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还想给我当姑姑,我都九岁了。”
“我辈分高啊,你们这些人都要叫我姑姑的,除了虎子,你们要叫他达达(叔叔)呢。”她昂着她那小脸,专注地看着战况。
“这么小就给我们当姑姑也不怕烧死。”
“不信你回去问你妈去。”
我脚好得差不多了,但他们几天来都叫我跛子,仍然不叫我参加八路军打仗玩。我走到她跟前,不知道她问谁借了一条红领巾,映衬得她不胜娇羞。她看见了,叫了我一声,“跛子!”
“不要叫我跛子。”
“跛子。”
“你叫我跛子我会翻脸的。”
“跛子。”
我扬手想打她一下,她眯着眼睛对着我,一副大义凛然威武不屈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放下手来,“好男不跟女斗,再说我妈还说了,你是外来的孩子,我才不要叫你说我把住锅沿儿行事呢。”
“谁怕你!跛子!”
“你不叫我跛子,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谁稀罕你的名字。”
“可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我妈说你叫陈荣。”
“那你妈没说你还该叫我姑姑吗。”
“叫个屁。”
“跛子。”
“叫个屁。”
我脚好了后,箭步如飞,她还叫我跛子,所以我就以报还报叫她屁女子。屁女子她爸爸给她谎报年龄,走后门,开学的时候竟然插进我们的班里,一下跳过了学前班、一年级、二年级。他说他女儿很聪明,早就学会了三年级的课程,这是她妈妈胎教的结果。她妈妈把她生下后就驾鹤西去,她爸爸就把她托付给她外婆照看。她外婆一肚子墨水,一边为她把屎把尿一边教她一些简单的知识,小学三年级的课程就这样被她给教会了。半年前她外婆也乘鹤西去了,因此他爸爸才想把她送回到老家来,托本家亲戚照看。因此也把她送到我们小学里来了。她爸爸把她送进小学后再在村子里呆了一段时间,看她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就离开村子了,继续拿着一个小手锤去敲祖国的山川大脉,寻找宝藏。
女大十八变,屁女子出落得楚楚动人,而男大也有十八变,我也变化不小,但可惜的是,我则出落得越来越獐眉鼠目。于是他们再也不喊我跛子了,因形制宜地叫我土行孙。我的意思是说本来我们怎么着也算是青梅竹马来着,但是自从进入初中以后她很少主动搭理我,而我为了维持自己谦卑的自尊,只要她不主动搭理我我也就不搭理她。自然而然我们俩分道而驰,但我在心里又是对她多么向往啊。但是,我们俩真是有天壤之别,她是阳春白雪,而我则是下里巴人了。她冰雪聪明,学习从来不用费劲就会得到老师们的恩宠,没有人不喜爱她的;而我即使费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搞明白射影定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英语极臭,除了yes,ido和noirry此外我只会说一些我自己明的英语了,比如什么nothreenofour不三不四orngthreenightfour朝三暮四cheper贱人啦什么的。总的来说我既不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也不是能入老师眼中的坏学生。有一次班主任把我叫到他的宿舍兼办公室找我谈话。
“王二小,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他俨然一副审讯的神情和口气。只有在老师和我老爸老妈嘴里才有人喊我的真名,但我真希望他们忘记我的名字,哪怕和其他伙伴一样叫我土行孙。我老爸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生下我的时候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一个名字来,什么猪娃狗娃乱七八糟的全想遍了,总算还好,他还隐约知道他儿子应该不同凡响,所以一定要取个响当当的名字。但是偏偏自己胸无点墨,真是难为他了,就在那时,比我大六七岁的邻家的姐姐哥哥们在玩跳皮筋,嘴里唱着什么“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孩子不知道哪儿去了”,我老爸当下醍醐灌顶灵机一动,叫王二小不就正好吗,一个是我们家本来就姓王,另外王二小不是个小英雄吗,也正合了他对我的期望,因此最后给我取了王二小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也没少为我带来麻烦。
我摇了摇头。
“这次考试你又是全班的倒数,就你们几个老拖全班的后腿,害得咱们班都跑到全年级后面去了。”他说。
我低下了头。
树有皮,人有脸,我知道自己拖了全班的后腿,但我不是故意的。
“王二小,”他突然笑起来,刚喝进嘴里的那一口茶也喷了出来,“王二小,你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我爸爸给我起的。”我回答。
4、本人已死;有事烧纸(中)
“你爸还真会给你起名字,王二小,就你还王二小,”他看着我,又乐了,又喷了一口茶,“王二小,二小二小,二、小,”他自己琢磨起这名字起来,自个笑得屁颠屁颠,“二、小,真他妈笑死人了。”他可能早已将我本人忘记了,于是我提醒他,“老师,你没什么事吧!”他立即惊醒了过来,“哦,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替他掩上门,还听到他在笑着嘟囔,“二、小,真他妈笑死人了。”
我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但是我确定他疯了。于是我向全班同学散布他疯了的消息,课间十分钟,全校学生已经都知道我们班的班主任疯了。但是他总归没疯,到了下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就是班会,他在讲台上脸红脖子粗的骂了我们一顿,然后把我叫到讲台上把我批判了一顿,“就你,还王二小呢,”他说着又乐了,“你学不了好,叫我看,你连黄毛十三将都不如,人家捣蛋,起码还能捣蛋出个名堂来,你呢,学习不行,人呢,就是个蔫蔫怪-----蔫坏蔫坏的,到晚上上自习前把你家长叫来!”黄毛十三将乃学校里十三个特别捣蛋的学生油子,不好好学习不说,还经常殴打要挟别的学生,和社会上有些游手好闲的青年也有些勾结,偷鸡摸狗对他们来说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吃喝赌博是他一整天的主要活动,很少在学校露面,露面一次那就是哪个学生要遭殃,为的那个一头灿如牛毛的黄头,一共有十三个人,因此号称黄毛十三将。其中小时候和我一起经常玩中日大战我们的八路军军长四狗也是其中一员,并且雄居老二。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也没对他们怎么着,嘴上虽然说他们是一伙害群之马,但他们却和大部分老师的关系好象是很不错的,见了面还相互烟敬烟呢。当时正在流行古惑仔电影,他们还吸引了不少女学生呢,好多学习很好的女学生(也就是老师说的好学生)还经常和他们走在一起,屁女子就经常在放学后或星期天和他们走在一起,我说不出来有多嫉妒了,但我自知又凭什么去忌妒人家。
到上晚自习前我把我老爸叫到学校里来了,他跟着我们班主任到他的宿舍兼办公室走了一趟,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我老爸从他宿舍兼办公室走出来后,气呼呼地将我当着全班同学面煽了一耳光,然后叫我跟他回家去,也不叫我上晚自习了。一回到家他便将我吊了起来,将我的裤子扒下,找了一根扫帚棍朝我上抽,直抽得我开花。我虽然很痛但却不敢叫出来哭出来,自小他打我就不许我哭,越哭越打的狠,后来我就不哭了。
他打完我后将我反锁在我的卧室里,要叫我给他写一份检查。我真服了我老爸了,他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还叫我给他写检查,写出来还得我自己读给他听。除了叫我写检查,他还叫我一天不许吃饭,也就是说至少一天不放我走出我的卧室,尽管第2天我还得去上学,但他就是把我关在里面。而我的确被饿了一天,我饿得都快哭出来了,但我不敢哭。我写完了检查,他叫我将检查从门缝塞出去。我听见他叫邻家才上小学三年级的毛毛给他读,读完后他隔着门对我说,检查写得还算深刻,他也算通过了,但是还得继续饿我半天。头一天我的刚开花,加上又很饿,我真是快要疯了。
我看着墙上班驳的花纹,一会觉得它们象台湾宝岛,一会儿又觉得它们象金元宝,最后它们象一块块烧饼。我饿坏了,想把它们从墙上抓下来吃。我头昏眼花,一下子将头撞到墙上了。我感到眼前一黑,但是我并没感觉到疼,我伸手去摸,现摸不到自己的头,直接摸到了墙,再摸了摸,我的脖子还在,我凭意识感觉到自己的头还连在脖子上。我再仔细摸了摸,终于明白我的头扎进了墙里,我双手扶着墙,轻轻地就将头从墙里拔了出来。
我看了看墙,墙面完好无损。我摸了摸墙,也没什么异样。心里真是骇异极了,我犹豫了一会,决定再试一次。将头慢慢抵着墙,果然我的头慢慢就进入了墙里,就象进入水里一样。我把头晃了晃,也没什么不方便。我试着看身子能不能跟着进到墙里,一使劲,结果我从墙里穿了出来,已经站到外面来了。我自己惊呆了半天才惊醒了过来。我看了看周围,没有谁现我已经从卧室溜了出来,我穿过了几道墙,走进厨房,把剩饭剩菜给吃了。因为已经过了饭时,厨房里并不会有人的,我很快吃好,又穿墙而过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我顺手拿了一瓶正红花油往自己的上搽。我在里面听见老妈问别人谁把那些剩饭剩采吃了,我忍不住在心里一个劲地偷着乐。
班主任决定开展一帮一学习活动,一个学习好的帮助一个学习差的,一个先进生帮一个后进生。恰巧屁女子和我分到一组,她自然是帮人者,我自然是被帮者。她有些老大不情愿,她一看见我就有点烦,用她的话来说她一看到我就觉得不顺眼,也不为别的,就因为我獐头鼠脑的。可是没办法,我也看着自己挺不顺眼的,所以很少照什么镜子,害怕里外不是人。尽管她有些不大情愿,但是还是很认真,自习课上帮我指导功课,星期天也帮我补课,我真是得意极了,我终于和她重新走到一起了。可她还是喜欢跟黄毛十三将他们一块玩,对我除了补课就是爱搭不理的。
有一次她给我讲解完了一道几何证明题,我对她洋洋得意地说:“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是异人!”
“什么?”她似乎没听清,反问我。
“我说我可是有特异功能的一个异人,”我说,“你可不要瞧不起我。”
“异人,就你!”
“我可以从墙这边钻到墙那边。”我说。
“吹牛也不怕犯死罪!”
“我吹牛做什么?”
“那你现在给我钻着试试看。”
“哼,那你可就看好了,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说着就走到墙跟前,将头向墙抵去,砰的一声,我的头被墙反弹了回来,很快肿起了个大包,有些血丝渗了出来。我再试了几下,还是没成功,弄得头皮都划破了,鲜血直流。她冷笑着看我出丑,后来带我去医院包扎伤口。我们从医院出来的路上,她对我说:“你不但让人看着不顺眼,而且是个二百五。“说完她不理睬我就走开了。
回到家里后带着头上的绷带再对墙试了试,很顺利地就穿墙而过,因为头上有伤,穿墙而过的时候有些疼。第2天我找个机会对她说我头一天晚上就穿墙过了一次。但是当她再叫我试一次的时候又失灵了,新伤加旧伤,疼死我了。她又一次剜了我一眼。“我说王二小同学,我说过,我不止看你不顺眼,而且说过你是个二百五,”我知道我引起了她的误会,我并不是二百五,我只是想叫她多注意我一点,除了形象委琐之外,其实我也不是无能之辈。
有一次我和她一起走过一个代销店,里面有个夹,她看了很喜欢,但是也很贵,需要十多块钱。代销店的老板说那上面镀过银子的,也异常美观,当然要贵一些。她看了简直爱不释手,但是哪里来那么多钱,十多块钱,都够一家子一个月的油盐钱了。更何况她寄居别人家的篱下,她爸爸每每给亲戚家的钱花到她身上的也没几个,更不可能有经济自主权。
到了晚上后,我估摸着街道西边那家猪肉店夫妇俩睡着了。我穿过了无数道墙,钻进了他家的保险柜。全棣花镇私人家庭里就只有他家有保险柜,我看到许多十块十块的,还有许多毛票,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一块的,还有硬币,一分的,两分的,五分的,偶尔还有五十块的,一百块的。果然有钱,怪不得买个保险箱,怪不得夫妇两个都养得大腹便便的。我拿了两张十块的,顺道钻到那家代销店。拿走了那只夹,我还拿走了两盒巧克力-----我当时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还没吃过。总共二十多块钱,我把钱压在柜台上,并且写了个留言条:
还欠贵处三块四毛钱,随后有机会再补上。齐天大。
第2天我将那只夹和一盒巧克力给屁女子,另外一盒巧克力我留给了自己。她十分惊奇,但她却猜度我是个小偷,这两样东西是我偷来的。我说我是光明正大来的。她始终不相信我,说我是三只手。她舍不得那只夹,就将它们收下来了,但她并不带上它,而是把它收藏了起来。我对她说我的历险,她嘲笑我:“别吹牛了,谁知道你怎么偷来的,还说你自己留了个条子,上面写着什么齐天大,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啊!”
“不信的话,我什么时候把派出所所长的枪偷出来你看一下!”
“我才不信你的饿鬼话!”
这天晚上我如法炮制,从派出所所长兜里把枪拿走了,并且留了个条子:对不起,先借你的枪把玩一回儿,没有任何危害性,后天还给你。齐天大。
我把枪拿给她看的时候她也欣喜若狂,但没过多大一会儿又对我表示怀疑了,“谁知道你从哪儿搞来仿真玩具手枪唬我,以为我就真信了,我才不是三岁小孩呢。”我不知道怎么证明那是一把真枪,总不可能叫她拿来试着射击一下吧。于是我只好尽快把枪给人家完璧归赵。我两次做案都故意留下名号,但是却悄无声息的,似乎没有生过一般,我本来盘算着这两件案子在社会上传开的话,那么就可以证明我的话了,那么屁女子就应该对我刮目相看了,并且替我保守秘密。但是除了我和代销店老板、派出所所长知道生过的事之外,别人根本不曾听说。
黄毛十三将又一次到学校里来了,我们都在猜度着这次他们又要找谁麻烦了。我们正在上思想政治课,教室门被踢开了,黄毛为的十三将站在门口,黄毛对正在讲课的老师说:“张老师,等一会儿,我找个人可以不?”
我们的思想政治课老师赶紧点了点头,“你请便吧。”
“那麻烦老师把王二小给我叫一下。”
思想政治课老师冲我叫了一声,“王二小。”
我站了起来,因为我正在与周公泡功夫茶呢,突然被他叫起来,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其余的同学都将辣的目光向我投来,其中有两道却凛冽而犀利,我寻着看过去,原来是是屁女子投过来的。她看到我在看她,似有似无冷哼了哼,将脸扭向一边。我不知道思想政治老师喊我做什么,赶紧乱翻书,不知道他又要提问我什么问题了,他看着我说:“你出去一下。”
我走出教室,黄毛十三将叫我把教室门带上。我就带上教室门,我们的前八路军军长四狗搡了我一把,“你给老子听着,放学后等着我们,你再私自跑了,小心我们逮住把你打死!”
“我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哪里惹你了。”
“你他妈少给老子装蒜!”
“你说我怎么了。”
“你还装蒜,”四狗朝我脸上打了一耳光,“你以后少给老子纠缠着陈荣,你也不看清楚,她是谁,你敢纠缠着她。”
4、本人已死;有事烧纸(下)
“我并没有纠缠她啊,我们班主任只是叫她帮我补课。”
“你给老子听着,老子不想听你这废话,你给老子听好,放学后乖乖在学校操场等着,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后三节课我一直不安,不知道该做怎么打算,别的同学都劝我最后一节自习课不要上了,想办法翻墙先逃回家去。他们还打听我怎么得罪黄毛十三将了,我说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看到屁女子也密切关注我看我如何采取对策,我本来也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来着,但看到她那种眼神,就只好硬着头皮等着放学了。放学后我就去了学校操场,黄毛十三将已经在等着我了,围成了一圈,每人手里提了一条武装带。我没看到四狗,过了好大一会,我才看到四狗,揽着屁女子来了。屁女子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怀里。他俩走到跟前后她才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她对他说,“你们打他干嘛?”
“叫他知道点颜色。”四狗说。
“那到底为什么?”
“谁叫他一天纠缠着你。”
“我是在给他补课,我们老师叫我们一帮一,一个学习好的帮助一个学习差的,此外就再没什么!”屁女子说,我只说她很讨厌我,万万没想到她会维护我,她说着瞪了我一眼。
“那你以后不要给他补课了。”
“我愿意给他补课,我乐意,你最好别管我,”屁女子立即一脸冰霜,跳到了一旁,“我最讨厌谁把我管得紧了。”
“好了,我也没管你。”四狗对她谄笑着说,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她打开了。他又笑了笑,对我说:“那你不要跟她补课了,听见了没?”
“不要听他的。”屁女子对我说。
四狗突然一武装带抽到我身上,“给我打!”我看那十个小喽罗都拿着武装带朝我扑来,三王是雷家坡的一个家伙,叫什么雷子,四狗、他,还有黄毛就是黄毛十三将的三大巨头。我撒腿就跑,他们跟着追了上来,我一口气跑到了厕所。然后穿过厕所的墙一路遇墙穿墙逃回了家。我紧张得过了火,感觉全身虚脱,脸色白,头上冒着白气,连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她悄悄地对我说:“你不是说你是齐天大嘛,昨天怎么跑得那么狼狈,一看就是个软蛋!”
我脸上既感到烧,但又有些恼怒,“等着吧,今天晚上我就叫他们好看,我要叫他们每个人失掉一根右手的拇指!”
“呵呵,你就疯吧。”她说着就要走开。
我拉住了她的胳膊,我看着她的眼睛,“还不止这些,我还要在他们手腕上刺上齐天大留念几个字。”
“是吗?”她又冷笑了。
我狠狠地放开她。
到了这天晚上,我先到医院里偷了十三支麻药和刺字的银针,还偷了几把特锋利的手术刀。月光很皎洁,有一阵我都想放弃自己的这一行动,虽然我不喜欢黄毛十三将,我不喜欢他们流里流气的,我不喜欢他们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我不喜欢他们把镇子弄得有些鸡犬不宁,也不喜欢他们和那些社会青年一样吃喝嫖赌抽,但我不想切掉他们右手的大拇指。那天晚上我流了很多泪,每切下他们一根手指我就流下许多泪来,并且刺上“齐天大留念”五个大字。
我把十三个人的右手拇指切完并刺完字后已经是后半夜时间,我连夜把这十三个拇指炖了,熟了后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吃,我再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真的不想把这些拇指切下来的。
黄毛十三将一夜之间解散了,从那以后棣花中学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的组织,学校的学风一下好转起来。黄毛、四狗、雷子各自从镇上消失了,剩下的十个小喽罗都返回学校重新好好读书。只是他们手上的缺陷无法掩盖,并且还有那五个字。他们都在心里纳闷怎么睡了一觉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别人问起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吹嘘,“这是我们当年弄的一个仪式,我们每个人都要把拇指切掉,然后刺上这五个字。”
但是他们很快也为此惹上了新的麻烦,镇派出所派人把他们十个全抓起来了,黄毛、四狗、雷子他们三个倒成了漏网之鱼。派出所指控他们曾经偷窃过公安的手枪,因此把他们十个都送到少教所去了。事后,屁女子找我:“我现在可能有些相信了,但是-----还是有些不大相信,除非你在我面前能钻一次墙,否则我永远不相信!”可是我纵使把头挤破仍然在她面前无法穿墙而过。
后来期末考试到了,我仍然考得很差,班主任又一次把我老爸叫到他宿舍兼办公室说了些什么。晚上,我老爸照例把我吊了起来,照例用扫帚棍抽得我开花。照例叫我写检查,照例叫我饿肚子,我心里很委屈。于是我呆在卧室里老想起屁女子来,越想越觉得有种委屈,我想找她谈一谈,我想找她诉说诉说的委屈和衷肠。于是穿过一道墙又一道墙,走过了几条乡间小路,穿过了几条死胡同,她住的亲戚家离我家并不远,我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就要穿墙而到达屁女子的卧室了。我的心理很紧张,我让自己平心静气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准备穿过最后这一道墙了。我手心里已经沁满了汗,我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墙里,我的脸已经从她卧室的墙上显露了出来,我看见她了,她已经大脱了,只穿着睡衣,却还在收拾什么东西。我头脑有些热,血脉喷张,我已经忘记自己还没从墙里走出来,我充满柔情地叫了她一声,“屁女子!”
她耳朵很灵敏,回头突然瞥见了墙上的我。我对她笑着,谄媚一般地笑着,但是她却尖叫了一声,于是我不能动了,我的身子还卡在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穿墙术一在她面前就失灵了,但是我的身子还卡在墙里,再也拔不出来了。她尖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我不想伤害她,哪怕轻微的惊扰我也不忍心。但是她晕过去,这让我很沮丧,也让我很伤心,我卡在墙里为她流出泪水。她的亲戚闻声赶到这个房间来,立即也被我吓晕了过去,为什么他们没有看到我脸上的泪水就被吓晕了过去。
后来她就搬离了这间房子。整座房子都被闲置了起来,他们全搬走了。棣花镇的人把这家房屋传说成了一个鬼屋,如果他们家的孩子不听话,他们就吓唬他说把他扔到我的面前来。我听说屁女子从医院苏醒过来以后一直神志不清,又转到了一家修养院,已经很多年了,从未曾走出那家修养院。我不想伤害她,但是我却把她害成那个样子了,我为她每天地流泪痛恨,但是她再也没回到这里来看我。我那么忧伤的哭泣,但是镇上的人却说那就是鬼哭狼嚎。我希望有一天她来到这面墙前来看望一下我,我的身子和墙壁依然化为一体,我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我的脸已经钙化了,眼看着也就要风化了,我就要消失了。我想再看她一眼,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想,还想、还想在我风化前把自己的那一腔委屈对她诉说出来,或许我想为她唱一支充满欢快而没有忧愁的歌而已……
然后,尽管让我随风而化吧,彻底消失在宇宙之间虚无缥缈之外……
5、嫖客行(上)
-----致伟大的布考斯基
两个年轻人吃得撑肠拄肚,而且还喝了不少啤酒,不知道是有了些醉意,还是别有一种惬意。摇晃着身形走进了七星二街,华灯初上,霓红闪烁。他们看见一个穿着绛红色长袍的和尚一边打着手机一边向路过的施主化缘,曹头猪对矮炮挤眉弄眼地说:“你瞧人家可真谓与时俱进啊。”
矮炮也笑了笑,“那天我去缴话费,在我前面有一个喇嘛就交了2oo块钱话费,比咱们打电话打得还多。”
“心在红尘外,身在五行中嘛。”曹头猪学过什么电视编导之类的,说话总是有些假模假式的。矮炮没有接他的话茬,说:“我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跟着你走的。”
“我也是看着你向这条街拐来才走来的。”
“没劲。”
“没劲,是没劲,你说我们走到这里来干什么来了。”
“不知道。”
他们俩身上都不由自主地有些蠢蠢欲动,两个年轻人,又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尤其这会天刚黑了下来,又吃饱了撑得慌。两个都沉默起来,一时间都有些尴尬。他们向霓红深处望去,头顶上的彩灯打得他俩脸上五颜六色的。曹头猪突然说:“你看那边那个女的,一看就是个小姐。”
“你怎么知道?”
“你看她那打扮。”
“不一定吧。”
“这有什么不一定的,这里本来就是红灯区,再说,这整个丽江市不都这样子嘛,你看古城里的不全都是大款和他的二奶嘛。”
“呵呵,我真服了你了。”
“我说的是事实,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也不光是丽江啊,咱们的西安,还有你码子的成都不也一样吗,哪里都有这些事物,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对人家这里大惊小怪的,并且还有些居高临下的架势,咱凭什么有这些道德优势。”矮炮有时看不惯曹头猪那假模假式的样子,就故意和他抬杠或者奚落他。他俩都是陕西老乡,相互之间家也离得不是很远,邻县,一山之隔,所以他们的对话全是秦腔方言。曹头猪被抢白地一时也没什么话可说,向四边打量着,突然又指着在阴影里徘徊的女子说,“你看,那个绝对是小姐,不信我和打赌。”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
“不打赌就算了,又没有谁强逼你。”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不知道。”
“无聊。”
“要么我们先回去吧。”曹头猪说。
“关键是这么早回去做什么,睡觉,太早睡不着,看电视也没什么意思,全都是‘呕像剧’,上网也没劲,打游戏,也全没劲。”
“那你说做什么,难道就站在这里看人吗?”
“要么咱们去酒吧喝酒去吧。”
“还喝啊,我肚子已经撑不下去了。”
“那你说做什么?”
“好吧,去吧。”曹头猪说。
“恩,好,就去那家咱们常去的那家吧。”
“不去那家了。”
“为什么?”
“你没听说,那家酒吧前几天刚被捅死了一个人,还是个高中生,听说是去过生日,没想到变成自己的忌日了。听说捅人的那个人是个吸毒贩,现在还没抓住。现在那个酒吧还乱着呢,弄不好那个吸毒贩也会去那里,我们不是去找死吗?”曹头猪危言耸听地说,换了一口气继续说,“实际上那个高中生也该死,听说他老爸还挺有权势的,他过个生日,一顿饭就吃了4ooo块钱,吃完饭后他老爸又给了4ooo块钱叫他自己张罗着招呼同学去。他们就去酒吧喝酒去了,结果被人捅死了。”他笑了笑,“你看不是该死吗,吃了4ooo,还带上4ooo,两个四,还不死吗?”
“,的确该死,一顿饭就是咱好几个月的工资。”矮炮忿忿地骂到。
“得了,跟人家比咱们还是趁早喝西北风。”
“那你说咱们去哪家?”矮炮问。
“那就去亏哥那次带咱们去的那家,我觉得环境还不错,而且那几个服务员还长得好看。”曹头猪说。
“早就知道你要说这家了。”
“你怎么知道?”
“你那几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难道你不一样。”曹头猪反问。矮炮在鼻子里冷哼了哼,“好,那我们就去那家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象叫什么‘在水一方’吧。”
“好,走吧,再罗嗦就没时间了。”矮炮说,说着伸手拨了一下曹头猪的肩膀,移动了脚步。但是曹头猪却没有挪动脚步,于是矮炮停住脚步侧身打量着他,“怎么了,快走啊,已经8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就划不来去那里了。”曹头猪仰面长叹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果然好,天空上群星璀璨。矮炮见他不说话,不知道葫芦里埋的什么药,不耐烦了,“快走吧。”
“我突然有些不想去了。”
“怎么啦?”
5、嫖客行(下)
“没意思。”曹头猪说。
“还是快走吧,最见不得你出尔反尔了。”
“你说两个大男人家的喝什么酒呢。”
“再你还想怎么着,就你一天烦。”矮炮说。
“好吧,好吧,走吧,看你就象唐僧一样罗嗦,嘤嘤嗡嗡的,我不过是想,就咱两个也太没劲了,还是再打电话多叫两个人来才好。”曹头猪说,矮炮赶紧打断他,“可千万别叫那几个家伙,和你一样,说话假模假式的,我可受不了。叫他们还不如到对面那里去叫两个过来陪咱们去呢。”矮炮指着对面阴影下闪烁的人影子说,早有暗香扑鼻来。
“好,那你去叫,只要你敢去叫我请你半个。”曹头猪说。
“有什么不敢的。”矮炮冷笑了笑说。
“谁不知道你一向不过嘴上下流,实际上连什么都没见过呢。”曹头猪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曹头猪无意间戳到了矮炮的痛处。尽管矮炮平时嘴上把自己说得多么风流,实际上他还从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更何况进一步的之类的。仅有的一次,还是他单恋一枝花,苦苦暗恋了两三年,有一次仗着酒胆向人家女孩写个纸条给人家表白,没想到人家回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你以后再是这个样子可小心着。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对什么女孩存有什么奢侈之念,最多在心里有些非分之想而已。他为了掩饰自卑成狂的真实情形,故意与自己的伙伴老说些大言不惭的下流话。他一时自卑起来,继而有一种悲愤油然而生,“好,我再叫过来你可要请我的啊,你自己说的哦,可别食言。”
“我说的是请你半个,另外一半可是你自己付哦。”曹头猪强调说。
“要请就全请,什么叫半个。”
“吃饭不吃软饭,请客不请嫖客,我请半个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想得寸进尺,就害怕你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矮炮仍然是煮熟的鸭子嘴还硬,实际上心里早想打退堂鼓了,但是没有什么台阶可下,只好硬着头皮了。他更是没沾染过那些“可爱的人儿们”,根本不曾与他们打过什么交道,而平时他却把自己吹嘘得轻车熟路,似乎天天在烟花柳巷中穿梭。他走过了街道,向那片屋檐下的阴影处走去,还未走近,一阵浓郁而劣质的香水扑鼻而入,使人有些头晕木眩,听到有人向他招呼,“胖金哥,可要小妹?”
他在黑暗中嗤嗤一笑,浑身一哆嗦,想撤身退后,但是却被一只素手拉住了,“胖金哥,玩玩嘛,多好玩啊,又不贵。”他浑身触电一般打了个冷颤,脸上忽然感到冷嗖嗖的直过电。他勉强镇定了镇定,心想此时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否则会被曹头猪嘲笑,并且说不定还要当做笑料给周围的伙伴宣传呢。他勉强再笑了笑,“呵呵,哪有胖金哥一说,我来你们丽江可不是一年半载了。”
“我们这里的纳西话里头把女的叫胖金妹,男的叫胖金哥啊,就和你们汉话靓妹帅哥是一样的嘛。”那女人说到,矮炮此时才镇定下来,看到拉他的那个女人显得稍微年长一些,心想可能就是老鸨吧,被后竟然有个女孩呢,都穿得丰姿卓越,因为光线太暗,无法看清其姿色。他感觉到她们都在看他,不能承受其目光,感到一种臊热升腾起来,直冲百会。他咽了口唾沫,款款笑到,“胖金妹是有这个叫法的,不过胖金哥就是你们依照‘胖金妹’这个词生造的词了。”
那鸨儿笑了笑,“你说的倒也对,看来胖金哥是我们老丽江了,那还不叫个小妹和你一块耍耍?”
矮炮一听到主题嗓子眼马上有些气堵,咕噜了一声,“多少钱一个。”
“5o一个,但是就是一次,如果想叫过夜或者带走的话要15o块,”鸨儿果断地说,“你瞧我们这些姑娘,各个多漂亮。”矮炮向她背后看了看,仍然看不清她们的容颜,他脸上一烧,“太贵了,能不能少要点。”
“嗨,我说胖金哥,怎么贵了,她们可都是好姑娘。”鸨儿说。
“这我知道,我们想把她们带走,但是太贵了。”
“带走可以啊,你随便挑吧。”
“太贵了。”矮炮希望此时还能退出来。
“你要的多的话可以便宜一点。”
矮炮招架不住了,咬咬牙,“看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要的多的话,她们是大活人,又不是什么水果,可以多要,就两个,一个1oo,再多我们就要了。”
“好吧,先交个朋友,以后多照顾点就成。”鸨儿做爽快状,把手伸出来,做收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