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好色而不乱

好色而不乱第4部分阅读

    做收钱的样子,“你挑吧,随便挑,看上哪个就哪个。”矮炮犹豫地从兜里掏出两张一百,鸨儿一把捏了过去,用验钞器照了照真假,笑了笑。矮炮心下就象抱了个兔子,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自己摇了摇头随便指了两个转身就往回走。背后那两个女孩一人攀着他一支胳膊,“胖金哥。”

    他们走到曹头猪跟前,曹头猪冲他伸了一下拇指,“多少钱?”一个女孩已经自觉地松开了矮炮的胳膊,套在了曹头猪的胳膊上。矮炮得意地笑了笑,“一百一个,你给我一百就得了,等会你付酒水钱就可以了。”曹头猪掏给他了一百。一人挎着一个姑娘向“在水一方”走去。曹头猪显然是个老手了,一边走一边和他胳膊上姑娘打情骂俏,而矮炮只管自己走路,并没有同他身旁的姑娘说什么话。终于那姑娘问他:“胖金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这人本来不大爱说话。”矮炮说。

    曹头猪在前面插嘴说:“他这人就有这个贱毛病,喜欢在你们面前装深沉。”

    “那我看刚才你挺能说话的,把我们的鸨姐都说得一楞一楞的。”

    矮炮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走路。他们来到“在水一方”,里面彩华闪烁,烟雾缭绕,野喉刺耳。矮炮现服务员好象换了,并不比先前看到的那几个好看,冲曹头猪笑了笑,“看来你那几个服务员妹妹上一次已经对你厌恶了,所以都不在这里工作了,就是怕你来这里。”没等曹头猪回话,那两个姑娘嗲声嗲气地笑着问,“什么,他妹妹在这里工作啊?!”

    “没有,”矮炮说,“但他涎着脸到处认妹妹,这里原来有一批服务员他全认人家做妹妹了,说不定等会他还要你们做妹妹呢。”

    “好啊,好啊,多个哥哥才好呢。”那两个“可爱的人儿”甜腻腻地说。

    “谁是你啊,给哪个姑娘都做诗,”曹头猪讥笑矮炮,“妹妹你是水,是那下水道里的水;妹妹你是水,是那刷锅的水……”

    “原来胖金哥还是个诗人啊,那等会可要给我们姐妹俩也做一诗歌哦。”那两个“可爱的人儿”浪声浪气地说

    他们俩此时才看到身旁这两位姑娘的容颜,不禁有些失望,两个人不但有些难看,而且看起来有些缺心眼。他们要了一件大理9度冰爽,一边说笑一边喝了起来。喝着喝着就“乱”了起来,曹头猪有时喝了一口啤酒然后让身边那个姑娘张开嘴吐了下去,那姑娘一边笑一边接住,并且把酒咽了下去。矮炮也不时悄悄捏弄身边那姑娘的胸脯,那姑娘应手在他身边扭捏扭动了一下,呵呵地笑着。他们还分别唱了几歌,那两个姑娘特别爱唱郑智化《堕落天使》,前后唱了好几遍,惹得其他桌的人冲他们打呼哨。

    有一个桌子的男的,拿起麦克风,说要唱一歌献给这两位姑娘,这两位姑娘听了简直乐傻了。听到人家唱的歌更是笑颠了,那男的冲着她俩挤眉弄眼地唱着“我总是枪太软,枪太软,把所有问题……”,那两个姑娘简直要笑仰了。曹头猪叫矮炮一起和他唱一歌,“太猖狂了,竟然当着咱的面调戏咱们的姑娘。”矮炮没有回应他,回头看着身边那个姑娘,意外手腕上的那三个香烟烫痕,抓起她的手再,仔细看了看,问她,“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再次抿了一口酒,矮炮想自己已经醉了,头晕得慌。

    他放开她的手,“你不说我也可想而知,它们分别有三个故事。”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象我们这种女人,能有什么故事。”

    “你可别说,说不定它们分别有三个爱情故事,我猜得对不对?”矮炮说,那姑娘笑了笑,“胖金哥果然是个诗人,什么都想得诗情画意的。”正说着,听到曹头猪闷着嗓子和那个姑娘在唱着什么“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床头再来……”,他俩一听也乐了,跟着胡乱拍手叫好。

    但是就在此时,事情有些突变,刚才歪唱任贤齐《心太软》的那个男的突然提着一个啤酒朝他冲了过来,并且举起酒瓶朝曹头猪的脑袋上砸了下去。顿时整个“在水一方”一片尖叫,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矮炮惊呆了。那个男子朝矮炮看了过来,带着一种敌意。那两个“可爱的人儿”已经吓得瘫软了,而矮炮却惊醒了过来,拔腿而跑,逃出了酒吧,跑,跑,他摔开膀子奋命地向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跑得口干舌燥呼吸困难他才停了下来。他停住了脚步,向四面看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脚下是一片大草地,头顶是皎皎明月,清辉如水。突然脑际间浮现出他单恋的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来,随着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悲伤从心头翻江倒海而来,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悲愤地想,不管曹头猪怎么样了,他现在绝不能回头去看他-----哪怕他现在已经死了,也不回去。

    6、手插口袋(上)

    桥头上坐了许多来旅游的人,男男女女的,都有些撒娇卖乖,亦或有些咋咋呼呼-----大部分旅游者到一地去旅游,总有些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比当地风物人情要高那么一等,因此总有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免不了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一种轻薄。一拨人刚起身离开,又有新的一拨人落下坐了下来,导游向他们解说:“这大石桥已经有八百年历史了……”他站在一旁,手插口袋,看着尽头的灯火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影影绰绰,倒叫人有些心神荡漾。正当他神思飘渺的时候听到这位导游小姐如此说,不禁冷笑了一下,笑出声来。那些游客听到他的冷笑都看了看他,导游小姐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她上身穿着纳西服装,孔雀尾形状的后襟恰巧掩盖了她笨拙的腰身,下身却是一件水洗牛仔,但在他看来仍不失粗鲁而邋遢,含胸驼背侉侉腰。丽江的导游绝大部分都很不好看,而别的地方的导游一般都要形象气质姣好,而单单这里与别的地方相反,不但丑而且怪,可列为云南十八怪之第十九怪了。

    导游小姐继续向游客们解说着:“这座桥又叫百岁桥,我们丽江所有的老人都活过了百岁,只要在这桥上坐一坐便可长命百岁的。”他又一次冷笑了起来,不过这次没笑出声来,只在腹腔间冷笑:吹牛皮都不怕犯死罪,连古城入口的那辆水车都敢夸口说有八百年历史了,真是牛皮不是人吹的,火车不是人推的!谁都知道那辆水车不过是九七年大地震后重建古城而造的,为时不过年而已,就敢这么向游客们胡乱吹嘘,这倒有点象他所在的学校的领导,把他们新进来的年轻老师安排在差不多可算危楼的教职工宿舍楼里,而且还是两个人合住一间,却这样给他们说:“困难是暂时的,学校很快就会解决新进年轻老师的住宿困难,”但是从他进校那年这么说,过了两年后对新进来的老师还是这么说,不知道暂时到底是多么长时间的一个概念,年复一年,话虽这么说,但那栋对年轻老师承诺的宿舍楼依然是海市蜃楼。他们还说他(们)住的宿舍楼可是学校最坚固的楼了,经受过历史考验,九七年大地震都没把它震塌。他真服了,把危楼都可以说成碉堡,那他真是除了无话可说,还应该有些须钦佩,这就是传说中的巧舌如簧吧。

    他不觉间又冷笑了一下,这次那位导游小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对游客说:“咱们走吧,那边有一家陶吧,很有我们纳西特色。”她带着那些旅客走开了,还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突然有点厌倦自己,为什么非要嘲笑人家,而他自己不也初为人师而毁人不倦吗?!对,他就是毁人不倦,而不象古人的师道,诲人不倦,他简直是背道而驰,他是说包括他在内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都这样在贻误人家的子弟,而且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以高尚自居。而他比他们还卑鄙,不过有时舞文弄墨而已,却以诗人或作家自居(他甚至扬言说自己到云南边城来工作,就是为了闭关写作,愿以三年为限,大功初成,将怀抱邪性重返中原),他想再没有谁比他自己更厚颜无耻和虚伪的了。有个说法很不错,受教育越高,就越容易作伪。他大概就是这样的,所以他应该厌恶和鄙弃自己。三年差不多过去了,可他仍一事无成,这真是一个善良而莫大的讽刺,还是老天不会亏待人!

    他与很多人格格不入,包括他的家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大学一毕业便急不可待地来到几千里之外的这座小城,但他在这里同样与人格格不入。他记得在中学时甚至问老爸要钱都是给他在枕头低下压留言条,还有,他几乎每天都要和哥哥打一架,他自然每次都打不过,但他就是不服,到最后哥哥也拿他无可奈何。但是哥哥学业不行,所以最后他反而上了大学。

    这个小城是近两三年来国内炙手可热的旅游名胜,虽然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但却盛名在外,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边城因为震后重建和打造旅游名胜,竟也有了一些浮华靡靡之气,建筑也由原来朴实无华的木石结构衍变到现在轻俏华丽的玻璃水门汀结构了-----但在古城里,却一再建起新的古式建筑,不过土洋、中西胡乱结合了一下,一如那些导游小姐的着装,有些不伦不类。到了夜晚,霓虹闪烁,瞳影憧憧,暗藏风马蚤。一边有人说要打造世界名城(动不动就说什么世界的丽江的),而同时又有些保守或怀旧的人却说,旅游把他们的风化全破坏了,完全不是他们原来的城市了。更有卫道士直接说,这座小城已经是大款们携带二奶或寻找艳遇的圣地了。

    晚饭后,他总觉得没地方可去,我是说到睡觉前的那段时间可真难过,你真没法子让它舒适地溜过。也许是青春荷尔蒙的关系!但他在这里几乎不与其他人打什么交道,除非一些事务性接触,否则他不会主动与人攀谈,更何况与异性有什么交往。再说了,他臆想中的女朋友什么的起码该有姣好的形象或气质,而他周围的异性里面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达标(连导游小姐都那么差劲,可想而知,在这个小城里要找一两个美人真是难上加难,主要是因为群众基础本身太差)偶尔差强人意的也是花落有主了。记得当初他要来这滇地工作的时候,好几个同学打趣他说:“云南那可是遍地的美女,小心到时候乱花渐欲迷人眼惹下许多风流债回来可就麻烦了!”他也在心里暗自荡漾,或许过几年后他真可以抱得美人归。可是他一到这里就不禁大失所望,给那位同学打电话闲聊时说到这样的情况,同学不禁莫名惊诧,“那里不是有很多少数民族嘛,经常在电视里看到她们少数民族的姑娘都很漂亮来着!”

    “那是在电视上嘛,自然找个把漂亮的出来亮镜嘛!”他笑。

    “那你不是冤枉了,白白跑那么个鬼地方去工作。”

    他笑着说:“怎么你的人生志向就那么大一点点,除了美女就没有别的了吗?”那同学也在电话那头笑了,“这你就虚伪了吧,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美人在侧添香呢。”他没有辩驳,再寒暄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他刚到这个城市要去他所工作的学校去的时候,在出租车里司机和他的对话他到现在觉得还很有意思。当时他提着笨重的行李箱招手,出租车停了下来,是个黑胖黑胖的中年女人开着车,她向他笑了一笑,“要去哪儿?”

    “师专,就是你们这儿的师范专科学校,好象在什么象山底下。”他说。

    她抢口说到,“知道,知道。”

    她说普通话和老外说普通话一个味儿。他都替她感到吃力。

    6、手插口袋(中)

    打开后门,把行李箱扔进后座,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的位子。车子启动后他并不打算多说话,一则初来乍到并没那么多废话要说,二则她说话吃力他听话自然也吃力。但她却是个古道热肠的司机,问他:“我看你不象是来旅游的嘛!”

    他含糊其词地点了点头,“恩。”

    “哦,那是来这里上学的吧?”她又问。

    他摇了摇头,不禁笑了一下,“你看我的样子还象一个学生吗?”他心里不禁因为她的话有些高兴,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老气横秋了。

    “你不留胡子就有点象了。”她说。他下巴上的胡子已经留了两年了,到现在就有四年时间了,平时只是修剪修剪,从来舍不得刮掉,他自认为他的胡须长得还算有型,比较酷,派!

    他笑了笑,开玩笑说,“我这胡子可不能随便动,毛皆授之于父母,是父母精血所化,我们可不能随便动。”

    她被他逗笑了,“你们汉族到现在还兴这一套啊?!”

    他笑了笑,“是啊,到现在还保持着这一传统。”

    她说,“我们纳西族就不这样,相反,只要父母健在,就不能留胡子!”

    “原来你是纳西族啊。”他说。

    “是呢,”她却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你来我们丽江来做什么的,肯定不是来旅游,来旅游的人不会到师专去。”

    “我是学生,专门来这里学习的。”他说。

    “少哄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那你说我是来做什么的。”

    “你不该是来当老师吧,”她猜测,接着赞叹,“没想到你这么小年纪就来大学当老师!”他反驳她说:“师专,还不是大学,只是专科,怎么是大学老师呢。”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自得。

    “反正都是教大学生的嘛,”她说,但是她接着又问,“你怎么想着到我们丽江来工作的,你是哪儿的人?”

    “丹凤。”他说。

    “丹凤,没听说过,在哪儿。”

    “商州,商州知道吧,贾平凹所写的商州,丹凤就在商州。”

    “商州是哪个省?”她问。

    他不禁很尴尬,看来她既不知道贾平凹也不知道商州,在很多时候他介绍自己的家乡,如果别人还不太清楚的话他就这么稍加解说,都可以明白的,有时候他还会不由自主地进一步说明,他和贾平凹是老乡,正儿八经的老乡,一个镇上的,都是棣花镇的,他们村和他们村也只有一条公路之隔,从他家到他老家才需要十多分钟。尽管他平时多少在心里有些忌恨他,但在介绍自己的家乡时却经常这样添油加醋的胡说一气,与人家套近乎,无非想为自己头上添加一些光环而已。但这次却让他感到有些羞辱,他说:“商州不是哪个省,而是属于陕西省,陕西总该知道吧。”

    “陕西,知道,盛产酒,汾酒好象就是你们哪儿的,还有老醋,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吃你们那儿的醋。”她说。

    “你说反了,那是山西,不是陕西,我们陕西只有西凤酒还可以,至于醋,我们也喜欢吃人家山西的。”

    “哦,对对对,”她恍然大悟地点头,“是有个陕西,我还以为是另外一个山西,弄错了,弄错了。”

    “西安就是陕西的省会。”他说。

    “西安,我去过,还看过兵马俑,”他总算说明白了,舒了一口气,但是立马又败下阵了,她又问,“那你们丹凤离西安有多远?”

    他已经不耐烦了,说,“不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哦,那应该就在西安的郊区是吧。”

    他已经懒得多解释了,而且并没什么必要,他点了点头:“对,丹凤就是西安的一个郊区!”

    她还笑他,“那刚才还说了半天商州什么的,你直接说在西安的一个郊区上不就简单多了,害我费了这么多口舌。”

    他哭笑不得,只好默认。

    她说:“那你们西安是大古城啊,我们丽江只是小古城,怎么想着到我们丽江来的?”

    他不耐烦地说:“我自己随便找来的。”

    “我们丽江现在很有名气,我已经见过很多外省的人到我们丽江来工作!”

    “我在这之前还没注意听说过。”他或许心直口快。

    “不会吧,我们丽江现在多有名。”

    “哦。”他不好说什么,但他说的是实话,在之前他只听过漓江,并对那里向往之至,可这个丽江的确素未相闻。

    “到我们丽江,感觉怎么样?”

    他不禁笑了,“我现在还来没到半个小时怎么会有什么感觉呢。”

    “你看我们丽江天多蓝,比你们西安天蓝吧,空气也新鲜,比你们西安空气要新鲜吧,我记得九几年去你们西安,才走了半天路,鞋上就落了一层灰,可是在我们丽江好几天都不用擦皮鞋,依然铮亮。”他只着急车子怎么还不到他们的师专,不想再说什么。她突然笑了一下,“真有意思,你从大古城到小古城!”他跟着她喃喃重复了一下,“从大古城到小古城!”心理却想,什么大古城,废都,早已没什么了不起。终于到了学校,也顺利的安置好自己的住宿,住进了他们所说的最坚固的楼。

    后来他现给许多同事或这里的人介绍自己时都无法说清楚,于是他干脆就说自己是丹凤人,丹凤就在西安。所以他们就认为他是西安人,转身给别人介绍他的时候干脆就直接说他是西安人。他也就认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没有什么大碍。

    但他确实不能融到他们里去,后来他现这个学校和《麦田里的守望者》中霍尔顿所在潘西中学一样,除了篮球比赛再没有事可做似的,你几乎每天都看到他们在组织篮球比赛-----似乎他们并不是什么师范专科学校,而是篮球比赛学校。他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只有一个同事他还和其来往了一段时间,那同事已经有家有室,孩子都上小学一年级了。但是有一次他去那同事家吃过晚饭,就不想再同他继续来往了。那天吃过晚饭,恰巧电视里正在播映《动物世界》,他平时也特别喜欢收看这个节目,赵宗祥解说得也好听,煽情而恰到好处。

    6、手插口袋(下)

    这位同事把他儿子也叫出来一同看《动物世界》,那期节目叫什么《双雄记》,讲一只金钱豹在追逐一只釉猪,很快就把那釉猪厮咬得遍体鳞伤,而这时却有一只狍狗从背后抓了豹子一爪子,豹子也就受伤了,而且比较严重。因此豹子很快丢弃了口中食,逃到了树上。而狍狗还追到树下等待着它,一边将那只釉猪吞食了下去。等待和逃避都是漫长的,经过了一夜,太阳打东边升起,狍狗终于放弃了,扭身离开了树下。豹子此时才敢下到地面来,而我们看到在它的臀部有几处深长的伤口,皮肉外翻,它一瘸一瘸地向前走,去寻找食物,自从头一天晚上开始它已经没吃过一口东西了。

    节目播送完毕后,这位同事却问他的儿子,“你看完这集《动物世界》有什么启?”他那儿子晃动着脑袋思考了半天,“爸爸,我不知道。”

    “你看豹子凶猛吧,结果被狍狗打败了,最后釉猪还是被狍狗吃了-----豹子可以吃釉猪,狍狗又可以打败豹子,这就是弱肉强食,你们这些娃娃啊,现在生活很优裕,但是社会上从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你问你这个叔叔就知道了,”同事把脸转向他笑了一下继续给他儿子说,“就跟这釉猪豹子狍狗一样,一个降一个,狗吃老鼠,老虎吃狗,象吃老虎,老鼠钻象鼻子,所以我们从小就应该让自己变得比别人强,在以后弱肉强食的环境里才不会吃亏,知道了没?”他说,他看到他的儿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小孩从小就应该这样给他们讲一些道理。”同事对他说。

    他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应声。

    同事话题一转,“对了,你还没女朋友吧。”

    他笑了笑。

    “打算不打算在这里找一个,依我看,你干脆在这里扎根好了。”

    他笑了笑,“我可能不打算成家什么的,你看你为你的孩子多操心,我可不想为孩子这样处心积虑。”但他心里想,同事这个人看来可没深浅,就刚才他给他家儿子说的那一番话,他已经对那同事很有一些畏忌了。他心想若和他继续交往弄不好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后来也不再与他有进一步来往了。所以晚饭过后,他实在没地方可去,也不知道怎么打时间,就喜欢来到古城这石桥边,手插口袋,看看人什么的,丽江的美色基本上在外来旅游的人口中间。

    他看到刚才那个导游小姐走回来了,直接向他走来,脸色煞是难看。

    “刚才你在笑什么呢?”她质问他,他竟然有些心虚。

    “没笑什么!”他说。

    “那为什么笑?”

    他没理睬她,转身就走,但她却跟了上来。他有些害怕了,没想到她会这么泼来着,他躲进了一家银器店,古城里的店铺林立,但他几乎很熟悉它们的每一件商品,因为他有时也逛逛这些商店来消磨时间。那导游小姐跟在他旁边,他心想或许她会没完没了,为了转移视线,他问银器店的营业员,“那只镯子大概怎么卖?”这只镯子在他以为是古城里最为独特的一只,简约而个性,他很喜欢,曾经想过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一定就送她这只手镯。

    “五百多,如果你要的话给你打个九五折!”

    “怎么这么贵?”他说。

    “一点也不贵,你看这银料,99纯银的,戴着又个性,给你女朋友戴着刚合适,你看你女朋友多漂亮啊!”她把导游小姐当成他女朋友了。导游小姐赶紧否认,“我不是他女朋友!”他此时才得以正视到她的容貌,原来她的脸蛋还算可以,他笑了笑,“她真不是我女朋友,我们还不认识。”

    “不是也买一个嘛,你看我跟你聊得这么投缘----你就买一个吧。”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犹豫了一下,半晌没说话,好象在考虑。而他根本就没在考虑什么。但那导游小姐却同营业员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她们的方言,然后对他说:“好咧,我已经帮你搞好价了,二百三!”他不禁很吃惊,怎么她就擅自帮自己做主买下来了,这不是有些喧宾……难道她借此报复他不成?!但事已至此,他若反悔,让人家也不好收场,毕竟是自己有些理亏,也只好忍了,掏了二百三买下了那只镯子,真是莫名其妙啊,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头喷血。他们走出来,她说:“要不是我,你肯定被人家宰死,一般情况下我们导游和这些店家可是一伙的,才不管你们被他们怎么宰呢,但我看你有些可怜,就帮你搞价了。”

    “我怎么可怜了?”他问,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他。

    “我经常在古城里碰到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手插口袋,根电杆,对了,你经常站在那里做什么?”她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以后少嘲笑我们导游,我知道你笑我们什么!”她突然脸色一变,警告他。不等他回过味就走了,那些旅客还在陶吧等着她导游呢。他把手中的镯子拿在眼前看了看,心想糊里糊涂地把镯子买下了,那就应该找个什么人把它送出去才合适。他刚一有这念头,就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原来他的梦中情人是龚慈恩的女儿,不知道她可否有女儿,会不会长得和她一样气质幽兰,而他现在在想,刚才那个导游如果腰身再好那么一点点,还是挺不错的,起码,好象挺有性格!他这样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想得有些荒谬,将镯子装起来,从玉河走廊插过去返回学校,泡脚,合衣而睡,他一直喜欢合衣而睡,从小就是这样,入睡很快。

    7、来自小波王转交的一封信

    王小波们:

    你们还好吗?我在地狱过得还不错,撒旦这个老头有脾气,当初上帝来请我去上天堂,我烦那个道貌岸然的赖皮脸。黑白无常也成了我的朋友,这里的鬼魂也都是自由的、博爱的,尤其衷爱和擅长思考,没事就上刀山下油锅去苦思冥想,不喜欢自由、博爱、思考的鬼魂要么上了天堂要么又投胎去做中国人了。我在这里继续写了一些我更为满意的作品,可惜你们看不到,天国里的人也看不到,除非你死了后不愿去天堂而来到地狱,欢迎到地狱来,这里鱼龙混珠泥沙俱下却生气蓬勃活力无限,赖皮鬼也往往成了哲学家。可是最近我又有些悲哀了-----

    在我死后,我却成名了,甚至是走红了,红得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我老婆都跟着红透了黄山黄河长江长城。甚至你们纷纷以我的门下走狗自居,动不动就做什么王小波状,我不得不感到悲哀了。唐人不解李太白的大孤独,清人不懂曹雪芹的大寂寞,狗看星星一片明,无非望月吠天罢了。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就懂得了鲁迅的悲哀,因为后来的乌泱乌泱的鲁迅们,郭沫若有一副对联------“孔子之前,无数孔子;孔子之后,一无孔子。鲁迅之前,一无鲁迅,鲁迅之后,无数鲁迅。”-----一语成谶,正是他们两个人的大悲哀,各种鲁迅们在贩卖着鲁迅的遗臭(xiu),蝇营狗苟欺世盗名。万没想到我也会有如此的悲哀,如果在生前自我悲哀的是没人的理解,现在的悲哀仍然是你们的误读和误解,我难以忍受你们一脸“民风淳朴”的酷模样随便把我的作品瞄上一眼,就自称王小波们了。我活着时,好象是从王朔那里听过这么一个有趣的故事:有一个特无聊的孱头,突然对大街上人流大喊,“谁敢打我?!”就有一个壮汉应声摔着膀子赶到他面前,这个孱头脸色都在急剧变化,不知道该变得惨白还是变得通红,但只听见他立马又大声喊,“有谁敢打-----我们?!”记得还是小孩时,常见街头有两拨不认识的小屁孩打群架,我站在旁边一看,就琢磨着有便宜可拾了,就凑上去挥起拳头往正在混战中的人身上打。也不知道打到了哪方的人,反正我怀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信念-----心想今天我又白白打了几个人,心里那个乐呵,直比程咬金了,这就所谓的“王八拳”。但是文学艺术不是孱头,也不是王八拳,更不是乌合之众一起上梁山,更、更不是大家共同去分一点残羹冷炙,凡高就是凡高,没有凡高派,更没有凡高们,他一个盖过了所谓印象派立体派,所以我的悲哀在于你们把我当成了“小波门”的开山怪,这是对我的侮蔑,我拒绝你们这种乌合,文学艺术不是团结力量大的事情,而是寂寞高手荷戟独彷徨的大孤独大尴尬大灵魂的境界和境遇。

    在这里我经常碰见迅哥儿,他也感到特别的悲哀。他在死前就曾经说过,他是想“朽”的,可是他不但不能得到“朽”,而且还派生了鲁迅们。这是我们的悲哀,也更是你们的悲哀,我不需要你们把我变成复数,变成“们”,甚至什么门下走狗。我生前就极力反对偶像反对权威反对崇拜,可惜我自己倒变成了一具蜡做的偶像可,何其可笑和滑稽!文学艺术尤其需要注意的是特立独行,我最反感的是你们把“没屁硬挤”当成了“幽默”和“思想”,还自认为传承了我的衣钵、很王小波,这或许是我给中国文学所带来的一项罪过-----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的作品虽然已经足够优秀,但-----却给你们带来了这样的负面影响,我当然不能责怪你们画虎不成反类犬,我只能责怪我自己。我悲哀的是你们总把思考交给了别人,所谓的先驱先知或者李勋阳,却从来舍不得让自己真正的思考一下------这正是我们的大悲哀,你们作为弱势文化群体需要的是潮流、流行,这是你们的文化属性,而强势文化个体产生的是先驱先知甚至是验的大灵魂,只有孤独前行,这却是我们的文化属性而已。

    真正的文学艺术永远都是主流之外的大东西。什么叫主流,这个恐怕不用多说了,我想你们也能明白。但还有一种“主流形式”,你们反以为叫个性、非主流、叛逆、特立独行-----比如我随撒旦访问那个傻天国时,就看到一个景象,在天堂里有个少年老在想着怎么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张扬个性,想了半天,他决定穿上丐仔装,扎上鼻环,虽然不喜欢带帽子,但他染绿了自己的头。等他整完了,往身边一看,所有的人都不带绿帽子,却染绿了自己的头,自己一点也没从中显现出什么特立独行的品性起来。文学艺术本身-----尤其包含着“非主流”属性,尤其要追求特立独行。不是文以载道、不是诗言志、不是教化、不是民生疾苦、也不是思想不是哲学、不媚政治不媚俗不媚雅、不畏权势不畏商业、不是撒娇或撒糙,或许它们正是其中应该包含个性的或高级或不高级的因素,但文学艺术要求的更高级、混沌、有趣而复杂,甚至是微妙。如何让“抒情”、“抗辩”、“玄想”、“解构”、“反讽”、“幽默”等个性指标置于文本合理性下的综合能力,“人文”、“哲思”、“情怀”诸元素,严格控制在文本本身所要求的简约、含蓄、凝练之中,而不让其产生喧宾夺主式的泛滥。(徐江语)-----这些构成了“先锋”的“核”和“特质”!所以真正的文学艺术永远是非主流的产物,向前的,而不是向后的,你可以继承传统-----这也是必须的,所谓不懂传统没有内功,但又不能仅仅止于传统,所以真正的文学艺术是永葆先锋的。它在不断寻找新的生长点,寻找新的血液,不断追求崭新的生命价值机体。但又不得不警惕,你们时下的许多先锋-----是打着先锋的旗号而已,不过是“媚先锋”,玩的尽是花架子,徒具形式,不过就是那个绞尽脑汁把头染绿的天国傻子罢了,缺心眼,少血气,没灵魂。真正的先锋恰恰是讲求在传统之后的新的核变,这就是我生前就主张的“非主流文学”的核心所在。所以就请你们针对我和迅哥儿,尽管请“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让我们成为你们体内喷薄喷张的血液-----而后你们再继续不断寻求新的生长点新的核变,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有一种莫大的悲哀,而安心一求“朽”了。

    此致!愿撒旦永赐你黑暗和力量!

    小波王撒旦36年

    于第18层地狱第81口油锅中

    8、庄妻之死(上)

    我还没有拐进那黑而狭仄的巷子,就听到敲击瓷瓦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格外地响亮。我绝没有愚蠢的设想此时还有人在做佛事,然而我愈往进走愈惊异:这声音象是从庄子的茅屋的烟囱里传出来的。等我走到庄子的门前,声音就从门缝里漏出来了。

    我轻轻地扣了扣柴扉:“周哥,我看你和嫂子来啦!”

    里面敲击的声音还没有停止,没有人理我。

    “周哥,周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我心里微微一笑,心想虽已万物归寂,但也不过是初夜,庄子正与妻子乘床而欢也未必有太那个了吧,也听说庄子很通养生之道,性命勃然,于男女之事很是得意,不料竟如此猛烈。

    “啊,谁啊?进来吧,门没有关!”

    敲击的声音停止了,庄子在里面说了话。依然是那种懒散的口气,让人觉得呼吸不畅似的。

    我推了推门,并推不开。

    “周哥,门关着呐,推不开!”

    “哦,我忘了,那你就翻墙进来吧!”

    我知道庄子的习性,也不必忤逆,就攀着实际上只有我脖子那么高的墙往进爬,可是我的动作也很笨――一只脚往上曲搭在墙沿上,只听“嗵”的一声,我还没有反应上来,就闻到一鼻子的灰土味道,还听到一声罐盆的破碎声,再是我窒息了好十几秒,等我稍微好受一点后,我回头一看,墙头豁然塌了一个大口子,我就趴在塌了的土上,一阵风吹来,土腥味道猛往我的鼻子灌了两下子。

    我用手背把鼻涕摸掉,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房子里又传来庄子的声音,亮着灯烛,窗子上的白纸忽悠忽悠的闪亮。

    “啊,周哥都是我不好,我的动作不够伶俐,把你家的墙给弄倒了,明天早晨我叫泥水匠把墙给补上!”

    我瑟瑟地说,毕竟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平时也算大度,但是有时候一件小事便与你闹翻了,不得不小心点。

    “哦,院墙呀?”

    “恩,我把院墙给弄倒了!”

    “啊,倒了就倒呗,这院墙之所以要砌起来就是要你给弄倒的么!”

    “啊?”

    “怎么还不进来呀,今晚的月色好么!”

    “好得要紧!”

    我走进了堂屋,?br/>