缓过气儿朝你下手。”
“我借他俩胆儿!”
“他要真惧个谁敢趟进这个浑水泡子里吗?自个儿长点心眼儿吧儿子!我可没功夫管你。”
“咋还不下去吃饭呢?”左等右等不见人上桌的老太太亲自上楼揪人,“军儿你啥时候回来的?你吃没?”
“二姨我不在家吃,一会儿出去。”于军扭头看着门口失笑,“那俩小崽儿扒眼儿看啥?”
“还真像。”杨毅没头没脑地低声说。
“那是,传说中的亲爷儿俩。”季风以相同音量回答。
“快点下楼吃饭哪,菜都凉了。”
“等锹儿穿衣服一起下去,你先吃吧二姥。”
悠哉地看儿子叼着烟下床穿裤子,于军忽然笑道:“我看见老陈了,说你考试照抄。”
“我自己考的。”于一咧嘴直乐,将半根掐灭在烟灰缸里,“没在班级后十名,给我买摩托吧。”
“一次不算。上高中再说吧。”于军晃着车钥匙出门,经过杨毅时拍拍她的帽子,“假小子。”
杨毅嘻嘻笑,扶着帽子仰视他。“你儿子在外边耍一宿,天亮才回来。多有正事儿!”她还没忘记老妈训她时,于一也是做为正面例子出现的。
“你们不能说说他啊?”
“说不听……”她皱眉,“就得揍!”
“少加纲噢!”于一从t恤领口钻出来。
“那就揍吧,”于军被小妮子脸上的算计逗笑,“揍不过找我帮你。”
于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为了哄老爸买哈雷,相比之下季风的目标就远大的多了,他要考北外。这人读了两天半英语从来就没及格过,现在竟然要以中国外语教育最高学府为目标,除了远大,杨毅更想说他奢侈,异想天开,但季风明显是相信了老师们说的现在才上初中努力都还来得及那一套。
杨毅默默地盘算着,如果小四儿是认真的,那么至少在未来的三年半里,上课要认真听讲大胆发言不懂就问及时独立完成课后作业……至于课堂上睡觉、唠嗑、跳窗户出去抽烟上厕所顺便打游戏看碟溜冰以自行安排体育课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恐怕是想都不要想了。更甚者根据老师的提议,他初中这最后一个寒假里大概要忙碌地奔走于各科补习老师家里。而季风真的照做了,为的是北外——叫叫录取通知书的发放单位。就算季风如愿考进,那时叫叫儿早已经毕业离校,很可能回了老家或者南下就业或者干脆出国了,她想不通季风在坚持什么。去看看当年叫叫儿散过步的操场看过书的阅览室吃过饭的食堂?猛然想起日记本里的那一缕缕长发……她极有可能猜对了。
不管怎么说,季风的英语成绩从及格到良好,经历了没有冰刀的寒假,最终到达了优秀。寒假的季风一口气报了四个补习班,季常福喜得只差每天用东风大卡亲自接送,被儿子以过于张扬婉拒了。有邻若斯,所以杨毅的假期也是在数学老师家渡过的。
初三下半学期,季风在水深火热的月考中确立了自己准六高生的地位。于一的理科功底相当憾人,加上为哈雷也发了狠,悬悬乎乎地在班级二十名左右踉跄着。丛家自是不用说,从学前班到现在十来年从来就落出头十名,是丛家上下公认的考试机器。比较愁人的只有杨毅,成绩单上的分数癫痫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她语文在全学校数一数二,数学分还不如语文的零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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