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楼之扣连环

红楼之扣连环第12部分阅读

    手揽了帝王精壮窄实的腰身。

    “真好看,环儿、环儿”

    贾环抬眸,正对上帝王褐金琥珀双眸潋滟温柔,心中也似漾了一汪子春水,只双腿夹紧了轻轻蹭动,低低道:“再等一会儿,赫连,待过了年,我便可借口备考科举出得府来,到时候,你”

    赫连扣见他面色红得厉害,哪有不知晓其未竟之语的道理,轻笑一声,满心喜欢地拥住了怀中比什么都珍贵的少年,低喘着狠狠动作起来。

    赫连扣以刑十五的名义买下了北静郡王府隔壁的一间宅邸,离贾府也不多远,并不曾挂牌子,旁的便只当做是水溶家的私产,不敢多扰,因此甚是清静。

    贾环知道后,还曾取笑过赫连扣,说道,分明是个帝王,倒学着人兔子弄个狡兔三窟的!怨不得皇家最有钱,这可真真儿是最坑爹的炒房了!

    赫连扣倒是听不懂后面半句,可也不打紧儿,为了那个狡兔,又与他闹了半日,直弄得少年面红耳赤哼哼唧唧才算完事儿。

    “这就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得意洋洋的皇帝。

    “”你大爷的,被折腾得手疼嘴酸的某环儿。

    又过几天,贾环日日往私塾去,为人又十分地谦恭好学,甚得师长同学喜爱。尤其贾兰贾菌两个,佩服得只爱跟在他身后当小尾巴,像极了后世追星的脑残粉儿。

    贾环细心观察了一段时日,那香怜玉爱两个果与宝玉秦钟勾搭上了,八目勾留,欲说还休,浑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正是午间,贾环见香怜与秦钟并肩出去,金荣在后头蹑手蹑脚跟着的,拿在手里的一卷论语不由向上竖起,遮住半张面孔,弯细了眉眼,端的是个笑模样。

    贾兰贾菌正在他跟前儿说话,见他样子奇怪,心中生疑,贾菌道:“好环叔,你笑成这样子作甚?可是侄儿讲得有甚好笑了,我怎不曾发现?”

    贾环放下书,抿着嘴角,故作神秘地比了比手指:“你猜。”

    “”贾兰贾菌不忍卒视地撇过头去。待得日子久了,便也知道贾环此人颇有些劣根性,最爱看人着急丢丑,也不知被耍了多少次,奈何只他挖了坑,自己还回回地往下跳,真真儿前世的冤孽一般。

    贾环趴在桌上笑道:“咦,两个小木头,怪没意思的。在我不曾来前,那香怜玉爱可是与薛蟠最好?璜嫂子家的侄儿金荣可也是最阿谀奉承他们不过?”

    “嗤,三个丑角儿。且不提那金荣,一贯是个见钱眼开狗仗人势的,香玉二人却实打实的还不如个秦楼小倌儿,没白叫人恶心透了!”此处说话的竟是贾兰,他素来性子温和些,想来也是厌恶得狠了,才要发出这样尖利的言辞。

    贾环伸着手指扯了扯小侄儿玉雪可爱的面皮,直到掐出了个红印子才作罢,道:“那不正着了吗?金荣自视甚高,想来虽巴结着香玉,却也很是醋妒嫉恨的,如今薛蟠走了个干净,不把他仨当回事儿,你当他们还不掐起来?如今香玉看上了我那哥哥与小秦相公,可见有出好戏!”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便有香怜秦钟往贾瑞处告状。贾瑞仍拿着香怜作法,贾蔷也挑拨了茗烟,一时学里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

    那金荣挥着个毛竹大板,逮谁打谁,贾菌最是淘气,也推将推将地随意加入了战局,他如今一心待贾环,惯见宝玉不喜,暗处给他使了好几次绊子。

    秦钟尖叫着不住躲闪,贾宝玉虽有心护他,奈何自己个儿也不过是副瘦弱身条,哪里保得及。正见金荣那根毛竹板要挥至秦钟苍白清秀的脸面上,也顾不得别个,随意从身侧拉了一把,一个身形纤细比他略矮些的少年迎头撞开了秦钟,直直撞上了那根竹板。

    “啊——啊——血!流血了!”秦钟只觉温热粘稠低落在额上,抬起眼,却见一张血迹淋漓的可怖面孔,唬的一时要昏过去。倒亏他那么一喊,场中欢腾热闹顿时停住手来。

    玩得兴奋的贾菌贾兰回过头来,却见贾环僵僵立在正中,额上鲜血汩汩,染得半张面孔有如恶鬼重生,冷气森森。秦钟木愣愣站在他跟前儿,哪还有甚不明白的道理!

    贾菌气得双眼发红,冲过去一把打掉了仍拽着贾环素白衣角的手,冲贾宝玉恶狠狠道:“宝叔,我一贯敬重你人品,可你却、却为了朋友伤害自己嫡亲的弟弟?你要是真喜欢他,怎生不自己去挡了的,倒也落得个义气美名!环叔可不是您,他将来要考功名的,若是脸上留了疤,圣上不待见他该当如何,你要陪他个锦绣前程吗!”

    贾菌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以他的身份来指责贾宝玉那却是逾矩了,只气昏了头,年岁也小,条条又是在理儿,旁人也不好多加置喙。

    贾兰急得不知该怎么好,贾环拍了拍他的手,撕了半片袖子盖在额上,他倒不怎么在意那伤口问题,莲香处还有从宫中捎带出来的御用药物,再不成跑趟元贞后山便是了,姚无双私存着好些名贵丹药,除疤祛痕自是容易得很的。

    只是看个戏都要遭到无妄之灾,他心中可是郁闷二字可形容的,当下便冷笑道:“菌儿不必说了,我本就是个庶子,哪里有二哥哥身份贵重?倒也好过伤了他去,我也无处与老爷太太交代的。只是此刻也读不了书罢,还劳请诸位替我与先生说道一声,我且去医馆包扎了事。”

    贾菌推着他便往门外走,急吼吼道:”说个甚,便是不请还有人能责怪你不成?兰儿,我与环叔同去,下了学你替我们收拾东西一并带走,我稍后上你那儿取去!”

    贾兰自是应下不提。

    贾宝玉张张嘴,眼前却全是贾环鲜血淋淋的脸孔及那双冰冷愤恨的眼瞳,贾菌声声责问言犹在耳,顿时只觉凉意从脚底伸至头顶,一时急躁得红了眼眶。

    秦钟捂着起了层油皮的手臂,泪涟涟看他:“宝叔,下了课我、我看看他去”

    贾宝玉闻言哪里了得,他本是心内如同火烧如同油烹,秦钟却还要说这话!伤了贾环可不是为了他吗?这倒搅得自个儿里外不是人了!他最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登时发起疯来,抄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向自知惹了祸事躲躲闪闪的金荣,怒道:“你个狗娘养的,我待杀了你!好给他赔罪去!”

    金荣是寡母胡氏带大,也受不得激,本还有些愧疚,此刻全抛到了脑后,举着毛竹板子冲将过去,学堂内李贵茗烟等或遮挡或帮腔自是不提。唯有贾兰冷冷看着,也不去找那懦弱不堪的贾瑞,只收拾了三人的东西出了义学朝荣国府走去。

    一番诊弄,贾环回到府里已是入夜,莲香早前儿便知道了学堂里那许多事儿,待看见他伤口,心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劲儿,你哥儿又不是伤了紧要的,抹几天药,便也好的透了!”贾环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替她擦拭掉泪水,“可有吃的没有,菌儿那小鬼又不准我早回,且饿着呢!”

    莲香轻声道:“早备下了的,饕楼还送来了新的菜品,都给你温在了灶上。我这就去端,你好生坐着,再不敢乱动!”

    “成了成了,我又不是伤了手脚。”贾环抿着嘴角嘲道,目中却闪过一丝灼暖。

    对着菱花散下满头墨发,贾环摸了摸额角一圈纱布,垂敛了眉目低叹道:“啧,赫连又少不了生气”

    “环儿倒是有些自知,也不枉我在此等你半日。”

    一声阴冷使得少年身形紧绷,铜镜里一副修长手指轻柔抚上他脸颊,映出的半张面孔却冰冷漠然,端的是比初见那回还戾气深重,一弯褐金瞳孔如刻在刀锋之上,杀锐泠泠,叫人心惊胆战。

    38离家(上)

    房里一时寂静,贾环是想着当如何开口,虽必定有帝王面前一五一十地说了,却难免不为了讨好略有偏颇。

    至若赫连扣,则是实打实地心里起火,烧得五内俱焚一般,恨不得立时把荣宁二府子夷为平地。凭甚连他都放心尖尖儿上的物,还没白的叫一起子蠢物俗轻贱伤及了,简直是真真儿地找死!

    “心里想什么呢?瞧着倒绝不是些好主意。”贾环瞥了他一眼,口气淡淡的,神色却分明有些不赞同。

    赫连扣从他妆镜前随意取了枚白玉孔雀开屏扇坠搁手心里转着,垂敛的睫羽细密覆眼下,去了几分戾气,粗瞧着倒颇有种宁静风致意味。

    “知者莫若环儿也,无论是上得还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总该使出些,贾氏一族,说不得是嚣张了些。”

    贾环抿唇一笑,侧过去抱住他腰身,柔声道:“总该知道要说什么的,扣扣心中早已有了定计,何苦为改了章程?况今日也不过是略疏忽了些,虽不待见他的性子,却也不愿诋毁他的品,不过是做了回池鱼罢,且放宽了心去。”

    贾环说得并非虚言,于他看来,秦钟自是宝玉心头好无疑,当时那般情况下,自保本能发作,不愿自己去挨了板子,拉旁的来挡灾倒也无可厚非。

    这便跟前世普通遭遇银行抢劫,但凡有余地,任一个都准定希望藏匿别身后,冲上去做出头鸟的不是傻逼就是便衣!

    当然这种思想并不能拿出来和赫连扣陈述,毕竟如此一个皇权至上的朝代,为主子受伤或赴死乃是天经地义的,不做反倒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不忠不义!

    就譬如贾环今天这个事儿,除了宝玉秦钟或有愧疚惶恐,贾母贾政王夫却绝计不会如此思量。

    贾环捻着手心,轻轻笑了一声:“说起来这倒也并非全然的坏事,总可以编排些子丑寅卯找个借口搬出府去,免得再操这一起子闲心,遭一起子闲罪。”

    赫连扣顿了一顿,倾身抱住他,眼眉间略略放柔了一些:“水溶府邸旁侧的宅子不错,原就是给留的,来了,也好时常见。”

    贾宝玉回来时,王夫正伏案上抄写佛经,闻声抬起头来,招手道:“还不快快过来,好茶好吃伺候着,非要门口吹什么风?”

    贾宝玉慌乱无措地摆摆手,竟不敢上前,金钏儿来拉他,只觉满手湿冷,还不住哆嗦着,唬的惊呼一声:“手这样凉,可是病了的?”

    王夫惊得摔了念珠,几步跨下榻来,上上下下摸了一阵,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怎么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现下竟跟掉了魂儿一般。可是先生打骂了?可是哪个不长眼睛地欺侮了?快与说说,倒要好好论个理!”

    贾宝玉被她拉扯着上了榻,层层地锦被堆脚上,又被强逼着喝下去半碗子参汤,才仿佛有了些生气,哭哭啼啼道:“、把他伤了心里、心里难受的很”

    “哪个他?莫非是先生?”王夫暗暗吃惊,宝玉虽有些痴性,但素来还是乖巧的,若是要和先生对起仗来,那还不见得是捅破了甚天大的篓子,想到此处,她不免有些急切起来。

    贾宝玉抽抽噎噎道:“是环儿”

    当下便把事情种种一一道来,虽犹有缺漏,但胜不曾添油加醋,也算平和。

    奈何这王夫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个儿的宝贝蛋心肝肉,那贾环又是赵姨娘那贱妇的种,故而评判起来早不知偏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恨得都泛出了毒水儿。

    好一个贾环,竟要搅得宝玉万般愧疚,好叫他老爷跟前儿露脸吗?

    何况大闹私塾这个事儿本就来得蹊跷,说不得贾环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呢!

    错眼的功夫,这位吃斋念佛心地慈和的王夫竟想了整整一篇儿阴谋论出来,可见真真儿一万个心眼子,手段狠辣十分。

    王夫吐了口气,拍着宝玉的手道:“的儿,不要慌。要说,这并不是与相关的,是环儿自己不当心才撞上去了的,是他哥哥,府里问哪个都要说温柔好说话,怎么就能害了他呢?何况他是庶子,自然比不得嫡子金贵,既不是大伤,回头多添上些例银吃穿便也是了。”

    若放平时,听到这话贾宝玉心里必定是不舒坦的,只此刻他满心惶急,望进王夫柔和慈善的双目里,心中不知为何竟像是大大松了口气儿的,仿佛事实也便该是如此的,乖顺小心地点了点头。

    王夫笑得更为温柔,道:“的儿,父亲想必也要听闻这事了,知道府里总有些爱捏造事实嚼舌根子的,且与一并去老爷处说道几句,又省了他回头找法子惩治。”

    彼时书房处,贾环站书桌一侧,略微躬身细致地研磨着手中墨条,贾政神情严肃地悬着笔,仿佛手握千钧,眉间凝重如山,突然吐气开声,笔走龙蛇,墨迹昂然跃于纸上。

    “好!”贾环赞道。

    “瞎叫个什么?这可不上台面,今儿太医令给瞧了一幅,才是真正的笔力深厚、炉火纯青,堪称典范!”贾政瞥他一眼,口中虽有斥责却难掩目中得色。

    显然他是极满意自己的。

    贾环笑了笑,垂下的长睫覆住了眼下一块阴影,声线静默的书房中显得轻柔醇美:“老爷太过自谦了。太医令大是这世上少有的修身养性之,本也是鲜有能与之相媲。何况您兼着员外郎之职,却少不得要为圣上分劳担忧,鞠躬尽瘁,写得如何还其次,凡是字字珠玑,不蔓不枝,想来才是更妙的。”

    贾政挑了挑眉,喜得将要眉飞色舞起来,这算是他面上少见的表情了,颇有种总算找到了知音的庆幸与激越,但想到贾环的身份,又生生地抑制了下去,只淡淡道:“黄口小儿,别摆弄那些精致的淘气了。知心系黛玉,今儿特求了宗太医令,他倒愿意来瞧上一瞧,只要写幅字儿,只是为何不写杏林春满之类,偏要求这‘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呢?”

    贾环抿了抿唇,小心地卷起了那副宣纸,细长眸中掠过几丝酷冷。

    何为水满月盈,如贾政这种只思考了片刻待想不通便急急放弃了,以为太医令欣赏他才华美不滋儿的模样便是!

    也不想想他区区个员外郎,更不过是贾府一脉的嫡次子,哪里使得太医令青眼相加?恐怕那位活成了精儿的太医令早从水溶的只字片语中探知到了马脚,故才有此一说。

    只不过,这对贾环本身而言未尝也不是一个警醒!

    待水满月盈,若是身其中,何愁不翻船?若说这其中没有赫连扣的心眼子,打死贾环也是不信的。

    贾政又兴致勃勃地与贾环说起他前儿朝上写下的一份慷慨激昂弹劾龚如守的奏折,言辞间皆是一山不容二虎、龚卿略有功高震主之意,贾环不急不缓地敷衍几句,倒也算相谈甚欢。

    贾政正说到兴头上,门却叫轻轻叩击了几下,一个端方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老爷,您书房呆了许久,里头阴凉,给您熬了些燕窝,也好填补填补。”

    贾政皱了皱眉,暗道她怎么来了,语气不愉地开口:“进来罢。”

    王夫遂拎着个食盒领着宝玉并两个贴身的大丫鬟进得房来。

    瞧见一侧恭敬低首的贾环她现是愣了一愣,继而眼中浮起一丝微妙的恶意,把食盒放桌上,慢慢捋平了衣袖上的褶痕道:“这不是环儿吗?该是饭点儿了,来这里做什么,没白的也不知扰没扰了老爷清静。”

    贾环挑起一侧眉毛,眉峰圆润,眉骨蜿蜒明秀,细长眼角瞟了瞟贾宝玉,看得男孩儿略略失神,才淡淡道:“太太过虑了。老爷日日勤耕不辍,便是身居高位也决不放松,只不过是来细说些平日学里的趣事儿,也好稍解老爷乏味,聊表孝心。”

    王夫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去看贾政并不算太好的脸色,见他一味盯着宝玉,眼神颇有些厌恶烦躁,只当他是知道了的,直把贾环骂了个狗血淋头,蓦地一抹眼睛垂起泪来:“老爷,可不能听信片面之词惩罚宝玉啊!他哪里是有心的,又知道他跟个女孩儿似的柔柔弱弱,可别叫污言秽语蒙蔽了耳目啊!”

    贾环假意喝茶掩了嘴角一丝笑纹,来了。

    她话说得又快又急,贾政细细咀嚼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气得勃然大怒:“说什么!这个畜生又惹事儿了!孽子孽子!家法呢,家法哪里!”

    一时间除了贾政的怒吼,竟落得满堂寂静。

    王夫被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贾宝玉早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唬的瑟瑟发抖,眼珠子要落不落。贾环也佯装畏惧谦卑地低头往后缩了缩。

    39离家(中)

    贾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所幸还记得贾环这个庶子一并此处,他此般对宝玉大加责骂,少不得有灭嫡立庶之嫌,传出去又将引起许多流言,更遑论长了贾环气焰种种。

    可心里实是堵得慌,扶着桌子边喘气边指着王夫恨恨道:“都是这个无知妇——成日介一径教他些什么?看看环儿,再看看他,穿得倒是模狗样极尽奢侈,可是行止——行止竟连个粗鄙市井都不如!愧对先父愧对先父啊!”

    王夫被说得脸色煞白,死死地捏住了手中的帕子,神情却仍是肃穆端庄的,像个不笑不哭的木头菩萨。

    贾政最见不得的就是她这个样子。他往日多有偏宠赵姨娘不过也是贪了她的温柔小意、形状妖娆,并谈不上几分真心,且瞧对贾环的态度便可见一斑。他一向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取得的夫却是出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金陵王家,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贾环嘴唇略勾了一下,轻声道:“老爷莫气,今儿那事也是场的,并怪不得二哥哥许多。那金荣说的委实过分了些,秦家后生和宝玉哥哥最是清白不过,这却是实实地污了荣宁二府名声了。以后他二个还要出仕为官,哪里背得起这等脏水,故而宝玉哥哥才冲动了些罢!”

    贾政闻言冷笑,分明是满脸的不屑通透:“他清白?真真儿笑话,全天下乌鸦都白了他也是浊蠢之物一个!把自个儿名声陪个精光不说,倒还要勾了别家的后生小子!也不必再劝,这个学,早说不该使他去上!只需告诉,那金荣是谁家的?”

    贾环抿了抿嘴,摇头示意不知,王夫怯懦道:“当是璜儿媳妇的内侄,前两日去东府时还见她来请过安。”

    贾政瞪她一眼,不耐烦地挥手道:“领着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滚出去,且让静静。环儿且带跑一趟太医令府,郑郑重重地把字送去,若坏了一星半点儿,仔细的皮。”

    贾环抱起卷轴,恭敬应是后悄然退出去。王夫还欲纠缠,却被贾政大声吼将出来,面上时青时紫,直如开了个酱油铺一般。

    贾环抱着画轴子缓步行止,分明是严冬雪月,他竟如身春韶灿烂的御花园中一般,碧青滚泥金纹镶边衣袂飘摇拂过青石地面,如亭亭擎雨荷盖,坠丝缕皆是风骨曼妙。

    王夫再瞧瞧身侧贾宝玉泪痕未干,面上怯懦不胜模样,便恨不得要咬碎一口银牙,眼底划过几丝狠毒决意。区区一个贱种,也未免太过得意了些,倒要叫他知道这贾府一脉真正的主子是谁!

    且将王夫处种种隐私谋策按下不表,贾环使夏生驾了马车,出府后先是往城内杏林堂取了只镇店的三百年参王,再急急向太医令府赶去。

    当今太医令大名宗盛,表字延平,执太医牛耳三十年余,可谓是真真儿的杏林第一。他如今年事已高,早已不大管事,若非是皇帝病中,并不轻易出手,连出勤太医院也是赫连扣特赦了的半月一次,可见荣宠。

    贾环若不拿出与皇帝那层关系,别说是他个小小庶子,便是位列四王八公的荣宁二府加起来恐也请不动他老家一根指头。

    马车刚到门口,未投拜帖便有一名紫衣小厮上前稽首道:“可是贾家公子环三爷来的?”

    贾环下车颔首:“正是下。”

    “老爷与郡王久候多时了,三爷里面请。”

    “有劳了。”贾环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转头与夏生细细吩咐了几句。

    那紫衣小厮掂了掂手里的物什,面上露出丝笑来,心道这年岁不大的公子倒是好生精于情世故,怨不得老爷使自己对他再三恭敬着。

    贾环到时,水溶正与太医令执棋相对,屋内烧着暖暖的炭盆子,隐约又有一股子清苦药香,颇有醒脑提神之效。

    贾环脱□上披着的银鼠皮子斗篷交予一侧前来奉茶的婢女,随意地立小几旁看他二一黑一白、一进一退,杀得旗鼓相当,一时满室寂静中只得啪啪落子之声。

    贾环只大致看了一眼,便知他二这局早已是到了尾声的,宗盛常年浸滛此道,又兼之性子沉稳平和,最是善于防守不过,水溶一方早已现了颓势,果不过十手的功夫,这位天资聪颖的郡王爷便举着手哀哀投降了。

    “郡王承让,那说好的灵芝老头子可就腆着面皮子收下了的。”宗盛弯着眼睛笑眯眯道,手侧的茶早有换了新沏的滚热的端上,因喝了一口,看向贾环,“好叫佩服的气度,倒也不愧了他二个皆对青眼有加。”

    贾环恭敬作揖:“老大过奖。天寒地冻,本不该扰,奈何着实心忧家姐安危,但请老大见谅。”

    输了的水溶也不见恼,瞧着贾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颇觉有趣,这厮变脸的功夫可是真真儿出神入化了,出言调侃道:“环儿这岂不是过河拆桥?只说老太医辛苦,倒把这个从中搭线的扔过墙去了,可怜还巴巴儿的送了一枚百年灵芝,可是亏大了!”

    贾环瞟他一眼,那张与赫连扣有三分相似的面孔竟生生作了几分楚楚情状,不免使心中恶寒,忙撇过头去不看他,淡淡道:“王爷所言差矣。那灵芝本该是老大赢去的,贾环身家薄弱,倒十分担不起这名头。贾环一贯以为心中感念不必时常宣之于口,王爷大恩,小子不敢稍忘,待得出头之日,自有厚厚一封谢礼。”

    水溶听得他重咬“厚厚”二字便暗道不妙,贾环此心眼子小,自个儿心系刑十五一事又被他吃得死死的,少不得以后可要挨绊子了,思及此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苦闷来。

    宗盛见一贯稳重老成的北静王都吃了个不声不响的哑巴亏,不由笑道:“王爷倒和环儿个孩子闹起来了,凭白的叫老头子看了笑话不是?听闻环儿同席诗书,更难得六艺俱全,颇有魏晋之风,不如陪老头子下一局否?”

    贾环稽首:“却之不恭。”

    贾环此,前世便不是如何省油的灯,何况今生又多了个彪子似的师傅姚无双,纵然表面看着再如何温和洵雅,细节处可见的仍是一股子难以遮掩的纵横锋锐。

    几十手棋下来,宗盛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眼见着大龙都被吃得七零八落,叫道:“小子,小子,悠着点儿!老头子这是下棋,不是拼命呢!”

    贾环抿唇浅笑,双指执白凛然敲下,取走他五颗黑棋:“老大见谅,家师常言,棋盘如战场,布局千行,唯快不破,无坚不摧。却是成了习惯,瞬息间难改了。”

    宗盛不住摇头,心中却着实暗暗惊奇。围棋这种东西或也可说得修身养性,但实则最能体现一思想谋略不过。他也是曾与西北军统领龚如守下过的,行军之善于下快棋,疾如风,掠如火,正合兵者一道,但放棋盘上未免往往又有后继无力之漏。贾环却不同,虽不过区区几十手,他却不仅攻略迅疾,难得的是纵观全局,早已布好了无数陷阱只等他一步步掉入,不过看出其中六分变化的宗盛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其心之高远。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头子不服不行啊。但不知家师是哪位隐士高,竟真真儿好大的福气!”宗盛罢了手,仍摆着笑眯眯的面孔问道。他养气约略一个甲子,性子渐趋返璞归真之态,输赢此类皆不他心中,故而神态十分自然慈和。

    少年眼中含着几分濡慕:“家师常年居住于元贞后山,却是不愿与他提起他的名讳,没白因他扰了佛门清净。”

    宗盛闻言,肃然起敬:“原是那位,老头子失敬了。多年不曾见过了,他身体可还好吗?当年闹得整个太医院仰马翻,若非有刘总管出面镇着,老头子这个太医令却是早到了头的!”

    贾环笑道:“师傅身子极好,顿饭要用两碗,少了荤腥倒要破口大骂。劳烦老大挂念着,空闲时小子必去元贞后山禀了他老家的。”

    宗盛眉开眼笑,又与他和水溶说了会子话,应下明日去贾府内诊治林黛玉不提,至于贾政那幅字倒是谁也不曾提起过。

    贾环回府时已近酉时,莲香问了他好一通吃食冷暖,才服侍着他一应洗漱。待少年摸得床沿时,也是好大地松了口气儿。

    帐外灯都熄了,贾环正要躺下,一双铁箍般的手臂从藕荷色锦被底下猛然探出,一把将他搂进了一处暖融紧绷。

    鼻翼间满是熟悉的龙涎木樨香,贾环伸手圈住男精瘦的腰肢,把头埋到他颈侧:“知道了?”

    赫连扣的右手缓缓下移,少年那处圆润挺翘的臀上轻轻拍了一记,语声却淡,仍似不含丁点味儿一般:“胆子不小,要瞒着做起事来了。”

    贾环窘得简直不知该说甚好,若非有夜色掩着,帝王早该看到他满面羞红无地自处了:“、、睡、睡觉!”

    赫连扣微微翘起唇角,咬着他圆润的耳垂呼着热气:“明儿让刑十五接进宫去,那毛小子想得很,念得耳朵要生茧子,且瞧一瞧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反复掉不幸胡脸。。。。

    嘛,马上就要离开贾府了,林妹妹也要走,不是善地啊。。。

    看到盗文,莫名不知道该说啥好==看盗文的妹纸相当可以理解,盗文的全部滚去呲调料包。。。。

    40离家(下)

    第二日上午贾环并不曾去学里,单使夏生去贾代儒处请个假,便早早地同莲香一起候了林黛玉处。

    林黛玉已经被病痛折腾得去了样儿,瘦得几近脱了形,下颔极尖的瓜子脸上一双眸子大得吓,若非有贾环不间断的药材补品吊着,恐尸骨都凉透了。宝玉日前与那秦钟好得如胶似漆,出了那档子事后,更是被贾政禁了绛云轩,算算前后,竟是有半月不曾来过了的。虽有袭晴雯往来说话,黛玉却少有搭理的,也不过敷衍了事,可见是真真儿地断绝了那些念想。

    紫鹃如今一心一意待她,端茶喂药无不尽职尽责,恨不得替她疼替她病,眼瞧着也是苍白瘦弱极了,莲香每每瞧见她主仆两个倒要搂着痛苦一场,只说好生心疼的。

    “姑娘,环哥儿来了,您好歹张嘴吃上一口,好叫他不心疼得狠了。”紫鹃端着半碗奶糖子粳米粥,张姣好的面目上泪痕斑驳,眼睛红肿得如两枚胡桃,声音也压得厉害了。

    林黛玉病得实是重了,从昨儿便开始吃一口吐两口,险险儿地连胆汁都一并吐出来,咯血也是有的,只她暗暗地藏了帕子。紫鹃翻出来那一叠子绫白染血的绢子时,绞得一颗心都碎透了。

    贾环抚了抚少女乌黑的鬓发,抹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柔声道:“姐姐不哭了,可别再伤及身子,瞧着不过还几刻钟的功夫,太医令就该来了。他是医科圣手,断没有治不好的道理,如今该好好的,若是和紫鹃个傻丫头般哭红了眼,可是不好见了的。”

    林黛玉勉力提了提嘴角,蠕动着干花般的唇儿翕合几下,依稀可辨出“环儿费心了”之意。

    贾环心中一酸,轻声道:“姐姐胡乱地客气甚么,本是的弟弟,哪来的这许多客气!”

    正说着话,宗盛便来了。

    同来的自然还有贾母贾政等,女眷等虽说要避嫌,却也抵不过老太太担忧外孙女儿之心,也只远远地张望着。

    贾母甫进门,见贾环正伏床头上轻轻柔柔地说话儿,黛玉苍白的脸孔上难得带了丝笑意,眼中便是一暖。贾宝玉缩她身后,王夫死死拽住他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得前。

    “老大,您来了!”贾环听见声,喜得跃将起来,宗盛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贾母轻声道:“老大有何吩咐只管说下去,但凡能治得玉儿一二分,贾府上下必阖家感念,为您立长生牌位日日香火不息。”

    也亏得是养气功夫极好的宗盛,换做别个心高气傲的太医,贾母这番连敲带打的早该使心头不痛快了,比如宗盛带来的几个弟子面色便不是坏了一星半点。自然这活成了精的史老太君也合该掂量着份子来说话,奈何却实打实的是上当久了,一时竟也转不过角色来。

    宗盛对身侧一个着浅黄挑绿柳枝回纹短襦、白色撒腿绫裤,扎着单股高马尾的女孩儿低声询问几句,女孩儿一径地颔首,那截白腻修长颈子看得贾宝玉眼都痴了。

    “蕈儿,环儿也稍懂岐黄之术,且与他磨合一二,过后少不得要俩配合一番。”

    “是,师傅。”

    女孩儿得了指令便朝贾环走去,贾环眯了眯眼,他记性极好,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黄衫少女,竟是当年元贞后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葛蕈。算算年纪,她如今已有十□岁了,眼见还梳着未出阁的发式,不免叫十分惊奇。

    “原来是葛蕈姐姐,一别经年,不想今日竟相会了,实是双喜临门。”贾环浅笑道。

    葛蕈抿着唇露出小小的笑弧,显得矜持温婉:“哥儿端的是好记性,口齿倒果真地越发好了。”

    如今黛玉当前,二也并未有过多交谈的兴致。葛蕈弯身林黛玉伶仃腕子上系上粗股长红绳,一面又做些简单地望闻问切之类。贾环则旁边与她时不时地搭把手,更分说一二黛玉病情,二面上皆是一样的凝重谨慎,瞧着倒是万分和谐。

    站帘外的贾宝玉痴痴望着女孩儿头上用来绾发的银黑双扣悬碧青流苏发饰垂坠她珠玉般的耳侧,只觉葛蕈大抵是他所见的最美好最特别的女子。

    葛蕈生得极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更兼之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闺房典秀,莫说薛宝钗三春姐妹之流,便是先天不足的林黛玉也要略逊她半筹。况她年岁约略长了一些,放现代,十□岁才是一个女子最美最艳的时节,胸脯高耸而腰肢柔软,露出半截天鹅般的颈子白腻地使炫目。

    自然,同年纪的秦可卿也是如此,但她不过出身营缮郎家,身上毕竟输了葛蕈的高雅清贵,一时宝玉倒也想不起她来。

    旁侧的王夫见了他痴相,并不以为亲儿有何不妥,暗暗捏紧了手心的帕子,只道这女子已到了此般年纪不思修习三从四德好早日寻个夫婿便也罢了,竟还如此不知羞耻出来抛头露面,真真儿地没脸没皮!

    且不提此处何等心思流转,宗盛那里倒是颇为快捷。

    双指悬于红线上约莫盏茶功夫,又并贾环之前提及的些许细节,太医令便捋着花白须髯道:“女公子这倒并不算甚。无非是心思郁结,一日得解未免刺激过大承受不住,兼之本就是体弱不足的,才落至这步田地。老头子开两副汤药便是,只其中几味药实难得,非龙须凤翎至亲血不行,老太君还请借一步说话。”

    他二遂出去了,屋里女眷皆细声讨论起来。这最后一味倒还好说,龙须凤翎的,哪处去求?莫不是还真要飞到那九天之上去寻此等传说神物不成?一时倒有说那林姑娘是铁定没救了的,也有说指不定倒有贵相助,瞧着那林妹妹并不是福薄的,众说纷纭,并不一致。

    贾环皱了皱眉,眼瞧着黛玉眼里那点光转瞬都没了的,只恨不得拿布团一一堵了这些长舌妇的嘴。

    少年眸光冷厉,注意到的却只有唯二两个,一是他身侧的葛蕈,另一则是时刻留心着他的王熙凤。凤姐儿是何等泼辣的物,一贯也是和林黛玉好的,当下便狠狠地拍了桌子:“一径胡咧咧什么!再叫听见甚不吉利的于姐儿痊愈不力的!必正正反反扇她百个嘴巴子,再割了那孽根子腌菜吃!好叫她嚼舌,倒看嚼个什么去!”

    一时间倒唬的再不敢有半个多言的。那贾宝玉闻听了,只觉心碎得厉害,将将要扑到床前来哭他的林妹妹,葛蕈却不着痕迹地阻住了,柔声道:“想来这位是宝二爷吧。姐们如今闻听不得哭声,还请远着些,若再受了郁气,莫说是师傅,大罗神仙恐也难救。们一并出去罢,师傅想来还是有法子的,总不好应下了贾大的请托,却拿不出方子的。也请诸位放宽了心子,们既来了,总不好砸了招牌回去的。”

    王熙凤赶着让她们散了,贾宝玉也被王夫拉了出去,贾环冷眼瞧着那些避之不及的丫鬟婆子和一步三回头却不知看谁的宝玉,狭长凤目皆是霜凌般的寒意。

    “好啦好啦,也莫摆出这样的脸子,那姐们哪里病得这样重,师傅不过替寻一个脱身路罢了。”葛蕈坐床沿,抚了抚病中女孩儿苍白削瘦的脸颊,和声道,“姑娘也不必沮丧难过,待师傅回来,您的病便要好大半了的。”

    贾环自顾自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